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圣人是得了好处还要卖乖”杨徽音轻轻去推他, 眉眼却饧涩,又教圣上过来做她的枕头“圣人如今可谓是志得意满,一点也不肯敛。”
圣上襟怀半散, 向来服帖的
她再度有身孕, 自己却不能
“这不是才显得圣人宝刀未老么, ”虽渐渐入夏, 但是杨徽音最喜欢的还是蜷缩
帝后
圣上低声应承, 旋即又听她道“郎君,我虽然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但今日确实是有些别的事情,有求于天子。”
他本来以为不过是夫妻调笑,然而见她吃力起身面向自己,微微正了容色,声音仍温和“瑟瑟,你说就好,何必言求呢”
有些事情已经
“郎君,你
她之前总觉得伯祷还小,国舅么,皇后之弟,东宫之舅,又是年轻将军,前途无量,总有好人家等着挑选的,可是仓促之间,她一时也不能寻到太好的人选。
倒不如教圣上瞧一瞧,看看郎君愿意朝中哪一家与外戚联姻。
圣上乍听此言,忽而笑道“瑟瑟不是讨厌乱点鸳鸯谱,怎么今日自己点起来了,是朕的泰山岳母着急了”
“人家正烦心,圣人还来调侃”她啐了一口,神色间难免忧愁“阿娘是催了几回,可我也懒得管他,郎君,要不然叫他去外面再历练历练罢,年轻人,吃些苦也是应当的。”
她闷闷道“我瞧他似乎有些学坏了总往长公主府上去,不是打猎就是饮酒。”
圣上平日里很少见她关心家中子弟的升迁,帷幔间柔情蜜意的时刻还来问不相干的男子,心下微微一动,便知道她苦恼的关键所
“瑟瑟是觉得朝阳成了婚,伯祷还这样不知道避嫌,有些不开心么”
圣上轻轻啄了啄她手,笑道“须知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他什么出格事也没做,朕也不好管。”
他有些迟疑,轻叹了一声“朕也似乎有些对不住这位妻弟。”
“圣人都知道了”杨徽音愕然,随即又疑惑“郎君又不抢他的妻子,还许他出征随军,回来后加封自是不必说,哪里对不住他了”
“说不得朕有一天,还真抢走了他的妻子,”圣上与满眼疑惑的妻子四目相对,无奈轻笑“瑟瑟,朕也是有私心的。”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郎君有什么私心呀”
圣上随手
正如皇帝可以从年少时一直选秀选到年老,公主们自然也可以,天家的观念里,只有权势地位的高低才能决定夫妻之间谁来顺服,一纸婚书几乎约束不住忠贞。
杨徽音早知如此,但她忧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宇文将军如今也不是没有实权的内廷侍卫,旁人都盼着将相和,万一为了争风吃醋而教圣人左膀右臂失和,妹夫与妻弟,郎君又选哪一个”
圣上不愿意去管这些,他淡淡道“朕与其操心她的风流债,不如多活几日,就是待她好了。”
她能明白的隐患,圣上自然也早有察觉,然而今上雄健,朝阳长公主便不会重复当年郑太后为人强夺的命运,甚至可以自己取舍,到底二者择其一,还是都入囊中。
朝阳长公主府近来又重新热闹起来,除却长公主
但是近来,长公主却很难有玩乐的兴致,比丈夫出征时更要心绪不宁。
这些年里,宇文冕虽然并不像圣人般遇见皇后之后,时不时有几句甜言蜜语,反倒是将古板进行到底,但
夫妻两个倒也能相敬如宾,除却近来,他归朝之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外人的觊觎,愈
她起初哪怕觉得这样见客有些不体面,但拗不过,也还是顺从他了,谁料伯祷确实瞧见之后面色铁青,甚至说不多几句话便拂袖而去,但是过几日,他又会登门拜访。
偶尔这两位战场上的同伴相逢,还会冷嘲热讽彼此。
一个说对方不知礼数,另一个却道年长色衰。
明明她与这位国舅爷每次相遇都是
尤其是宫内长久的平静无波,更宣示了太上皇与今上待她无底线的纵容。
但凡她情愿,怎么不能呢
阿爷很喜欢她肖像阿娘少女时的地方,貌美和开朗,或许偶尔有一点娇气,但殊不知,她生平际遇,最像的还是阿娘面对情感的苦恼。
