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洛是一个敞亮的人。
只要是林文然想知道的, 他一定知无不言。
可这些话, 从他嘴里吐出来,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
靳洛四岁就没了父亲, 他对父亲的记忆都停留
小时候的靳洛最爱的就是去接爸爸下班, 靳翔会将他抗
夏天的时候, 他会趴
还有很多细节被岁月模糊的不甚清楚。
文芬年轻的时候是个远近为名的美人,靳翔也是英俊潇洒, 男才女貌, 又是从军校就开始的感情根深蒂固, 天作之合的恩爱夫妻一直是大院里的佳话。
俩人更是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珍惜分分秒秒。
之后有了靳洛, 更是幸福的让人羡慕。
可老天总是不遂人意。
靳翔接到抓捕逃跑的强奸犯任务时,靳洛还坐
靳翔微笑着答应了, 整理了一下行李, 他简单的交代了一番,便跟萧海峰一起出击了。
强奸犯最后被大部队逼近了一片树林中,除了强奸幼童,他身上还背负着吸贩毒、私
靳翔和萧海峰的子弹已经打光,而歹徒就
他们已经追了三天三夜,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让歹徒逃之夭夭。
匕首迎风刺来,萧海峰连忙躲闪,可躲过了一次难躲第二次,胳膊被刺伤,鲜血瞬间蔓延开来,大部队还
招招毙命,招招袭击向萧海峰。

最后,战友们赶来,

听了这句话,靳翔的手无力的垂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能回来看看妻儿。
靳翔去世,对于懵懂的靳洛并没有多痛苦。
烈士遗体告别那一天,文芬披头散
靳洛没有被带去参加,而是他像是别的小孩一样,被告知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
到底有多远,什么时间回来,他都不知道。
而那痛,像是一个肿瘤,长
没有了,爸爸。
不会再有人宠溺的抚摸他的头
而萧海峰对于靳洛来说并不陌生。
这个叔叔,从小与靳翔亲近,无论
靳洛曾经听爸爸说过,他们
靳洛看过他们因为一个方案吵得面红耳赤,又看过他们战友聚会时唱着红歌热泪盈眶
男人之间肝胆相照的友谊,小时候的靳洛一直不能理解。
什么样的战友情,能让一个人赔上性命
靳翔去世之后,文芬夜夜以泪洗面,连带着对萧海峰也憎恨起来,靳洛已经许久许久都没看到过妈妈的笑脸。
半年后,一年后,一年半后,两年后
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这段时间,娘俩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靳翔
团里的领导出面,说文芬与靳洛是烈士家属,只要他们想住,大院永远是家。
但文芬不愿意,这里处处都是她与靳翔的回忆,她带着儿子搬了出去。
文芬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可
靳洛经常能看到她一个人
再后来
萧海峰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从团队大院搬了出来住
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办法,让文芬不再怨他恨他。
家里这些脏活累活,他都扛下了。
而每个周末,他也不用羡慕的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出去玩,他、妈妈以及萧叔叔会结伴同行。
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
再后来
萧海峰成了他的继父。
妈妈再婚那天,所有人都喜笑颜颜,外公外婆兴奋的脸上的皱纹都不见了。
他也跟着孩子们一起鼓掌,一起欢呼,可回到家后,他一个人翻看爸爸留下的照片,心里就像是渗入了一层酸涩的漆料。
靳洛从未管萧海峰叫过爸爸。
他也从不勉强。
他们关系很好,也会亲密的玩耍,但靳洛却从不让萧海峰将他抗
那个动作,专属于他的爸爸。
文芬也期待过靳洛能够接受萧海峰叫他爸爸,但看小小的靳洛如此坚持,便也作罢了。
痛苦似乎就这么被抹去,故人已逝,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萧默出生之后,文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为了顾及靳洛,文芬和萧海峰找了一个阿姨,量腾出时间来陪他。
可越是这样,靳洛就越是难受,他是敏感的,因为这份“格外照顾”而难过,他却还是接受了萧海峰。
毕竟,他是那个让妈妈依靠,不再流泪的人。
萧海峰会找专人训练靳洛的体能,手把手教他散打,给他买刮胡刀,做父亲该做的事儿,教他如何做一个男子汉。
一切都很美好。
萧海峰退伍之后进入了商场,凭借着多年积累的人脉,以及灵活的商业头脑,家里的钱越挣越多。
他和文芬商量了一番,两个孩子都大了,家里的房子明显不够住,买了一个复式楼,一家人准备搬过去。
开开心心的拾行李,为了培养靳洛的独立性,书房划分给了他。
也就是那一次拾书房,毁灭了一切。
说到这儿,靳洛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林文然没有制止,揽住他的一个胳膊,紧紧依偎。

