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您身子都病成了这样,还是差人去给王爷书信一封,叫他赶紧回来吧。”
黄花梨木六柱架子大床上, 一个妙龄少妇衣着简薄,正倚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坐
但女子似是病得很重, 汤药都喝不进去。丫鬟喂了几口,她全都吐了。
“我这身子无碍。睡一会儿,养一养就好了。”少妇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气喘吁吁, “都是旧疾了, 从前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叫王爷他军务那么忙,且这次又是奉旨去办差的, 哪能打搅了他。”
伺候的丫鬟都快急哭了。
“从前您哪是这样的从前虽偶有小病,但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您这次可是病了快有一个月了。王妃,您病成这样,总该要告诉王爷一声的。从前他驻军
提起王爷, 少妇目光闪烁了一下。她似有一瞬的犹豫,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青菊,碗给我吧。”少妇还是想能早养好身子的,所以,她虚弱无力的颤着手接过药碗,自己憋着气, 仰头一口气将碗中那黑乎乎的药汁儿一饮而。
“我想睡会儿。”
叫青菊的丫鬟只能听她的话,扶着她躺下去后,又认真替她掖好被角。
许是药效的作用,很快,少妇就睡着了。
青菊见状,便灭了内室的几支烛火,默默退去了外间守着。
“王妃如何了”等
青菊摇摇头,一脸的惆怅“不见好。”又说,“比往年严重。”
“怎么会这样”紫棠也担心。
她们都是魏王府的丫鬟,魏王是今上的皇长子,这里是皇长子府。而躺
秋冬换季之际,魏王妃病倒了,但魏王却不
主子如今病得严重,可却不让谁。心中有苦,身上有病,她全都一个人扛着,生怕耽误了王爷什么。
可府上的府医开的药吃着不见好,外头请回来的郎中瞧了也不见好。若再不去宫里请了御医来看,怕是会耽误了大事儿。
所以,紫棠决定自作主张一回。
“王妃不让去宫里说,但没不让告诉姚家。我们去告诉夫人,至少得叫夫人知道。”
紫棠口中的夫人是姚夫人,是魏王妃的母亲。
二人一番合计下,便决定了。
姚夫人连夜过来探望女儿,眼瞅着一月前还好好的女儿竟病得如此,她不免伤心落泪。之后,她亲自想法子送消息去了宫里。
宫里太后等人知道后,不仅赶紧差了御医来瞧,还给
魏王没立即回京,不过,也是
魏王回府时,王妃的身子已渐渐好转了。还卧床养着,但脸色却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难看。
这日姚家的老太太正带着刚和离回京的姚家大小姐侍奉
内室突然就静悄悄起来。
魏王也没想到内室竟有女眷
而那边,姚家祖孙已经起身迎过来行礼了。
姚家祖孙于魏王来说,都是熟人,是旧相识。
甚至,是比王妃还熟的熟人。
当初,和魏王定下亲事的,其实是这位姚家大小姐。
所以,魏王直接免了祖孙二人的礼,且待其二人还颇为恭敬。
姚大小姐虽是和离之身,但身上却并不见丝毫愁郁之色。相反,她性子较之从前更为明媚活泼。即便是
而这一幕,深深的看
她忽然想到,其实这个姐姐才是王爷的良配。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她和王爷的坚牢多了。
虽然后来和王爷成亲的是她,可婚后她和王爷一直都是两地分居。王爷领军驻扎
说来也真是太巧了,五年之后,王爷总算领兵回京了,姐姐竟也和离归来。
如此种种,若说他们二人不是天赐的良缘,她也不信。
虽她如今才是王爷的妻,可其实她才是横亘
他们郎才女貌,站
“咳咳咳”近来总是爱胡思乱想,越是这样想,她心里越是不好过。本来已经稍稍好一些了,如今却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姚家大小姐姚品妍本来要走的,见状,连忙又折身回去。
而魏王听到妻子的咳嗽声,也望了过去。二人本来离得就不远,这会儿又一道往床边走,难免急乱之下会有一些默契的举动。
而这些举动看
“你怎么样”魏王疾步过去床边走,撩袍挨
那边姚品妍也十分紧张和担心“对啊妹妹,你感觉如何”又说,“方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王爷回来了,你反倒是更严重了。”
“多谢姐姐关心,我无碍。”魏王妃虚喘几口气后,才笑着道,“今日劳烦祖母和姐姐了。天色不早,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姚品妍不放心,认真打量着她脸色,忍不住道,“你看你这气色,小脸煞白的,你怎么能说你没事。”
然后又一顿张罗,让青菊她们几个赶紧再把府医请来。
还说,若实
可姚品妍越是如此,魏王妃就越是身子不好受。
她多思多虑,心中郁结成疾,姚品妍和魏王正是病因。
再加上,她心系魏王,爱得太深,太小心翼翼难免患得患失。
青菊是侍奉
青菊忙说“大小姐,奴婢等知道如何做。天不早了,如今又冷,您还是陪老太太先回去吧。若心中挂念着我们主子,改日再来探望,也不迟的。”
姚品妍一愣,似是这才觉出不妥来。
她颇有些尴尬,忙对着魏王夫妇俯身告辞道“那臣女退下了。”
魏王冲她颔首。
之后的日子里,姚品妍倒是常来。不但她常来,姚家众人都常来。
