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和暗暗辨认对方的神色,杜倩奴看起来的确不知情的样子。
于是她慢慢将那日遇到北辽王子的经过说了,末了道“他出来京城,哪里知道这院子住的是谁,若说没人指点,我是不信的。”
杜倩奴的脸慢慢涨红了,仍是相信自己的夫君,“他和你无冤无仇,更是连你的面都没见过,这事肯定和他没关系。”
“说出来你别恼,他父亲宋相国恨着王爷呢,说句欲除之而后快也不为过,必然想办法坑害王爷。”顾春和忍不住反问一句,“你天天和他
杜倩奴是真不清楚
与宋孝纯
即便现
亦或许是他
自己连宋家有几口人都不知道,更不要提朝堂上的纷争了杜倩奴叹了声,没由来一阵气闷。
此时她才
“他就是个富贵公子哥,从不操心正经事。”杜倩奴勉强笑笑,“可能他无意中漏了口风,让人利用了。”
顾春和见她一心维护宋孝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怀疑,并没有实证。
她不免生出几分怅惘,杜姨是父母旧时的朋友,她是一心想与其交好,没想到杜姨的相公竟是宋家公子。
杜姨肯定不会害她的,可谁知道宋家会不会利用杜姨若是因此让谢景明陷入困境,她会内疚死的
立场不同,她和杜姨注定会渐离渐远。
一时都有些无话,顾春和便起身告辞了。
杜倩奴心里郁郁的,枯坐半晌,忽听院门响动,原来是宋孝纯回来了。她忙起身去迎,不料长时间未动,半边身子都冻麻了,刚一起身,就觉脚如针扎,扑通一声,又跌坐回椅中。
宋孝纯双手揣
再看杜倩奴,只呆呆愣愣坐着,见了自己也不起身,也不言语,心里的火更大了。
“你没做饭”他一屁股坐
杜倩奴忍痛站起来,一边生火烧炉子,一边问他“你有没有和家里提过顾娘子”
“老爷子都不让我进家门,我提谁提”宋孝纯没好气说,转念一想,好不样儿的怎么说起这茬瞥眼看到炕头上几样表礼,“今天谁来了”
“顾娘子。”杜倩奴如实答道,犹豫了下,又问,“前些日子她来看我,回去路上遭到北辽王子调戏你知不知道这事”
宋孝纯听这话很别扭,皱着眉头道“你想说什么”
杜倩奴索性坐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轻声说“宋郎,咱们离开这里吧,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往后宋家和摄政王再怎么斗,也牵连不到咱们身上。”
“走怎么走”宋孝纯猛地推开她,“你有钱吗我带着你能去哪儿现
“我说你今天不对劲,原来怀疑我串通我爹设局害你的小友我为了你都和家里闹翻了,父亲不认我,古董店也追着我要钱平账,我愁得焦头烂额的,你不说心疼心疼我,反过来还怀疑我”
宋孝纯越说越气,他打生下来就是锦绣堆里的贵公子,丫鬟婆子小厮长随,少说四五十个人整天围着他伺候,过得比太子都滋润。
看看现
最心寒的是,以往可心可意的解语花,竟帮着外人数落自己的不是。
他为她牺牲了泼天富贵,沦落到宋家最低贱的马奴都不如的地步,她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没有,我就是问问。”杜倩奴急急解释,“你是我一生的指靠,我只有盼着你好的份儿,就怕咱们卷进你父亲和摄政王的争斗,平白惹祸”
宋孝纯一句也听不进去,冷着脸说“这院子我已经抵出去了,你拾拾东西,明天搬到帽子胡同的大杂院住。”
“你和我一起住对吧”杜倩奴追问,然而宋孝纯一言不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正是滴水成冰的节气,街上小北风一吹,宋孝纯差点冻成棍儿
刚才的话有点重,倩奴也不容易,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吵架也不值当的。
他琢磨着要不回去算了。
“宋兄”背后传来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是个锦衣华服的黄脸男人,生得满脸麻子,下巴上还有个大黑痦子,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那男人和他很熟络的样子,“果真是你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王梦成,咱们还
