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妤不知道为何这么做。
她只知道,夫君宁愿顶着修行废材的名头混迹在攘奸卫天牢,做一个表面看起来心无大志、混吃等死的底层狱卒,肯定有原因。
所以,发现李监副、莫青笙、祝青鸾、楚人狂等四境修行者,对夫君召出来的雷云生出关注的时候,景妤的心瞬间揪紧了。
生怕夫君没有像以往那样掩藏好自己,被找了出来。
毕竟李监副可是在传闻中,有着四境之上的修为。
好在景妤最担心的事情最后没有发生,不管是莫青笙、祝青鸾、楚人狂,还是传闻中有着四境之上修为的李监副,都没能以天机测算或者其它方式,找出雷云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起程!”
不过李监副却反常地给出白日开拔的命令,“目标,金山寺。”
这是担心雷云的发生,让金山寺有所警觉?
可明明无论各个佛寺警不警觉,朝廷伐山破庙的意志必然要得到实现,没有任何佛寺敢明面阻拦联合队伍。
前车之鉴,白马寺、国清寺,但凡动了小心思的佛寺,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景妤不认为金山寺还敢那么做。
其他人也是如此。
但李监副到底是联合队伍的领导者,他的话,就是命令。
命令,就必须得到执行。
联合队伍很快集结完毕,向金山寺开拔。
金山寺临江而建,打破寺院坐北朝南、分三路的布局,依山就势,大门西开,正对江流,各色建筑散布其上,风格奇特。
起初,金山寺不叫金山寺,叫泽心寺,又有一个称呼名为龙游寺。
不管它以前叫什么,有什么别的称呼,李监副带领联合队伍,浩浩荡荡而来,直奔的就是金山寺。
这还是朝廷做出伐山破庙、拔除淫祀的决定以后,联合队伍第一次在白天行动。
那些来金山寺烧香礼佛的信众,那些在金山寺游玩的贵眷,那些在金山寺或游学或辩论的书生大儒,一个个侧目而望。
有些胆小的,有些身份不便的,有些不愿惹事的,发现联合队伍以后,纷纷暂避或直接下山,
余下胆大的,身份便利的,不怕事的,与金山寺诸多僧侣站在一起,直面联合队伍的到来。
“搜!”
李监副没有废话,更没有与金山寺住持寒暄客套的心思,冷冰冰下了一个命令。
似乎先前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还找不到任何踪迹的雷云,把他惹恼了。
他一时找不到雷云背后之人,就拿金山寺撒气一样。
莫青笙与楚人狂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率领攘奸卫与斩妖司的人员,执行李监副的命令。
钦天监的直属队伍,则默契地留下拱卫李监副。
倒不是害怕李监副一人无法弹压金山寺诸多僧侣,一来壮声势,二来也方便执行李监副的其它命令。
金山寺住持见状,明了李监副此刻心情不爽,没什么好说的,便抬手止住麾下僧侣的躁动,任由联合队伍进寺搜查。
那些围观的香客们,对此却颇有微词。
其中不乏身份尊贵者,更不乏有修为在身的修行者。
然而身份再怎么尊贵,修为再怎么高深,此刻都不敢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干扰联合队伍的行动。
尊贵?
能比皇帝陛下更尊贵?
高深?
能比传闻中四境之上的李监副高深?
眼下强逞意气,不是帮金山寺,而是害了金山寺。
“哼!”
李监副环视一圈,目光从金山寺住持,到僧众,到香客,嘴角一撇,语气讥讽,“无胆鼠辈!”
金山寺住持唾面自干,毫不动怒。
诸多僧侣受到住持的影响,一个个或双手合十,低眉静立,或口诵佛号,平复忿怒。
香客们有受不住嘲讽又不敢生事的,甩袖而走,有能忍一时之气的,便留下与金山寺共同面对,有心怀不满的,想着以后再找回场面……
人人各有心思,各有打算。
景妤处在钦天监拱卫李监副的队伍中,面无表情,眼神严肃,心里仍在想着先前的雷云与夫君。
没人发现景妤的心不在焉,除了祝青鸾。
不过祝青鸾再怎么心思剔透,也怀疑不到雷云一事上去,只是留了个心眼。
这时,进入金山寺各处搜查的攘奸卫与斩妖司,在莫青笙与楚人狂的带领下,撤了回来。
没有押着“淫祀”,更没有抓捕僧侣。
“阿弥陀佛。”
金山寺住持这时口诵一声佛号,往前一步,朗声说道,“李监副,金山寺建寺以来,履有劫难,履受朝廷扶持,再度兴盛,自然感受皇恩,不敢违背陛下意志。从陛下收回神敕封之权开始,金山寺便不再私下敕封。以往敕封的金刚、罗汉、菩萨、佛陀,也拜请朝廷僧录司,妥善安置。这一点,望李监副明察。”
“嗯。”
李监副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金山寺住持,漫不经心说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成功引起了在场部分人的疑惑,也引起了部分人的愤怒。
你早就知道金山寺里没有“淫祀”,为何还要这般做?
按理讲,金山寺如此配合朝廷,如此忠顺皇帝陛下,是正面典型,要树成榜样,大加夸赞才对。
为何还要白日搜查,欺凌折辱呢?
这是在告诉其他的佛寺,乃至道门宗观,与朝廷合作,顺应朝廷,不仅无法得到嘉奖,反而要遭受更加剧烈的折辱!
迎着或疑惑或愤怒的注视,李监副面不改色,迤迤然说道:“本监副今日来呢,不单是拔除淫祀,也是为了问金山寺一个问题。”
“李监副请问。”
金山寺住持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平静,没有疑惑,也没有忿怒,平静表态。
李监副上身微微前倾,低头直视金山寺住持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法海在哪?”
这一句话问出,顿时给在场之人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法海是谁?
但凡了解金山寺历史的人,无不明了。
昔年,名为泽心寺的佛寺衰败,近乎破落,是前朝宰相裴休之子裴文德重修了寺院。
因在重修寺院的过程里,掘山而得金,因而将重修后的寺院改名金山寺。
裴文德后来出家为僧,法号法海,被奉为金山寺的开山祖师。
李监副这般询问,透露出两个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