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小声道“只关了个仆从,可外面人都知道,主犯就是薛大爷。”
等甄栩去薛家拜访时,才知薛太太和薛蟠已经上京去了。
因先皇体恤学子冬日旅途艰辛,初春天气寒凉,本朝春闱定
此举大大方便了南直隶的学子们。开春冰雪消融后,再沿京杭大运河走水路,到京城的时间可缩短至一月,路上花销也大为减少。
因此秋闱之后到春闱之前的小半年里,举子们多
甄栩的邻座是一个名叫余时青的举子,他年约二十余岁,生得古铜肤色,身材健硕,
据余时青自己说,他本籍贯金陵,因家中是军户,父亲被抽调至西海卫。余时青从小
国子监中有些监生学他说话,余时青并不
“呦,这不是余将军吗怎么屈尊与我们一道书了”
甄栩与余时青刚
甄栩也曾与这两人打过几个照面,也不知他们为何看余时青不顺眼,可国子监中不便惹事。他拱手微笑道“我正要与余兄离开。此处凉亭甚是怡人,两位兄台不妨
“原来是甄小兄弟,自薛大哥走后,咱们也是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和这种人混
另一人倒是语气和缓,说出来的话却甚是刺耳“甄小兄弟,你为人也太天真了些,交朋友前也不打听打听对方身世。似这种出身军户,母亲身份低贱的野种,你也和他来往”
甄栩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却见旁边的余时青脸色大变,冲上去就要揍那两个纨绔。
他连忙拉住余时青的胳膊“时青兄冷静国子监中打斗,是要被宗师革除监生资格的”
余时青闭了闭眼,放下攥紧的拳头。
甄栩松了口气,转向那两个纨绔子弟“多谢兄台教诲,不过霁明交朋友,只看人品不论家世。文清公说友正直者日益,与时青兄相交,霁明受益甚多。”
听了这话,余时青渐渐平静下来。那两人还要出言讽刺,忽听有人笑道“你们聚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个身穿月白锦袍、簪缨戴冠的年轻男子。
“卫公子”“卫兄”
原来,来人竟是卫大将军之子卫若兰。
卫若兰虽也是靠荫封进的金陵国子监,可他本人也有些才学,处世周到圆滑,卫大将军又才凯旋回朝。因此无论
卫若兰来劝和,双方都买他的面子,有事也当做无事,俱都散了。
甄栩正要跟余时青一道去吃饭,卫若兰拉住他“霁明,我今日才听说,你与贾府的表小姐定了亲如此,咱们也算连襟了,改日一道吃酒去”
甄栩未料自己竟与卫若兰有了亲戚关系,抱歉道“不知卫兄竟与贾府小姐有婚约,是我之过。”
卫若兰笑道“非是贾府小姐,是贾府的表小姐,保龄候府史家的千金。”
原来他就是史湘云的未婚夫婿,甄栩道“原来是姻亲,我竟不知。不过就算不是姻亲,卫兄相邀,我岂有不去的”
卫若兰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说定了”
一日忙碌,夜晚甄栩本已疲惫入眠,模模糊糊间却听到余时青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
“余大哥,你莫不是还
对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他们说的没错,我父亲虽是军中千户,祖籍金陵,可我母亲是我父亲从西海沿子救回的女奴。”
闻得“女奴”两字,甄栩朦胧的睡意瞬间全消,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原本是大家小姐,与我父亲也是定了亲的。因我外祖父被人陷害,全家流放到西海卫,我母亲便
“后来母亲生我时早产,父亲便怀疑我不是他的儿子。好
却说甄栩
薛太太用手帕子抹了抹眼泪“我就这一个孽障,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就罢了,谁成想,竟然把人家腿给打瘸了若不是贾雨村贾大人,蟠儿怕是要去牢房里住个三年五载的。”
