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葭也不知道自己是倒霉催的还是命该如此, 千小心万小心不要受伤,结果还是成了这样。
他躺
他目之所即, 全是身穿白大褂的大夫, 左边是一张透光的白色帘子, 右边是斑驳的墙壁, 墙上角落漏水, 经年累月的呈现黄色的粉末沾黏
瞧着很是漂亮纤弱的男人, 此刻没什么力气的隐忍着, 然而这种隐忍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诱惑力, 无法概述。有人用手撕开他黑色昂贵的裙子,露出一条血淋淋的大腿,看着那腿上的窟窿, 根本就来不及送去手术室去取出子弹。
那金属色的子弹深深嵌入肉里, 有稍许的变形, 仔细看去, 金属壳的边缘犹如开了花一样炸开, 露出里面黑色的粉末,粉末状火药散落
因为病人来得特殊,三四个大夫围着顾葭,意见便也不同。
病人顾葭眼睛里蓄着一汪热泪,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唇瓣苍白,耳鸣严重,依稀听见有大夫低声讨论说“那汉奸送来的人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便是了,何必着急忙慌非要为难自己”
有另一个大夫反驳“你怎知道他一定也是汉奸更何况我们做医生,治病救人才是正理,做什么还有看人下菜的原则”
“好好,就算你这么说,他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既没有打中大动脉,又血流不止,止血药也不管作用,你当如何救治”
“总而言之还是先将子弹清理了才好,不然
所有的声音
顾葭
走马灯的最初,是他和陆老板蹲
下一个画面是
随后画面模模糊糊,像是电影卡壳一般画面七零八碎,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画面便换成了
紧跟着,是他和陆老板洞房的那夜,整个画面仿佛都是浅红色,两人运动过后,汗涔涔地挨
再下一幕是顾葭刚到京城的时候,他刚到京城走
他的时间一直倒放,京城的走完了,便又回到了天津卫,他看见自己离开天津时好友杜明君追着火车跑的样子;看见陆老板头上绑着绷带非要塞他一个玉玺挂坠的样子;看见去车站接无忌,他跑过去一下子和弟弟拥抱
若继续看走马灯下去,后面应当还有不少顾葭小时候的画面,然而他的走马灯戛然而止,被人从恍惚中唤醒,一醒来就是几个医生谈论救不救他,怎么救他。
还能怎么救呢
顾葭也不知道,但他是决计不愿意死去的,他用力气虚弱地抬起手来,抓住那个说要帮他先把子弹取出来的医生大褂,捏得并不用力,但却是他的极限,他干涸苍白的唇瓣不停张合,说了一句“我有血友病,要打斯泰芬。”
他声音小,但也足够身边的几位听清楚了,可惜被他抓住的王医生眉头一皱,摇头说“这种偏门的药我们医院没有,都是常规药,而且现
顾葭摇了摇脑袋,说“去王家找他们要,王雪鸿认识吗”顾葭依旧晕晕乎乎,勉强思考着,心想不管如何,陆老板现
“王家我们不能随便通知你
顾葭听到这里,几乎是有些可笑的绝望了,他能感觉到心脏跳得越来越慢,像是被执行最残酷的死刑,让他感觉自己生命流逝,可他这辈子应当是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的,他连走马灯里,都全是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温馨的眷恋,记不得那些痛苦和糟糕的事情,他这辈子捐了不少钱,救了不少小乞丐,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一个白可行吧他自省。
可那是感情的事,哪能算他一个罪大恶极呢
“求求你,帮我联系一下王雪鸿我需要斯泰芬,让他找陆玉山要,陆玉山有。”他声音里带着请求,一般情况下,他的请求还没有谁会拒绝。
医生听这漂亮男人张口都是些他们触及不到的大人物,更是不敢帮忙,谁晓得这个电话打出去,会为自己找来什么样的恶果
没有人敢帮忙了,连靠近顾葭都显得好像危险十分,于是渐渐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地散去,灰溜溜的远离顾葭,都远远的看着,只是看,好像很有罪恶感,于是又有人将病房的门合上,轻轻咔哒一声,隔绝他与希望。
顾三少爷是很想痛哭一场的,虽然眼泪不停的掉,但他硬是没有哼一声,反倒
他总不能将时间耗费
顾葭是不理解王尤的,只以为这个人是已经没了做人的尊严,拼命想要帮日本人寻找那传说中根本不可能存
顾葭还不知道顾无忌已然脱困,所以只能这样想,一边努力猜测王尤接下来的意图,一边推开窗户,然后必须开始考虑从五楼跳下去逃走,算不算一条活路。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手背打过针的地方也开始不停渗血出来,眩晕一刻不离的伴随他,叫顾葭迎着晚风与夕阳的身子一直不受控制的晃啊晃,快要晕厥过去时,门外由远及近一连串的脚步声,那是皮鞋踏
顾葭回头,期待着,来的会是他那无所不能的陆老板,然而门一打开,进来的只是那干瘦还缺了一颗门牙的王尤
“你做什么不想活了”王尤健步走近,一把抓住顾葭的胳膊。
顾葭倒没有想不开,他正是因为想的很开,才会开窗户寻找出路,王尤也不懂他。
“我没有不想活,是你不要我活,王先生,你说,我顾葭何时得罪了你,要你这样不依不饶的追究至此”顾葭不说宝
但王尤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小心思,他面色难堪地露出一个笑来,说“顾三少爷怎么会得罪我呢我不过是替皇军办事而已,刚好找到了顾三少爷的头上,说起来我也实
顾葭听闻此言,立即心中生出些古怪的感觉,瞬间打起神,目光如炬,疑惑的看着王尤“你”怎么知道
王尤没听到顾葭下半句话也不
顾葭微怔,随后扯出笑说“王先生真是特别,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配呀。”
王尤顿时嘴角一抽,期待落空,但没关系,他想,总有机会的“以后你就知道我配不配了,走,我们先去帮你打消炎针,要转去将军府里住院,你可是第一个去将军府做手术的中国人,荣幸吗”
昏昏欲睡的顾三少爷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结果忽然
王尤想伸手捏着顾葭的脸告诉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王尤登时气急败坏,直接道“你这个卖屁股的兔子,真以为谁都会宠着你爱着你吗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现
说罢,王尤就
“怎么难不成三少爷你真的不男不女生了顾无忌”
“”
“要不要现
顾葭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一时间气血上涌,冲动的干脆一拳打
关键时刻王尤冲上来抓住了顾葭的一只手,竟是让顾葭吊
王尤大半个身子也差点儿被拽出去,嘶吼着叫门外的日本兵进来帮忙才堪堪活了过来,一边拍着胸脯喘息,一边终于如愿以偿地捏了捏昏过去的顾葭因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以高高
而楼下不少人因为医院五楼有人跳楼事件聚焦过来,其中就有刚好路过这里的唐茗,胖乎乎的唐茗怀里抱着个奶娃娃,一手还提这个行李箱,因为火车站的封锁暂时不能离开,正苦恼着呢,就听见有人沿街喊了一声“快看有汉奸逼良为娼大姑娘跳楼了”
这等新闻,唐茗身为职业记者怎能无视只恨腾不开手,不然立即就要捞出相机拍一拍照片
好
唐茗看清后,那种属于记者的本能便退居二线,升起来的是震惊和疑惑,那大姑娘根本不是什么姑娘,而是穿了女装的顾葭
“妈的,他男人死哪儿去了”唐茗惊慌失措,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