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钱三今天在不在家”与李明秀同分到一个组的除了周兴成,还有一个叫秦彩凤的女孩,不过年龄比李明秀还要大一些。
“今天赶集,说不定他还在镇上吃酒打牌呢你不用担心,有我们一路,即使他在家也不怕他发疯。”李明秀安慰说。
说起来这个钱三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贫困户,四十郎当年纪,却从年轻的时候就游手好闲,喜欢好吃懒做。
后来虽然结了婚有了一个儿子,但是出去没打两年工就回来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在家里无所事事就与镇上的一些混子混在一起了,每天吃酒打牌,常常发脾气打媳妇和儿子。
后来他媳妇实在受不了,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一个人出去打工拉扯儿子,等到儿子初中毕业,就带着儿子一起外出打工去了。
于是只剩下了钱三与他老娘钱婆婆一起过日子,守着三间土坯房,房子后面的墙垮了个大洞,就用木头撑着用纸板挡着,跑风漏雨不说,还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钱三每天游手好闲,家里只靠六十七岁的老母亲做点庄稼、小菜,喂几只鸡鸭,勉强能够糊口度日,但是他却根本不管这些,每天跑东跑西,哪里有人家红白喜事,他都会跑去白吃白喝几天,丝毫不管老娘的死活。
前些年村里评贫困户的时候,钱三家的条件确实够得上贫困,所以就评成了贫困户,给他老娘吃了低保,每个月有90元,还给他一个公益岗位,就是打扫村办公室外面那条水泥公路,每个月有00元钱。
然而,这些钱全部都进了钱三的口袋,该他干的活却被他支使老娘去干,他把钱全部都拿去吃喝打牌了,老娘却累死累活。村里后来警告他,如果他再让老娘去扫公路,不自己干,就把公益岗位给取了,他才不情不愿,每隔两三天打扫一次,马马虎虎地。
而且,每次帮扶责任人到他家,只要钱三在家,就会连声叫穷,还向帮扶责任人要钱要东西,甚至还威胁说,不给钱的话,他老娘娘饿死了,就要去告状,把几个女同志都吓哭了。
因此他们家的帮扶责任人叫苦不迭,干不了多久就会找领导换人,死活不愿意招惹他。县委统战部的领导也没办法,最后只好让大家轮流帮扶钱三家,每人负责三个月,现在轮到秦彩凤了。
“你们两个记着,以后轮到钱三家的时候,走访的时候多叫个人一起,这样安全些。”周兴成也在旁边提醒两个女孩子说。
“是呀,如果你们下来的人不多,可以叫上村里的干部一起。钱三那混蛋有时候吃了酒喜欢犯混。”跟他们同一个车的村主任万洪江也点点头说。就是因为要去钱三家里,所以万洪江才跟了这一组帮扶干部一起,他和村支书齐方明
之前连续下了几天雨,机耕道上泥泞无比,好在昨天就晴了,今天从中午开始还出了大太阳,泥土路基本都晒干了,小车才能够开到各处去。
李明秀她们这一组沿着村办公室出发,小车开了向西的机耕道,下了一个长缓坡,从飞龙桥经过,穿过几块鱼塘,直接奔龙坳丘下的院落而去。
先到了几个贫困户家里,为他们送上棉被、春联和两桶油,又给他们宣讲了20年政府对种植、养殖产业的补助申报政策,得到贫困户的感激。
有的贫困户要抓鸡给他们,有的贫困户杀了猪要拿一块肉给他们,有的贫困户要拿鸡蛋送他们,都被他们拒绝了。
随后,小车来到了钱三家里,三间风雨飘摇的土坯房,在旁边一些高大的砖房和两层小楼间显得非常矮小,且不起眼。后面是一遍竹林,再往后便是龙坳丘。
周兴成、秦彩凤与李明秀来的时候,看到钱三的老娘钱婆婆还有门口坐着摘菜,黝黑的脸上瘦削得仿佛只剩下皮包着骨头,身上穿着厚厚的满是灰尘的破旧棉袄,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目光不带着任何情感。
“钱婆婆,你吃过饭了吗”没有看到钱三的身影,秦彩凤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堆着笑容上前叫了一声。
钱婆婆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目光微微地闪动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继续摘菜,仿佛没有看到来人一般,她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灵便了,也不知道她听到了秦彩凤的招呼声没有。
