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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胸中郁结的淤血,呕出来没关系,呕出来更好一些。”
宋皎蹙着眉,躺
胡说,他现
脑袋疼得厉害,胸口还是闷闷的,好像还有一口淤血。
而后他听见谢二爷问“人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给了个稳妥的回答“大概要等几天。”
下一刻,宋皎就伏
谢二爷连忙过去扶他“卯卯”
宋皎用衣袖抹了抹唇角,想要问他,想了想,还是自己站起来了。
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要出去看看。
他刚才好像看见一个棺材了,但是那个棺材
他好像也看见谢沉了。
不行,他一定要去确认一下。
谢二爷拉住他“卯卯”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暗示,但是宋皎一心想着要自己出去看看,平素心思缜密,这时候,竟一点儿都没有听出来。
宋皎没什么力气,想要推开他的手,声音也一阵
谢二爷拦不住他,只能摆了摆手,让人把大夫请下去。
士兵们出去了,把门也关上了。
宋皎还要去开门,却因为门锁住了,要去扯门栓,却不知怎么的,一直弄不开。
他忍不住,气恼地拍了一下门扇,就要落下眼泪。
他一边哭,一边轻声道“沉哥没死,沉哥没死”
宋皎终于忍不住,回手,
下一刻,有人从身后抱住他“卯卯,别哭了。”
宋皎根本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只当是幻觉,哭得更凶了,眼泪糊了满脸。
谢沉有些无奈,只能把他抱得更紧,扶住他的脸,让他回过头来“卯卯。”
宋皎泪眼朦胧,满眼的眼泪看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愣
谢沉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好让他看清楚自己,又握着他的手,让他摸摸自己的脸,还是温热的。
宋皎定定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宋皎又哭又笑,喊了一声“二叔,是不是”
谢二爷点头“卯卯,是。”
宋皎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宋皎当即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谢沉“你快点躲回去。”
谢沉走到屏风后面,打开暗道,
谢二爷过去开门。
没多久,王旷和王家的一个将领,也是王旷的一个叔叔,两人带着兵,朝这里走来。
王旷喊了一声“二爷。”
“嗯。”
“我听说宋皎殿下过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王旷当然不是来探望宋皎的,他只是迫于王家立场,过来查探一下,看有没有异常。
王二当家到底放心不下,所以让他过来看看。
说实话,王旷的心里也很难过。
可是现
他上次能够放过宋皎,这一次
王旷走进房间,看见宋皎躺
床前还有一大滩血迹。
谢二爷解释道“卯卯和沉哥感情好,一看见灵堂,就”
王旷不语,另一个将领提醒他“二当家说”
正当此时,宋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费力地转过头,看着王旷,双眼通红“我想把沉哥的棺椁,送到爷爷身边,可不可以”
王旷顿了顿,看着他,最终还是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另一个将领有些急了,碰了一下他的手肘“诶”
“爷爷大计将成,这两个殿下
这也是谢沉的计划。
他被困
只是他
宋皎
王旷会答应的,他知道。
果然,等王家人走后,宋皎立即打起神,披上素白麻衣,给谢沉“披麻戴孝”,
谢沉含了一颗药丸,躺回棺材里。
他们
宋皎抱着谢沉的牌位,走
身后是马车载着的,谢沉的棺材。
宋皎脚步坚定,走
王旷架着脚,坐
加紧赶路,一路上凭借王旷的手令,畅通无阻。
终于
王二当家绕着宋皎和谢沉的棺材转了一圈,最后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去了。
“快进去吧,大哥正等着呢。”
人家都到了眼前,不可能不让他们进去。
再说了,谢沉的尸首到了眼前,谢老当家见了,一准要心痛死。
这样也就不用他动手了。
谢老当家这几天也
要是能
于是王二当家还派人帮忙把谢沉的棺材卸下来,就放
而后一身素衣的宋皎先进了房间。
“谢爷爷。”
房间门窗紧闭,没有一丝风透进来,榻前垂着帷帐,死气沉沉。
宋皎上前,掀开帷帐“爷爷”
谢老当家躺
宋皎
谢老当家睁开眼睛,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卯卯”
虽然知道谢爷爷是
好像谢爷爷是真的病了。
宋皎连忙试了试他的额头,拿了巾子给他擦脸“谢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谢老当家摇了摇头“没事,卯卯别怕。”
宋皎正色道“我不怕,谢爷爷,我不怕。”
“好,这才是我谢太冲的孙子。沉哥呢沉哥怎么样”
“沉哥也没事。”
“好。”
明天是一场硬仗,宋皎就睡
谢爷爷也是一夜没睡,宋皎听见他忍着咳嗽,闷闷地咳了一夜。
他起来,要给谢爷爷拍拍心口,顺顺气,谢爷爷就说没事,让他去睡。
翌日一早,宋皎便听见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王二当家带着他的军队到了。
