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催梅开,这些日子,后宫中的女子过得皆甚不是滋味。
晗妃小产。
这是后宫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圣上却是下旨,晗妃只是身子不适卧床休养,任何人都不得对晗妃袒露真相。
短短几日,这后宫落了雪,白皑皑的一片,映着几片红梅,甚是显眼。
这皇后被废,宠妃休养,太后也身子不适,一时之间,满后宫竟然空闲下来。
年宴将至,但这满后宫竟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宫人们匆匆忙忙地,却行走间不留一点声响。
洛瑜来看望姜韵时,听见姜韵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这后宫静悄悄的,仿佛只剩我一个人了,竟觉这日子过得没甚盼头。”
若只剩自己一人,那争斗都显得没甚意思了。
姜韵只不过简单的一句陈述,谁知自己说完后,洛瑜竟是怔愣
姜韵顿了下,遂后,失笑摇头
“你作甚这副表情”
洛瑜忙回神,娇嗔地轻哼了声“我日日来陪你,你竟还觉得孤单,可见娘娘眼中根本没有我。”
那一声声怨怪,叫姜韵直想
可她刚笑出声,喉间就升起一股子痒意,她忙捏着帕子抵
洛瑜脸色顿变,心底懊悔不已。
太医说过,不论是高兴还是生气,娘娘此时都不宜情绪波动过大。
瞥见洛瑜脸上一闪而过的自责,姜韵不着痕迹地掐紧了手帕,她稍抿了抿微涩的唇瓣,适才用的药膳似
洛瑜走后,姜韵长吁了一口气。
刘福抬头不解“娘娘这是怎么了”
姜韵眼神飘远地看向外间的白雪皑皑
“明明是本宫身子破败,却连累得旁人
她低头轻笑
“倒真是个累赘。”
刘福呼吸稍顿,立即打断她“娘娘”
姜韵抬头看他,刘福才恢复理智,量平静地说
“娘娘莫要说混话了,您好好的,我们大家伙都高兴,累赘这种伤人的话,娘娘可不许再说。”
他生平第一次对姜韵说了“不许”二字。
只怪她口中的自嘲都令人太扎心。
姜韵看着刘福眼中强忍的眼泪,她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不动声色地说起旁的话题
“本宫好像许久未见皇上了。”
这不是错觉。
而是自从她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轻拧眉。
刘福眼神微闪,低下头“如今快近年关,前朝繁忙,待清闲下来,皇上肯定会来看望娘娘的。”
如今承禧宫的一举一动都会清清楚楚地禀告到付煜面前。
姜韵和洛瑜的对话,他自然也得知了。
彼时,付煜正对着满目琳琅的奏折,不可避免地失神起来,张盛颇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娘娘
付煜回神,他堪似平静地翻开一本奏折,不知
“她当真想见朕”
许是真的彻底冷静下来,才会看得清。
付煜已经分不清,从头至尾,姜韵究竟对他有几分真心了。
最可笑的是,哪怕他如今明知道那个女子对他许是没有几分真心,他也不忍心戳破,甚至只想让她多陪
张盛无言。
他想起这些日子宫人传来的话,轻叹一声
“娘娘近日越
张盛都有些想不起来,刚见到娘娘时是何印象了。
只记得那时的娘娘,温柔似水,进退得体,行事甚有分寸,笑起来眸眼弯弯甚讨人喜欢,灵动又有生气。
而不是如今这般,安静到近似不存
张盛话音刚落,付煜按住了奏折的一角,他怎么会不想见她
可他不敢。
他怕他看见的是一张虚弱无力的脸,时时刻刻提醒他,她命不久矣。
“这段时间,娘娘心中恐也是害怕的,奴才想,娘娘是希望皇上陪
毛笔落
付煜哑声打断张盛的话
“别说了”
张盛堪堪噤声。
付煜靠
殿内无人,一片寂静,半晌,张盛才听见皇上堪声说
“让太医照顾好她。”
付煜近似轻喃“她想要的还没有做到,她怎么可能放心”