“老人家,快过年了,我们来看看你。”周兴成上去大声地说,钱婆婆这才放下手里的菜站了起来。
“哎呀,是闺女来啦。我耳朵眼睛都不好使,没有看到是你们呀。”这时,秦彩凤也走到了面前,钱婆婆似乎才认出她,脸上扯动了几下,仿佛是在笑一般。
“钱婆婆,过年了,我们单位给你买了裤子和油。还有两幅春联,贴起来好过年。”秦彩凤上前把东西递给钱婆婆,同时大声对她说,李明秀在旁边给她们拍照。
“好好好,感谢国家,感谢你们,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钱婆婆抹了抹眼睛说,她今年七十八了,虽然没有文化,但是经历过解放前的苦日子,心里一直记着政府的好。
“婆婆,现在扶贫是国家的一件伟大事业,要让我们国家的所有贫困群众全部能够过上好日子。您老要保重好身体,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李明秀连忙对她说。
“我知道,国家好,你们也好,都好。”钱婆婆不断地点头说。
“谁呀在我家吵吵吵,要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就在这时,突然钱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随后屋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啊!”秦彩凤吓得惊叫了一声,她站在门口,看到钱三正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从里屋走出来,连忙后退,拉着李明秀一起退到坝子里。
“过年了,都送了些什么东西呀就这些,没点钱没钱怎么让人过年呀是不是你们把发的钱都分了我跟你们说,过年再怎么说也要发个八百一千的,不然我要去告你们。”就在这时,钱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走出来,看了看钱婆婆面前的被子和两桶花生油,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钱三,又喝多了在这里说胡话呢。”不过,万洪江却从周兴成背后闪了出来,冷着脸喝道,“你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又不痴不傻,凭什么国家要养着你
你是不是又有三天没有扫公路了还不快滚去打扫,我告诉你,公益岗位有多少人都在等着呢,你要是还这个样子,那过年后村上就要收回来分给别的贫困户了。”
“万主任,我不就是发几句牢骚吗给我讲什么大道理。老不死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扫路。”钱三在村里有些横,但是对村支书齐方明和村主任万洪江却也是有些敬畏的,因此嘀嘀咕咕地嚷着,随后竟然朝着自己的老娘吼了起来。
“这种活怎么能够让钱婆婆去干呢”看到钱三竟然吼自己的娘,李明秀忍不住怒目朝他喝道。
“她不去谁去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等着吃饭,什么活也不干再说了,关你屁事呀,你要操老子的心那你去帮老子扫呀。”钱三双眼一瞪,向前两步,目光狰狞凶巴巴地对李明秀吼道。
“钱三,你他娘的吼什么吼县上的干部来帮扶你们家还有错了你他娘的有本事不要叫穷呀,自己出去挣钱回来自己用,不要靠国家养你呀”万洪江看到李明秀吓得一哆嗦,与秦彩凤吓得直往周兴成背后躲,连忙上前喝道。
“帮个屁呀帮。一天天只知道来问东问西,这样要签字,那样也要签字,一年到头才送这么屁点东西,还不够老子打几天牌呢。”
看到万洪江出头了,钱三顿时哼了一声,一边在门口抓起一把长笤帚向外走去一边嚷着,还斜眼瞪了瞪李明秀与秦彩凤,吓得两人直躲。
“这个混球。李同志,秦同志,你们别理会他,他这是喝了点黄汤发酒疯呢。”看到钱三走后,万洪江摇着头骂了一句,又对两个女同志说。
“就是可怜了钱婆婆。”李明秀与秦彩凤摇着头说。
“唉,也是家里没有女主人打理,没有管着钱三。前些年他婆娘没走的时候,虽然他也混,但多少还是要出去干点活挣几个钱回来。就是喝不得酒,喝酒就会闹事,打他婆娘,也是打得太狠了才会带着娃儿走了的。”万洪江也摇摇头说。