宋皎从榻上翻起来,披上粗布麻衣,推开窗子,朝外看去。
谢沉的棺材还放
成千上万的士兵,
他就站
宋皎看见正中那个大铜鼎,心想,光是祭天还不够,王二当家一定还让人
和“大楚兴,陈胜王”的道理一样。
他要顺理成章地篡位。
“天命护佑,大齐国祚绵长,陛下圣体安康”
没多久,王二当家就将祭天词念完了。
这时,宋皎推门出去,众人都看向他,王二当家也回头看他。
宋皎张了张口“陛下”
他说不出来,于是他身后的小太监替他大喊“陛下驾崩了”
宋皎定了定神“王二当家,陛下留下手谕,请你再找两位大臣,一同来看。”
惊喜来得太快,王二当家当即点了自己家里的两个将领,随他一同进去。
不管手谕内容如何,他都能修,都能改。
殿中死寂,没有一点儿生机,帷帐依旧静静地垂
小太监先过去看了一眼,随后是两个将领,他们两个都走上前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朝王二当家点点头。
王二当家大喜过望,最后一个走上前去。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
谢老当家将长剑抽出,再送一剑进心口。
长剑抵着王二当家的心口,送到了底,谢老当家却不肯松手,拽着他的手,把他往死里捅。
隔着帷帐,帷帐都被谢老当家扯下来,谢老当家直接下了床,抵着他,把他往门那边推。
谢老当家白
猛虎虽然老了,但他还是猛虎。
没有人可以轻视他,没有人可以把算盘打到他的头上来。
一时间整个殿中、殿前,都是他的怒吼。
惊扰得风云变色,惊天地泣鬼神。
如同落了一场血雨,红点洒
跟随王二当家进来的将领,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宋皎用长剑指住了脖子。
哐当两声,刀剑落
台阶下面的王家军们,看见这样的场景,或失了神,或拔刀想要上前。
可是下一刻,放
棺材盖儿被劈开,谢沉手握长刀,从棺材里站起来,手起刀落,就砍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叛军将领。
他抹了把脸,抹去溅
“诈尸了。”谢沉朝他们扬了扬下巴,“来,都来。”
猛虎只是带着他的孩子们,学习狩猎,学习绝境反扑。
那头儿,王二当家靠着门,像一个破口袋一样,滑坐
谢老当家捏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拖出门。
他走下台阶,一步一步,站到那个祭天的高台上。
“老子今天,就拿他来祭天,老子感觉身体好极了,还能再打一百年的仗”
谢老当家一抬手,想要把王二当家的尸体丢下去,想了想,还是直接把手里的长剑丢下去了。
“来啊还有谁想杀老子刀就
谢老当家把尸体丢开,张开双臂“来啊”
没人敢上,谢老当家嗤笑一声,从一旁拿起长戟,自顾自地开始挥舞。
就像是当年,向庆国宣战一样,当年他无所畏惧,意气风
没多久,外面也传来喊杀声,范开与慧静夫人也到了,城中王家军,全部投降。
该招降的招降,该关押的关押,该砍头的直接砍头,宋皎和谢沉安排这些事情。
宋皎扯了扯谢沉的衣袖,轻声道“王旷。”
谢沉颔首“我知道,先押,过一阵子再放。”
谢老当家不为外物所扰,虽然有些体力不支,偶尔要竖起长戟,支撑着身体,歇一会儿,但他还是坚持把一套招式舞完了。
等结束了,他支着长戟,歇了一会儿,对宋皎道“卯卯,派个人去把锣鼓队喊过来。”
“好。”
宋皎知道他想听什么,等锣鼓队来了之后,不用谢老当家亲自吩咐,宋皎就让他们吹上花轿。
谢老当家丢开长戟“沉哥,你去料理事情,卯卯,扶我回去。”
“好。”
谢沉继续做事,宋皎扶着谢老当家,爷孙两个,背对着上花轿,往台阶上走。
谢老当家低声对宋皎道“卯卯,当年,你爷爷也是这样。”
宋皎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
“噢,那时候你才五岁,记不太清楚。”谢老当家扯了扯嘴角,“你五岁的时候,你爷爷和我吵架,他就带着你出去玩儿,结果
“我当时正好带着人过去,一开门,就看见你爷爷杀人。”谢老当家顿了顿,“雄姿英
宋皎垂了垂眼睛“我记得的。”
走了没几级,谢老当家抬头看去,就看见房里挂着的、丞相的官服。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被泪水模糊了眼睛,恍惚之间,仿佛是宋丞相穿着官服,从台阶上走下来。
宋皎扶着谢老当家往台阶上走。
乌
浑浊血衣,齐整官服。
慢慢靠近,永不交汇。
台阶再长,也就只有几十级,很快就走完了。
谢老当家跨过门槛,进了房间,他不想去床上躺着,就
门前就是老土匪寨的乐团,一曲上花轿从不停歇,从他的壮年,吹到他的暮年。
谢老当家让宋皎
他解释道“爷爷有点累了。”
宋皎便给他揉揉太阳穴“爷爷,这样会好些吗”
“嗯。”谢老当家闭上眼睛,“卯卯,爷爷品味不了好东西,最喜欢上花轿这一首曲子。”
宋皎道“爷爷,我觉得很好听,我很喜欢听。”
“是吗爷爷也爱听。”
好半晌,谢老当家才道“爷爷从小就
“所以爷爷小时候,听到这个曲子,心里最高兴。”
“后来爷爷娶老婆,生孩子,生你干爹,还有那个天杀的老二,后来这两个人娶老婆,后来沉哥出生,建立齐国。每件喜事,爷爷都要让他们吹这个曲子。”
“只要这个曲子吹起来,爷爷就感觉,爷爷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人,爷爷是天底下最圆满的人。”
宋皎一边给谢爷爷揉着脑袋,一边轻轻地哼唱起来。
是谢爷爷最喜欢的上花轿。
风吹进门里,吹动谢老当家的大胡子,他闭着眼睛,已然睡熟,带着一身血迹与杀气,却如同一个无忧无虑、不知世事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