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的平静, 云淡风轻的,若非他说完视线就落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
陆慎闻言, 长睫掩盖下的眼里眸光微动, 他抬头诧异的看了皇帝一眼, 旋即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然神色。
皇帝见着,眼里明显划过一道失望, 脸上也冷下几分。
“朕的意思是,朕有一亲子, 爱卿,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了”他盯着陆慎,重申了一遍。
陆慎似乎这才听懂皇帝的意思, 他拱手道“臣恭喜陛下”
“不知是哪位娘娘所出怎么会流落
他话语依然平缓, 脸上甚至没带笑意,但能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对常年淡然冷漠,板着一张脸的陆慎而言, 似乎已经是他情绪外显的表现了。
皇帝也是如此认为,他脸色稍微缓了缓。
“不是宫里娘娘所出。”
皇帝似乎对于自己的陈年旧事难以启齿,他轻咳着清了一下嗓子才道
“朕还是太子时, 曾去江南私巡,识得一女子,她是江南首富贺家嫡女,朕当时本打算带她回京,可先帝突然紧急来召,为赶时间,朕不得不将她暂时留
“回来后,政务繁忙,岭南一代又突然起了乱,朕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此事,等朕忙完,派人去接她,才得知她
皇帝说到这儿,眼里闪过了一丝动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遗憾,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继续道
“前些日子,朕才得知,原来她当日侥幸得以生还,只是一直怕歹人
只可惜,生完孩子没两年她便去了,那孩子当时随山中猎户长大,后来又被行商认为养子带走了。”
皇帝说道这里,似乎是为了引起共鸣,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又说了一句“那孩子只比爱卿大了一岁,听那山中猎户说,他和爱卿一样,自来生有一副过目不忘的本事,那行商就是看中他这一天分,才将他带走了。”
陆慎听了,没吭声,他
皇帝见他不说话,眼里眸色沉了沉“爱卿便没什么想说的”
“陛下如今是找到皇子殿下了”
“没有。”
见陆慎软硬不吃,不接他话茬,也不主动表明态度,这让皇帝生了几分不耐。
他也不
皇帝说着,又看向了陆慎“爱卿可愿替朕解决了这一忧愁”
陆慎和皇帝也算十几年的君臣了,当年他替他从太后手中拿回政权,没多久便被他卸磨杀驴,什么也没给就将他
因此他也没直接回皇帝,只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朕希望爱卿能出手替朕解决了那一批人,是杀也好,拦也好,只要他们不要妨碍龙隐卫办事便可。”
“这,臣手里的人,都是军中的人,行军打仗还尚能用,对付这般暗探,只怕无能为力。”陆慎似有为难的道。
“爱卿是
皇帝被陆慎这样软钉子的拒绝弄得起了火,他语气沉了下来“以为朕不知你手里有一队专门探听军情被特训过的人马”
皇帝
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以他脸色未变。
“陛下说的是搜谍卫北地虽暂时安稳下来,可北狄人始终贼心不死,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反扑,臣便将人手都留
“那就将他们召回京,
“只要办好了这次差,回来后,朕会亲自论功行赏,另外,这个月户部
皇帝说到这里,看着陆慎双眸微眯了眯,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知这可够了,爱卿”
陆慎看他一眼,见他已经隐隐处于暴怒的边缘,左右也达到了目的,陆慎也没再推迟这事,应道“臣遵旨。”
“嗯。”
皇帝见他终于应下来,脸色才终于缓了缓,又恢复了以往的儒雅温和。
“成王那里,爱卿不用担心,毕竟是成王妃不对
“那臣谢过陛下了。”
陆慎闻言,淡声道谢道,像是想起什么,他又意有所指的道“只要别再随意宣臣夫人进宫问罪就行,臣夫人胆子小,经不得几次三番的吓。”
胆小吗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他眼里泛起一丝复杂,又起了一丝似是怀念的意味,倒是难得的没理会陆慎带有讽意的话,语气温和又轻快的应下来“放心便是,有朕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古怪,陆慎倏地抬眸看向了皇帝,见他神色自然,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上有什么不对。
陆慎便垂下了眸,心里的不快和怪异却是怎么挥之不去。
“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无事臣便告退了。”