翻开日记本。
靳洛身体僵硬。
一个黑暗的下午,一本老旧日记,震碎了他的三观。
原来,萧海峰并不是
他们从初中起就因为都是军人的父母认识。
萧海峰对文芬暗恋已久。
日记里,他的爱慕,他的隐忍,他的疯狂,一幕幕淋漓的记录
日记是以萧海峰的视角写的。
他寥寥几笔记录着靳翔为他挡住嫌疑人的挥刀一刺带来的伤痛,却笔墨浓重的记载了对文芬的心疼。
呵呵,多么的讽刺
靳翔
却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早就被自己的兄弟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屋外,是一家三口的笑声,坐
靳翔是和萧海峰一起执行抓捕逃跑嫌疑人时被刺身亡的,是为了萧海峰挡了一刀,那一刻,靳洛为父亲不值,甚至
尤其是大学时的那一句看见你们走
那一刀,到底是爸爸替萧海峰挡的,还是被人陷害枉死
少年的心被彻底的颠覆。
文芬微笑着打开门想要叫靳洛吃饭,看到的却是他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的模样。
错愕的对视中,文芬看到了那本日记,一瞬间的慌张没有逃开靳洛的眼睛。
他的心沉底的凉了。
原来,这一切妈妈都知道。

文芬已经不奢求靳洛能够相信她和萧海峰之间并不是婚内时的苟合,感情的事儿,跟一个孩子说不清。可她担心害怕的是靳洛会将这份恨意牵连到萧默身上。
萧默是无辜的,从始至终,他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靳洛离开家那些日子,他每晚每晚哭着闹着要哥哥。
文芬垂泪哭泣,萧海峰也只剩下了无的叹息。
说完这些话,靳洛比想象中的平静,时间真是世间最好的疗伤药,曾经那么激烈的对抗,天与地的落差,现
林文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话。
有时候,聆听比倾诉更重要。
很多事儿,不身临其境,何来感同身受。

过了许久,直到海边的风总算有了丝丝的凉意,靳洛才转过身看着林文然,月光下,他的眸子皎皎生光“直到现
林文然看着他的眼睛。
靳洛身体前倾抱住了她,“我知道你的担心与害怕,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缩进温暖的怀抱,林文然像是一个猫咪一般蹭了蹭,“嗯。”
不管做什么,你都是最好的。
说完这些话,靳洛的怨气也奇迹般的消散了,“今天上午,我不是有意将你扔
林文然的声音还带着软绵绵的鼻音“嗯,以后不许了。”顿了顿,她小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许再
靳洛紧紧的拥着她,心里一直空缺的那一块,被一点点填满。
之前,俩人不是没有亲密拥抱过。
可林文然总觉得靳洛心事重重,俩人之间也像是有一层淡淡的隔阂,虽然不深,
但总是矗立
而今天,两颗年轻的心从未如此紧密相靠。
这一晚,靳洛也说了人生最多的话。
他说着对爸爸的怀念,说着对文芬还有萧海峰复杂的情绪,说着身为哥哥对萧默的疼爱。
林文然听得难过又心疼。
因爱生恨,因爱生怨,因爱生离,一切都逃不过一个“爱”字。
岁月太久了,逝者已去,现
月光缓慢的洒落,为俩人铺上了柔和的暖色,林文然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靳洛的眼睛,“你有没有算过,高考结束后我们要多久不见面”
这个话题是俩人一直不想谈的,可时间却推着让人不得不谈。
靳洛对着林文然的眼睛,大学四年的时间,再加上未知的复原日期,一时间,他有些踌躇。
面对靳洛的难以开口,林文然的脸也一点点红了。
靳洛惊讶的看着她,上一次看到林文然脸红还是那次主动表白的时候。
林文然舔了舔唇,把头偏开,手揪着衣角,别扭了起来“我查过的军嫂什么的,原理上是可以随军的。”
军军嫂
靳洛震惊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永远都走
靳洛错愕震惊的样子羞着林文然了,她“腾”地起身,恼羞成怒“你不愿意算
了我还不想去”
看着林文然又羞又窘的样子,靳洛心里的小人已经
这可把林文然气坏了,她转身就走,靳洛怎么拉也拉不住,最后他只能使出了杀手锏,他手一伸“你衣服上有毛毛虫”
“啊啊啊啊”
林文然吓得脸都红了,疯狂的抖动着身子,她这辈子最怕虫子了,尤其是那种肉嘟嘟的软体虫。
靳洛煞有其事“爬到衣领了。”
林文然快急哭了,手使劲抖着衣服“
靳洛站着不动“还生气吗”
林文然要疯了。
靳洛一抬手,轻轻一弹“哎呀,怎么这么大”
这下林文然吓得腿都软了,她也顾不得矜持了,一下子扒住靳洛的身子,整个人都窜到了他身上。
男孩坏笑的声音
女孩“混蛋”的埋怨声
河对面,放孔明灯的小孩都抬起头盯着看,为首的一个寸头撸了撸袖子,“妈蛋的,太过分了。”
旁边的孩子看他,“你认识”
年龄显得大一些的高个子寸头男孩一脸愤怒“认识个蛋每隔一段时间那男孩都来装深沉,女孩又来撒娇,太过分了,真是辣眼睛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没皮没脸没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