“哦哦,”宋孝纯敷衍着点点头,以前他常和一群纨绔喝花酒,那些纨绔又会叫来他们的朋友。他是相府公子,从来都是众人奉承的对象,一场酒席下来,他不记得别人,别人认得他,很正常。
王梦成十分惊讶,“最近总也看不到你,听说你给杜倩奴赎了身,我们几个寻思着你肯定
宋孝纯一个劲儿叹气,“别提了。诶,你身上带钱了没有借我点。”
说话间,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羞得宋孝纯差点抬不起头来。
“带了带了,难得宋兄赏脸,今儿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王梦成一副巴结他的谄笑,拉着他去了酒楼。
三巡酒过,宋孝纯身上暖和过来,听王梦成说的都是往日自己和朋友喝酒的场面,显见是跟着他们混的小跟班,便去了戒心。
话匣子随即打开,他说了一通自己的不幸遭遇,长吁短叹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想不到我宋某人也有为钱
王梦成笑道“你这人就是心眼忒实
“我不想忤逆老父亲,也不想辜负倩奴,唉,愁死我了。”
“依我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就是要委屈美人一阵子。”
宋孝纯眼神一亮,“快说”
“你假意与她分开,回府跟老爷子认个错,服个软,老爷子一见你俩分开了,自然消气,你也不用遭这活罪。”
“可倩奴怎么办”
“你是也死脑筋,给她备下足足的银钱过活,等明年她生个孩子,你再抱到老爷子跟前。”王梦成轻轻一拍桌子,“看见大胖孙子,老爷子一高兴,没准就把她认下了。彼时你娇妻爱子,锦衣玉食,何不快哉”
宋孝纯实
“嗐”王梦成一拍胸脯,“这不是有我喏,这是一千贯的宝钞,拿去用。”
宋孝纯大喜,忙不迭入怀中,不一会儿又犯了难,“给她赎身花了一千金,我爹死活不给我平账,我总不能把倩奴再卖了堵窟窿。”
“一千金这个有点多,我一时半会可拿不出来。”王梦成摩挲着酒杯,半晌不说话,直到宋孝纯急得额头冒汗,才慢悠悠道,“我手上倒是有几件老物件,就是来的路子嘿嘿,小弟找不到脱手的地方,不然还能帮宋兄一把。”
宋孝纯笑了,“这有何难,我知道一个铺子,专做此等生意,那老板和我极熟,让他去做,绝对万分妥帖。”
王梦成,也就是化了妆的许清,眼神闪烁两下,笑嘻嘻和他碰了杯。
嘿嘿,这不就打入敌人内部了
消息送入摄政王府,谢景明心情大好,只要找到宋伋的把柄,他的相位必然不稳,朝中的威胁可去大半。再加上和谈也有了眉目,就想着劝顾春和留下来。
进门就看见炕上铺满了料子,顾春和背对着他,和春燕几个商量哪个好看。
他摆手止住丫鬟通禀,蹑手蹑脚上前,但见那些料子都是蓝色调为主,只深浅不一,竟和他平日穿衣风格有点类似。
谢景明的心微微一颤,莫非是给他做的
顾春和见几个丫鬟都抿着嘴忍笑,心下奇怪,回头一看是他,也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主来了,我就不操心了。你看看喜欢哪个”
谢景明的笑意飞到眼角,装模作样看了一阵,贴着她说“我看都好,你每样都做一件。”
顾春和推了他一下,“只有不到二十天的功夫,你想累死我”
屋里的丫鬟已悄悄退下去了。
谢景明笑笑,俯身仔细看了半天,指着一件雪青色暗纹杭绸料子道“就这个吧,男女都能穿的颜色,你一件,我一件,年下咱们逛庙会,一看就知道是一起的。”
顾春和脸皮微微
“你的我来做。”谢景明平展双臂,好让她量尺寸,“我的手艺你还不放心”
想起之前懵懵懂懂穿上他亲手做的裙子,顾春和只觉脸上更热了,忙低头找尺子,却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笨。”谢景明轻轻笑了声,“用手量不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