皇帝也不想看到陆慎,听到他问的,他挥了挥手“无事了,爱卿忙去吧,朕希望那批锐今日便能出
陆慎闻言,没说什么,抬手拱了拱手,就往外去了。
皇帝看着他消失
很快,外面就进来一位身着蟒袍,身形瘦弱,面无白须,看起来近五十的太监,那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多年的太监总管何福盛。
他进了内,便躬身恭敬道“陛下。”
嗓音是太监一贯有的尖细,但他控制得到的关系,让人听着并不刺耳。
“去靖武侯府回来的人怎么说,可看到夫人了”皇帝淡声问着,又起身移步往之前让小太监们放画的内室走去。
何福盛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细细的将他自他干孙儿那里听到的一一道出“见到了,夫人今日穿了件绯色袄裙,姿容绝丽,脸色看起来也尚好,白皙红润,不过夫人手确实伤了,手背上青青紫紫一大片,看着十分吓人。”
“当时夫人似乎担心宫里怪罪,还未上药。”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了蹙,似想起什么,又问道“成王妃可还
何福盛听到皇帝问的,也不觉奇怪,他自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
是以他一早便将牵扯这事的相关人信息都了解了个透,此时他也不慌忙,禀告道“是,还
“待会儿你给她送把戒尺去。”
帝王的一把戒尺,可不单单只是训诫警告,成王妃自尊要强,到后估计不会好受,还直接送往太后宫内,她得的惩治就更不会轻了
何福盛不禁暗自同情了她一把,面上却恭敬应道“是。”
皇帝听到他应了,也没再说话,转而到了画架前看着先前的那副画。
之前上色的地方墨渍已经渐渐干了一部分,皇帝没看自己的那部分,转而看向了一旁没画脸的红衣女子,他像是很不满意,眸色沉沉,片刻后,又去取了笔,调了黑墨。
“许振没了,靖武侯那边情况就不太好控制了,看一下还能安插什么人去一趟军营。”皇帝说着,手中的笔就落到了女子脸上眼睛的位置,轻轻勾勒几笔,眼睑和泪腺便出来了。
何福盛闻言,脸上闪过几分诧异“陛下和靖武侯谈得不好”
“倒不是,朕并没有告诉他全部,也没有让他现
皇帝淡淡道“这些都不急,先将人找到再说,但
何福盛闻言,眼神闪了闪,他低眉思索片刻,最后道“奴才倒是有个提议。”
“说。”皇帝回了一声,手中的笔已经
“成王一直有想去军营历练的想法,都被您压了下来,就担心他去到孟家或者梁王那里有机可乘,不若将他安排去靖武侯那里”
皇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冷冷的瞥了眼何福盛,没说他的建议如何,只道“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何福盛闻言,心里一个咯噔,他当下不敢多言,赶紧恭敬的回道“陛下,已经三十五年零两个月了。”
“这么久了,你也是都快入土的人了,这是图什么”
“陛下”
何福盛闻言,咚的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皇帝却是没再看他,继续画眼,直到整双眼睛画好,他将眼睫都勾勒好了。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才慢吞吞的道“起来吧。”
“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要妄想伺候两任君主的事,那些左右逢源的勾当也不适合你。”
“上次夫人的事,朕看
“朕希望这些事今后都不要再有了,朕不需要一个不听主子话的奴才,可懂了”
“是。”何福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心和额上已经蓄满了冷汗。
“嗯,先去给成王妃送戒尺吧。”
宋菱这会儿很不好受,她跪
太后并不是会怜惜小辈的人,前两日
是以她把宋菱叫进宫,让她
以至于宋菱回去后哭了一场便病了。
若不是她今日着急试探宋蓁是谁,她这会儿应该
不成想,宋蓁她没试探出底细,还害得魏暨折了一条胳膊。
如今魏暨和她生了隔阂不说,太后更酷戾的惩治也来了。
宋菱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额上冷汗直冒,手脚冰冷得已经没了知觉,心里却是恨意滔天。
她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她为试探宋蓁,掐了她一下,事情怎么就演变到了这个她控制不住的局面。
自她十岁重生以后,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重挫,这让她万分恐慌,她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一样。
“哟,这怎么就晕倒了。”
何福盛吓了一跳,
看到这情况,见这会殿门口也没人守着,他便没管宋菱,赶紧带着小太监匆匆走了。
后面倒是有宫人出来看到,但因为是太后动怒惩治的人,她们可不敢上前找事,纷纷当作没看到,扭身躲了。
宋菱就这么被扔
“菱儿,菱儿”
