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神已经不再那么刻意的追求虚实奇正了。
譬如说,准备带一万人赶赴孟津阻击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晚上趁着曹军斥候军目不佳的时候行动,主打一个让你看着我要干嘛。
事实上,隔着一条黄河,曹军就是知道,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毕竟,六万人的黎阳,少一万,兵马也不会比白马城少,蒋义渠替换了郭淮的位置,可老阴货一人在就够了。
在辽神的心目中,这是一人可当十万军的逆天神器。
“将军,此去孟津终究是躲不过曹军眼线的,到时候斥候一定要多,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以前线战报作准。”黎阳城下,吕军鱼贯而出,张辽站在城关不远处,老阴货在做临行赠言。
“放心吧,马管够,除了我那八百老弟兄,骑兵有三四千呢。”张辽看着当先而行,装束、战马、军容都有别于常规军队的八百老兵,心里美滋滋的。
单纯的论部曲含金量,那么辽神麾下的八百亲兵绝对是吕营麾下装备最精良、军费最高的,万里挑一的良驹,一层堪比三层的重甲,加之长短兵器佩戴,弓箭硬弩随身。
别说陷阵营和并州狼骑不能比,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哪一支部队的耗资能达到这个程度。
事实上,在虎豹骑慢慢退出舞台之后,整个天下剩下的重骑兵,也就是张辽这支刚刚打造出来的。
寻常的诸侯别说组建,光是每个季度两万金的维护费用也未必遭得住,毕竟这才八百人而已啊。
“将军,还有一点,若是曹军溃败,在下不担心将军的阻击任务,唯独要小心的是从后方杀出的接应曹军,毕竟,将军这一动,曹营上下皆知的。”
老阴货说完,张辽轻笑着点头,“先生放心,白马城里就是曹操的儿子曹昂守着,真要有什么紧急情况该着也是他来接应,到时候让他下去找孙权聊天,反正他们都是一辈人。”
贾诩笑着拱手:“将军珍重。”
眼看着部曲越走越远了,张辽点了点头,右手小指弯曲放在嘴边,吹响了一个口哨后,同样披甲的灰影从远处奔驰而来。
行过张辽面前,其速不减,背对着灰影的张辽右手一探便抓住了马鞍,强大的惯性让张辽整个人都甩飞成横状,只手臂一发力就顺势的落坐马鞍上,主打一个帅。
对于张辽这样的行为,老阴货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是当世无双的将帅之才,偏偏做起事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沙羡城关,黄祖一家老小全部站在走马道上注视着他。
他的面前,是江东小霸王孙策。
只见他回眸看了一眼家人殷切的目光,回以一笑,随后便是策马奔腾,挥舞手中宝剑,一合便将这小霸王打翻下马。
眼看便要将他斩杀的时候,刘关张三人出现,生生从他剑下救走了孙策。
没等他问为什么,刘备沉声道:“请黄太守以大业为重。”
“必须以大业为重!”关羽张飞也附和道。
就连公子刘琦也突然的出现,蹙眉道:“将军要以荆襄军民为重,目下不可杀孙策!”
黄祖扭头,城关走马道上,孙策已经瞬移上去,将他全家老小一个个的推下摔成肉泥,桀桀大笑道:“将军要以大业为重呀,哈哈哈”
“不要.不要!”黄祖猛然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江夏,西陵,将军府内。
自从在阳安山下昏厥过去被人抬回了将军府后,黄祖就再没有出过门了,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个噩梦。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入睡,就是害怕逝去的人入梦,问他为什么不帮他们报仇。
醒来后的黄祖,以手捂面,双肩颤抖,指缝间眼泪滑落,哭的像个孩子。
这期间,刘备等人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
事实上,就这件事而言,刘备也知道自己做的不那么合适,至少在个人的情感上,他是对黄祖有所亏欠的。
所以,从阳安山回来后他每天都会到黄祖的府门口站着,让军士通报,每次的回答都是黄祖拒见。
可即便如此,他也每天带着关羽和张飞站在黄府门口,漫天的大雪也无所谓,只希望黄祖能体恤自己的一番苦心。
说到底救孙策不是为了孙策,而是为了天下大势不要倾覆,为了中兴大汉。
但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嵌在了黄祖的心头,每日因此而梦魇,他现在恨不得刘关张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还见?
