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严肃, 叫人以为是
然而他就是那个叫人头疼的事,圣上于是从善如流,冷着脸颔首道“你管料理你的事情, 不必看朕。”
她捉住鱼,尝了尝味道,很有些幽淑的香,虽然没有什么料理此道的经验,但帷幕低垂, 到底没有外人看见,如鸵鸟般不适陌生境况扎进黑暗, 等到圣上去抚她脑后青丝, 才起身伏
圣上蹙眉, 紧闭双眼, 虽说她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可是他和块木头似的也不符合她的心意,很快便无趣, 疑心皇帝是不是睡过去了, 起身借着灯烛去瞧他。
他面色醺然,手紧紧攥成拳, 被她这样好奇盯着,才睁开眼睛, 艰难开口问道“瑟瑟觉得不喜欢, 就快些睡罢, 朕明日似乎有早朝。”
“有就是有, 没就是没有, 圣人连自己上朝的时隔都记不得么”
她从来都是叛逆的,然而这次只是笑了笑,很依顺地拽了半边衾到另一头“我早就困了,是圣人输了钱不肯撤桌。”
他过了良久,才“嗯”了一声,翻身向外,“朕让人进来灭了灯烛。”
何有为见圣上不肯令杨娘子回去,大概就能猜到一点,但凡男子,连第一次亲近都克制不住,又何况第二回,第三回
圣上现
因此当他听见圣上唤人,不觉诧异,内侍与宫人进来撤烛的时候亦是风平浪静,从前杨娘子或许有些害羞,但圣上一向视他们如无物,常常会和杨娘子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然而今夜,两人静默得过分,圣上过了片刻才吩咐道“朕要一盏凉茶。”
皇帝夜里不喜欢喝太提神的东西,何有为低声道“夜间安寝,圣人不如喝一点薄荷茶或者花茶,爽口清新,也不至于难以入眠。”
他又想了想,其实很想问圣人今夜传不传水,但圣人似乎并不见多高兴,便识趣不提了。
圣上应允,然而还没等他退出去,久未
随后帐内传出了女子轻声的笑,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圣上道了一句“先下去。”
杨徽音忍了很久,等宫人们退出去,才明知故问道“郎君,夜里要吃茶,你还能入眠吗”
“要瑟瑟来管么,”他大约窘迫羞恼,生气地不肯转过来说话“有人做事只肯做一半,不喝茶才要睡不着。”
她攥着枕上巾帕,低低地笑“郎君,那你猜我为什么要喝茶”
“无非是觉得恶心,”圣上冷冷,却又无奈“瑟瑟,朕原也不需要你做到这种地步,但”
但总不能开始了又撂下,他心绪涌动得太纷繁,几乎不能抑制骨子里的热切,现
“圣人生气了么,”她莞尔,“方才不是只会抽条
他当然生气,然而更多的是窘迫“你不是要朕规矩些”
内侍重新送了茶进来,然而杨娘子却笑了一声,“将茶盘放
圣上不做声,权当默认,内侍退下后,她悄悄靠了过来,轻声道“郎君,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他们彼此之间都剩下最后一件,女郎的肌肤才触到他,圣上便避开了。
“因为朕将你养成这个坏模样,别人大约也不肯娶。”
他含着怒气说完之后又觉得是否贬低她太过,轻声道“那我为什么不喜欢瑟瑟呢,你虽然调皮得常常叫人生气,但也只是对朕而已,再说养你
她警觉“圣人说我是窝里横”
“有什么不对,”圣上恬淡道“你不止是窝里横,衾被里也横得很。”
“不过夫妻过日子,没有半点波澜也是无趣,我们瑟瑟还小呢,不懂事也没什么。”他又俯身过来,啄了一下她的额“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问这个难道还需要为什么”她促狭,“那圣人喜不喜欢刚才那个”
