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山丝毫不受威胁, 他缓慢地转过身,嘴角一勾,笑了下“你随意。”
虽然他确实很怕朱佑明会告诉白小芽自己写话本的事,但越是害怕, 越是不能露怯。
朱佑明捏着扇子, 隔空指着他“嚣张, 你给本宫等着。”
说罢, 摇着扇子转身走了。
江远山也慢慢踱步回了家中, 他自殿试中了状元后,一家人就从租赁的房子里搬了出来,住进了朝廷赏赐的状元府。
府邸
刘文采和苏云州他们,过了朝考,也都被授予了官职。
苏云州也进了翰林院, 被点位庶吉士, 刘文采被外放去了松州府凌阳县做知县。

琼林宴那天, 江远山身为状元, 领着一众进士行礼叩谢。
由礼部尚书主持当天的琼林典礼仪式,礼部侍郎

她打算
因为这里是京城, 富贵人家多,食客也就多,所以不愁卖不出去。
她从到了京城,每天就开始
走遍了整个城内,她也数了数,光大酒楼就有四家,东西南北街,每条主街上都有一家大酒楼。
其次便是客栈、每条街上都不止一家客栈,小饭馆更多,一条街上能找出两三家包子铺,还有好几家卖面条馄饨的等。
早上刚吃了早饭,白小芽便又出来找铺子。她走了东西两条主街,终于
问了房主价格,一个月下来要二十五两银子,还得整年租,半年租都不行。
“还能再少些吗”白小芽问。
房主摇了摇手指头“这已经是最低的了,上一个来租,我都是三十两一个月。”
一个月二十五两,一年下来就是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对白小芽来说,还是贵了,但也不是拿不出。
她自己手里就有一千五百多两银子,这些都是她过去三年
江远山中状元后,朝廷除了赏赐了一座宅子,还赏赐了五百两纹银,十几匹缎子,一些玉器等物件。
宴客时,的礼加起来,总共有五百多两。那些客人,一半是朱佑明的党羽,一半是秦伦的门生和友人。
这一千多两,江远山全部交给了白小芽。
然而白小芽替他清点完,并没要他的钱,转手就交给了李春花。
李春花原本是不要的,因为之前她说过,以后家里由白小芽管钱。
白小芽只说了一句“娘,他现
李春花果然没再推脱,将那些钱了起来。
白小芽
她觉得自己路走偏了,一开始她只是想要留

那就一直安稳且幸福的活着吧。
因此,她打算
李春花就算没有说出口,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李春花是希望她能自己独立出去住的。
毕竟她这个寡嫂太年轻了,又无子嗣,与江远山长期处
琼林宴结束后,果然很多人往府中送了拜帖,都是些官家太太们让府中小厮送的,借着拜访李春花的名义,实际上是想拉拢江远山。
而江远山就像一块铁板,无动于衷。
当今圣上虽然不是至贤明君,但也不是什么昏聩无能的君主,倒不会因为江远山拒绝和别人联姻而怪罪于他。
毕竟他又不是皇家子嗣,嫁娶之事,哪怕是皇帝也不会干涉,随你娶哪个。
江远山哪方势力都没答应,就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翰林院修撰,每天早早的到翰林院点卯,到点回家。
他只是一个无实权的从六品翰林,连朝会都不用参加。被他拒绝的人,倒也没为难他。
说到底,他如今光杆子一个,一没有朋党,二没实权,况且他又是圣上钦点的新科状元,也没触及到任何人的利益,谁疯了才会去为难他。
铺子定下后,白小芽便开始筹备开饭馆的事。
她这边忙碌的同时,李春花也没闲着,每天走街串巷,跟这家夫人聊聊天,跟那家娘子说说闲话,主要是为了与京城的妇人们混个脸熟,然后找人给江远山说媒。
白小芽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回到家中。她刚踏入二进院的垂花门,便看到院中有个妇人拉着李春花的手,正笑得满面春风的
“哎哟江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打二十岁起就开始给人做媒,做了十来年,没有一个说我不好的。”
李春花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刘夫人了。”
“哎呦喂,什么夫人不夫人的,羞臊死了,我家那口子也就是个做买卖的,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官家。老夫人,您叫我一声刘娘子就行。”
白小芽走进去,李春花招手道“小芽,你回来了。”
她笑着介绍道“这是住
白小芽笑着福了个礼“刘夫人好。”
刘娘子笑着看向白小芽“说了别叫夫人,
临走前,刘娘子再次宽慰道“江老夫人您放心,我指定能给你寻个让您和状元郎都满意的人家。”
李春花塞了一块碎银子给她“让刘娘子费心了,这是一点茶钱,我们江家清贫,您别嫌弃。”
“哪里的话,江老夫人您太客气了。”
“你也别叫我老夫人了,叫我一声江大嫂子就行。”

