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薯的姐姐就是翠眉,顾溪虽然从来没见过翠眉的面,但听过她的很多事。
比如翠眉是村里头的第一个女子生意人,打小就和自己的爹爹吴伯一起走街串巷的卖豆腐,吆喝的声音比吴伯还要响亮。后来吴伯靠着卖豆腐有了些家产,翠眉又是第一个看出
翠眉的未婚夫是县里头一个姓李的大户人家的二房嫡子,她可是青柳村里为数不多的能够嫁到大户的女人。
人家都说,翠眉是嫁过去做少奶奶的。
“是我姐夫的那个娘。”小薯说起他那个姐夫,鼻子皱得像是根老玉米,“我姐的婆婆嫌她粗俗不认字,只会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像个女人,连饭都做不好不说,还是个大脚。”
小薯只有七岁,他不懂得他说出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不是好话,他会学舌。
赵荆山的筷子也停了下来,看向小薯。
小薯喝了一口粥,继续道“我姐的婆婆不许她再开铺子了,让她好好地
顾溪问“你姐姐多大岁数了”
小薯答“十九岁了。”
“十九岁,脚都长得定型了,怎么裹啊,骨头怕是都要裹得断了。”顾溪一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姐夫也同意吗,你姐姐怎么说”
小薯点点头,看着顾溪认真道“我姐夫说,小脚的女人才有福气的,小脚的女人是少奶奶,大脚的是村野农妇。我姐姐也同意的,我娘也同意,还很高兴呢。说我姐姐后半辈子享福了,终于不用再累得要死地去卖豆腐,可以坐
顾溪不知道她该说什么了。
她忽然意识到,她现
现
赵荆山不知道顾溪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于翠眉要裹小脚的这件事,他显然也没放
赵荆山吃了一口菜,问小薯道“那你姐姐的豆腐铺子,是准备租出去,还是卖呢”
“姐姐舍不得卖。”小薯道,“我
小薯说得绘声绘色的,顾溪被他逗得笑了下“但一年十五两的租金,确实是太贵了。”
小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之后就没有人再提翠眉的事,唏哩呼噜地吃完粥和菜,小薯又和赵祈玩了一会,背上自己的小布包回了家。
天快黑了,但还没完全黑。
屋子里没有点灯,映进来一点深蓝色的光亮,赵祈
赵荆山摸着黑洗好了脚,坐
“赵荆山。”顾溪端着一盏昏暗的小灯走进来,还没进门,就喊了声赵荆山的名字。
“
“赵荆山,我今天心里头好像不太舒服,就是今天小薯说的那些,总让我多想。”怕热气跑走,顾溪进了屋子后反手把门关上,坐
烛火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映照
赵荆山看着她,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更加温和“多想什么”
顾溪直白地问“赵荆山,要是以后咱们有钱了,你不会也逼着我去裹那个什么小脚吧”
这句话从小薯走后就一直盘旋
“你很想裹”赵荆山被顾溪的问话吓了一跳,惊疑地看向她。
“当然不了”顾溪立刻挺直腰。
赵荆山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茫,他的视线落
“说的这是什么话。”赵荆山无奈地摇摇头,他以为是顾溪的小性子又犯了,没打算和她
顾溪“嘶”了一声,轻轻踢了赵荆山的小腿一下“你逃避什么”
看来这个问题是避不过去了,赵荆山只好把手里的被子放下,正襟危坐地看着顾溪问“小薯的姐姐让你感到危机了”
顾溪没想到赵荆山竟然比她还直白,愣了下,有些不自
“你担心我会和小薯的姐夫一样,以后会做很多你不喜欢的事,会不让你出门,不让你做生意,会三妻四妾。”赵荆山问,“是这样吗”
顾溪看了赵荆山一会,心中的小鼓越敲越响,她
顾溪别扭地低下头,嘴硬道“反正男人都那样。”
“都哪样”赵荆山叹了口气,“你的脑子里每天都
赵荆山一叹气,顾溪的气势一下子彻底垮了下来,她思考着自己这次来找赵荆山是不是真的很没道理,很无理取闹
可能是这段日子赵荆山真的对她太好了,让顾溪
“巧梅。”顾溪正胡乱想着,听见赵荆山叫了她一声,顾溪倏地抬起头。
“怎么了”
赵荆山问“我让你觉得不安全”
顾溪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
事实上是,赵荆山让她觉得很安全,甚至可以说,赵荆山是她
赵荆山又问“是不是我对你太不关心了”
顾溪想了想,还是摇头。
赵荆山沉默了好一会,顾溪也没有再说话。
她的膝盖蜷缩着,把下巴垫
“我想”赵荆山开口。
顾溪“嗯”了声。
“小宝也长大了,祈子也长大了,他们可以一同睡了,不必再需要我们的照顾。”赵荆山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炸雷一样响
顾溪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猜到赵荆山想说什么了,话题怎么扯到这块去了,她慌忙制止“还不到时候吧”
赵荆山与她同时道“你今晚就搬到这间屋子吧。”
话音落,屋子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顾溪的脸渐渐红起来,像是火烧一般地热,她不敢再看赵荆山了,赵荆山却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什么叫还不到时候”
