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弄清楚黄祖为什么会对突然跨境的赵云所部熟视无睹,刘备一行众人甚至都没敢顺湘水而上,而是选择了快马走巴丘道经赤壁之上沙羡这条陆路,然后乘船抵达夏口。
这样的赶路会累很多,但速度要快上至少两到三天。
尽管已经是足够的快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进入西陵城就有人来通禀,说是黄祖已经公开声明与刘琦断绝往来,要率部归顺吕林。
这个消息宛若一瓢冷水泼入了滚油之中,直接就让刘关张都炸开了,刘琦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放走孙策这件事从私人情感上来说的确是不地道的,可那是为了天下大势所计,不得已而从之。
如果不把孙策放回去,那江东会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吕林接收江东地盘将会畅通无阻。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决不能再让吕林如此轻松的扩张做大。
他们也想过黄祖会因为盛怒之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刻意的断了每季向长沙府供应的粮草、税赋,甚至会心灰意冷之下直接摆烂弃官了。
可任谁也没想到黄祖竟然会公然的背反,在这个对名节重视更甚性命的时代里,这样的行径无异于是自毁立身之本,让家族也跟着蒙羞。
“景升兄对黄祖有知遇之恩、赏拔之义,阳安山一事他纵是受了些委屈也不当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刘备痛断肝肠的说道。
一旁的刘琦表情有些漠然,显然还没有从这个消息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那可是黄祖啊,刘表麾下最彪悍的猛将,江夏的屏障大纛,一直以来对刘家都是忠心耿耿的,怎么会这样.
见刘琦没有回应,刘备沉声道:“公子,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与你同入西陵城,若是黄祖很恨便都撒在我一人身上,只盼他能悬崖勒马。”
刘琦满脸惶恐,依旧不语,看起来这事对他的冲击不小。
其实可以理解,黄祖这些年来为他们刘家出生入死,荆州稳定方面黄祖是居功至伟的,甚至他刘琦能够在长沙稳坐也是托福了黄祖。
这是他视为仰仗的力量,却突然说要背反自己,不由心里自问,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主公,赵云迎回圣驾已经过武关,若不立时赶过去,一旦上了阳安山,我们再想追就来不及了!”
诸葛亮看了一眼刘琦,凝神道:“主公,你且带兵前去,在下与公子入西陵,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当面说服黄祖。”
刘备的内心是有些犹豫的,这件事非比寻常,黄祖的手上可是有五万水师,也是他们能够占据手上地盘的底气所在,这要是都反戈了,接回天子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谁来保护皇帝呢?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诸葛亮策马靠过去,低声道:“主公,只要接回了陛下,在下自有妙计稳住江夏的乱局,此时万不可分心,请主公速去吧!”
刘协这面号召天下的大纛如何用,什么时候用,诸葛亮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要能把天子迎到长沙去,黄祖想要凭自己的声威来脱离根本不可能。
同时,各方世家也会因为看到了天子而开始加大对刘备的投注,这是唯一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崛起的机会,自然是比眼前的江夏还重要的。
退一万步说,不管怎么样,这天子也不能让吕林给带走了啊。
现如今的吕林,一方势力掌控大汉十三州里十个州的疆域,这是什么概念,只要愿意,他们甚至有完全自立的资本。
要是这个阶段再让他们把天子攥在手里,吸纳各方力量,那他们他们无论从兵力、底蕴还是道义上都将被吕林按在地上摩擦。
一言蔽之,天子的重要性根本不是一座城池、几万兵马可以媲美的,哪怕现在西陵在打仗,也必须先接回天子来。
听得诸葛亮有手段能稳住江夏,刘备便是不疑有他,心中接回天子的念头更加坚定,朝着刘琦道:“公子,若是城内情况不对可权且退走,我接回天子后立刻赶来与你汇合。”
心乱如麻刘琦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讷讷点头。
末了,诸葛亮不忘拱手叮嘱道:“请主公切记到了阳安山务必要按计划行事。”
刘备颔首后,策马而去。
刘琦呆愣许久,终归还是要出发的。
倒也不是害怕西陵城内会伏兵有险,那毕竟是黄祖,跟刘家有斩不断的关系,只是事情忽然恶化到这种局面,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黄祖了。
自从接上刘协之后,赵云可算是把护卫的职责履行到极致了,前锋行进,他一人在后压阵,始终保持着一里地的距离,不时的打量着周边地形,深怕会有可能隐匿的斥候放冷箭。
辛苦是辛苦些,但这个男人还是配得上这样的保护。
一直快到阳安山脚下了,赵云方才松了一口气,在请示过刘协是否要停下休息、得到继续前行命令后,便是一路沿着山脚快速奔驰。
前方就是上山的栈道,可却突然出现了一股骑兵,见着为首三人后,赵云神情一紧,反倒是颜良和文丑表情淡漠的冷嗤了一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好似对刘关张的到来并没有丝毫的诧异。
“子龙.”看见赵云后,刘备率先下马快步跑了过去。
“玄德!”