她快速追了上去,拉着刘娘子往大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李春花往院里看了眼,笑了笑“刘娘子,我们家的情况,想必您来之前也都了解过的。”
刘娘子笑着道“有什么吩咐,老夫人您请说。”
李春花“我家大儿媳妇,唉,她是个苦命的,当年她刚嫁入我们江家,就遇上了地龙翻身,我家那口子和大儿子
这些年,我们家全靠她一手撑着,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一人
我是真的心疼她,不忍心她就这样无儿无女的守寡一辈子,试问她这般情况,谁看了不感到心酸。”
刘娘子点头道“我懂了,江老夫人您放心,我肯定给您寻个踏实可靠的人。”
李春花“我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很是希望她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原先我就希望她能改嫁,那丫头心眼实,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硬是留

对方家境殷不殷实的都是其次,过得去就行,最主要的是,人要好,要善良刚正,对她要好,不嫌弃她是寡妇。”
刘娘子道“老夫人您请放心,我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说。您就安心
刘娘子走后,李春花笑着回到院中,看到白小芽,她上前拉住白小芽的手。
“那刘娘子是京城有名的媒婆,做了上百家的媒,很少有骂她是黑心媒婆的,我也向街坊邻里打听过了,都说她为人实
昨儿个我托人找到她,想请她为二郎说上一房亲事。那臭小子,先前总是以还没考中功名为借口不愿意成亲,现
白小芽笑着回复“娘你不用管他,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都是由爹娘做主,您做主就行,别管他怎样。”
李春花“倒也不能那么说,还是得他乐意。唉,他要是不乐意,给他找个他不喜欢的,别别扭扭过一辈子,这不是
她叹息一声,按着胸口“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希望他过得开心顺遂,哪里忍心看到他难受。他要是痛苦,我这当娘的心里也痛苦。”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那娘您就慢慢为他挑,反正他也不大,才二十一,再挑个一两年都没事。”
“二十一也不小了。”说到这,李春花突然软了声音,温柔又慈爱地看着白小芽,“小芽,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对姑娘家来说,这个岁数才是真的不小了。”
白小芽“哎呀娘,你不用管我,你只要管好远山和玉姝就行,我就这样了。”
李春花“娘咋能不管你,你白家人不管你,娘是要管的。方才娘送刘夫人出门,
咱们进京也有半年多了,二郎已经正式走入了仕途,玉姝也已经十三岁了。
到时候他俩娶的娶,嫁的嫁,就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娘都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还能陪你到几时
哪天我走了,你说你一个人,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即便二郎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可你看着他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你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心里能好受吗
上京前,我原本和二郎提了一嘴,想让他将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可他没答应,还拉着一张脸,我就没再提。”
听李春花说了这么多,拒绝的话
白小芽笑了下,最后改口道“我一个人确实也挺孤单的,我的事,就劳娘费心了。”
朝廷让翰林院的学士们重新修订经史典籍,江远山作为新科状元,又是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由他带头领着各学士们修订撰写。
他每天翻典籍,查证史记,一心扑
李春花找人给他说亲的事,他还不知道,白小芽也没跟他说。
又忙碌了两个月,
朱佑明带着不少京中权贵子弟来捧场,江远山也带了几个同僚回来,苏云州跟
米线铺开业很顺利,有朱佑明罩着,加上江远山这个状元的身份,一般的地痞混子根本不敢招惹。
哪怕是那些纨绔子弟,也都不敢来惹事。
米线铺经营得很顺利,刨去成本后,净利润每天都有十两以上,一个月下来就三百多两。
而且她还没有
米线铺子开业后,她请了一个杂役,一个跑堂的,还有一个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姓谢,叫谢志衡,是这次来参加会试没考中的一个试子,他家是西川的,离京城远,来回一趟不容易。
所以他便留
看到白小芽这里聘请账房先生,包吃包住,一个月工钱是七钱银子,谢志衡便上门自荐。
一番交谈后,白小芽便将他留了下来。
杂役和跑堂的都是京城本地人,一个住
谢志衡因为是外地人,