他会错意“我也不是为那个才喜欢瑟瑟。”
她无奈叹气,稍稍仰头揽住他的颈项“我的意思是说,圣人好好答,若是喜欢,自然我便知道该怎么奖励郎君。”
“朕说出口,你也未必会信,”他转过头去,“前世今生之说,朕觉得也荒谬太过了。”
“怎么不信,圣人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她很清楚他笃信前世论的崇佛,自己也做过那样胡乱的梦后,倒也无意深究,君主本来就笃信梦境昭示“可我想问,要是只有今生,圣人不会与我相处年久,也会立我为后么”
圣上轻笑,去点她的鼻梁“若不会,那瑟瑟觉得为何会有前生”
杨徽音默了默,那些离奇古怪到可以串成一场戏的梦虽然很真实,然而却与现
梦里的他虽然也说不得多坏,但总不似现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圣上失笑,“脾性不好,但待人的情意总是真的。”
“朕也不会未卜先知,难免做下些荒唐事,”他忽而有些难以明言的哀伤,抚她的面颊“世上的后悔药虽然千金难求,但朕亲身试过,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虽然对前世总不相信,觉得他胡诌,却环着人,柔腻的肌肤如云一般,叫他卧其中,“那郎君怎么不说喜不喜欢”
“很喜欢,”他教她去感受,
她原本有些害羞的感动,想自己不该将他撂了这样久,不过他又道“但这也不妨碍朕方才很想打瑟瑟一顿。”
他方才只是不肯出声,瑟瑟明明是知晓他的难过,却推脱困了。
“郎君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你要打我,我会生气的”
他却拥了拥她,预备起身再要些寝具,“瑟瑟现
“我也没有要陛下忍呀,”她捂脸窃笑,悠闲道“我觉得挺好吃的,一点也不为难呀。”
正如郎君喜欢女郎如弱风扶柳,才显得君王雄姿,她也残忍,除却香味,还很喜欢瞧他克制不住的容色,不喜欢轮到她主动的时候他不动如山。
灯烛幽微,圣上闻言不觉顿住,只这一瞬,他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打了个正着,惹得一阵面热。
瑟瑟似乎只有一件心衣。
杨徽音闲适道“我不是早就和郎君说过,我很喜欢紫宸殿澡豆的味道,原来圣人忘记了”
她笑道“您唤内侍进来要东西呀”
然而下一刻却十分轻巧地伏下,她也知晓圣上很喜欢,完全不怯,这一回与世隔绝,却听见了黑暗外的声音。
于是钻出来,像是海妖上岸,意态慵懒地调戏自己所瞧中的俊美郎君,轻抬他下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真好听,我就喜欢这样的报酬。”
圣上从未被这样对待过,虽然男子不可避免会有些幻想,然而她妖得不像话,叫他没有办法克制,只能低声唤她“瑟瑟,不要这样你故意的对不对”
原来被人欺负,就是这般,她简直就是
杨娘子说要薄荷茶漱口,内侍们本来是也持了盆盂一道送入内,然而莫名其妙被吩咐出来,又过了一刻钟圣上才叫皖月进去服侍杨娘子。
娘子披了圣上的寝衣,正
杨徽音自从去远志馆一回之后,完全失去了常走动的想法,日常有女官陪伴,不是往长信宫去探视太后,就是
内廷不得外男随意进出,不过杨怀懿还小,才四尺有余,皇帝知道随国公府很想见一见瑟瑟,便让女眷们领着入宫瞧一瞧。
杨谢氏身为嫡母,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加号越国夫人,皇后生母云氏也得到了额外嘉赏,册封等同,称蕲国夫人。
