“去年十一长假前,你跟钱固然还有那个小胖子,躲在家里炖獐子腿,我都闻到了,老香了!今天也想尝尝。
你也别太浪费,弄一条前腿就行,要新鲜的、当天的,还像上次那么做,就用那口黑陶锅炖……”
江老头可真会点,第一道菜就是号称野味之首的香獐。谁叫何考他们上次吃的时候,没把老头给请来尝尝呢,让他老人家记小本上了。
何考还能说啥呢,转身上楼道:“好,我现在就去弄材料!”走了几步却又下来道,“请二位长老暂时收了神通,否则我走不掉呀。”
通常情况下,他上了楼梯消失在视线里,就可以发动隐蛾之能了,此刻却受到了限制,肯定是因为两位高人能感知到他。
李修远一笑:“好的,你尽管出门吧,我们不看。”
这回再上楼,到了一、二层之间的拐角处,何考便消失不见。他先去了固山深处的秘密基地取了点工具,重点是猎弩,再一转身,就出现在镇北的白马山中。
白马山里有香獐。
近二十年来,附近一带的生态恢复得很不错,草木已十分茂密,除了搞户外野游的,几乎没什么人会跑到较深的山中。
野生动物种群数量明显增多了,还时常出现野猪闯入村庄、糟蹋农田的事件。上次何考做的獐子,就是附近的人在田里套的,然后偷偷拿到镇上卖了。
何考小时候就经常跑到白马山上玩,但如今所以很多地方都大变样了。
假如江老头想尝尝野猪、野鸡啥的,何考顺手就能给捎回去。成年的野猪其实不怎么好吃,只有野猪肚是比较美味的食材,但那种还带着条纹的小猪,却很适合做烤乳猪……
何考为啥会想到这些,因为他在山里看见了竹鸡,野猪也看到了好几窝,可是并没有发现獐子的踪影——这东西可不好找。
隐蛾之能力并非万能,只有曾去过的且记住地方才能瞬移到达,何考闪现于山中的几个地点,附近都没有找到獐子的踪迹,时间也不允许他满山乱溜达。
难怪李长老会说,这顿饭晚上能吃成就不错了。
白马山中找不着,哪里还有獐子呢?何考想了想,一转身又来到了固山深处,就是他打造秘密洞府的那个地方。
这回不是出现在山洞里,而是外面的山野中,巡查了一番还是没找到!他倒是发现了几只麂子,但是放下了猎弩,因为这不是江老头点的菜啊。
眼看实在没招了,他找了個信号好的地方掏出了手机。
他好像听说过,如今獐子也有养殖的了,上网一看果然查着了。如今养獐子的地方并不多,但恰好在恒州郊外有一个养殖场,离公路并不远。
何考看了看地图,一个瞬移就到了恒州。这里他来过,选择的就是离养殖场最近的地点,然后叫了辆网约车直奔目的地。
他很走运,这里还真有新鲜的樟子肉,但人家是提供给合作饭店的。何考好说歹说,最终花了高价买了一条前腿,带皮的那种。
这东西想做锅子,最好提前腌几个小时,何考回家后就赶紧腌上,时间倒也没有耽误太多,晚饭肯定能赶得及。
从厨房出来洗干净手给两位长辈续好茶,何考又陪笑问道:“只有一道主菜还不够,二位长老还想配些什么小菜,我去市场买。”
李修远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滋味,然后道:“再来一盘刀鲚吧,也不用太大,半斤一条的就可以,咱们三个人就来三条。”
江道祯附和道:“嗯,刀鲚不错,也要今天现捞的。”
他老人家嘴很刁啊,这鱼在浦港农贸大市场可买不着,而且这些年早就禁渔了,想捞也捞不着啊,偶尔有野生的出现在市场上,甚至都能卖出天价。
而且这东西捞起来之后,哪怕养在水箱里也很难存活,基本都是冰鲜的,据说出水后冰鲜六个小时左右口感最佳。
至于事实是否如此,何考也不清楚。
何考吃过刀鲚,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爷爷在家里做的。至于鱼已经忘了从哪里来的,据说镇外的河中就有。
但如今就算没禁渔,何考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捞着那么珍稀的刀鲚。
李修远居然又问道:“小考,你打算怎么做呀?”