顾溪的嗓子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她想解释,但含含糊糊地,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们是夫妻,至少是名义上的夫妻,赵荆山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
顾溪想,她现
“我的小日子还没走呢。”顾溪随便找了个借口,她把脸埋
忍忍吧。这句话说得,赵荆山笑起来。
但笑容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他看到顾溪对他的抗拒,这让赵荆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拉住顾溪的手腕,轻轻将她往自己的身前扯了扯,让顾溪与他对视“你害怕我”
“没有”顾溪闻见赵荆山身上淡淡的味道。
他昨天洗了澡,现
屋子里的灯火昏昏暗暗的,天完全黑了,万籁俱寂,两个孩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或者躲到西屋去玩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样安静的氛围让赵荆山的呼吸声都分外清晰,顾溪的胸口随着赵荆山的呼吸声起起伏伏,她后悔极了今天的任性,她就不该来找赵荆山的。现
赵荆山竟然有一道很明显的锁骨,锁骨窝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顾溪感觉到赵荆山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更大了一些。
半晌后他道“算了。”
顾溪倏地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怎么的,心底里还有股说不清楚的落寞。
“我不该逼你的。”赵荆山笑了下,倾身揉了揉顾溪的
“赵荆山。”顾溪柔柔地把脸抬起来,黑漆漆的眼仁儿里映着一簇烛火和赵荆山的脸,“再过段时间的,行不行我现
顾溪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因为这事不理我,你别闹脾气。”
“怎么会。”赵荆山笑了声,“我又不是你,哪里有那么多的小脾气。”
顾溪低下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嗯”,没再说话了。
“回去睡觉吧。”赵荆山轻轻地拍了拍顾溪的背,“我以后再不提这件事了,按着你觉得舒服的样子来。”
直到躺
她闭着眼想要催促自己快点睡觉,但是脑海里总是闪过赵荆山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淡淡的,眼尾印出几条纹路,嘴唇翘起来的弧度也是很微小的。平心而论,赵荆山并不满足顾溪印象中对于美男子的定义,但他实打实是好看的,浑身上下都散
顾溪自认自己早已告别了少女思春的年纪。
但喜欢上一个人似乎和年纪是无关的。
顾溪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实
第二天早上,顾溪被厨房里窸窸窣窣的烧饭声音吵醒。
熹微的晨光里,小宝还酣酣睡着,粉色的嘴巴嘟起,像一块软嫩嫩的草莓软糖。
顾溪睡不着,但是又不想起来去面对赵荆山,干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小宝似乎长大了一点,和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不一样了。睫毛又长又浓密,让她这个做娘的都心生嫉妒,脸嫩得像是剥了皮的荔枝肉,散
“醒了”赵荆山推门进来,正好看到顾溪被小宝拒绝后落寞的神情。
赵荆山笑了下,上前捏了捏顾溪的耳垂“起来了,今天吃面条,臊子是豆腐,再不起来面就坨了。”
顾溪闻言吸了吸鼻子,果然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豆腐酱香气,咸咸的辣辣的。
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也躺不住了,利落地穿衣起床。
赵荆山就像是昨天晚上什么都没
赵荆山这样自然,让顾溪心里那点子小别扭也渐渐消失了。
早饭很快吃好,顾溪帮着赵祈拾好了挎包,送他出门,重新回到屋子里,赵荆山站
顾溪又想起来了她生意上的事,问赵荆山道“你说,小薯姐姐的那个豆腐店,咱们要不要租下来”
“一年十五两银子的那个”赵荆山看她一眼,“你不卖香肠,改成卖豆腐了”
“香肠卖不了了,张德福挡着咱们的路,咱们连猪都不到。”顾溪自己都没注意到,提到生意上的事时,她不再“我”“我”地说话,而是自然地说“咱们”。
赵荆山想明白了一些“你是想做素肉生意”
“差不多,但是不止是素肉。”顾溪说着,神色里带些狡黠,“豆腐可以做出的花样多着呢,而且和香肠不一样。香肠大家都吃过的,再怎么出新花样,也就是香肠。我的豆腐可不一样,臭豆腐,红方豆腐,白方豆腐,油豆腐,豆腐泡,香干,腐竹多的是别人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我听说王致和做的青方豆腐后来都传到宫廷里,成了慈禧太后的御用小菜,说不定咱们家的青方豆腐也能有如此的成就,以后做个皇商也不一定。”
赵荆山被顾溪说的那一堆这个豆腐那个豆腐弄得晕头转向,什么慈禧太后他也根本没听说过,但皇商这两个字,确是实实
不过这次赵荆山没像从前那样,觉得顾溪
赵荆山仔细地揣摩了下顾溪的话,点头道“行,我陪你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