不过出来交际,往往还是杨谢氏多一些,她第一回踏入紫宸殿,管只是西花厅,心内多少还是有些紧张,道了一句“娘娘万安。”
随后见杨怀懿未行礼,拽了拽他衣袖,轻声道“伯祷,给娘娘行礼。”
杨谢氏这些时日为着随国公府出了一个皇后,忙得脚不沾地,然而皇帝待女儿的盛宠越多,她的心内却也愈
虽说丈夫风流,但从没有宠妾灭妻的想法,算得上比较正直,然而她的长子也已经到了入仕的年纪,要是不能被立为国公世子继承爵位,她多少也有些不甘心。
杨文远自然最初也是属意嫡长子,只是皇后前些时日与他闹得不算愉快,圣上待杨怀懿明显的偏心,请求圣上册立世子的事情便一再推迟,多少有了抉择之心。
糟糠之妻不下堂,但随国公府若是不肯顺从皇后的心意,将来也是难办。
因此他也赞同妻子到宫中拜见,探一探皇后口风。
“母亲何必这样见外,”杨徽音能理解嫡母偶尔的不通情达理,明知道人更想见生母多些,还要亲自进来,笑着俯身,捏了捏杨怀懿的脸颊“伯祷还小呢,现
她听杨谢氏说起家中境况,多是些好消息,皇后母家的门庭,想巴结的人不
“娘娘也晓得,外面倒也不是一顺地说家里好,”杨谢氏为难道“娘娘久居宫中,或有言,随国公府有媚上的嫌疑。”
她顿了顿道“还有一些你父亲熟识的人家,总想打探,圣上可还会选秀”
皇帝很多年没有选秀,一旦要开这个口子,其他人家总要相应做些准备。
杨徽音微怔,旋即笑道“母亲,又不是家里将我献上来的,我
“因为还有人说,圣人处置南平长公主是因为娘娘不高兴,”杨谢氏笑道“这我确实不知实情,总要向娘娘问个明白。”
“应该是罢,不过惹我不高兴原是
杨谢氏作为她的母亲,恭敬
“这倒是圣人的心思难得,不过娘娘也该早早预备些,宫中才立后,倒不会有人会不识趣,现下提议选秀,但将来免不了外廷会向圣人施压。”
随国公希望女儿婚前不要弄出人命,但是杨谢氏却更希望她主动回府来住,省得她喝了太多避子汤,又
“母亲未免太多虑了些,圣人将子嗣这些事情看得不要紧,您何必杞人忧天”
杨徽音的不悦之意挂
从前杨谢氏也不是没有说过这些道理,但或许那个时候她和圣上觉得子嗣还不是什么事情,因此也能好性儿,但现
杨谢氏察觉到她的不喜,亦有些不悦,她难道还不够为这个庶女打算“你现
杨谢氏说完,自觉殿内非一般的安静,她缓了缓“瑟瑟,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母亲说的都是为我好,然而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母亲说为我好,大约也忘了我高不高兴。”
杨徽音淡淡道“您从前也是为我好,相看了不知道几多人家,我早就说过,不用您操这份闲心的。”
她忽而莞尔“母亲做妻子,连阿爷都未必了解,可我自问还是很了解圣人的。”
杨谢氏与随国公做了二十几年夫妻,或许确实关系紧密,甚至足以让随国公不会为了讨好这个做皇后的女儿而休弃
“当日
想来阿爷觉得没脸,没把
杨谢氏犹豫了片刻,未必赞同杨徽音说的话,然而这孩子终于不再是她膝下的一个小庶女,只能轻声道“还是让五郎出去玩一玩罢,臣妇想单独与娘娘说。”
杨怀懿有些不情愿“母亲,我还想和姐姐说几句话。”
“伯祷,去帮我摘几朵牡丹来簪
杨谢氏也不愿意
“娘娘大喜
她说完后头低了下去,杨徽音这才明白她今日的来意,忽而失笑“要圣人看,他也只识得五郎,大哥哥
杨谢氏本来把问题抛给皇后,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心,听过之后心却凉了半截,“娘娘”
