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左珩下颚微扬,偏头打量许宛,眸色里透着一股瞧好戏的神情。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还刻意显摆银铃脚环,生怕外人不知他们俩有多亲密。
跪地的柳芊有如看见救命稻草,正欲匍匐到许宛脚下讨饶。
却被得到风声、火急火燎赶来的郑薇,兜头打了个大耳刮子。
“暗门子里出来的下作胚子,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郑薇无视坐在上首的左珩,与立在他身侧的许宛,先把柳芊打骂教训一通。
“我没说谎,青杏可为我证明。”柳芊捂着青肿的半张脸,嘶喊辩解。
本就在左珩房里伺候的青杏,轻手轻脚走到跟前蚊呐地说“柳姑娘所说句句属实,奴当时就在边上伺候。”
郑薇又习惯地出手拍打,口里吱哇叫嚷“贱蹄子也敢污蔑老娘?”
幸好青杏躲得快,没让郑薇欺负成,“奴有什么可骗人的,那蒙汗药就是经鲍嬷嬷之手交给的柳姑娘。”
“那晚让我去诓骗许宛进西正房,也是鲍嬷嬷过来传的话!”柳芊顺势咬出鲍嬷嬷。
其实那时鲍嬷嬷已上了许宛的船,只是那晚没找到机会给许宛通风报信,好在她活了下来。
事后鲍嬷嬷去给许宛请罪,许宛没责怪她,还说这样更不容易引起郑薇怀疑,方便她们暗中收取证据。
郑薇暗暗长吁一口气,鲍嬷嬷什么性子她还不了解,“鲍婆子,你站出来说道说道。”
鲍嬷嬷垂着眼皮走上前几步,面不改色地讲述,许宛和宋绩“通奸”的全过程。
又承认那晚她是受郑薇指派,才去使唤柳芊,教她以“公公生病,只要见许宛”为由头,引许宛踏入西正房禁地。
郑薇不可置信地睃望鲍嬷嬷,这是跟了她多年的心腹啊!
怎么能在这时候投井下石,同这群人一起害她的命?
“你疯了,她们逼你的对不对?你收了她们的钱?我知道你儿子病重,缺钱跟我说,我借给你呀!”
鲍嬷嬷慢吞吞抬起饱经风霜的枯眼,“姑姑终于想起我有个病秧子儿子。”
郑薇哑口无言,上一次承诺从许宛那里讹五两银子给她儿子看病,最终却又让她倒赔十两银子。
事情办砸之后,郑薇没再追问过她儿子半句,反而埋怨她越老越不中用。
鲍嬷嬷一不做二不休,接二连三交代出青花瓷事件,朴小婧、石小宝死亡的真相。
郑薇彻底炸了锅,像泼妇一样往鲍嬷嬷身上抓挠。
一直没言语的许宛终清了清嗓子,“郑姑姑,你进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连打三人,她们全都冤枉你?”
“别以为我不清楚,背后全是你这小妖精在教唆,阿珩,姐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浪货不是善茬儿。”
郑薇才想起端坐在上首的左珩,泣涕滂沱地跪伏到左珩身边。
左珩全然置身事外,想看这场戏还能唱到哪一步。
被鲍嬷嬷牵出来的众证人,逐一登场。
有的参与指鹿为马,诬陷彤珠摔坏青花瓷。
有的参与潜入许宛房中,误绑青杏到宋绩厢房内。
交代来交代去,显现出最主要的几个人,袁媳妇儿、朱伍、鲍嬷嬷以及姗姗来迟的冯玄。
躲避到角落里的柳芊惊恐万分,许宛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她为这一刻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郑姑姑,他们这么多人,也是受了我的蛊惑?”
左珩眼瞧均是人证,最后一次偏向郑薇,轻描淡写地掀唇,“空口无凭。”
袁媳妇儿将事先预备好的两份账本,呈到左珩面前。
一本是假账,另一本是她和鲍嬷嬷、冯玄几方多次核对,查缺补漏得到的最终版真账。
与此同时冯玄也递给左珩一套细致账目,是郑薇在外私放印子钱的全部明细。
而鲍嬷嬷则掏出最后一道致命武器——阖宅上下被拖欠工钱下人的所有名单,上面按满了手印。
左珩认真地翻了翻,狐狸眼瞥向身旁的许宛,她的狠心与缜密已远超他的预判。
“这不是真的,你们都着了许宛的道!”郑薇似跳梁小丑,在中堂里左右蹦蹿。
许宛绕到寡言少语的朱伍身旁,“你以为光这些就结了,钱的事说得清,命的事你赔得起吗!”
宋绩降服朱伍只用一招,帮他找回来失散多年的青梅。
二人年少私定终身,被青梅父母棒打鸳鸯活活拆散。
其父母为了儿子娶亲,将女儿卖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妾。
朱伍深知青梅不愿意,本想救她出来远走高飞。
怎奈事情意外败露,他被报官抓进大牢。
而青梅也让老头子妻室借机卖掉,从此下落不明。
寻人对校事厂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宋绩很快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小县里找到人,她被人牙子转手多次,最后卖给一个傻子为妻。
宋绩当了一块玉佩,将人带回到朱伍眼前。
朱伍二话不说,当即吐出郑薇这几年杀害过的人命。
朴小婧和石小宝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不少帮她卖过命的下人,在事成之后也同样被她灭口。
“袁账房不肯替郑薇做假账,她用鹤顶红把人毒死,尸首是我处理的。”
朱伍已对袁媳妇儿坦白过实情,袁媳妇儿痛哭许久。
到今日听朱伍再次说起,心绪仍无法平静。
“袁媳妇儿那俩孩子,也是我受郑薇指使送到的德明戏楼。”
“外面田庄上,郑薇不给佃农们付工钱,去岁亦闹出过几条人命。”
……
朱伍说到最后,扇打自己一巴掌,“替她做尽坏事,我该去死。”
不到一个时辰,郑薇这些年来干的所有恶事,被一件件一桩桩揪出来。
她来时还衣冠齐整,此刻已凌乱不堪,精神也快失常。
“许宛,算你狠,我在左宅勤勤恳恳干这么些年,竟被你用这么短的时间给打败。”
许宛一副冤枉极了的表情,“你太高看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郑薇回眸瞅了瞅她的那些心腹,旋即用手指点点许宛,“有我爹在,你们奈何不了我。”
“你把左老公公当成什么?和你一样恶毒、没人性的畜生?”
许宛将左梵山与之分割开,在这么多人证、物证面前,她不相信左梵山还能养痈成患。
“左珩,你就任由许宛这个贱人蹂躏我,我可是你姐姐!”郑薇忽地指责起左珩,怨他没帮自己出头。
“你怎么有脸呵斥大人?做的那些恶事全打着大人、左老公公的旗子,左氏父子在外名声那么臭,你居头一功!”
许宛之言震慑住在场所有人,任谁都知道左珩这个奸佞的头衔。
但谁都没胆量在本尊面前提起,而许宛竟在中堂之上大声讲出来。
左珩晃动了下脖颈,骨头里发出“吱嘎一声响,“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先把钱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