堪近年关,腊梅清香都传进了承禧宫中,姜韵依旧没能下床榻。
素楠推三阻四地想她躺
若以往,姜韵定然不依,可如今,她却甚是配合。
素楠总和刘福说道
“我总觉得娘娘好似什么都知道。”
刘福沉默了许久,难得没有反驳素楠的话。
付煜一身玄色便装,像极了姜韵初见他的那一日,不得不说,付煜相貌生得极好,声色惊艳。
姜韵有些惊讶,也有些恍然,片刻后回神,她低眸轻笑着说
“皇上终于舍得来见臣妾了”
付煜沉默不语。
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殿内只剩下他和姜韵二人。
付煜坐到了床榻旁,盯着姜韵看了好久,姜韵平静地和他对视着,半晌,终是付煜败下阵来,他伸手抚了抚女子的脸颊,哑声问她
“你就一直瞒着朕”
姜韵只顿了下,就猜到他问的是什么。
她一怔,遂后,轻轻抿唇“皇上知道了”
姜韵稍仰头,如同往日一般,静静地看着付煜,她细声说
“同皇上说了又如何,让皇上像现
付煜呼吸顿时沉重,他心如针扎般疼,被女子一句话就逼得红了眼,可他百口莫辩。
他的确如她所说,不敢来见她。
明明是她将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她,如今她一句颠倒黑白的话,就将错处全部推向他,变成她不明说是情有苦衷。
可偏生,付煜心中清楚,她不说的原因,根本不是因此。
但付煜不能戳破。
半晌,付煜才平静下情绪,他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姜韵惊讶无比
“明日年宴,朕来接你。”
姜韵愣
其实她清楚自己身子的情况,也明白如今的付煜只会比她更
如今怎么会告诉她,他要亲自来接她
付煜走后,姜韵还没有回过神来,刘福知道这件事后,拧眉急道
“娘娘身子未愈,皇上怎么也胡闹起来”
姜韵听得双眸一瞪“口无遮拦”
她如今
他们这些口无遮拦的毛病再不改改,让她如何放心
刘福哑声,半晌才堪堪低下头。
翌日,付煜当真如他所说,
付煜扶她上銮杖时,姜韵象征性地推辞一句
“今日是宫宴,臣妾和皇上同乘一杖,未免有些不妥。”
付煜盯着她一会儿,这时,姜韵才
姜韵轻抿唇,细声说“皇上何必糟蹋自己。”
付煜别过头,他平静地说
“无碍。”
姜韵一时之间也不知他回的是哪句话。
一路无声。
快到太和殿前,姜韵忽然感觉头顶似被人碰了碰,她抬起头,就见付煜捻
“你昏迷那日,洛贵嫔让朕问你一个问题。”
姜韵眼睫轻颤,心下稍紧“什么”
付煜轻轻携住她的下颚,迫使姜韵微抬起头
“你着装首饰处处沾梅,可你所喜,当真是梅”
姜韵哑声,一时之间两人相视无言。
半晌,姜韵才低叹了口气,轻声说“皇上许是忘了,您曾问过臣妾这个问题。”
付煜拧起眉心。
“
付煜想起来了。
他的确问过,可却未放
付煜心尖阵疼,他喉间似被堵住,涩涩地疼
“那你为何身上处处”
话音未,就被姜韵打断“因为皇上喜欢”
姜韵倏然抬头,对上付煜的视线,呼吸有些急促,她一字一句地说
“皇上可能也忘了,臣妾还是一个小宫女的时候,曾问过皇上是否钟爱于梅,自那日后,臣妾才会越
她说“从来都不是臣妾爱梅。”
涩涩麻麻的情绪从付煜心中升起,他一心只认为她爱梅,却不想她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来,竟都错了
姜韵本就是撑着一股气,如今情绪费,她堪堪倒
姜韵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她没有让付煜放开,而是
“殿下,我想念儿了。”
她许久未喊过他殿下,付煜按住扳指,自然知道她这话中不是字面的意义。
如今,她只要喊她殿下,必然是有所求。
她明知他放不下往日的情分,总肆意利用,可偏生付煜如今根本拒绝不了她。
付煜没有说话,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进了太和殿。
