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二
容锦与沈裕之间,自黎王府那场夜宴开始。
昔日黎王有意为难,令她捧了杯加料的酒送到沈裕面前,又记恨被拂了脸面,强行将她送给了沈裕。
那夜惊心动魄的种种,如今想起,依旧历历
入夜后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敲打着菱花窗。
容锦说是
沈裕难得不是
他翻过一页,撩起眼皮看了回去,漆黑的眼眸盛着笑意“怎么这样看我”
“我只是想起”容锦微妙地停顿了下,欲言又止,
她清楚地记得,沈裕那时披着件鹤氅。
殿外高悬的灯火映
可真到上前斟酒时,才
两人之间的初识并不愉快,一直以来,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地有意回避着。
沈裕并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愣了愣,低声叹道“那时是我不好。”
他那时曾疑心容锦是黎王有意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待她实
但时过境迁,无论再怎么弥补,昔日之事也无法更改。
“我并非是想要怪罪谁,”容锦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
若苍天庇护,兴许会有另一番机缘。
可她的运气向来算不上好,更大的可能,是如王府后院那些女子一样被迫以色侍人。
最后或成了黎王心情好时与人的赏赐,又或是行差踏错,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很长一段时日里,银屏惨死的情形,都是容锦挥之不去的噩梦。
直到
容锦垂了眼睫,一口气还没叹完,就被沈裕捞着腰抱
“都过去了。”沈裕看出容锦的低落,如哄孩子一般,不甚熟练地抚着她的脊背。声音柔和而低缓,只是说出的话则是另一番阵势,“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哪还值得你挂怀”
两人之间的身量相差不少,她坐
容锦从前总觉着这样的姿势亲密太过。
自母亲过世后,于她而言,便再没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存
但朝夕相处下来,竟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她顺势攥了沈裕的手,十指交
握,轻声道“王府后宅那些姑娘大都不易,若是方便,还请你令人多费些心,好好安置她们吧。”
“好。”沈裕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可拢
这话若是初见时的沈裕,能说出责问的架势,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可相处这么久到底不是白费的。
他斟酌着语气,字里行间只透着沮丧。
容锦顿觉是自己的不好,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我只是怕此事多有不便,平白给你添麻烦。”
“可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沈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容锦被他专注的目光引诱着,点了点头。
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下唇,沈裕随后又低了头,轻噬着“锦锦,你大可以再多依赖我一些。”
“哪怕颐指气使一些,也无妨。”
容锦有些惊讶,却又不由得笑了起来“旁人都说娶妻娶贤,我还是头回听着这样的话。”
她随口打趣,沈裕抓住了这个字眼,调笑道“既是如此,你何时嫁我”
容锦蝶翼般的眼睫垂着,想了想,答道“我听你的。”
她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十分乖巧。
但又仿佛对此并没过多的期许,只是因除夕那夜一时冲动,应下了亲事,总不能出尔反尔。
沈裕动作微顿,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抚着容锦的脸颊,低头吻她。
容锦勾着他的脖颈,仰头回应着。
过于热切的吻,使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鹅黄与月白两色的衣衫交错着,被信手扔
容锦初时还攀着他的肩,可渐渐地也没了气力。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烛火燃了大半,
那声音中并没往常的餍足,反而带着些怅然,几不可闻,“你心中有我几分”
公孙玘近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虽早就知道黎王并非任人拿捏的酒囊饭袋,但依旧没料到对方能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
若非当初从沈裕那里谈了条件,换取了那一派的支持,只怕都未必能撑到这个时候。
眼看萧平衍停灵之期将至,他不敢再耽搁,转头便又亲自到中书官署见沈裕。
庭院之中鸦雀无声。
廊外值守的内侍受过公孙玘的恩惠,见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没开口,却不着痕迹地比划了下,提醒他里边那位今日心情怕是不妙。
紧接着,户部那位右侍郎臊眉耷眼地出了门,见着他后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没多做寒暄,便依旧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显
然是事情没办好,
公孙玘偶尔会跟沈裕贫几句嘴,但真到这种时候,也不敢掉以轻心,正了正神色方才踏上台阶。
房中燃着沈裕惯用的香,案上的茶水没了热汽,仿佛已经放了许久,却分毫未动。
沈裕面无表情地写完最后一笔,这才撩起眼皮看向他。
公孙玘知他不耐烦,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卑职无能,是为黎王而来,还请您施以援手。”
萧平衍没得太仓促,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安排妥当。
这边有长公主转述的口谕,可黎王那里,也有据说是郦贵妃临死之前,令人送出的传位诏书。
郦贵妃
她知道以自己漠北公主的出身,名不正言不顺,六皇子还是尚
故而
由黎王挑头的皇室宗亲咬死了只认这封诏书,僵持至今。
为此,公孙玘连上不得台面的法子都想过。
可黎王其人,虽沉溺于声色犬马,可却是个一等一的惜命之人。
就算是
想要他的命,实
满朝上下,若真有人能打破这个僵局,也只有沈裕。
公孙玘明白世上并没白得的好事,
他的反应毫无波澜,仿佛谈及的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以至于公孙玘最先的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迟疑“您这是应下了”
沈裕瞥了他一眼,无声地表达了“别问废话”的意思。
公孙玘却松了口气。
他这些时日称得上是寝食难安,得了沈裕的承诺后,总算卸下重担,由衷道“您今后若有什么吩咐,我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裕撂了笔,指尖缓缓抚过杯沿,忽而问道“你这样心力,为了什么”
公孙玘原本已经准备离开,闻言停住脚步,满是诧异地回了头。
他原以为,这种事情于沈裕而言不过细枝末节,从前未曾问过,今后也不会提的。
沈裕平静地同他对视。
公孙玘沉吟片刻,苦笑道“我与那位之间的事情,旁人兴许不了解,您难道不知吗又为何有此一问。”
“五皇子即位,周氏将为太后。”沈裕言简意赅道。
这话旁人听来八成一头雾水,可公孙玘心中想了不知多少遍,几乎是
可周湘的家世出身、她这些年所受的教导,不容她做太过离经叛道的事情,从昔年封后开始,许多事情就已经注定。
她曾是合格的皇后,将来也会是合格的太后。
她会将孩子教得极好,成为宽厚、仁德的君主,而非如萧平衍那般狂妄自大,以致天下百姓受苦。
“我只不远不近地候着,铺平前路,知她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早
沈裕一手支额,默默良久。
公孙玘拿不准他的心思,等了片刻,见他再无开口之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日,沈裕
商陆等得百无聊赖,远远望见他的身影后,轻快地迎了上去。
“我去黎王府探过了,确有不少暗卫,其中还有个顶尖的高手,”商陆提起此事时眼都亮了,“但若只是单打独斗,我应当能赢。”
“用不着你,”沈裕随手将一方私印抛给他,“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