见个鸡儿。
十几天后,刘备就无奈的返回了长沙。
也不能说他没有诚意,可偌大的五郡之地是需要治理的,主公成天在门口吃风可不行。
再者说来,自己这些日子的表现已经够让很多为黄祖抱不平的荆州文武心里有所改观,这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不只是刘备,就连刘琦都没能见上黄祖,黄忠作为荆州的老资格,倒是见了一面,他并没有为刘备和刘琦开脱什么,只是安慰黄祖罢了。
黄忠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种时候,敢跟黄祖说刘琦刘备的好话,他就敢跟自己割袍断义。
“将军啊,认了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黄府内院,积雪覆盖了薄薄一层装束大地。
石亭之下,魏延将煮好的酒倒满了一杯推到脸色苍白的黄祖面前,涩声道:“反正,咱们荆州这群老弟兄本来就入不得他刘备的眼。
安丰大战的时候,我可是前后五次苦劝过关羽,可他根本不听我言,导致折损了这么多子弟兵,回来之后刘备屁也没一个,倒是让我给吃了二十军棍。”
魏延苦笑了一声,“所以啊,他们这么干,良心上没有什么过不去,还什么感同身受,笑话,棍子不打在他们的身上,哪里知道痛呢。
来,喝酒。”
说来这事也是挺有趣的,魏延竟然成为了唯一一个能让黄祖起来陪吃酒的人。
主要原因是,这货找了黄祖几次,但因为先前关系也就一般,所以黄祖一开始没见,后来见到的时候,魏延不仅没有帮着刘备开脱,一开口就是指责他处事不公,厚此薄彼。
这在黄祖看来,当然就是天下何处觅知音了,毕竟有共同话题嘛。
“这个仇,我是不会忘的!”忿忿了一句,黄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将军有什么打算,也不能终日把自己关在府上吧。”
魏延法令纹皱在一起,小声道:“担心时间长了,这江夏太守做的有名无实,军权旁落。”
对此,黄祖不屑一笑,“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弟兄,刘备想收为己用,那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办得到的。”
随后,黄祖又饮一杯,酒杯重重落在石台上,才叹声道:“文长,不瞒你说,其实刘备这么做我当然很恨他的,可他与我毕竟没什么私交,做事从自己利益出发无可厚非。
我难过的是主公竟然也与他站在了一起,当天要不是因为主公在场,他刘备根本带不走孙策!”
“主公?”
魏延亦是嗤笑了一声,“你没听人说起吗,曹操呢挟天子令诸侯,吕林是挟袁尚令北国,他刘备则是挟刘琦令荆州。
可叹的是主公身在局中却不自知,先主公泉下有知,只怕不能瞑目。”
魏延喜欢到黄府喝酒,除了想拉近跟黄祖的关系,也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畅所欲言。
曾几何时,吃了二十军棍的他对刘备乃至于刘琦都发出过不满的声音,可他最敬佩的黄忠却痛斥他没有骨头,些许委屈就滋生异心。
但在黄祖这里不会有这样的声音,想说什么说什么,还能引起共鸣,多自在。
两人正在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作揖道:“禀将军,府外有一商人送来此信说要呈给将军。”
黄祖瞥了一眼,兴致缺缺。
多半又是行商贩夫要在江夏这条航线商道上做点营生来讨好的,一年到头来多了去这样的信,他甚至都没看一眼。
倒是魏延,想要感受一下太守位置的权力效应,拿起了帛布。
见黄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便是直接撕开了火漆。
随后,他的表情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