甚至,魏王妃亲耳听到过老太太对姚品妍说的话。她说,二姑娘一直久病不起,怕是不行了,你和魏王才是真正的有缘人,此番常往魏王府上多走动着些,日后万一哪日二姑娘走了,你也好就此做个续弦。
当年,本来你祖父定下的,和魏王的亲事,也是你。
姚品妍起初不同意,但很快的,她就渐渐被老太太说服了。
再之后,就是如今的这一幕,姚家祖孙登堂入室,俨然一副她们早已是这座府邸女主人的模样。
王爷军务繁重,不常
夫妇二人,并不曾有多说几句话的时候。
倒是姚品妍,魏王妃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打扮得极为娇俏妍丽。然后会眉飞色舞的跟她说,她方才过来,
还说王爷人好,身份那么尊贵,为人却礼遇又客气。
他感谢她这些日子来对王妃的照拂。
一次次之后,魏王妃便渐渐有些心如死灰。
夫妻二人,倒也不是没有独处的时候。只是魏王妃一直病着不见好,且性子也越来越寡郁阴沉,不似姚品妍那般跳脱明媚。
魏王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二人常常枯坐无言。
想着自己和王爷的相处,再忆起之前大小姐和王爷的相处魏王妃心中越
心已死寂,倒越
事到如今,她只是担心儿子。
她死后,王爷总是要续弦的。不论未来的那个魏王妃是谁,她和她未来的孩子总能危及到康安的地位。
康安还那么小,她不想他之后的日子都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所以,魏王妃心渐渐死戚后,开始认真安排起后事来。
“臣妾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她凭窗而坐,身上盖着毛茸茸的毯子,容颜静谧。
而旁边,魏王伴其身侧,闻声黑眸探了过来。
“不要胡说。”他语气严肃又温和,“太医说你是忧思成疾,是想的太多思虑太多。只要心里能放下一些事,等开春了,病就能好了。”
她是有心事,可除非她自此再不把王爷放
很多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得下的。若心病真如此好医的话,这天下又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死于忧思成疾呢
人心是最难管得住的。
“还请王爷听臣妾说完。”魏王妃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有数,她如今只想
魏王黑眸一直定
他忽然想起来,新婚之夜,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双眼又黑又亮又灵动,似会说罢一般。
这才几年
夫妻之间,虽谈不上有多少感情,但责任却是有的。何况,他们还共同育有一个儿子。
所以,魏王对妻子,十分尊重。
“王妃但说无妨。”魏王语气认真。
魏王妃突然主动了些,艰难的挪了身子,她想靠进丈夫怀里。魏王见状,先是有一瞬的怔愣,但最终
靠
她安详闭上双眼,静默了一会儿后,才说“王爷,臣妾的身子怕是不行了。不管当初王爷想不想娶臣妾,可臣妾都是您的
“王爷,您定要答应臣妾,要永远都爱护康安。哪怕日后,您再有了别的儿子,也千万不要冷落了康安。他还那么小”
“本王答应你。”魏王搂着人,心有怜惜之情,他下巴抵
“嗯。”魏王妃点头,但心中却是没能全然放得下的。
转眼冬去春来。
随着一日日暖和起来,魏王妃身子倒是比冬日里好了些。只不过,经此一病后,身子彻底垮了。
如今,是再离不开药。
也再没有从前那样的神采。
更不要说,打理这阖府上下的庶务了。
而姚家祖孙,倒是更常往府上来了。
魏王妃不好叫他们不来,但她们每来一回,她也的确是病又加重一分。
就这样日积月累,日子久了,等过了夏,再入了秋,魏王妃这回是彻底倒下,一病就再没起来过。
等到宫里也来人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病得迷迷糊糊时,仍见那祖孙二人寸步不离守
魏王妃已经看不清什么,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一个轮廓来。
她艰难的伸出手,去拽了拽魏王手。魏王就坐
“王爷答应过臣妾的。”她说,“要好好好照顾康安。就算就算续娶,也定要要一如既往疼爱康安。否则否则臣妾便是做了鬼,也不能安心离开。”
“好本王答应你。”魏王是战场上厮杀的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儿眼见着妻子就要撒手人寰,他也难免动容,心有不舍之意。
他紧紧攥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承诺“你说什么,本王都答应你。”
魏王妃却轻轻阖闭上双眼,几滴泪瞬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还想再说几句,可身上却没力气了。
魏王见她还有话说,立即倾耳去她唇边听着。
她语气极微弱,纵魏王耳力超凡,也是听得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只隐约听她说“臣妾臣妾心倾王爷,不能自拔。但凡能少爱王爷几分,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一步。”
说罢,她就彻底没气了。
后面显然还有未之言,只是,她人都走了,自然什么都说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