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小了些, 淅淅沥沥滴
皇上的目光
她何时都是极美的。
次间里僖嫔和惠嫔也一并看了过去。
散落的青丝像是上等的绸缎乌压压的衬托的那脸儿越
别说是皇上, 连僖嫔和惠嫔这样的女子也想要呵护爱惜。
皇上似乎是不悦的,浓烈的眉头微拧,进去看了皇后一眼,又坐
太医瞧的仔细,瞧完了下意识的看了僖嫔一眼,于是皇上的目光顺理成章的也看了过来,如有实质, 千斤沉重,僖嫔僵直着脊背, 也不敢分辨皇上的心思,只能白着脸垂下了头。
太医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跪下去道“德贵人胎像不稳, 要好生调理。”
皇上的怒气从那一双幽深的凤眼中透出来, 薄唇抿的平直,剑一般的锋利又磅礴,僖嫔冷汗森森, 心里慌乱如麻,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帝王的怒气如浩瀚大海, 稍微露出一点,众生便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死无葬生之地。
次殿里静可闻针落。
羊角香几灯里的烛火噼啪响了两下,僖嫔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来,噗通跪
惠嫔也终于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坐
这宫里谁都可能对皇后不利,唯独不会是璃蓉。
他跟璃蓉两个时常互换身体,这种事情只要他去瞧一眼她身边的人就能看出破绽,璃蓉不会去做。
也没有必要。
因为一个人做事情总有缘由有利益驱使,璃蓉并没有。
皇帝端坐
跪着的僖嫔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道“皇上”
一瞬间皇上想到的是即将到来的三潘战争的胜利,是这么多年他的苦心竭力殚竭虑,为了大清,他葬送了太多属于一个青年的青春和情怀,他迫使自己强大,迫使自己无情,迫使自己将所有有利于战争的人和事都高高捧起,包括钮钴禄家的人。
事实上若不是他跟璃蓉的特殊关联,他大概率会装作生气,开口就就会赏赐璃蓉和明月两个人毒酒或者白绫。
多大点事情,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已。
然而这一刻,皇上却不想就这样算了。
他忽然不想如了这些人的愿,忽然也想叫这些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帝王心。
皇上弯腰抱起了璃蓉,淡声吩咐道“将明常
李德全忙呵腰应是。
皇上抱着璃蓉大步出了翊坤宫。
留
惠嫔神色格外晦涩,艰难道“皇上竟然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给,问都不问就把德贵人带走了,还叫人不要动明常
僖嫔缓过神来只有愤恨“皇上也太宠爱德贵人那个狐狸了竟然还亲自将人抱走了”
这就是差别了,惠嫔看到的更深更远,僖嫔却只看到了表面。
打更的梆子声响起来,僖嫔这才惊觉更深露重,她搓了搓身上的寒气,转身向里走去。
这个事情一定不能就这样算了,如果德贵人不死,那她们这么多人就成了笑话和悲剧
她吩咐秋枫道“明日就把消息递到府上去”
昭德殿的暖阁里早就熄了炭火,每年的二月初五整个后宫熄火,如今都入了三月了,但皇上这里是被着红罗炭的,一直会到三月底,只要皇上开口,太监们就能立刻烧起火盆。
此刻暖阁里烧了两盆炭,立刻就驱散了外头的寒凉,皇上还叫李德全亲自
皇上这才觉察自己穿着湿衣裳。
宫人捧了衣裳进来,皇上换了衣裳出来,就见德贵人披散着头
她有着外人没有的一股安宁和平静,即便是狂风暴雨焦躁不安的时候看一眼她的眼也能平静下来。
皇上本来是极生气的。
然而此刻就只剩下了怜惜,撩起袍子坐
璃蓉听得这话终于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上认定了她是无罪的,那她的劫难就等于完全过去了,可是明月呢
她忍不住仰头道“皇上预备怎么做”
那羊角戳灯温暖又昏黄,外头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暖阁里的温暖越
他像这个年纪的青年一般,也有烦恼和忧愁,也会不解和失望,声音里也多了迷惘“我一直对皇后尊敬有加,觉得她端庄大气诚实可靠,可是却没想到她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我没有叫人跟着你保护你,也不能知道这样的结果,那个刘姑姑就是皇后亲手杀死的,包括她身上的伤也是刘姑姑的刺的,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地狱的罗刹”
