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不顾毛绒管家拒绝狂搓狗头的少年放下书包，他问电子小狗：“一二零四，可以把城堡的总控接入我的光脑吗？”
他似乎和一天飞船行程里和观众唠嗑的人不太一样，说话也意外地沉稳，人工智能都加载了几秒，回复：“你好，唐先生，可以的。”
唐约：“那快点。”
他还在看窝在下沉床铺里的金发男人，即便没有起身，结合他的头身比也看得出对方比例很好，个子很高。
直播间还开着，跟随镜头按照唐约的指令拍摄，哪怕镜头旋转，截图的一瞬对方的侧脸也是模糊的。
明显唐约是故意的。
一二零四完成了唐约光脑接入城堡智能家居的控制，卧床的国王大人企图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他的匹配对象打开了室内的虚拟灯光。
不是很明亮的光线，至少比刚才能看清许多，观众也看到了不露脸的国王敞开的睡袍和他掌心的血迹。
【这大哥病得很严重啊。】
【根据裸露肌肤可以判断9421的星球主年龄在25-30岁区间，可能更小。】
【这手好好看，上天啊，我许愿博主和他的匹配对象是c级匹配。】
【有些人是不是想吃荤菜想疯了！就算是c级也轮不到你啊！】
【我有罪，居然觉得这个打光和这个画面很漂亮……】
【什么情况啊，堂堂一颗星球的星球主还有治不好的病？】
【基因病不能匹配啊，他是特殊群体吗？】
【心疼大约。】
整座城堡的冬天开着暖气，室内并不像室外那么冰冷。
唐约跨越星球过来，没有很大的季节更迭感，他开完灯又看了一眼匹配对象，跟随镜头的画面像是他的视角，只是没有露脸的画面。
唐约看得很认真，也很缓慢，看得阿德里安毛骨悚然，看得直播间的观众吱吱哇哇大叫，认为这个眼神有暗示和中意的意思。
现场的气氛很怪异，毛绒管家都不知道要怎么行动，9787星来的少年已经从连接了城堡控制面板的光脑找到了一些日常用品的摆放方向，也换了客用拖鞋，走下下沉圆床的台阶，去给男人擦手。
阿德里安无法判断他的行为，试图拒绝，少年人捞起他的手，一点点擦去他掌心的血迹。
这一幕无论从哪个视角都不是其他匹配婚姻双方第一次见面能复刻的，如果金发男人的脸没有打码就更好了。
【我都不敢呼吸了为什么会这样。】
【博主不高兴啊，为什么？】
【换你匹配了一个看上去会早死的老公会高兴吗？他最后一个匹配对象不也差不多，要是三个都这样，从遗产学上说是幸运的，但从感情上……】
【谁能受得了丧偶三次啊。】
【金发……我喜欢！】
【大约你说句话啊，不然我害怕。】
“你别动。”唐约没看弹幕，他满脑子都是死去的麦笛妈妈，眼前的男人和他的妈妈只有金发相像，但这样病到衰败的氛围唐约太熟悉了。
即便过去多年，他依然忘不了麦笛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每天坐在床边看对方睡觉的场景。
当年唐约还小，无能为力。后来才发现那是普通人一生无能为力的开始，只是他比其他小朋友更早体会死亡带来的痛苦。
唐约在9788星每天嬉皮笑脸，就算发生匹配了三个对象这种离谱的事也没让他心情低落。
他现在简直像换了个人，阿德里安身体里袁雾的意识茫然又焦虑。
进入复制体的意识他没有读心的能力，不做人太多年，顶级的污染物更习惯用运算和人交流。
读心也是高等运算的一种，更是捷径。
失去捷径的他只能笨拙地看着眼前低头的少年，唐约干活麻利，初来乍到强硬接入了城堡的管控中心，拿布巾擦血迹换一张新的也很熟练。
即便观众看不清阿德里安的脸，也会因为唐约熟练的动作生出细微的心疼。
唐约的资料早在匹配了三个对象的时候就被扒烂了。
劣等星球，生子星，父母双亡，被人孤立，填埋场重复的工作。
星际时代人类的寿命没有突破，但劣等星球的人类生命更短暂。
无聊的环境只会让短暂变得漫长，劣等星球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孤身一人，还有因为长得太漂亮被校园霸凌的经历。
其他人不知道唐约换了一个人，只是这样的互换底色分毫未改。来的这一个短暂十八年的人生颠沛流离，温饱自己负责，只能用大咧装饰表面，内里写满遗憾。
唐约态度强硬，他抓住金发男人的手比对方小一圈，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阿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气氛，怪怪。】
【这模糊的脸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博主please！给我看看。】
不少ip定位中高等星球的用户纷纷赞助了这个频道直播。
短短几分钟，唐约就从直播新人榜的末尾升入了排名前五十。
光脑的排名提示音清晰，唐约看了眼屏幕，扔掉最后一块沾血的手帕。他没有像其他收到打赏的主播那样兴奋，久远的难过席卷，镜头前的少年也不像刚才上楼那样面带微笑，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谢谢大家，”唐约拿了一张手帕塞到男人的掌心，语气淡淡，“打码是因为我还没有征求当事人的同意。”