一进太和殿,就面对满殿的文武百官,姜韵轻轻拧眉,她被牵着和付煜并肩而行,只走了两步,那些朝臣眼中的怪异就越来越重,连姜韵也生了几分无措和紧张。
本朝的规矩,除了大婚之日,皇后可与圣上并肩而行,其余时候,所有人都要退圣上半步。
姜韵有些不安地喊“皇上”
付煜置若罔闻,一路牵着她走上台阶,姜韵的位置被安排
姜韵心惊胆颤地坐了下来,无措的视线滑过付煜,落
怪不得姜韵。
论位份,贤妃甚至应该比她高半级,可如今她却坐
太后轻轻移开视线,她是喜欢姜韵的。
她也愿意成全皇儿的一番苦心,可她如今却不想看见姜韵,因为她知道,若非姜韵,她的皇儿不会如此颓废。
宴会刚开始,就
“今日年宴,各爱卿不必紧张,如同家宴即可。”
“近日前朝后宫事情不断,朕亦深感其累,趁此机会,朕也有两件事要宣布。”
众人面面相觑,能让圣上
姜韵心下稍紧,尤其是
圣旨有二,封后,储君。
件件和她有关。
满殿安静,没人会
张盛催促她领旨,姜韵好半晌才回过神,跪
付煜扶她起来时,低声和她说
“如今念儿终于重回你名下,他依旧是嫡子。”
“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
“所以,你能不能做到你曾说过的话”
姜韵对上付煜的视线,那刹那间,她忽然意识到付煜指的是哪句话。
殿下不必担心,奴婢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这是她被困住宫中,和付煜相识却不得宣之于世的三年中,她曾经常对付煜说的话。
姜韵不知她是如何回到承禧宫的,她这一日间都有些恍惚,付煜亲自替她解了青丝,站
这是自邱月轩那日后,付煜第一次
他没碰她,只搂着她躺
夜色渐深,月色奄奄一息地落
甚是平静,似乎根本没有年宴上的那两道圣旨。
不知过了多久,姜韵似乎听见身边人哑声地说
“朕不喜梅。”
“我自始至终欢喜的,都是那年梅林中遇见的人。”
姜韵身子刹那间僵直。
她不知付煜话中的人是谁,可此时此景,她再蠢也猜得到。
她听出付煜声音沙哑,似这句坦白对他来说十分艰难。
付煜知道身边的女子没有睡着,他禁锢
许是夜深人静,许是她太过安静,才让付煜敢问出他一直
“这么多年,你说的心悦我,可有一句是真”
话音甫落,付煜颇觉荒唐地闭了眼。
他堂堂天子,何至于为了一个女子如此
但话已说出口,付煜就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姜韵眼睫轻颤,不知过了多久,她堪堪睁眼,稍仰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付煜,眸子中闪过一丝恍惚,她说
“那年
付煜从不知,那日之后,她已经许久未曾做过噩梦。
年少相依,数年陪伴,她信他至此,怎会没有一点真心
倏地,付煜打断她,涩声堪说
“这就够了”
皇后被废后,他去过坤宁宫,也去过冷宫。
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他所中断子散是何人所为。
也知道她想要甚。
这些种种,得她如今一句话,就够了。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就写到这儿,有番外的话,就这两天会更,没更就是没有番外
之后围脖会有一次抽奖,大概月底吧
晋江这边也会抽一些者送晋江币
对于这后面一段时间的断更,和一直追更的者说声抱歉,有点累,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开新文,调整心态,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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