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内江县境山间小路,一支五十多人的小队伍正在艰难地蜿蜒前行。
这里的山势照比川东一带已经平缓许多,但一众人马都已饥疲无力,个个没精打采地木然行走于零乱的队列中。
即便这样,还是有人有力气说话拌嘴:
“韩娃儿,你真个认识路?”是那个荒村雨夜惊变而跟来的五短汉子张翦。
刘斓儿饥疲之下瘦弱的身躯已经连大头都只能歪斜的扛着,而大个子吴达阁背了一身的刀枪器械、破烂被褥,比那两匹驽马驮的都多,只这个张翦,再饿也不影响他的破嘴,一路嘚啵嘚永远不停。
“老子当然认得?”黑黝黝的少年韩羽本不想搭理他,奈何他已经三番五次的打问,好在还有点说话的力气。
“你多大时来过?”
“十岁,十岁,我记事咯!”
“这特么也越走越不像路啊?”
“张翦,别吵吵了,省些力气。”是赵南离也被这俩人吵的烦躁。
止住二人斗嘴后,南离又问韩羽:“这座山,有名字么?”
“铙钹山!”
“挠拔儿山?”
“老板儿山?”
张翦又跟着凑热闹,气得韩羽无力暴跳。
“是铙钹,是铙钹,敲锣打鼓的铙钹,不是挠把儿。”
恰好一名小太监牵着匹马儿走过,马上坐着那位男装青衣的圆脸少女正东张西望,于一众腿着疲累的众人里分外扎眼。
五短的陕北汉子张翦就在旁阴阳怪气地抱怨:
“老子不要做人,做个马儿多好,饿了就吃草。”
连日来,他们已经绕过被清兵占领的内江,正在山间寻小路躲避来往的清兵。
这时节的队伍里,除了赵南离本部的二十七人,就是这个叫张翦的五短陕北汉子,一路帮着南离呼叫汇集而来的逃窜的西营流散士卒,又汇拢了二十余人。
本来先被走地蝎子护送又劫掠的西军老营宫眷一部,只剩了那名明廷蜀藩宗室少女,以及一直忠心耿耿一路跟随的两名太监还有两名宫女,以及另外两名跟着逃出的民间女子。
拢一起五十九人!
他们既要躲避清兵,又要躲避号称恢复西川的各路朝廷人马、地主团练,只能间道入山。
一路上嘴勤的张翦不断暗中建议甩了这几个浪费粮食的男男女女、不男不女还能走快些,可是南离下不了这个决心,哪怕遇上那些飘零逃散的西军士卒,他都想拉一把。
因之被救的少女一行看张翦就很不顺眼,却又不敢发作。
南离作为这一小路人马的首脑他知道,一场精心策划好的行动,必然要有一个统一的远大目标作为号召。
回西川起义抗清,就是这个目标。
可是行下来的这几日里,看着一个个荒无人烟、残破凋零的村落,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也超出了自小走山穿林而识途的韩羽、西川土著刘斓儿的认知。
南离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若全川都是这般,根本找不到人,如何号召起义。
眼前没法说,又只能硬着头皮先这么走下去,可就这么走下去,早晚都要饿死……
这时张翦又嘟嘟囔囔发牢骚:“这一路逃命,还要带着四个女娃儿……还要给她们马儿骑,就那么几匹马……”
韩羽立时与其拌嘴:“是五个!”
“四个!”吴大个子被装具埋着,如同移动的大包裹,从里面不甘示弱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