说起他们的感情,其实远要比认识林墨、吕布的时间还早,黄巾之后好不容易混了个县令又闹出了鞭打督邮的事件,自那以后刘备就投奔到了公孙瓒的麾下。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赵云和刘关张同属于公孙瓒麾下,算起来可是真正的袍泽情义。
而且,当时的刘备毕竟跟公孙瓒是同窗,身上又挂了皇室后裔的招牌,总给人一种是他不嫌弃赵云出身的感觉,至少,在关羽和张飞眼中看是这么回事。
“子龙啊,伱我有十年未见了吧,苍天庇佑,能让我再见故人.”刘备是真的很激动,双手紧紧的攥着赵云的手。
“是啊玄德,看你如今别来无恙,我又想起了当初在幽州策马杀胡、月下畅饮的痛快事!”
兴奋的不只是刘备,赵云心里也是很感慨的。
一别十数载,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公孙瓒都死了好几年了,昔日的老弟兄还活着的就更没剩几个了,这种情感积压在内心这么多年,爆发起来自是凶猛。
“云长、翼德!”赵云也没忘记朝着迎面走来的二人打招呼。
关羽微微颔首、回以一笑,原本觉得赵云忘恩负义的张飞见他与自己大哥这般热情,倒也收敛了内心怒火。
“子龙,徐州之后我曾去寻过你,可伯圭说你回了常山,我也曾遣人往常山方向送信,却一直没有回音,后来才知道你去投了吕布。
多少年来我都只能与你在梦中相见,于愿足矣、于愿足矣!”
此方乱世不假,各自不同阵营也不假,可这一点丝毫并没有影响赵云心目中他们哥仨的地位,亦如刘备那般眸子湿润。
后方,颜良去与天子请奏休整片刻,得到准允又折了回来,看到这一幕不屑道:“说啥呢这么久,瞅瞅,你瞅瞅那眼泪,跟真的似的。”
“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吗?”
文丑揶揄了一句后,语重心长道:“耐心等会吧,他们之间毕竟也是曾为袍泽,再加上这么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的,反正陛下也没催促。”
事实上,还在队列后方的刘协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权当是马上要开始爬山做最后的休整。
反正如今已经远远的躲开了曹军,他的心也落了下来,踏踏实实的吃着烧饼喝着水。
“子龙,你我兄弟之情贵乎知心,今日前来,除了特地过来看你外,还有一桩重要事情要与你道明。”刘备一手攥着赵云的双手,一只手轻拍在上面。
“玄德你尽管说来,只要是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好!”赵云目光坚定。
“当初在幽州时候你便已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赵云颔首道:“玄德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是皇室后裔,身上流淌着高祖皇帝的龙血。”
这一点,赵云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刘备涩声轻笑,似有欣慰,又似苦楚,“子龙,你知道吗,陛下从即位开始便沦为了董卓的掌中玩物,后来李傕郭汜二贼更是将陛下拉扯抢夺,视为物件一般,好不容易逃出了长安,又落入曹操手中。
十几年过去了,陛下这十几年的光景里名为天子、实为傀儡,乾坤逆转,社稷倒悬,我身为皇家血脉却不能救陛下出水火,每日痛断肝肠你明白吗?”
刘备激动之下,生是把赵云的手都攥的发白。
赵云重重点头后笑道:“玄德,此番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已救回陛下,正准备护着陛下先回安丰,待中原稳定后再行北上,你也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