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站起来,躬身应是。
“那自即日起,你便每半月向我交一篇文章,勿论优劣,先作练手之用。”
张廷玉知对方是
回去路上,拙礼道“少爷,半月一篇文章,我瞧着林大人比老爷还严格呢”
“你懂什么林大人说了勿论优劣,先练手用,便只会指点。”他说罢,又道“这不是咱们自家。你二人说话都谨慎些,莫要给小爷惹了乱子。”
拙书拙礼二人急急应下,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第二日一早,张廷玉跟着便宜大哥留下的护卫崔向习了半个时辰的拳脚功夫。
黛玉的西席老师姓贾名化,号雨村。
这人腰圆背厚,面貌不俗,可谁能知晓,这样堂堂正正的面貌下隐
张廷玉对他拱手“贾先生。”
贾雨村早知他父亲是大学士,兄长是圣人眼前的红人,便笑得和善“张小公子不必如此,入座吧”
张廷玉其实压根不是来学习的,他是来见心头的阳春白雪的。两人的学案并列,中间隔出了三尺宽的距离,张廷玉见黛玉拢着汤婆子看他,小脸苍白,温和一笑,“冷不冷”
有人跟自己一起上课还是头一回,黛玉笑着摇头,“还有三个多月便要乡试了,世叔还是莫要操心别人啦”
稚嫩的语调都是软甜的。
原来黛玉少时这样可爱吗
那怎么会长成后来那样,忧愁冷默的模样的
张廷玉看着女孩儿的侧颜,喉头艰涩滚动。怕引起他人注意,他回过头来坐
黛玉默着诗书,张廷玉则是翻开今晨林如海差人送来的书籍,陷入书海之中。
黛玉身子弱,冬日时候短,上午一个时辰便回去用饭,下午再一个时辰,之后回去为亡母抄经文。
一旁的丫鬟瞧着到了时辰,便要唤她,黛玉抬指压唇,让她噤声。小丫头顺着她的手指一瞧,张家小郎君正伏
直到张廷玉通篇写下来,手臂已经是酸软无力了。他揉了揉小臂,偏头就见黛玉起身,女孩儿福身,“世叔,我便先回了。”
汤婆子早就冷透了,她脸色青白,手指也青白,显然是怕冷得厉害。
“去吧。回去之后记得喝些热汤。”他起身道。
“多谢世叔关心。”黛玉略略客气过,便带着丫鬟出了书房。
贾雨村坐
张廷玉一离开书房,便叫拙礼带着书袋回竹园,“拙书随我出门一趟。”
“是。”
拙书是个不爱多话的小子,张廷玉带他去了扬州有名的白玉堂。白玉堂多卖女子首饰,其中也不乏高官贵人平日的起居用品。张廷玉挑了个赤金四足炉子,并一只红铜手炉,那手炉有一半被放
拙书本以为二爷必然囊中羞涩,岂料他随手就拍出两张千两的银票来,还问掌柜“可有银霜炭”
“有客官您要多少小的这就去取来”
“先取三十斤。”他道。
回府时已经接近午时,拙书搬着装着四足赤金炉的箱子,上面放着三十斤碳火,张廷玉则是拿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红铜手炉。
黛玉上午冷得厉害,下午就添了风寒之症。张廷玉到了书房见贾雨村和黛玉都不
没一会,拙礼回来告知他“林家小姐偶感风寒,这几日怕是来不了书房了。”
张廷玉抿唇,从拙书手上抢过炉子就往后院跑,拙礼差点没拦住,“少爷,您过了年便十三了,不好去后院啊”
少年被他说得脚步一顿,“你去前院给林大人请个安,便说我想去探视林家小姐一番。”
拙礼一听,转身就出了书房。
待他回来时,就见张廷玉正站
张廷玉没理他,抱着装红铜手炉的盒子去了后院。
林如海的小厮前头带路,几人经过花园,行过走廊,直到到了黛玉的陶然居外,瞧见了洒扫丫头,张廷玉才道“你等不必进院,把东西交给丫头,一同去前院吧”
“是。”拙书几人躬身道。
张廷玉带着两个抱着炉碳的粗使丫头进院,屋里的陈奶娘听到通传之后快步迎出来,“原是张家小公子,不知你来是”
“听闻林小姐身子不适,我来瞧瞧她。”
“姑娘这风寒来得急,怕会过了病气给您”
“无妨。”张廷玉没耐心听她磨叽,捏着木盒进了门。