王夫人拍了拍薛太太的手“蟠儿是该管管了。这一个还不要紧,若是惹着个厉害的,便是咱们几家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正是如此,自从他父亲去世,这孩子我便管不住了,还请姐姐让姐夫好好教训他一顿。”薛姨妈满脸恳切。
王夫人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林姑爷来信,把林丫头定给了姑苏的一个甄公子,据说是今科南直隶的亚元,你可听说过此人”
薛姨妈笑道“这位甄小公子与蟠儿关系甚好,我也是见过的。他人长得俊,说话又好听,只可惜不是我儿子”
薛姨妈还要再夸甄公子,却见王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想到她原也想给宝玉定亲,这会子却被人捷足先登,必是情绪不好,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道“就是这孩子家世太寻常了些,听说早年家中还遭了火灾,恐怕家资不丰。若是林丫头嫁过去,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王夫人的脸色这才转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嫁初作人妇时不吃几年苦头呢。若是人好,也可掩盖家世的不足。先不说这个了。你们来京城的消息,我已经托人送进宫去。听说宝丫头甚得太后宠爱,或许能出宫见你们一面呢”
皇宫中,近日因皇上重病,各宫都闭门锁户,生怕
宝钗站
“请娘娘为您表侄儿做主啊,那薛蟠把人打废了,只留下个仆从替身受罚,这哪里是看不起我们家,这分明是对您不敬啊,娘娘”
宝钗听着上首那人的哭诉,说得分明就是自家兄长。她虽一向端庄稳重,此时也难免慌了神,这一状告下去,不知太后娘娘是个什么章程。
正想着是否晚间去信问问母亲,抬眼一看,却见太后正盯着自己,顿觉浑身
送走那告状之人,宝钗
见太后面色好转,宝钗松了口气。若是自己主动提出惩戒,兄长还能量刑从轻些;可若要等太后娘娘下旨,让刑部处理,兄长或许就要受流刑之苦。
只是本来司正大人有过暗示,今日要向太后娘娘提及升自己为掌宾一职,如今恐怕已不再做数了。
宝钗因着兄长的原因,受了牵连。这边黛玉也生着闷气,她本就体弱,又逢深秋时节,不免咳喘起来。
紫鹃听到黛玉的咳嗽声,进屋来看“姑娘何必又为宝二爷生气,如今姑娘已是定下了人家,况又是姑娘合意的人物。宝二爷一向爱说见了男子便觉浊臭之语,姑娘也是知道的。”
黛玉有些不乐意“他只管爱姐姐妹妹们便好,怎么倒说起贬低人的话来,甄家哥哥的人他都没见过的。”
“呦,可知女儿胳膊肘是往外拐的,林妹妹这就护上了。”门外有人笑道,只见走进来个神采飞扬的女子。
黛玉用团扇遮住脸,装作自己没说过话。
王熙凤凑近了瞧,见她面红耳赤,一看就知是害臊了,又笑道“你还不知道宝玉,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只想着和姐姐妹妹们永远一道玩耍。他的话,你别当真”
说完又问“妹妹身体可好些了林姑丈又让人送了些东西来,妹妹可清点一下,免得被人贪了去。”
黛玉知凤姐儿是怕她被贾府的下人骗了,十分感激“多谢凤姐姐指点。”
晚些时候,林如海送来的东西被抬进黛玉院子里,还有一封林如海的亲笔信。
黛玉展开信纸,见其上字体飘浮无力,信中父亲说自己按方子吃药月余,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又让她也按此方食补。
黛玉眼圈一红,强忍住眼泪,她竟不知父亲之前病重至此。
又从信封中另拿出一页纸来,那纸上字迹清俊,有别于父亲的字体。
黛玉见其中并无名贵药材,对这方子有些将信将疑。可想到父亲说此方甚是有用,又重一遍,抄了份副本递给紫鹃“你把这个给鸳鸯姐姐,就说父亲让我按这个方子吃。若鸳鸯姐姐为难,你也莫要多说什么,再去请父亲派来的管事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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