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程京妤嘴里说出来,其实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从母亲去世,父亲将她留在京都起,对情感的渴求就比寻常人要强烈一些。
也因此前世才会被萧蘅母子戏耍的如此凄惨。
但是她又是骄傲的,从不会哀怨自抑。
能让她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将自尊踩在脚底。
傅砚辞瞳孔一震。
手中的躯体在剧烈地发抖,他看见程京妤的眼眶红了。
她还在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矛盾...但是每次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沐浴时我看见,这样的想法都会冒出来。”
“明明、救父兄的方法也不一定必须要求你。”
那通红的眼眶终于还是流出眼泪来,一滴接一滴,落入程京妤的青衫里。
将那里洇湿一片。
傅砚辞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放开。
他从不知道程京妤是这么想的,她竟然这么想过。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妓女.....
“你到底在想什——”
“很不可思议吧?”程京妤留着泪,发出一声苦笑:“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傅砚辞,你想想,你每一次的行径,哪次不是这样让我想的吗?”
没有尊重,没有征询。
很多时候傅砚辞都是强势的,让程京妤觉得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具玩偶。
她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每次还是会忍不住对傅砚辞腿软。
所以她很想骂自己,程京妤你真的挺贱的。
明知道傅砚辞对他不会有感情,他们的掠取和屈服,都建立在利用上。
程京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在傅砚辞身上栽了跟头。
但是感情又不讲道理,她哪里知道会这样呢?
所以她只有,逃离京都,逃离傅砚辞。
她以为只要自己离开就好了,傅砚辞自己也说过,只是交易而已。
“你别、别玩了我。”程京妤渐渐泣不成声:“我玩不过你的....”
先动情的先输,所以她承认自己输了。
鬓边的芙蓉花原本是衬得她清丽脱俗的,可是此时随着她哭的一张脸都通红,就显得极为讽刺。
芙蓉绝艳,她却哭的这样可怜。
傅砚辞心口又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闷,难受。
在程京妤脱口而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想杀人。
但是这件事他不能问责任何人,说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而一手将程京妤弄哭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可是怎么会这么难受?
他既见不得程京妤待在孟非煦身边笑颜如花,更见不得她哭的泣不成声。
似乎越来越见不得程京妤的眼泪。
明明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心,程京妤受伤了,也伤心过,见了面,他会好好说话。
但是在看过孟非煦牵着程京妤的手,在船上替她擦拭唇角后。
傅砚辞的情绪根本就压制不住。
他看见程京妤,就忍不住恶语相向。
“我没有这样想过,”半晌傅砚辞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也放了手,卸了劲:“你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他还想说点别的,但他天生不会说贴心话。
程京妤没了支撑,慢慢地滑蹲在地上,她抱住膝盖,也知道现在哭很丢人,但是她忍不住。
将脸埋进膝盖,她一边抽泣一边说:“不是你这样想,是我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了,能不能先走.....”
那天在程玺面前哭到崩溃,现在在傅砚辞面前又崩溃了一次。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反正也没用,她最丑的样子早就被傅砚辞看完了,索性就一吐到底。
“你也不差我一个、刚刚那位姑娘,玉香楼的玉珠姑娘,我、我看的出来都对你青睐有加。”
还有唐未央,虽然唐未央跟傅砚墨搅和在一起,可是傅砚辞也对她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不管身份如何,可都是傅砚辞的身边人。
她程京妤又有什么特殊的,现在在这矫情难过什么呢?
是因为知道自己对傅砚辞来说,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甚至可能是最讨厌的一个。
她越哭越惨:“求求你了。”
谁想这幅样子被看见,她躲开京都来到这里,又不是为了在傅砚辞面前哭成这样的。
抱膝蹲在地上,将脸深藏在膝盖里的程京妤,犹如一只落了水,被打捞上岸的猫。
湿着毛,瑟瑟发抖地在舔舐自己的爪子。
傅砚辞跟着蹲下身去,他心底天翻地覆,可他发现自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在人与人的某些情感上,他是个迟钝到有些病态的人。
他想让程京妤别哭,想让她别伤心。
想说他上一次其实是为了将她留在西楚,因为大靖的豺狼更多。
但他上一次没说出来,这一次同样说不出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他想要放手,就不该再来找程京妤。
害她受伤,害她哭的这么惨。
他怎么可能还怀疑,程京妤加诸在他身上的感情?
傅砚辞蹲下身,他的身躯足够拢住程京妤,慢慢将手放在她背上抚拍。
“刚刚那个人我不认识,似乎聂文勋发神经找来的。”他出口的声音哑涩:“玉珠只是替我办事。”
这些人都跟程京妤想的不一样,他更没有招惹过。
可是再深的话傅砚辞也说不出口了。
前路....毕竟不是一帆风顺,数不清多少双眼睛在对他虎视眈眈。
多一个软肋,就多了一道致命伤。
所以他不能暴露过早.....但也已经做不到放手。
那天他斩钉截铁对司珏说的话,这一刻通通化成了后悔。
他想将程京妤留在身边。
在西楚也好,在大靖也罢。
程京妤忘了哭,她不明白傅砚辞是什么意思。
解释吗?
为什么呢,不是对她厌恶么?
“程京妤,是你招惹我的。”他指腹重重地擦过程京妤的眼角,抹掉眼泪。
但是黑沉沉的眼眸中,是程京妤看不分明的情绪。
呦呦鹿鸣:
真的有人嘴只长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