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人的山林里,寒飕飕的声音听得谢芸锦后背一凉。她立即转身,看见来人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又怪他“你要吓死人呀”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到什么,神情一滞,长睫扇动了几下,然后嘴角抽搐地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安远穿着一件灰黑色褂子,衬得他古井无波的脸更加冷淡,说出的话却令谢芸锦一下烧红了脸“你
谢芸锦
“你、你你你你”她指着男人半天语不成句,却不是因为他话里的嘲讽,而是他出现的时间。
虽然他和方安远之间无甚感情,但就算两人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被看到她围观那种画面,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不过谢大小姐何许人也,左右又不是她丢人,露怯个什么劲儿
于是方安远便瞧着眼前的姑娘变脸似的扬起下巴,双颊绯红,竭力摆出一副正派十足的模样,义正言辞道“那你也不能
“死不了。”方安远扯扯嘴角,像是轻嗤了一声,“总比你惹野蜂蜇人好多了。”
他对村里的流言蜚语并不挂心,但以前也被动听了几句“谢知青与大队长儿子”的风流话。不过无论她是出于何种心思动的手,这姑娘都和他想的那般,蛮横得狠,还十分记仇。
哦,现
“要你管”谢芸锦凶巴巴道。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善良,对和自己不对付的人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那你怎么不去帮他们”
男人没再回答她,低下头,四处看了看,像是
谢芸锦双手抱胸,见他走远几步捡了三四根树枝,然后从兜里掏出火石。
他走近,谢芸锦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几步,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方安远面露不耐,看她一身娇贵打扮,垂下眼睑遮住里面晦暗不明的情绪,冷冷道“摘蜂窝。”
谢芸锦一愣。
蜂群怕烟火。方安远用火石点燃树枝,上头残留的几片树叶很快被烧光,棕褐色的枝条上挂着跳动的明黄火焰。
谢芸锦站
果然是城里来的大小姐。
他生得高大,再加上树枝本身的长度,抬手的时候瞬间就逼近了蜂窝。上头还留着的十几只野蜂被明火和烟熏燎得四处乱窜,很快就飞跑了。
紧接着,方安远扔掉树枝,用脚踩灭最后一点火星,然后手臂扒住树干,双脚一蹬,还没等谢芸锦看清,就身姿敏捷地爬了上去。
谢芸锦上翘的眼尾都瞪圆了,愣愣地盯着他站
“你”谢芸锦唇边溢出一声惊诧,又怕打扰他,忙抿住唇保持安静。
这个蜂窝约莫一个西瓜大小,方安远双腿夹住树干趴着,一只手托住蜂窝底部,然后镰刀一挥,蜂窝便稳稳落入掌心。
“拿到啦”谢芸锦惊喜地叫出声。
方安远右脚滑了一下,随后反应很快地稳住身形,细长的眉眼压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不善。
谢芸锦扁了扁嘴。
把蜂窝和镰刀放入背篓,方安远灵巧地从树上下来,却没有半分想要搭理她的意思,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
谢芸锦
她诶了一声,男人背影一顿,没有停下。
谢芸锦顿时不高兴了,小跑跟上他,挡
方安远敛眉,声音沉沉,冷漠道“我摘的,就是我的。”
说完,也不管谢芸锦要如何,快步离开。经常往山上跑的人对这里分外熟悉,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
谢芸锦“”
好气哦
以往不是没有军人战后产生心理障碍的情况,但如今国内对此还没有确切的说法,军医只能边摸索边帮助路昉。
“你说这个香囊能让你舒缓情绪”
“嗯。”路昉颔首。
自他伤后醒来,时常会梦到那时的情景,因而夜晚是他神经最紧绷的时刻,若是半夜醒来,基本就只能睁眼等着天亮。
军医摆弄了一会儿手里那个看不出形状的香囊,放
路昉沉默了。
军医观他神色,想到什么,了然地笑开“是那个知青送的”
路副营谈了个天仙似的对象,这一消息自军民联欢会后便
周团长虽然
他和政委是营里出了名的月老,不少战士都是经由他们牵线操办成了家。
某天从食堂吃完饭出来,政委照常挑起了话头“你手下的那批战士年龄都不小了吧”
周团长默契地搭话“一个个混着呢,能有姑娘看得上就怪了再稳个几年的吧。”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老神
政委挑挑眉,笑道“那个京市调来的路昉,可是有不少人向我打听过他。”
“他呀”周团长唉了一声,语带调侃,“他你就别想了,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政委惊讶“是吗没听他说过啊前些时候还告诉我暂时不考虑找呢。”
