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及至亲眼见着,才
可它偏偏得长公主这般珍而重之。
容锦心中一动,猜到这衣裳八成与已故的驸马有关,细细端详着损坏之处。
衣料断口整整齐齐,不似勾破撕裂,倒像是被利器划破。
院中的绿梅开得正盛,长公主临窗而坐,问道“今日能好吗”
容锦
长公主颔首,示意她留
府中的侍女早就将针线等一应物什准备妥当,容锦没急着下手,将这料子的织金技法琢磨透,心中有章程,这才取丝线比对。
长公主未曾离开,安安静静地看了许久的绿梅,铺纸研墨,抄起佛经。
暖阁之中一片沉寂。
容锦初时还有些拘谨,等到下针后,心思渐渐沉入其中,便不再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云开捧着对白瓷净瓶进门,轻声道“长乐宫的姑姑来了”
说着,瞥了眼屏风另一侧影影绰绰的身影,欲言又止。
长公主眼都没抬,轻飘飘道“你说就是。”
“茗姑姑奉太后之命过来,送了不少赏赐,眼下还
行云流水般的笔锋微微停顿,长公主似笑非笑“是吗”
这些年宫中来人,哪怕是萧平衍身边的内侍,长公主也从来不见。
云开对这点再了解不过,但她着实拗不过那位姑姑,又不敢真得罪了太后身边的人,只得硬了头皮来回禀。
原以为这必是白跑一趟,却不料长公主搁了笔后,竟破天荒地吩咐道“令她过来。”
云开难掩错愕,愣了愣,这才连忙去传话。
素绢屏风疏影横斜,绘着几枝绿梅,虽能隔断视线,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容锦捏着细针的手指紧了些,有意无意地咳了声,好提醒长公主自己的存
也不知长公主对此毫不
容锦犹自犹豫着,那位宫中来的茗姑姑已经到了。
“经年未见,殿下风华一如往昔。”茗姑姑行礼问安后,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太后娘娘时时惦记着您。昨夜又梦见您少时一同过上元佳节的情形,亲自挑了些节礼,吩咐奴婢送来。”
相较之下,长公主平静得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只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茗姑姑到底是宫中出来的人,受此冷遇也未曾
失态,恳切地追忆着旧事自入冬后,太后娘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医轮番看过,却始终不见起色奴婢斗胆,求殿下能入宫赴上元宴。”
说着屈膝下跪“娘娘见着您,心中高兴,兴许也能好些。”
“她老人家最喜爱皇弟,”长公主轻笑了声,“姑姑有空
茗姑姑浑身一僵,伏
当年之事是谁都不敢提的禁忌,哪怕心知肚明,也只能装傻。
长公主却又道“不过一句玩笑罢了,怎么将姑姑吓成这般模样云开,扶她起来。”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再不是当年那个会悄悄缠着人要糖的小公主了。茗姑姑唏嘘伤感之余,不敢贸然开口,只好垂手侍立,等着吩咐。
“姑姑倒也没说错,这么些年,确实该回宫看看了。”长公主缓缓道,“转告太后娘娘,哪日得了空,我自会进宫拜见。”
茗姑姑讨得这么一句允诺,原该高兴的,可心上那块大石头非但没有移开,反而还更重了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直觉告诉她,就算真有母女再见的那一日,怕也不是预想之中冰释前嫌、其乐融融的情形。
这想法令她惊出一身冷汗,勉强撑着笑意,谢了恩。
关门声响起,容锦松了口气。
见天色不早,定了定神,专心对付补了大半的衣裳。
她答长公主时,有意留了会儿空子。这其中虽有耽搁,但好
容锦揉着酸疼的脖颈,捧着旧衣绕过屏风,惊讶地
长案上晾着才抄完的佛经,墨中夹杂的金粉折射着夕阳余晖,恍惚倒像是透着血色。她浓密的眼睫低垂着,面色波澜不惊,专注得犹如入定。
容锦将补好的衣裳送上,请她过目。
撕裂之处修补得十分细,打眼一看,与周遭没有任何不同。若是换了不知情的人,兴许压根不会觉察到这衣裳曾有过破损。
“难为你了,”长公主纤细的手指准地落
容锦不敢贸然开口,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长公主
容锦不明所以地抬头,谨慎道“长公主有何吩咐”
长公主慢条斯理地将那页纸折了起来,示意她上前“将这个带给沈裕。”
隐约的猜测得以坐实,容锦心下叹了口气。
