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二人这会眼睛个比个地红,一时竟也没法从表象分出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不过表兄仍
她不计较,崔缇却是要计较计较。
凭什么她好好的夫君要卷进西京三角虐恋的狗血事儿,凭什么窦清月不好了,她的行光也得受连累
栽了一下流了那么多血,她想想就心疼。
她眼睛看不见,只能继续瞪着那圆木凳,只将其当做是窦清月本人“你随我来。”
白棠扶着她出了房门,回头看向病歪歪丧良心的表小姐。
窦清月惊得吸了口凉气,崔缇敢推她就够使人惊讶,前世她表嫂纯纯的绵羊性,要不是表兄看得紧,早被人捏扁揉圆欺负地没了边。
这一世重来,她胆肥了不少,敢挑衅,敢推人,敢下战书。
她啧了一声,前后脚的功夫出了这扇门,两人来到僻静处。
崔缇歪头脑袋和白棠窃窃私语,从白棠那得知窦清月这一遭跳湖付出的代价不轻,她冷笑一声“别以为你命不久矣就能任性妄为,窦大将军惯着你,我不惯着你,离我夫君远点”
“”
号钟、绕梁乍一见少夫人朝人放狠话,眼睛瞪得比猫脖子挂着的铃铛还圆。
天呐吃醋
窦清月面色白如纸,
作死有了现下局面,更连累表兄受伤,若是姑母来骂她,她听听也就是了,崔缇和她耀武扬威摆正牌少夫人的架子,她不客气地嗤笑“别以为你是个瞎子,就能不把我放
“也好过你心毒”
裴宣昏迷不醒的空当,两个爱慕她的女人小孩子似的吵起来,互相揭短互相嘲讽,崔缇胜
她嘴笨,架不住嘴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债都打算讨回来,窦清月嘴倒是好使,但气不足,说两句话咳好半晌,咳嗽的功夫崔缇里子面子都凑齐全。
闹到最后,
“你最好给我警醒些,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崔缇拿起裴家少夫人的派头,撑着白棠手臂慢悠悠走开。
走出一段路,她问“我方才,表现的还算可以罢”
白棠眼睛
赢了窦清月一回,崔缇提着的心有了片刻舒缓,她担心裴宣的伤势,忙不迭回房照看。
她们都走远了,窦清月捂着帕子喉咙咳出一口血。
她前世害了崔缇一条命,这一世崔缇骂她活不长。
她也的确活不长了。
窦家拒了宋家的求亲。
宋子真眼瞅着日渐憔悴,只他对窦清月仅仅有一面之缘的欢喜,远不到情根深种,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郑无羁拎着酒壶跑来安慰他,而后两人约好去别苑看望昏睡的裴宣。
人会老,兔子也会。
她眼睁睁看着少女随着年岁苍老了容颜,直到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再也跳不起来,没打采地窝
“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
“我很快就要死了,相识一场,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可以喊我行光。”
“行光”兔笑了笑“真好听,是行走的光的意思吗”
“你说是,那就是。”
“怪不得呢。
兔以前
她眼睛红红的,比仙宫最好看的红宝石还鲜亮“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
那仙君说不出话。
等了又等,她还是老样子,兔习惯了,也不觉得难受,只是想到就要死了,她忍着泪“行光,你要记住我,我死了,没人记得,很可怜的。”
“好,我记得你,我一定记得你。”
“你一个凡人,又能记多少年”
仙君以凡人的身份来到她身边,伪装地很好,她认真道“我活多久,就会记多久。”
“真好。”兔看着远处的天空“谢谢你记得我。”
山风很冷,她大限将至,忍不住瑟缩一下,仙君抱紧她“姣姣,你不要睡。”
“可我好累”
她沉沉闭上眼。
仙君再也见不到那双比红宝石还漂亮的眼睛。
兔去了。