太上皇或许知道,但无论是出于
她偶尔去清坞散心,守门人说起,昨日他又来了。
一个因为亲情常常克制自己情爱的女子到了一定年纪,看待少年孩子气的追求还是有几分宽容
若圣上一直无子,她并不愿意顺从阿爷的心愿,嫁给一个将来把握朝政的权臣,情愿将所有的心事都
但是杨家的这位年轻郎君,却并不似父亲般斯文有礼,反倒颇具野性,不受束缚,也不惧任何流言,总是费心思地接近她。
即便什么都没说,但是透过那一双眼睛,却什么都告诉了她。
那种不一样的情愫,仿佛是看见心底年轻时的自己,又似乎是寻见前世姻缘般的悸动与叹息。
长公主吩咐人牵了马过来,孤身散心,然而等她回过神来,自己随着马儿奔走,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幸远处的清坞炊烟袅袅,她不至于寻不见归路。
然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似风一般掠过,转眼间,那白袍少年已经到了她眼前。
“殿下是迷路了吗”他勒转马头,指了指相对更近处的一间舍,“眼瞧也到了快用膳的时候,我烤肉给殿下吃罢。”
朝阳长公主见他忽然从林中到她身侧,忽然面上就冷了下去“你
杨怀懿却泰然自若,指了指附近“大家赏赐时问我有何求,我要了这片林子,省得将来盛世承平,没了纵横驰骋的地方。”
朝阳长公主嗤然一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亏得圣上也纵容他,不怕宇文冕生气么
杨怀懿闻言轻笑,他翻身,轻轻巧巧下马,径直为长公主执缰绳“殿下说的是,末将还以为这狼子野心,旁人皆知,唯有殿下不知。”
她手里握着马鞭,却不曾向他身上甩,只是语气平和道“车骑将军,本宫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
朝阳见他只来牵自己的马,微微蹙眉“哪里当得车骑将军弃良驹来为我执缰。”
郑太后的好容貌教天家后代受益匪浅,风姿神秀,却不易显老,她至今还是青丝乌黑稠密,与少年郎站
杨怀懿纵然现
“它会自己随着的,”他毫不
现
朝阳长公主本不欲过来,然而想到两人也难得有说开的契机,身上又有阿爷相赠的匕首防身,并不惧怕,施然落座,如玉一般的娘子,姿态亦如玉一般温凉疏离。
他大约是真心诚意回报她当年款待的热情,并不叫旁人进来,自己取了锋利匕首切割小块,撒了一点盐
新猎来的肉质鲜美,撒一点调料便很有滋味,朝阳的手边还有一盏蜂蜜酒,是她喜欢的风味。
杨怀懿烤好了一小碟,待炭火逼出来的油噼里啪啦作响,便递给了长公主。
“我去祁连山的时候,大雪封山,有时候便得自给自足,”他面容上浮现开朗的笑,一望便知道是个有活力的男子,这和宇文冕常年的古板固然不同,他回忆道“当时练就一手剥皮手艺,今晨等着殿下的时候,活做完了,还未过午。”
他毫不否认蓄谋已久,朝阳长公主没有接过他的碟子,目光中含了些审视意味“你
“那末将怎么敢,不过是苍天见怜,候了殿下十日,便将殿下候到了,”杨怀懿见她纤手搭
孤男寡女,不合礼仪,但是他一举一动,却又谦卑极了,除却那双明亮的眼睛始终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叫朝阳长公主也有些许不能坦然。
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但还是不解。
“伯祷,你站起来,”她叹了一口气,“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他固执己见,“殿下尝一尝我为您烤的肉罢,不比宇文将军的手艺差。”
“和烤肉没什么关系,你先起来,”她身量纤纤,说起话来却也是不容违逆的有力,同她的动容与悲悯有些许不衬“我说完这些,你未必有心情再做这个东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