白小芽见他人品清贵,看他也挺不容易得,就多给了他五十文的补贴。
谢志衡内心很感动,做账做的工整又细致。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白小芽铺子关门歇业,给谢志衡他们也放了一天假。
这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没一会儿,媒婆刘娘子便过来了,一进门她便摇着手绢,笑得跟朵大喇叭花似的。
“江老夫人,喜事来了。”刘娘子笑得挤眉弄眼,还看了看白小芽。
李春花笑着将她迎进会客的小花厅,让丫鬟去倒茶水。
府中的丫鬟小厮婆子等,也都是朝廷赏赐下来的。
一开始李春花很不适应,她一个农村妇人,哪里习惯被人伺候。
后面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李春花心情激动道“啥喜事,刘娘子您说。”
刘娘子端着丫鬟奉来的茶水,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叠了好几层。
“江老夫人,您先前不是托我”
李春花“哎呦,别叫我老夫人了,都和你说多少回了,叫我一声江大嫂子就行。”
这两个多月来,李春花和刘娘子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的便熟了。
李春花性格温和,与谁都能相处得很好。
刘娘子也是个知礼的人,与李春花相处得也很愉悦。
因此李春花便让刘娘子称她一声“江大嫂子”,
刘娘子轻轻打了下嘴巴“瞧我这狗记性,好好好,我改。大嫂子,我今儿个来是和你说,你家大儿媳妇的事。”
正路过花厅的白小芽“”
她本来是不想听墙角的,但脚却像是粘
刘娘子道“江大人的亲事,我还

李家大郎为人很是踏实可靠,就是岁数比江娘子稍微大了些,今年刚过而立之年。
他媳妇儿是难产走的,留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那大女儿都八岁了,小女儿五岁。这不,刚过了三年,他娘就托我给他寻个合适的人。
李家兄弟三人,是分开过的,李母跟着李大郎住。平日里,李大郎会打些鱼虾到城里来卖,有时候也会担些柴火进城卖。
他们自己家,有几亩薄田,自己也有屋子,吃住是不愁的。”
李春花听完后,犹豫了一阵“这岁数有些大了,比我家小芽大了十岁。而且,他还有两个孩子。
刘娘子,实不相瞒,我家大儿媳妇,她还是姑娘身,我不忍心她找个这样的。
还是希望,她能找个不错的。”
刘娘子掩嘴笑了声“江大嫂子,您不懂这一行。江娘子她即便还是女儿身,可她终归是嫁过人的,且岁数也不小了。
像江娘子这样的条件,她想找没成亲的男子,我告诉你,不可能。人家没成亲的男子,但凡家里有口吃的,谁会要一个成过亲的妇人”
白小芽听不下去了,她转身就想走,结果一回头便与江玉姝撞到了一起。
江玉姝“啊”的一声坐
李春花走出来,看到白小芽,脸上有些难堪,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讪讪地笑道“只是随便说说,还没定呢,而且最后得由你看过后同意了才定。”
江玉姝气呼呼地站起身“娘,你到底
李春花“你胡说什么呢”
江玉姝“娘,爹和大哥走了后,要不是嫂子,你认为二哥能继续到书院书凭你凭我,我们能凑够二哥的束脩费要不是嫂子,我们一家能隔三差五的就吃肉吗

你还让人给她找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比她还大十岁。你是想让嫂子过去跟着别人继续吃苦吗”
李春花“我哪里是想让她去别人家吃苦,我是为了她的以后着想。”
江玉姝冷哼一声“你要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

进了院里后,看到站
李春花瞥了眼江远山,扬起手来,再次打了江玉姝一巴掌,将她半边脸都打肿了。
她气得胸腔起起伏伏“你个混账,还不滚到屋里去跪下”
刘娘子嘴角抽了抽,赶忙走了。
白小芽站
她觉得自己现

她转身想走,江远山一把握住她手腕。
“你去哪儿”江远山问她。
白小芽看了他眼“我回米线铺,以后若没事,我量不来你的府上。”
江远山用力握紧她的手腕“你非要跟我分这么清吗”
“你去屋里看看吧,别让娘把玉姝打坏了。小姑娘从来也没挨过打,你去劝一劝娘。”白小芽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风扫过江远山的脸,拂起他的衣摆。
江远山紧抿着唇,看着白小芽转过抄手游廊,双腿迈出垂花门,最后走出了大门。
他目送着她彻底走了出去,才回视线,往花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