只是靠脸和声音都能直接拿到出道通知单的少年条件优越，只是唐约不太走那种路线。
他活泼乐观，难过转瞬即逝，除非有关麦笛妈妈。
他很少想念，现在想念奔涌不竭，冷脸比笑脸还戳围观群众的死穴，他的频道订阅指数节节攀升，直播间的热度也突破了当日最高。
【我要对虚拟偶像撤资，我要投资他！】
【这小子不高兴的样子更好看，我是有什么癖好吗？】
【非法直播是吧！都要结婚了这么见外干什么？】
唐约看向拢着一团手帕的金发男人，“阿德里安先生，抱歉，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直播。”
和麦笛不一样的是，男人没有一双湛蓝的眼眸，他的瞳色偏红，在这样微光下，的确不太像个正常人类。
毛绒管家趴在门边，完成了把主人的匹配对象带入的任务，进入了休眠状态。
【呵呵直播可是没办法隐藏的，那么大一个浮动镜头，这位国王大人会不知道？】
【管家也是人工智能，应该也直连主人的光脑的吧，这个男的看着病弱也挺有心机！嗯！】
【这对我看有望登顶匹配婚姻101的top，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心照不宣。】
【哪对能叠一个吐血buff的，先婚后爱真的能行？】
【我不想看be啊！谁要看先婚后爱后老攻绝症病故，寡了的老婆二婚。】
【对不起！！我还想看大约和第三个匹配对象呢，银发指挥官x被营救的小漂亮，这才是天选吧。】
【第一次看还没结婚就有cp粉的匹配101……你们真会给自己找乐子。】
【大约喜欢哪个我就嗑哪个，他这句话太故意了，你小子对这个金发帅哥没兴趣？】
弹幕一直刷新，唐约连声音提示都没有管，这句抱歉也不算走心。
他的目光仍然落在男人的脸上，来这之前，唐约在9788生活的一个月和袁雾相处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对方。
他状态漂浮，爱开玩笑是真的，说的想要和老板结婚也是基于利益的考量，要让唐约认真回答是否想和一个人以爱情的方式度过余生。
他只会摇头。
被调笑的人知道唐约没有认真，无论是舅舅还是老板，唐约的感激大过一切，反而是另一个人因为他的拥抱方寸大乱。
现在的唐约不一样。
金发红瞳的男人和唐约对视，他说：“我知道。”
唐约：“没关系吗？”
他抓住机会想要通过这个途径获得声望也在找生存下来的其他渠道，也不是例外。
也有其他人以这样的方式经营，比如去年热门的匹配婚姻情侣，今年离婚了。
强制匹配的规则之外，完全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阿德里安：“没关系，城堡也没有其他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刚才的剧烈咳嗽让青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观众跟着唐约视角的跟随镜头看着对方因为咳嗽微红的胸膛，还有对方掌心的铃兰手帕。
【他同意了！露脸啊啊啊！】
【第一次看匹配婚姻直播日常给我看得那么紧张。】
【怎么样都可以？是我想得那样吗？】
唐约：“怎么样都可以？”
对方的手擦干净了，领口还有擦不掉的斑斑血迹，麦笛当年就是得了肺病去世的。
有些病治不起，少女一意孤行的追爱换来的是客死他乡，唐约垂眼，手指摁在对方染血的领口。
“让我给你换吧，老公。”
他压抑很久的遗憾卷土重来，唐约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痛恨命运的反复无常。
不把匹配结婚当一回事的唐约做了很多预设，比如结婚对象是个老头，比如结婚对象蛮横无理，比如他们相看两厌，比如诅咒对方早死。
没想到对方似乎真的是个会早死的短命鬼。
可是他金发、奄奄一息、重病卧床。
唐约想：这不是从前，我是不是有机会留住？
他试图弥补，却不知道这句脱口而出的老公吓晕了多少人。
弹幕上全是尖叫还有直接上app公告的世界打赏。
远在9788星的营养液公司老板百思不解，头疼地关闭了会议记录，新来的污染物不知所措。
9494星的玩偶医生手术刀戳穿了毛绒小熊的滴胶眼睛，屏幕碎裂，他茫然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正在和外交官朋友周灼聚会的9090星知名军官杯子里的酒撒了出去，朋友以为他在苦恼匹配对象没选中自己，又安慰了他一句。
和唐约对视的金发青年狼狈地移开眼，他抽回被唐约攥住指尖的手，铃兰手帕从被子滑落，唐约看着他染上薄红的脸颊和脖颈，笑了一声。
阿德里安：“唐先生，请不要这样。”
唐约最擅长得寸进尺，反问：“我叫错了吗？难道你喜欢我喊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