文曲星活了万年,第一次尝到极致的苦涩,枉她贵为仙君,却救不了心爱的小姑娘。
她茫然看向上苍,而后风起云涌,怀里的老兔被卷入轮回。
红尘滚滚,劫数难逃,她站起身,去寻找她守了千年的姣姣。
一阵啼哭声震天彻地,文曲星降生
某一年,皇帝携一对儿女来道观卜算国运,观里的小孩见着那皇朝的小公主看得移不开眼。
“你是谁”
小公主娇娇俏俏地问道。
“我是这座道观未来的主人,你可以喊我小观主。”
“那你可以带我玩吗”
“可以”
这段友谊经年不变,眨眼,十二年过去,十七岁的小观主做了这道观真正的主人,而那位皇朝的公主才被许了婚。
“我要嫁人了婚礼那天,你会来吗”
她心口闷闷的,却不知为何闷闷的“我会来,我要看你开开心心出嫁。”
长大成人的公主走上前来抱抱她,体温蔓延过来,她生出强烈的不舍“你喜欢你以后的夫君吗”
“不喜欢。但父皇旨意已下,覆水难。”
“你不喜欢,那我帮你”
“你怎么帮你不要做傻事”
适时,东岳国妖孽横行,修道之人骇于妖孽凶残,无不
十七岁的小观主与心机深沉的帝王做了一笔交易,背负斩妖剑踏上一条荆棘路。
公主大婚当日,小观主持剑灭群魔的消息传遍神州大地,婚礼行到一半被喊停。
帝王领着一干臣子去东门迎接他们的英雄。
公主很开心“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小观主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却不敢看公主的眼睛。
仿佛那里有世间最璀璨明艳的颜色,轻易看不得。
兜兜转转,公主没嫁成人,欢欢喜喜住进道观。
小观主为东岳神州卖了一辈子的命,最后为苍生流血,为公主落泪。
哭,也不知是
她耗修为,以一人之死换来天地清气,妖孽诛。
死后的第十年,公主大哭一场,随她而去。
人人都说这是殉情,可惜木讷的小观主看不到了。
红尘轮转,又一世。
潜心修道的道士为了见红颜一面舍了三清,哪知那女子瞧着纯情,实则是最坏的妖,勾得她魂不守舍,害得她无法回头。
“我要杀了你”
“你杀。”
女妖握着她的手,媚眼轻抛。
再到后来,道士破开血肉剜出自己的丹心送到女妖眼前“既是你要的,我给你就是。”
她满手鲜血,唯独那颗丹心炽热
也灼伤女妖的眼。
她的眼倏尔通红,颤颤地落了泪,茫茫然不知为何要哭。
小道士死
她服下丹心功力大涨,有了通天彻地的大能,却没逃过天道的最后一问
“你可有愧”
愧
她早忘记愧疚了
既是妖,何必执著人性
可她的心不这样想。
她有愧。
问心有愧。
巨大的旋涡笼罩了她,入目可及都是道士的鲜血,是前尘的诸般幻影。
她
竹妖无心,却有道士馈赠的丹心。
她看到了她的真心。
于是疼得死去活来。
天道的最后一问她没扛住,不能飞升,许愿下一世偿还道士的情债。
是了,道士对她有情。
奈何太笨了,若非看见她的心,她压根不晓得这份痴恋。
若早晓得,若早晓得,她定舍不得伤她。
一世世的轮转,一世世的错过,这遗憾多了一重又一重。
既知从何处来,当知从何处去,转世的文曲星顺着轮回道看清她与姣姣的另一世。
第七世,她早早迎她进门,做了裴家少夫人。
她为她剔除细小鱼刺,搀扶她避过一处处大小坑洼,她爱护她,仍不敢亲近她。
晚到一步,她心心念念的人已经跌入荷花池,生机不存。
尖锐的痛如刀尖扎
“行光”
崔缇一夜未睡守
满是雀跃的那声“行光”直直入了裴宣的耳,生生世世的羁绊缠绕着她的心,她顷刻温柔似水“娘子。”
“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诉阿娘,我”
她喜得语无伦次,裴宣拉住她的手,眸光克制不住地描摹她眉眼。
这就是她的小姑娘啊。
崔缇受不住她看,耳垂一直
裴宣噗嗤笑出来,牢牢抱住她腰“是呀,我是睡傻了,这么久才把你哄到手。”
斯文正经比佛陀还寡欲清心的文曲星,八世轮回,归来已经是文雅的流氓。
“娘子,你再喊喊我”
她嗓音着实勾动人心,崔缇被她害得小鹿乱撞,轻抿唇瓣,柔柔软软喊道“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