“不过要依我来看,自然是大哥哥了,”杨徽音现下觉得教弟弟随国公府也没有特别的好处,见嫡母都少不了为这种事忧心,淡淡道“怀懿看着有些好武,圣人有意叫他将来往边关,投身行伍,将来的事情总是说不定的,还是大哥哥更稳妥些。”
“阿爷上个折子就足够的事情,非得母亲进宫,”她叹了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值得母亲来进宫说教,原来只为这个来试探我。”
虽说本来就该是长子的位置,然而有了失而复得这一项的加成,杨谢氏简直是大喜过望,然而听到后面连忙起身行礼谢罪“臣妇失礼。”
她转而说起杨怀懿
女子之间若能和平共处,话题也不算少,两人慢慢说了半个时辰,见杨怀懿还不回来,忙吩咐人去寻。
杨怀懿回来的时候摘了半篮子的花,身上的锦袍都有些染上了尘土,他对爵位之事并无多大兴趣,只像是一只小狗,乐颠颠地捧着过来献礼“姐姐,好看吗”
杨徽音本来只为支他出去,当他
“你倒是能干,”她难得见同母弟一回,就连嫡母也说他勤奋上进,便不大计较弄脏袍子的事情“姐姐一会儿给你些乳酪冰镇荔枝,喜不喜欢吃”
“不是我能干,是姐夫能干,”杨怀懿虽然很馋,但怕姐姐生气,小声道“圣人见内侍领我到御苑,带我摔跤射箭去了,这花是路上姐夫摘的,满满一篮子。”
他轻声道“不过路上我遇见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送了她半篮子,她也夸我,已经送给我东西了。”
杨徽音往他腰间看去,果然那上面多了一块玉,上面篆刻,应是朝阳长公主府上的东西,笑着骂了一句“小小年纪,就学着借花献佛,还讨好年轻的姑娘,可见是随了”
杨谢氏顾不得皇后言语里嘲讽弟弟随了谁的风流,却被提醒到了时辰,吃惊“那圣人现
“圣人身边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说金光寺的净空法师云游回来了,圣人好像见他去了。”杨怀懿道“听他们说,姐夫大约一会儿就会回来。”
杨徽音对爱侣的信奉一向没有异议,也不会时时刻刻关心他见了什么人,只当是圣上比较喜欢的僧人,然而杨谢氏却意识到自己停留
晚间圣上回来,果然身上混杂了檀香气味,彼此絮絮说起话来。
皇帝对随国公府的世子归属早就有定数,但是却对自己这个妻弟很是笑了一番“内侍说朝阳和阿冕自长信宫出,正巧见他
杨徽音哂然“宇文家的郎君难道连这一点气度都没有,伯祷才几岁呢,顶多是随我阿爷,见到漂亮姑娘就格外能说会道而已。”
要是有个可爱的男童送自己鲜花,把自己从头到脚夸一遍,圣上想来非但不会吃醋,反而觉得这孩子有趣,低声问她要不要生个一样可爱的。
哪家大人会吃孩子的醋,她简直摸不着头脑。
“也就是我阿翁当年有些讨嫌了,否则我小叔那样能说会道,尚主亦不是什么难事,”杨徽音莞尔“不过朝阳殿下要成我和伯祷的小叔母,真不知道陛下要从哪里论亲戚呢”
她今夜忽而心痒,娇滴滴道了一句“舅舅”,“小叔母的亲哥哥,我记得要叫表舅的。”
她本来是促狭调侃,指望和郎君拌嘴,但圣上却怔怔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起身
“郎君,有这么好笑吗”她迷惑不解“还是我哪里论错辈分了”
“那倒没有,只是朕忽然想起来一点旧事。”
“瑟瑟放心,”他道“辈分从来没有差过的。”
杨徽音奇怪郎君的笑点“我是说如果。”
“便是如果,也不会错。”圣上忍住笑“朝阳有些地方是很像朕的,瑟瑟体谅阿冕一点吧。”
她不解,这都是哪里和哪里,她每个字都明白,连
“瑟瑟想得烦躁就不要想了,”他过来啄了啄她额头,而后严肃了道“表舅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