“那个刘姑姑是先皇后
“她是不满朕不满太皇太后。”
“朕到底哪里对不起她哪里做的不好”
若不是信任看重钮钴禄也坐不到皇后的位子上,连太皇太后也对钮钴禄皇后格外赞赏。
璃蓉一直觉得强大如钮钴禄皇后只要不自己找死,那就是后宫里最无可撼动的那一个。
可她偏偏要找死。
既然钮钴禄皇后不仁也不能怪她不易。
她明明知道钮钴禄皇后不过是出于占有欲的爱,却带着心疼和关切道“这些都不怪皇上,是皇后娘娘人心不足,到了皇后的位子还想要更进一步,想将皇上牢牢的抓
“说到底,皇后敢如此,还是认定了皇上的仁慈,认定了皇上为了笼络钮钴禄一族一定会照着自己的套走下去,而皇后只不过是付出一点小小的伤疤,这些话若不是到了这一步,臣妾万万不敢说。”
“可臣妾为皇上觉得不值,还是忍不住。”
“他们这些人享受着皇上创造的太平盛世,转身来又要挟着皇上喊着自己功德无量,要皇上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实
“可杀”
她小巧的面颊因为愤慨和失望涨的通红。
璃蓉便有这样神奇的本事。
即便她作为当事人说的这种话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可她跪坐
皇上那俊朗的面庞上大部分时候不便喜怒,
好半响,他似是叹息一般,又把璃蓉紧紧的拥
是呀,天下太平了难道是他一个人
明明享受的是他的功劳却又反过来拿此要挟,实
他是帝王,坐拥天下,他想要怎样便能怎样
寂静的夜晚,到后面雨水渐渐停了,乌云散去,明月爬上了天边,照亮了紫禁城的屋檐,皇上怀里的璃蓉睡的安稳。
她故意吃了点药丸造成了胎像不稳的迹象,叫皇上先入为主的觉得她被人欺凌。
皇上的意思叫她留
皇上的地盘上谁敢动她
皇后既然要作死,想要死,她便加把火好了
一夜暴雨后御花园里一角的桃花落了一地,树上立时就有了绿意,太皇太后回来的匆忙,仪仗从这桃花树旁经过,树上仅剩的几朵桃花便都次第吹落,如此看,春日竟然已过去了大半了。
佟贵妃又来看望皇后了。
太医们守了整整一夜,皇后终于转醒,虽然尚且虚弱但到底是睁开了眼。
皇后醒来翊坤宫中立刻就铁塔一般八风不动了。
佟贵妃坐
佟贵妃鲜少这般尖刻。
皇后虚弱的掀起眼皮子瞧了瞧佟贵妃那双黑洞洞的眼,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淡淡的道“妹妹说的我都知道,皇上贵为天子,他要怎样便是怎样,外人不该置喙”
佟贵妃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她总以为平安的死是自己过于鲁莽,要了外头来路不明的药方才引
深宫缭绕,原来一切都是大度端庄的皇后娘娘
她猛地凑近了皇后,狞笑道“人
皇后娘娘的身子猛然一抖。
外头太监尖细的声音道“太皇太后驾到”
佟贵妃立刻坐直了身子,鲛丝帕子
皇后
太皇太后一把年纪了,满脸焦灼,关切的拉着皇后的手嘘寒问暖,然而只字不提皇后被行刺的事情,只是责备下头人照看不周,又给皇后赐了诸多药材,又叫太医院一半的人搬来了翊坤宫住着照看皇后。
皇后垂着眼,虚弱又悲伤“是我不争气,叫老祖宗还要来看望。”
太皇太后瞧着钮钴禄皇后,也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谁知道这几年她却越
她只是惋惜。
皇上如今越
前朝后宫,本来就牵一
钮钴禄家的小子们一个比一个勇猛,这事情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到走都没有多说什么。
受伤的皇后躺
她闭眼躺
她笃定出了这件事情皇上至少会责罚,太皇太后一定会要这些人陪葬,因为太皇太后永远是最理智的一个。
然而现今却成了这样。
没人提这件事,就好像这样震动六宫的事情从来没有
罪魁祸首甚至开天辟地的住
好像她是个凶残的怪兽。
还有那个佟贵妃,她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滚烫的眼泪从皇后冰凉的面庞滑落,有人从外头进来,皇后缓缓的睁开了眼,见是僖嫔,眼底里终于有了一点温暖,慈爱又怜惜道“你也累坏了,怎么不去歇着”
僖嫔呆呆的立
她惊慌的垂下了眼,半响喃喃道“我就是想瞧瞧姐姐,姐姐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僖嫔这个妹妹是皇后黑暗的心底里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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