何考:“这我还真没做过,请问您想怎么吃呀?”
李修远:“蒸的时候将豆腐切成片,垫在鱼底下,这豆腐也有讲究……”
随着话音还发来一道神念,倒不是很复杂的妙诀,就是一道菜谱,否则以何考的二阶修为也无法解读,但这道菜谱的讲究却不少。
李长老指定了邻省锅县的白豆腐,而且还指定了豆腐坊呢,除此之外又指定了邻省铜丘市出产的白姜,强调了品种和品相。
至于醋的要求,则邻近的伏波市所产,也指定了某一家醋坊,在附近的超市里恐怕找不到,最靠谱的采购办法就是去当地。
为了帮何考节约时间,神念中还很贴心地给他发来了一份导航地图。
做这道菜用的料并不多,就是家常做法,无非葱姜蒜之类。姜指定了白姜,李长老的菜谱中却没有葱蒜,居然要他用薤白,以叶代葱、以根代蒜!
这道菜还有个名目——坎离抽添白玉蒸。
薤白称野葱,栖原一带田间地头很常见,何考却苦笑道:“李前辈,现在是阳历一月份,时节不对啊,上哪去找薤白?”
江道祯:“不用总叫什么李长老、李前辈,直接叫李伯伯。”
就算叫李大爷也不解决问题啊,但何考还是改口道:“李伯伯,这时节上哪去找薤白?”
李修远:“这你就不知道了?显然还差点见识啊!薤白可是多年生草本,冬天咋就没有了?”
“您要是让我去挖根茎是可以的,可是新鲜的叶……”说到这里何考突然住嘴,立刻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备料。”
栖原一带找不着,但是南方温暖地区却是有的,就比如南花市北郊的那个森林公园里,何考好像就看见过薤白,这个时节也有生长。
小时候语文课学过一首诗,诗中云“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而何考今天是东到铜丘买白姜、西至伏波购陈醋、南下南花采薤白,北上锅县找豆腐……南花就不说了,另外几个地方他是怎么去的呢?
何考买了新车之后,有那么一个多月,高雪蛾总派他出外勤,成天回不了办公室都在外面跑。同事们以为他得罪了娥总,殊不知就是他自己让娥总安排的。
隐蛾能够瞬间到达的,是自己曾去过且能记住的地方,那就得多跑一些地方啊,所以他开着车到处转。
他每天逛的地方大多是公路沿线,基本上是以栖原为中心半径五百公里之内的区域,所以菜谱上提到的几座城市,何考还都去过。
哪怕需要采购白姜的铜丘市,堪堪就在离栖原五百公里远的地方,这里指的是开车的公路里程,而非直线距离。
何考曾经的行进路线,不可能恰好路过指定的店铺,但那也好办,出现在距离最近的地点然后再叫车便是,还好如今叫车很方便。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真正的难题是——上哪儿买今天刚捞的刀鲚?
幸亏何考已经有经验了,赶紧上网去查吧,果然查到了真有人养殖。
刀鲚人工养殖非常困难,产量也非常有限,目前还仍在研究试验阶段,所以目前市场上并未推广,养殖场的那点出产都有人订购。
何考查到的人工养殖基地,也是他能赶到的地方,于是故技重施,找到那里好说歹说,花高价按李长老的要求买来了三条,先拿回家继续冰鲜着。
这道菜不能着急做,得等其他菜尤其是那道獐快好了再上锅,然后一起端上桌。
好不容易把料都备齐了,何考又搓着手问道:“江大爷,李伯伯,你们还想点什么,一次都说齐了,我也好去准备。”
江道祯:“也不用太复杂,就咱们三个人,四菜一汤吧。”
李修远:“四个菜已有两道荤的,再来两个素的,咱俩一人点一个。”
江道祯:“那我点一道冬笋,别放盐,割几片肥火腿煸油,硬火爆炒。”
何考:“毛竹笋就行吗?”
