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紫雾缭绕,她感觉像是行走在云端。
她又一次换了名字,这一次她叫茉莉。茉莉的眼睛不瞎,所以她不需要借助纳梅洛斯的眼睛去看。
但无论她换了什么名字,纳梅洛斯总能认出她。
“你知道我的名字,对吧?”她抱起纳梅洛斯到怀里。
“喵……”它低声回应。
“不,现在还不是说名字的时候。”茉莉笑着对猫说,然后又挠了挠它的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年龄。”
“喵……”
“我已经到了可以自己赢取花冠的年龄了,你知道是多少岁么?”她放下了猫,“我和你一样,已经不是小女孩,不过,我也没有做母亲,但有人想,”她蹲了下来,抚摸着纳梅洛斯的头顶,“所以,我要去帮忙。”
说完,她站起身,沿着布拉佛斯的窄巷子而去。
只要她姓史塔克,只要她梦中还是一条狼,黑白之院就永远不会把变脸的秘密教给她。
但无所谓,即使不变脸,我一样能够成为出色的无面者。戴安娜就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她不是所表演的角色。
她的脚步轻盈,走在青石板道上几乎没有声音。远处吆喝售卖海鲜的声音荡过浓雾,传入耳中。
很久之前,她也曾像他们一样这样吆喝。
“嘿,小姐,买一个吧?刚刚出海的牡蛎!”货郎笑着对她说。
这不是刚刚出海的。所有的牡蛎都是清晨时从海港处分销而来。他没有认出这个曾经的“妹妹”,于是她含着笑对他摆了摆手。
她现在是门戏院的年轻侍女,他要按照伊兹巴洛剧团长的要求扮演角色。
她不想扮演这些无聊的角色。
她想要为黑白之院杀死叛逃的铁金库经理,以向他们证明,她早已经是合格的无面者,哪怕她没有一张合适的脸。但他们不同意,执意认为,她还不够格顶着他们的名号出动。
她永远都不够格,只要他们不愿意。
叛逃的铁金库经理在旧镇的河心岛,如今已是海塔尔的一个子爵,她记得商人们这样提过。
布拉佛斯人逃到维斯特洛,维斯特洛人逃到里斯,而里斯人又逃回布拉佛斯,你看,这也是世界运转的方式。
如今逃亡而来的商人、船长和贵族越来越多了,而因为战争破产的布拉佛斯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不得不拿起长枪,参与本来不属于他们的战斗。
整个世界都在战争,布拉佛斯能够避免么?
也许吧,任谁看了布拉佛斯的海港、沿岸的天然岩石海堤还有巨大的泰坦雕塑都该明白,这不是一座能够被攻下的城市,更何况,这里的船厂每天就能生产一艘紫色战舰。
任何想要对这座城市发动战争的人,在战争前都应该好好想想。
这是老毕索斯,一个退休的船工告诉她的。
“布拉佛斯的舰队最强大。”他说,“从西方到东方,没有任何一个城市、国家的船支数量可以超过布拉佛斯的一半,甚至整个世界的船支加起来也不会比布拉佛斯更多。”
她不知道。她没有去过布拉佛斯的船厂。那里只有真正的布拉佛斯人才能出入。在船厂工作的市民占据了船厂岛毗邻的东岸几乎所有的房屋、街道。
猫儿曾在那儿卖过牡蛎,只有一次。
那里的人们对海鲜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麦酒和甜葡萄酒,喜欢坐在房屋顶上,在薄雾吹着口风琴,有时候,猫儿觉得,他们可以凭借风琴的声音掀起魔法,让风来帮他们把船板拼接到一起。否则,他们怎么会一天就能造出一艘那么大的战舰呢?
猫儿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那里连接着上游的河道,从上游河流两边的广袤森林里,伐木工人会将一根根粗大的原木砍伐后,扔到河道上,标记序号,而后让原木顺着流水流到布拉佛斯,然后被守在岸边的木材工人用钩子勾到木料厂刨制、阴干。
她能从那儿闻到森林和树木的新鲜味道,这总会让她分心。
她不喜欢分心。
她穿过青石窄巷,越过售卖干鱼的店铺,听到几个少年互相追逐、斗殴的叫声。
这太过常见,她装作没有看到,通过水渠下的粗大石柱,经过拱形桥——娜梅莉亚女王桥,她喜欢这个名字——到达颜料街。
自从进入剧院,她时常就要来这里为演员们购买他们需要的颜料,也要为一些女演员特地挑选一些他们指定的秘密产品。
她很得意,能够轻易取得这些女人的信任。她们在剧院的相好不会想知道女演员们让她带了什么。伊兹巴洛、波布诺还有“纽扣”永远也别想明白。
颜料街比战争以前更加热闹了。
战争以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指哪场战争。
无数来自全世界的奴隶主们都开始涌入这座城市,虽然她听到了很多船长唉声叹气,听到很多普通市民抱怨日渐涨价的面包、黄油,但酒馆、妓院的老板们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