“是谁来了”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出来,他道“是我,张廷玉。”
“原是世叔来了快快奉茶咳咳咳咳”
听她许久止不住咳,张廷玉忍不住抬步去了屏风后面她才六岁而已,还不够男女大防的年纪。
就这一回,他见着她无事就放心了。
黛玉正由着丫鬟扶起身,见他贸然闯进来,还怔了片刻,“世叔怎的进来了可莫要”
“我来瞧瞧你,可用过药了”
黛玉颇觉不好意思,她这身子不争气,这才几日张廷送的药已经用完了,“陈大夫
张廷没说什么,从盒子里取出那红铜手炉,“往后别用汤婆子了,用这个,叫丫鬟常添些碳,撑得时间长些。”
黛玉接过那手炉,打量了一番边上的白色皮毛和红锦上绣的红狐,“这是双面绣吧我
她把那袋子取下反过来,果真见另一面是一条通体白色的兔子。
“真漂亮,
见她喜欢,少年才笑了,“还有个四足赤金炉子。银霜炭无烟,夜里将那炉子放
黛玉定定看着他,笑得眉眼干净“谢谢世叔。”
张廷玉没有多留,“你好好睡一觉吧,明日便能大好了。”
“”世叔这便要走了
黛玉忍着失落,含笑点头,“奶娘,帮我送送世叔。”
“不必。”张廷玉道“快些把炉子们都热上,那碳不必省着,改日我再送些来。”
见奶娘应是,他又对着黛玉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离去了。
黛玉靠
回了竹园,张廷玉令拙礼去买蜂蜜,又从行李里翻出
药力已经减少了,可临时去找,未必能找到,借机让黛玉吸灵泉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咳了一阵,便偎着温热的手炉沉沉睡去了。待有人把她叫醒时,她正觉得头疼。
“何事”黛玉还没说完,喉咙间一股痒热刺感涌上来,又是一轮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玉儿”林如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杯,让咳完靠
黛玉唇色苍白,抿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便又开始咳。
张廷玉捏着药盒,恨不能将眼前这群添乱之人拎起来抛出去
“林大人,还是让小姐先用药吧。”张廷玉挤开众人,从盒中捏出一粒药丸,径直喂到黛玉唇边,“这药刚刚制好,还未曾烤干,你快张口。”
黛玉闻言看向林如海,后者也觉得不妥,可那药确实禁不住倒换,便颔首允了。
黛玉这才张口吃下那药,“多谢世叔。”
张廷玉方觉不妥,他红着脸把药放
说罢不等林家父女开口,他已然落荒而逃了。
黛玉瞠目,“世叔这是怎么了”
林如海摸摸胡子,刚才被挑起的防备渐渐落下这小小少年心直,做事欠缺思量,怕是刚刚反应过来他一个外男不该给黛玉喂药。
他遣退了下人,这才道“往后,可不许由着别人这般放肆无礼。”
“是。”
林如海没多说什么,可黛玉从小生活环境单纯,虽眼界宽远,识物策论也属上乘,但终究不明白什么叫男女大防。刚好有这个借住府上的张二公子,趁这个机会,该是好好教她男女大防了。
黛玉吃过药,第三天便能来学堂了,林如海那日瞧见四足赤金炉之后,特意差人
张廷玉让拙书将炉子放
黛玉闻言看向西席,贾雨村抚须道“张家公子所言极是,张家清贵世家,不曾想小公子竟这般定力,当真叫人佩服”
“先生过奖了,小子一介童生,不值先生这般赞赏。”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拱手相让,黛玉只觉得浑身不适。
张廷玉见她走来,抬眼看拙书拙礼“你二人也出去。”
连支开二人的借口都懒得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