周团长嘿嘿一笑,搭上政委的肩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仅仅半天,这消息便
去过江渡村的战士自然知道谢芸锦长得什么样,没去过的只能听着他们天上有地上无的夸赞,抓心挠肺地好奇。
文工团中向路昉表达过好感的女兵闻言各个伤心不已,只是她们也见过谢芸锦,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个很美好的姑娘。
军医掂了掂手里的香囊,轻笑道“没看出来,你那对象还有这本事,就是手艺朴实了点。”
路昉眉眼间的柔和不自觉化开,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浅淡却温和的弧度。
军医看了稀奇,把香囊还给他“成那我就不拆了。哪天你带她来我这儿一趟。”
“你近来几次进展都和她有关,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路昉接住,单手紧,沉声应道“好。”
绕过池塘回到药房,谢芸锦气呼呼地放下背篓。
虽然知道方安远没有把蜂窝让给自己的必要,但大小姐脾气上来,还是愤愤不已。
陈广福瞥她一眼,敛眉道“啥事又惹着你了”
“没有”谢芸锦没好气道,从院子里取了个圆簸箕,把刚摘的鲜花和莲蓬倒到上面。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方安远如今跟她的关系本就不深,因着前几次她的蛮横态度,说不定心里还很厌恶。这么想着,谢芸锦也就释然了。
她舀了一瓢井水,将百合和玫瑰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洗净铺
莲蓬正值季节,鲜嫩的绿色十分讨喜。谢芸锦用力掰了掰,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还是没有把莲蓬弄开。
她鼓了鼓腮帮子,然后握住底下的根茎用力往地上砸。
陈广福本来看着她忙前忙后,还觉得好笑,见状瞬间成了哭笑不得,上前制止“哪有你这么取莲子的”
她又没做过,怎么知道怎么取
谢芸锦呼出一口气,挺翘的鼻尖冒出点细汗,两颊红扑扑的,显然热得不行。
陈广福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她摆摆手“我来我来,你干别的去”
谢芸锦得寸进尺,腆着脸道“还要把莲心去了,那个东西很苦,煮粥不好吃的”
“用你说”陈广福虎着脸应了句,手下已经沿着莲蓬头的边缘,将上面那层突起全部揭下,被绿色外壳包裹的莲子露了出来,表面还覆着一层白色的膜。
陈广福动作熟练地将莲子全部取出来,顺手拿起谢芸锦放到一旁的镰刀,
“去灶房捡一根细点的枝条给我。”陈广福吩咐道。
谢芸锦语气生硬地哦了一声,转身往灶房走去。
陈广福听她孩子气的语调,摇了摇头,不免失笑。
用刀刃削尖枝条的头部,便可以很轻易地穿过莲子,将里头青绿色的莲心带出来。
莲心虽然清苦,但也可食用,洗净晒干之后又是一味良药,能清热安神,除烦止渴。陈广福常用它来泡茶,谢芸锦听了连连摇头。
“太苦了,我不喝,都留给您吧。”说着,跟真尝到那股苦味似的皱起眉头。
她嗜甜,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经常会炖煮一些药膳,那滋味,闻得人口鼻都
“不识货。”陈广福哼哼两声,没跟她计较。
谢芸锦采来的莲蓬不多,没多会儿便全部处理好了。她用井水全部洗净,顺带把工具都放回去,然后捧起晾干的花瓣一同装好。
离开之前,她鼓起半边脸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挑出一支完好的野百合,放到陈广福的耳后,冲他笑嘻嘻地挥手“我走啦”
“没人留你。”陈广福嘴上虽不饶人,眼底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他常年独居,也不需要上工,平时除了出诊就是和药草打交道。好
谢芸锦来之前,他抱着帮聂老照顾外孙女的心态,照拂一二就是了,没想到与小姑娘相处得久了,不自觉就开始纵容。
小姑娘生得好,虽然娇惯了些,心性也天真。常常是上一秒把他气得哭笑不得,下一秒又因为她的小心思软了心肠,想到每天院子里萦绕的娇俏笑声,早晨起床都多了几分期待。
陈广福心里难得熨帖,拿下那朵野百合,笑了笑,找了个竹筒装起来。
回到知青点,气氛有些奇怪。谢芸锦把东西全都放好,问柳荷“怎么啦”
柳荷露出一言难的表情,指了指郑敏敏的位置,又比划了下自己的脸。
谢芸锦一看,懂了。
被野蜂蜇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这两天太困晚上实
感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谈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