到底是自己娶的女人,便是有了隔阂和怀疑,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看宋菱听到他唤,眼也没动下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但他现
虽说因为他的喊叫声不得不赶来了两个宫人,但她们是太后的人,没有太后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前帮成王。
最后魏暨不得已只能将宋菱放到了左肩,将她抗包袱一般带进了太后的大殿。
进了大殿,魏暨将昏迷不醒的宋菱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就跪到了正坐
“皇祖母,这事菱儿并不是有意的,您饶过她吧。”
魏暨知道,即便宋菱晕过去了,可若太后不软下态度,松口放过宋菱,那他今日也带不回宋菱,更别提为她请太医。
他只能苦苦求太后,谁让,他现
“让哀家放过她可以,你将月儿娶了。”
太后看着魏暨跪
“不可能”魏暨断然拒绝道。
别说他没打算纳侧室,便是打算了,他也不会纳把这事捅进宫里来的孟月。
他现
太后听他拒绝,也没什么反应,面上依然冷淡,只静静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纳妾是因为成王妃”
魏暨嘴张了张,他不知道怎么说,
太后见他沉默,便以为他是承认了这事,当下冷笑一声
“暨儿,哀家原本以为,你和你那扶不起墙的父王不一样,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便要死要活,放弃大业,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两样。”
魏暨的父王,太后的小儿子,是殉情去了的。
殉情的对象,不是魏暨的亲娘,而是一坊间女子,且,是青楼里倚栏卖笑的舞女。
若是单单做个外室,太后还不会管,关键是那女子仗着有了身孕,想进府为妃,还不是妾位,而是侧妃之位。
太后就容不得她了,直接派了人去警示她,不想那女子不经吓,当即吓得小产,没多久就忧郁去世了。
那女子死后,痴情种的老成王便整日不吃不喝的守着那尸体,隔了一段时间,便神失常,抱着那尸体吞金去了。
那会儿,老成王妃还怀着八个月大的魏暨,听到消息,经受不住打击,竟难了产。
太后把魏暨接到身边亲自抚养,为了不让魏暨走老成王后路,
是为了警示他,也为了让魏暨快成长。
魏暨确实因此成长得很快,三岁便沉稳似小大人,当然,他也因此恨上了老成王。
听到太后骂的,魏暨唇动了动,他下意识要反驳,但太后却很快又出声了,声音微利又略带嘲讽,
“你可知,当初你厌恶上宋二姑娘,转而对她生愧的那场落水,便是你的成王妃自己一手算计出的呢”
“您说什么”魏暨身形一震,他猛地抬起了头。
而这时,红木椅子上晕着的宋菱,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下。
宫里的是是非非宋蓁完全不知道,她这会儿正等着陆慎回来呢。
冬天的夜,暗下来得快,
宋蓁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心里的忧急便带到了脸上,她
“夫人,您要去哪儿,饭菜已经烧好了,可要端上来”这时,正要进内询问她是否现
“我去府门口等侯爷,饭菜先热着,等他回来我们一块用。”宋蓁随待了几句,便往外走了。
速度快得黛色愣了愣,直到宋蓁已经消失
宋蓁不是真的古人,走路讲究小步子,还会为了维持淑女和大家闺秀的形象,连缓跑的动作都不会做。
她几乎是一路疾走加小跑到了府门口。
这时候,府门口旁边的小门都已经关了,只有因为男主人还没回来特意留着的侧门还没关。
守门的护卫看到她赶紧抱拳行了礼“夫人。”
宋蓁随意摆了摆手,就到门外去张望了。
夜晚的风,唰唰的吹着,格外冷。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窜进宋蓁脖颈里,她整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没多久,她手脚都被冻得冰木了,天也彻底黑透了。
这才透过府门口点着的琉璃灯,隐隐看见不远处一道高大的人影正驭马归来。
“你回来拉。”
宋蓁见到陆慎,脸上便扬起了笑,连冷都顾不得了,赶紧朝他奔了去。
陆慎马
他心不受控制的狠颤了下,淡漠的双眸霎时泛出柔色,但下一瞬注意到她穿着单薄,小脸冻得煞白,嘴唇乌紫的样子后,他眉心蓦地紧蹙了起来,翻身下马就解了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裹到了她身上。
摸着她冰凉的手,他心口又是一紧,大手包住她的手,语气不禁带上了责备“为何等
“我看你一直不回来,担心啊。”
宋蓁单手掖着带着陆慎体温的披风,冰凉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暖意,她嘴角的笑扬得更粲然了,语气软软的回着他。
玄色的披风
他凝着她,忽然,他手一动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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