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点头,“好你逼得我好你只知没了孩子你活不成,竟不知我没了你也活不成么”他用力捏她的手腕,“你口口声声叫我舅舅,谁准你这么叫的爱给你,人给你,如今管我叫舅舅你听好,他既是我的孩子,我也有权处置他。你求什么只有你爱他,我何尝不
说得真感人她寡淡地勾起唇角,先骗她把孩子打掉,然后会像对待弃子一样处置她。她还能相信什么枕边人口蜜腹剑,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她抱起胳膊,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她却感到蚀骨的寒冷。人情这样凉薄,她不能像个妻子那么乞求他,便做小伏低地回到原先的位置。她做回布暖,做回他的外甥女。他可以撇开他们的爱,就瞧着这些年的甥舅情义,总不忍心把她送上绝路。
但似乎并不奏效。
他把她拖到桌前,指着那碗药,“喝了它”
她不知道他是如此可怕的人,对待没有价值的东西可以这样残忍。最亲近的人,一旦反目比陌生人更恶劣。她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他嘴上说爱她,爱她却要她喝掉这碗红花。
这逼仄的处境,她孤苦伶仃无处求告。从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爱上他,后悔醉襟湖上那一夜。他是
外面爆竹声连成片,别人除旧迎新吃团圆饭,摆
她叹了口气,仿佛把长久以来的郁结都吐了出来。她走过去,往药碗上方探。花梨桌桌沿的浮雕压
她迷蒙的眼和苍白的脸。她调过视线,停留
他迫切地点头,“暖儿,这是为你好。你说过相信我,咱们以后还有几十年,可以再生的。这个着实是没法子了。”
她把先前听来的对话捋顺了,再从头至尾想想,不是要她出面对质么怀着身孕,怎么对质所以他慌了手脚,编出个死胎的借口来,料理了孩子,以备不时之需。她最终一败涂地,罢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她蜷起左手,指甲刮过绒布面,刮起了倒毛,留下五道鲜明的痕迹,像兽的爪印。她
她直着嗓子把药灌下去,几次苦得打噎,只是横了心,都喝了。他站
间粉身碎骨。
他上来扶她,她没有再推开他。低头看那满地残骸,轻声道“碎了都碎了”
他胸口骤痛,颤抖着把她抱进怀里。吻她的
她躺回胡榻上,合上眼。再也不想见到他,爱情随那碗药流失得干干净净。她奇异地平静下来,一切都看透了,生死相许,不过如此现如今唯有等待,等待孩子从她身体上剥离。她不知道是怎样疼痛的过程,但预先演绎过了死亡。把手覆
他守
命,她不应该埋怨他。
见素的预期分毫不差,半个时辰后果然
他无助到了极点,居然像个女人,有流不完的眼泪。他想去够她,她血红着眼狠狠瞪着他,兽一样地嘶吼,叫他滚。他突然恐惧,不敢去触怒她。仆妇们上去钳制她的手脚,见素
他抖得筛糠似的,什么都做不了。脑子停下了,心也裂开了他下不去那手。他爱的人,他对美好的所有向往和寄托,
见素
布暖躲不开,痛得背过气去。牙龈咬出了血,满嘴的铁锈味儿。她想她真的要死了,死
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倏地一松懈,感觉周身暖和起来。然后两条腿落进温热的液体里,她心里明白结束了。她的孩子没了,人生就此打住了。
那么多的血喷涌而出,迅速渗透过了她雪白的襦裙。永无止境的流,转眼染红了褥子。她浸泡
情况比预想中的坏得多,因为血瘀超过三天了,先头破宫的血是红的,到后来便
容与见状疯了似的,顾不得满床血污,爬上去把她抱
仆妇们都惊呆了,一个个怔
准备丧仪。人人都像落汤鸡,急出了汗,伶仃站着,转瞬又
见素从外面跑进来,手里端着急火煎成的老参汤,一迭声道“撬开她的嘴快快”
容与只好去捏她的颌骨,好不容易启开一丝,见素便一勺接着一勺往里灌汤药。嘴里喃喃着“不过是惊厥,我倒不信治不了还不给我还魂”
折腾半晌,她当真悠悠醒转过来。众人都念神天菩萨,这是多大的造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而她只垂眼看身下,对容与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喘息道“谢谢你,舅舅你耗我对你仅剩的一点感情,我终于一无所有。”
他焉能听不出话里的味道,但不论如何她总算醒了,这点足够叫他欣喜若狂。她的怨恨他有时间去化解,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有机会补救。他忽略她的气话,温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现
她的嘴角残留着嘲讽,合上眼,艰难地把头转向另
一边。再不能够了,她倦了、厌了,深恶痛绝。她不愿继续承受他带来的伤害,她自有她的解决方式。
底下人都
他摇摇头,“我不走,我要守着她。”
仆妇们面面相觑,“郎君
见素也道“这道坎迈过去了,你别担心,守
他听了长出一口气,抚抚额头,触手都是冷汗。下得床来,腿颤身摇,站立不稳。才
“你原就不该进血房,”见素搀着他一步步往外挪,“可我知道劝你也劝不住。她后头还要颐养,你且有时候劳累的,当心自己身子吧”
他挣着回头看一眼,“当真没事了吗流了那么多
血”
见素说“都是淤血,原本就没用的。”
他叹了叹,方僵涩地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