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竟偏袒许宛这个贱人!”在许家,无论爹娘、弟弟,还是全家下人,统统向着许纭欺负许宛。不管许纭怎么凌辱许宛,都是非常正确平常的小事。相反,在一家人眼里,许宛连呼吸都是错的。许纭和她娘孙桂兰一样,哪怕许宛前段时间风风光光回了趟家,她们也认定她早晚会死在左珩的红帐中。那女子没有许纭丰盈,却比她高挑许多,长一张白皙的鹅蛋脸,满身贵女装扮。披一件云水蓝轻绸通袖褙子,髻插金丝步摇,颈上挂一条紫晶坠子。与许纭那一身艳俗土气的穿着,形成鲜明对比。“敢在丰都大街上肆意谩骂,工部许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女子款款走到许宛身旁,做好替她出头的架势。“你,你……”许纭哪吃过这种亏,“你既知道我父亲是谁,还敢这样对我讲话!”女子挺直腰身轻嗤一声,“我父亲乃丰天府府尹黄仁雍,若真论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许纭登时没了底气,都怪她爹没本事,让她在外人面前跌份儿。许宛抬手抚了抚女子臂腕,侧身啐向许纭:“少在这丢人现眼,赶紧滚,莫脏了我的铺子!”“你的铺子?许宛,别巴结上高门贵女,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大太监的恶心玩物!”许纭不敢得罪丰天府府尹之女,又转头攻击起自幼的手下败将许宛。“我做厂公对食,觉得恶心你也得给我受着!谁叫咱俩是一家人呀!”许宛倏地抢回那块砚台,往地下一摔,旋即给冯玄使个眼神。冯玄立地唤来店内管事和众伙计,“这位是厂公的对食娘子,咱们这些铺子以后都由她来接管。”店内管事早闻许宛其名,赶紧机灵表态:“大家伙早就等您来呢,库房里有的是砚台,您想摔多少就摔多少。”许纭完全傻眼,凭什么许宛能有这么大的谱儿?许宛理应过得无比凄惨,就配跪在她脚下,给她当使唤丫头!“许纭,你听清楚,姐姐我记仇。你今儿抢我一块砚台,我明儿让你十倍奉还。”许宛本打算安置好左宅后院后,再腾出精力回许家攻讦除恶,兑现对原主的承诺。是许纭自己上赶着往前撞,那么许家的好日子,就此到头!“砚台是你自己夺走打碎的,休要赖我头上。”“你碰过的东西,我嫌脏。”“我还没嫌你脏呢,陪太监睡觉的贱胚子!”许宛扬手就甩许纭一个大耳刮子,“没教养的狗东西。”“你竟敢打我?”许纭顿时懵然,自小便是她闲着没事打骂许宛解闷儿。从没想过有一日,许宛敢还手殴打自己。“你再提厂公一句试试?”许宛忽又打了她另半边脸。许纭两边脸蛋肿得一样高,咧嘴大哭:“我跟你拼了!”没等许纭冲过来,就被店内众伙计给拦下。“回去找爹娘告状,看他们敢不敢来教训我!”“许宛……”许纭的婢女好说歹说地劝阻,她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离去。许宛收起凛冽神情,冲为自己出头的女子盈盈一拜:“兵部尚书府一别已有多日,许宛谢姑娘相助。”许宛想起来她是谁,是那晚在尚书府饭桌上,坐在旁边帮她夹肉的那位小姐。“小女黄妙英,见过厂公娘子。”黄妙英大大方方还礼,朝许宛眉眼弯弯地笑笑。“你们那天都猜我能活到几时呀?”许宛冲黄妙英做了个可爱鬼脸,又挽起她在店内重新逛起来。黄妙英一脸讳莫如深,“有说三五天,有说一二个月。我说……”“你说啥?”“我说你能长命百岁。”许宛不懂黄妙英为何会这样认为,“托你吉言,但愿,但愿。”“你别谦虚,厂公对你什么样,丰都这两日早传得沸沸扬扬。”许宛孤陋寡闻,不可名状地呆望黄妙英。“听说厂公公开你的身份,带着你到处吃喝游玩。这不,家产都让你接管啦!”黄妙英如闺阁少女般,与许宛说起悄悄话。许宛尴尬颔首,怎么还闹到路人皆知了呢?黄妙英又严肃解释道:“不过我刚刚那么做,倒不是巴结你,是真气不过许纭那副嘴脸。”“你可是府尹之女,论巴结也得是我巴结你呀。”“当朝多半官吏都得仰仗厂公过活,我爹……”黄妙英欲言又止,不想把话说得太明。许宛心领神会,选好一块新砚台,送到黄妙英掌中。“这算是我谢黄小姐的礼物,不要拒绝我。”黄妙英开心收下,“改日请你去吃肉,我知道一家特别地道的馆子。”“随叫随到。”黄妙英又与许宛畅谈多时,方走出纸砚铺。一场不大不小的插曲后,许宛终忙起正经事。冯玄带她接连去了四五家铺子,明账上均没什么问题。按郑薇的习性,能不在这些铺子身上做文章?左珩这日回来得早,恰在房里看书。原先在西正房里的书籍,被许宛都摆放到东正房中。搞得左珩让书香气包围,老不由自主地去翻阅。“大人,我能进来吗?”许宛回到宅邸,便跑来找左珩。“进。”许宛袖里好似藏有什么东西,反反复复掐了掐,“大人,我找你商量点事。”“受欺负了?”左珩放下手中书,不露声色地问话。见许宛没什么反应,又道出三个字:“纸砚铺。”许宛啧啧两声:“大人真厉害,才发生多久的事,你就知道了?”校事厂的人在纸砚铺附近办差,赶巧看到那一幕。都是眼疾手快的厂卫,几乎同一时间就传到左珩耳朵里。“难受吗?”许宛摇摇头,“你难受吗?”“我为什么会难受?”许宛坐到左珩身前,一手托腮目视他,“外人既仰仗你又嫌弃你,太监也不容易哈?”左珩长指抠动书角,“因我被骂,恨吧?”“我也因你得到了实惠,今儿‘仗势欺人’确实很爽,难怪世人都爱权。”“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这么点事,不劳您大驾。”许宛算计得明白,搬左珩出面这种举动,得用在刀刃上。左珩眸色深敛,刚刚那份温柔消散不见,“找我何事?”“放在郑薇名下的那些铺子,你过给我呗?”许宛兴冲冲掏出藏在袖子里的房契,财迷相外露无疑。左珩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不如把这宅子也一并过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