随后一行人安慰了钱婆婆几句,又去其他贫困户家了,从龙坳丘绕了一圈回来,又到了离张山水家不远的山杈的另一边,去了贫困户陈光兰家里。
陈光兰今年四十多岁,家里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公公,已经瘫痪十多年了,下面还有两个半大孩子,男人特别老实憨厚,不会任何手艺,只知道干点农活,日子过得很艰难,几乎全靠她一个女流之辈撑着这个家。
但是陈光兰对生活却非常积极乐观,再苦再累也没有抱怨过,一心想着照顾好公公,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虽然男人没本事,但只要天天跟着自己一起干活,她还是觉得幸福的。
“哎呀,真是太感谢国家了,也感谢你们,为我们考虑这么多,对我们的帮助特别大。这是我做的苕粉条,不值钱,拿点回去尝一尝吧。”
看到帮扶干部给她家送东西来,陈光兰非常热情地招呼着,她家的院坝里正搭着一个个两米高的架子,上面晾晒着长长的灰黑色的粉条,是她自己用红苕做成的。
陈光兰年轻的时候在广东一家食品加工厂打过几年工,她心思灵巧,竟然将加工红苕粉条的手艺学了七七八八,近些年家里困难,到了冬季时间比较闲,而家里种植的红苕还不少,就试着做成红苕粉条。
没想到味道还不错,村里就有人买一些,再拿到镇上卖一些,一个冬季倒也能收入一两千元,对他们家来说算是一大笔收入了,所以她一直坚持做了好几年了。
只不过,陈光兰的红苕粉条晾晒干后,卷成了一米来长一捆捆的,一般的口袋根本装不下,有长长一截露在口袋外面,要是带得远一些,很容易弄脏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要去其他人家里。大姐呀,我们给你个建议,以后你这粉条晒得半干后,可以拿一些这么大的碗来,将粉条卷起来放在碗里,然后再倒出来成一团团的晒干,那样的话不但方便包装,拿去卖的话也好卖一些。”三人都纷纷推辞,而李明秀还给她提了一些建议。
“哦,你们放在车上带走,是不是怕弄脏了这样吧,我多用一个口袋,把两头都包起来捆紧,这样就不会弄脏了。以后我就听你们的,照你们说的那样弄,想想也确实会好一些。”陈光兰立即忙了起来,很快就包了三袋红苕粉条硬给三人放到车上去了。
“大姐,你这粉条在镇上能够卖多少钱一斤呢”秦彩凤问道。
“农村的东西都不贵,在镇上卖的五块钱一斤,村里人要只收他们四块钱一斤。自己家种的红苕,自己的劳力,都不值钱。就是向别人买一些红苕,也只要五六毛钱一斤,而一斤红苕可以做半斤粉条,我们也赚不少了。”陈光兰笑着说,精明中透着朴实,也有一些知足的意味。
“那好,这些红苕粉条就算我们买的吧。这三大包我看也有十斤左右,这五十块钱你们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们回去要被领导批评的。”李明秀拿出五十块钱,也硬塞到了陈光兰的口袋里。
“哎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这是感谢你们的,怎么好倒收你们的钱呢”陈光兰连忙推辞着。
“刘家屋里的,你就收下吧。县里的干部都是有纪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再说你们两口子也辛苦,每天半夜就起来忙活,还有老人和孩子指望着你们呢。几位同志,陈光兰自家做的红苕粉条,虽然看着样子不怎么样,但是味道还是很好吃的,毕竟是用红苕加工的,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万洪江在则旁边打着圆场,陈光兰再三地感谢着收下了钱,一幅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我感觉钱三与这一家对比起来真是差距太大了,一个凭借自己的劳动想办法致富增收,一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真的是两个极端。”离开陈光兰家后,秦彩凤感慨地说。
“是呀,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有钱三这种游手好闲的极品,又有陈光兰这种自力更生的典型,扶贫工作真是任重道远呀。”李明秀也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