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的美是一种充斥着金钱的美。这里的房子既不是常见的中式庭院,更不是低矮的平房,而是一栋栋小洋楼,刷着桔红色的漆,有的是粉色的,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一种浅浅的黄。这里的梧桐很高,且不是斫琴的那种梧桐,而是一种号称来自法兰西的法式梧桐。一到了季节,扑簌簌的往下掉毛,新潮青年将之称为“罗曼蒂克”。
什么人会只属于夜晚呢其实不过是这里的主人白天不太起床罢了。但今天是个例外,仆人们瞧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这个年轻人,纷纷停了手中事,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四少爷”。有不少人心里暗暗的想怎么今天少爷起得这么早,这才中午呢
这位四少很瘦,穿着一套白绸的寝衣,脑袋好像从衣服中长出来的枯树,五官模样倒是不错,细细看去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不过通常情况下大家不会注意到他的长相,他的容貌带着一种极不健康的病态,连皮肤都泛着暗青色,让人觉得他的身体很不好,像个痨病鬼。
不一会儿,管家匆匆赶到,看见四少爷坐
四少爷用过了饭又上楼了,管家看了看剩菜,只见三菜一汤只剩了些排骨,便问厨房今日是谁做的菜,打算让这人多做几餐,正说着话,有下人来说少爷叫他,管家又急匆匆地上楼。
这管家姓陈,年纪不大,也就四十来岁,个子矮且有点胖,整个人憨圆憨圆的,十分喜庆,大约大户人家都喜欢这种喜庆的长相,管家和媳妇都要找个有福相的。像他这样的,走出去不用问,明明白白就是个宅门里当差的,瞧他点头哈腰弓背的模样,实打实的样板间。
陈管家人虽胖,步伐却灵活得很,上台阶也不喘,到了书房,见四少爷坐
陈管家答到“您今晚请了唐少爷孔小姐他们跳舞,唐少爷说,他请了沪上有名的牡丹小姐来。”四少眼睛都不抬地说“就说我有事,让他们改天。”陈管家习惯了这位少爷说什么是什么,经常心血来潮,何况他又是这种身份,从来只有别人听他的,向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道理,于是听到也不以为意地答应了。
这位四少爷微微点头,没再说话,摆了摆手让陈管家退下。陈管家笑着说“少爷今天用饭用的好,果然请的这位大厨很有本事。”四少爷无可无不可地道“排骨太甜了,下次少放糖。”陈管家有些奇怪,这位爷自沉迷烟榻,味觉便不大灵敏,吃得极甜,因此家中给他做饭都是甜口,常被他说不够味道,也很少正经吃饭。不过少爷脾气大,他今日觉得甜,明日说不定又嫌不够甜,反正依着他就是。
任陈管家再伶俐机智也绝想不到,这位四少爷已经换了个芯子,如今身子还是孟家那个五毒俱全的少爷孟和,里头的灵魂已是他人,这个人
苏梦枕睁眼的时候也微惊了一瞬,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很少会流露出惊讶的情绪,但如今变成了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多多少少值得吃惊的。他走到床前照了照镜子,
最重要的是,枕河不
这不是第一次两人失散。
他上次身体这么坏还是上次,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这种不健康带来的虚弱。管如此,这具身体的状况也比他当年好了不少,至少
但是这毒却很奇怪,影响了他的心智,使他大脑很难集中注意力,甚至连骨头都酥痒难当,即使意志坚定如苏梦枕,
但显然,
苏梦枕便知道这毒是哪里来的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管家。
苏梦枕何等威严,即使武功不再、容颜已变,这一眼还是让管家吓得几乎当场去世,手都哆哆嗦嗦地,回过神来以为少爷生病了,便去请医生。
孟家势力大,家中有当值的家庭大夫,且医术很不错,一眼就看出这是烟瘾犯了,劝了一句少爷少抽点,苏梦枕微微一怔,才明白原来又是这个孟家四少自己干的好事。
他问“可有解法”医生道“不抽就行了。这烟膏子就是上瘾,一上瘾就要抽。我有个亲戚抽得穷了,便没钱去买,一犯烟瘾家里就把他绑
苏梦枕缓缓吐了一口气,吩咐道“家里还有多少都烧了。”管家连声答应,只觉得似乎今天少爷终于想通了只怕他身娇肉贵顶不住,心想偷偷
苏梦枕原以为是身边又出了叛徒,结果虚惊一场。稍加调养便开始干正事。他找来史书,大略了解了
这解释了为何这身体这么年轻就这么虚,纯浪的。
苏梦枕对这位四少爷的不学无术和醉生梦死并不想置评,直到晚间陈管家送了个女子到他的卧房。他才想起,这位阔少既是这个作风,没理由不找女人。
能见到
陈管家瑟瑟
第一日便这么有惊无险又鸡飞狗跳地过了。
第二日一早,练了一晚九阳内功的苏梦枕神了些,便出门去了街上。他心底有些好奇地上了小汽车想起枕河说过的她那个家里的事,决定把学开车列入待办清单。他坐
苏梦枕冷眼旁观,看见街边有招徕生意的小孩,指了指道“去买。”那长随立即跳下车,从报童手里买了报纸。苏梦枕瞥了一眼,见都是一些文学连载和八卦消息,想起当时枕河也搞过报纸,似乎是连载的,说道“以后的也都买。”长随连声称是,说一会儿便去报社订了让他们送来。话音刚落,一辆车从后头直直撞了上来,速度倒不是很快,但司机吓得不轻,头磕到了玻璃上。那长随也懵了,骂了一句,随即掏枪下车。
长随刚要骂出口,瞧见后面这辆车上下来的女孩,瞬间点头哈腰地道“桂小姐,您怎么亲自开车,开得真好”一边把枪
这车上下来的女孩本来也生着气她容貌甚美,但表情极为高傲,穿着时髦,一件开司米披肩下是宝蓝的洋装,手上戴着的手套镶了一圈珍珠,自己撞了人,反倒嚷嚷道“怎么停车的你”那长随努了努嘴,道“四少爷
苏梦枕从车窗里看过去,淡淡地道“今晚我有事。”那长随见他兴致不高,急忙打圆场道“那咱们先走了啊,桂小姐留步。”说完上了车。
苏梦枕见多了刁蛮任性的女子,倒也没有追究。正要走,那位桂小姐又撞了一个过路的人,且就着人家的腿便压了过去。苏梦枕对司机道“撞她的车。”司机愣了一下,苏梦枕又道“办不到”司机下意识便开了出去,他们这车比桂家的更好,那桂小姐又实
桂小姐全名桂玮,家里是阁主内戚,亲爹管着财政,
桂玮猛不丁被一辆车从后撞上,自己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那辆车继续加速,把她的车直直顶到了一面墙上,车头都撬了,她何曾受过这种对待,见眼前的墙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拉开门跳了下来,差点摔了一跤。正要开骂,只见后头那辆车微微后退,又一个加速,自己那辆致的黑色雪佛兰硬生生短了几寸,冒出阵阵黑烟。
苏梦枕这辆车也受损不轻,不过他不
苏梦枕没理她,对长随说“打掉她的枪。”桂玮听见,一把拉开车门,迎面看见苏梦枕的眼神人还是那个纨绔阔少,可神态却很陌生。长随不敢对她动手,苏梦枕却没这个顾虑。桂玮只觉得手一疼,脑袋就被枪指着苏梦枕已经夺下了她的枪。
苏梦枕喝道“下去。”桂玮气势矮了三分,一只已踏进车里的腿又乖乖地缩了回去,眼见车门关上,车里的人简短地对司机道“走。”这辆也撞得不轻的车便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