江道祯呵呵一笑:“既然伱问了,咱也不好意思就点普通的毛竹笋,就用这种紫玉斑竹笋吧,看看菜市场有没有卖的。”
李修远接茬道:“菜市场恐怕没卖的,你自己想办法去挖吧。这东西,口感隔夜如隔世,就得吃现挖的,炒之前稍微用滚水焯一下……小考,你会做吧?”
何考点头道:“放心吧,这道菜常做。”
他原本还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问一句,直接去弄毛竹笋不就行了吗?但是转眼一看,随即便放下心来。
因为江道祯说话时掏出来一条带皮的竹片,亮紫的颜色、明黄的斑点,竹皮看上去晶莹如玉,仿佛带着天然的包浆。
这种竹子何考见过,江老头摆棋摊坐的那把小竹椅,便是这种材质的。刚才在固山深处找獐子的时候,他恰好看见了一片这样的竹林,那就去挖吧。
“那么李伯伯,您点的另一道素菜是什么呢?”
李修远:“简单点,就来一盘炸桑叶吧,文火小煎。”
炸桑叶就是一道当地尤其是邻省芜城一带的家常菜,通常在开春的时候吃,采刚刚长出来不久的嫩叶子,挂上一层很薄的芡油炸。
嫩桑叶表面有一层鹅黄的小细绒,因此能挂得住芡。
这道菜不仅考验手艺,更考验火候,也有个名目叫做——黄芽碧叶自春然。
油温不能太高、时间不能太久,芡炸得有点酥脆就要捞出来,叶子还是嫩绿色的,口感非常不错,虽是素菜但也很适合下酒。
海外那个桑岛国所谓的天妇罗,就是古时从东国学的这种厨艺,但是滋味差远了。
何考这回学乖了,没说时节不对上哪儿去采嫩桑叶?在南方气候温暖湿润的地区,有的桑树一年四季都长叶子,南花那边应该有。
就算南花那边采不着合适做菜的嫩叶,萨哇国总有吧?何考刚从萨哇国回来,印象中在那边好像也看见过桑树。
何考:“菜点齐了,那么汤呢?”
江道祯冲李修远道:“你是客人,汤你点。”
李修远:“汤嘛,口感清淡些,就来一个莼菜蛋花汤吧。”
这道菜倒是很简单,附近的农贸大市场就能给置备齐了,但李修远说完后见何考没再追问,顿了顿又补充道:“莼菜也要新鲜的,最好是刚摘的小红莼。
至于蛋嘛,最好是野生的竹鸡蛋,别用苗蛋哦!”
所谓小红莼,就是很嫩的、叶片卷在一起尚未舒展开的莼菜,只能看见叶背的颜色。因为新鲜莼菜叶片背面是红色的,所以也叫小红莼。
所谓苗蛋,又称毛蛋,就是能孵出小鸡的蛋。
莼菜倒也好办,何考找个抄子现捞都行,哪怕到太姑市去给他们捞!至于竹鸡,那还真是巧了,他刚刚在白马山中还见过竹鸡的窝,窝里也有蛋。
何考折腾了半天找獐子,山里的獐子没找着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白马山找到了竹鸡、在固山找到了紫玉斑竹,算是提前预定了食材。
食材虽然有了着落,但是摸蛋、挖笋、采桑也很费工夫,把何考给忙得够呛。
两位长老坐在堂屋里悠闲地喝着茶,趁着何考不在,李修远问道:“江老鬼,你看这小子的火候,是不是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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