容锦甚至懒得大惊小怪,又或是装傻充愣,毕竟以长公主的地位,怕是早就将她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
她接
过那页轻飘飘的纸,福了福身“长公主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天色不早,长公主府派了马车送容锦回家。
说来也巧,才
沈裕认出马车上的纹饰,若有所思。
容锦裹着毛茸茸的披风,兜帽上的一圈风毛遮了大半张脸,含糊道“长公主府有桩生意,师父遣我去了一趟。”
沈裕不动声色地回视线,挽着她的手,相携入内。
直到进了听竹轩的门,容锦才将袖中揣着的那页纸给了沈裕,又三言两语讲了白日的见闻。
“长公主虽没明说,但留我下来,想必也是为了传与你听。”
容锦捧着盏茶
眼中盈了雾气,映着灯火,水光潋滟的。
沈裕的目光落
黄蘖染就的
沈裕早有预料,大略扫了眼,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满是凉薄的讥讽。
容锦对这些宫闱秘事并无多大兴趣,见此,还是打起神关切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裕信手将那页纸递到她眼前“谈不上好坏,是些旧事罢了。”
容锦并没接,就着他的手逐字看过。
早前听沈裕提起长公主的旧事,她已猜了个六七成,可真到此时,还是难免唏嘘。
倒真是应了那句,天家无父子、无兄弟。
也无怪长公主会衔恨至今。
清醇的茶水此时都令她品出几分涩然,容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由衷地感到困惑“权势这种东西,当真有那么诱人吗”
于有些人而言,为了这两个字,仿佛不惜践踏一切。
这问题问得着实天真,透着几分傻气。
沈裕笑了声,被容锦横了一眼后,又改口道“早些年,我也曾如你这般,反复思量过。”
容锦仰头看着他“后来呢”
“后来便懒得想了,”沈裕用那
他自己已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也不再论什么是非对错。
归根结底,弱肉强食罢了。
容锦看着炉中星星点点的灰烬,迟疑道“长公主将此事告知于你”
“山雨欲来,她是个聪明人,嗅出苗头不对了。”沈裕话锋一转,又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先用饭。”
外间已经摆好晚膳,皆是她喜欢的菜色。
容锦专心致志地忙了大半日,身心俱疲,一时并没什么胃口,只盛了碗莲藕排骨汤小口喝着。
沈裕看
“缝补了件旧衣,”容锦托着腮,闭了闭眼,“那料子虽不是顶麻烦那种,但要修复如初,是得梳理织线经纬,慢工才能出细活。”
她那时隐约猜到长公主的意图不止于此,但也没想过敷衍了事,仍旧是认认真真地做完了。
“家中不缺银钱,无需你这般操劳。”沈裕替她按着额角的穴道,循循道,“你想学刺绣手艺,我可以为你另寻一位尚宫局的绣娘,请到家中,不比那位春夫人差。”
容锦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说到银钱,前回我去长公主府时,还得了不少赏赐。可这回长公主知晓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兴许是想着我不缺银钱,半点都没给。”
沈裕将一小块山楂山药糕送到她唇边,哑然失笑“这么说来,是我的过错了。”
容锦与他玩笑“自然。”
这糕点是容锦
她低头吃了,可沈裕的手却没离开,
像是怕她忘了除夕那夜的承诺,暧昧之际,沈裕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个称呼。容锦已经从初时的百般不适应,到如今渐渐听顺耳了。
她斟酌着措辞,开口道“过些时日,颜姐姐就要回来了,届时我得带小绮回青庐几日。”
自打前日从荀朔那里得了消息,容锦就一直惦记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同沈裕提此事。
沈裕不动声色地重复“几日”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无论面上装得再怎么正常,心底最深处还是恨不得将容锦系
“日。”容锦无奈说明,又偏过头
她有颗尖尖的小虎牙,恰咬
沈裕却笑了起来“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