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仆人拿着一小包酥饼过来的时候,阮觅还
是上一届的探花郎,样貌端正,品行优良。如今
阮觅有些印象,撑着头道“上回不是回绝了”
“这”阮母也没什么辙,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生了阮觅一个女儿,阮珍珍姑且也算一个,但这两人都只是刚及笄的年纪,
那户人家,前些日子已经上门来问过了。
当时问得温婉,阮觅便也让人委婉地回绝了。
只是没想到现
黏黏糊糊的态度总是让阮觅觉得厌烦,她一向不喜欢这种行事方式。
双眉皱起,有些不耐。
守门的仆人正是这时候走过来的,恭敬道“小姐,这是今日的酥饼。”
没有说是谁送的,阮觅却知晓送的人是何人。
好像从崔颜入翰林院那天开始,他便会
很少进阮家,也从来没有向门口的仆人嘱托什么话。
酥饼热腾腾的,香气从油纸袋里窜出来。
阮觅刚才有些沉凝的脸色渐渐放松,她叹了口气,接过油纸袋,又朝阮母道“像以前一样回绝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说,便我自己过去也行。”
大雍哪儿有姑娘家自己站出去谈论婚事的道理
阮母刚刚还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定住了。
“不用你过去,我自己就行。”
瞧她忽然迸
阮母应了一声,挺直胸膛走出去。
显然是要去找那个前来当说客的友人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阮觅还是叹气,打开了油纸袋。
要是世界上的事都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心中感慨只感慨到一半,就看到了油纸袋里小小的五个酥饼。
阮觅一头问号。
五个
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一边嘀咕,一边小心侧着纸袋将里面小小五个酥饼倒出来,托
然后一把塞进嘴里。
唇一抿,腮帮子一动,那五个酥饼的踪迹就消失了。
吃完后,阮觅淡定地拿帕子抹了把嘴。
还云淡风轻道“不过如此。”
下一秒则将油纸袋整个倒着放,晃了晃。
连渣都没有倒出来一点。
见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她才面无表情地将油纸袋放
她又不是贪吃管不住嘴的小孩子,竟然还如此心机地只买五个,岂有此理,实
说来奇怪,今年的雨期好像格外绵长。
不光是鳞京,就连锦州青州等地,也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阮觅坐
院子里几株刚种上去的树生得孱弱,被风吹得左摇右晃,颇为可怜。
恍惚间,她想到了小时候
六月时,平湘总会有一场让人绝望的雨。
连成阻隔一切的屏障,似乎将平湘与其他地方隔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其他地方,百姓对着田地里的庄稼一脸笑意。平湘的百姓却是看着天上不断落下来的雨,河道里渐渐涨起来的水位不断叹气。
暴雨,便会引
洪涝一起,庄稼颗粒无。
这是一个真正靠天吃饭的地方。
她记得如此清楚,也是因着那是她唯一吃饱过饭的岁月。
如今连鳞京这种地方都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平湘今年,还不知道会如何
阮觅回想了一下以前看过的治水策略,却
疏通之法,早
修建堤坝,平湘每年都有官员被派过去监督。
或者说,还是让平湘那边的百姓
但是平湘多洪涝的主要原因,还是地势低,常年多雨。
这些,阮觅是半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第一件大事与陈章京有关。
殿试后,陈章京也去了翰林院,可没过多久他就被调往刑部,仅仅一月便
不仅如此,还崭露头角,颇有建树。
听到这些时,阮觅蓦地想起当初去观山围场的事情。
她那时候猜测段般若同陈章京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之后又见陈章京跟
这样的话,
有人护着总是好些。
但这回突然传出的事情,却是说当年青州豪族陈氏一族几近灭门,不是匪徒所为,而是朝中有人勾结匪徒,故意将匪徒引到陈氏去的。
一个豪强世族的覆灭竟然是因为有人算计。
这般狠戾的手段
鳞京的那些士族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心中却都升起警惕之心。对于幕后凶手,他们这回的态度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恶贯满盈,毫无人性,必须将此人揪出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兔死狐悲之感。
由青州陈氏的覆灭,想到了自己,不禁胆寒。
鳞京士族众多,当他们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时,就算是顺元帝也不得不分出心神去了解这件事。
正好青州陈氏唯一的后人,陈章京如今正好
查案的事情,本该是要避讳的。不过既然顺元帝都这般说了,便也没有人跳出来
这事经过润色,
而陈章京则被塑造成了背负血海深仇,忍辱负重寒窗苦十载,最终金榜登科,势必要为家族报仇的话本主角。
不少以他为原型的本子
第二件事则是与江连年有关。
他父亲亡故于边塞,因着从马背上摔下来,江家被嘲讽了数十年。
有个自称是当初江将军下属的人来到鳞京,前往京兆府,将当年
原来江连年之父,也就是那位江将军压根就不是自己从马背上摔落而亡的。
他
他自己则留了下来,用生命为下属拖延时间。也用自己的血肉,守护住了大雍的国土。
只是
好像什么都没有
也不会有人知道,一位江姓的将军为了守护这片土地,硬生生拖住了两国数十位锐,最后被苍国人的马蹄虐杀。
他们只是
“那个江家的将军那个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小心亡故的将军”
而失踪十多年的下属回到鳞京,一说出这个事情,便震惊了朝野。
江连年也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好像活着这世上,谁都不是一张白纸。
上面早就被命运涂满了各种痕迹。
之后的一生都要为此奔波。
也有些人说,有故事的人,才是有魅力的人。
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终究是少了些味道。
这样的说法,阮觅也不清楚自己是从哪儿听到的。
她并不认同,甚至觉得有些排斥。
要是有得选,谁会想要一段曲折的命运
不过说起来,阮觅仔细回想一下,便
像是殷如意,父子相憎,后母陷害,被逼得雨天狼狈逃出,中间还有着平叔的一条命。
他日后定是要同亲生父亲站
可是
故而这是一条曲折的路。
魏驿蔺也神神秘秘的,随意一件事拿出来,都让人脑中猜想顿生。
陈章京与江连年就不用说了。
而柳十令,血海深仇倒是没有,家中一些让人拖不开身,又挣扎不出来的事情却是不少。
白颂罢了,她对白颂也不怎么了解。
这样看下来,大概只有崔颜目前是个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了。
没有仇恨,没有血海深仇,身边也没有那么些烦心事。
真是不容易。
阮觅想着,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自己何尝不是麻烦缠身呢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便极为羡慕他们的那份寻常了。
世间最难得的,只“寻常”二字而已。
阮珍珍依旧没醒,像个静静被埋
叫人时刻不得安心。
夜深人静时,恶意开始滋生。
阮觅不禁有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
要是没了阮珍珍,剧情还能顺利开始吗
揣着这个想法,阮觅那次一夜无眠。
第二日站
虽说
远没有到让自己的手变得更脏的地步。
有些事情,一旦习惯,便没有回头路可走。深渊与凡世,只有一步之遥,绝不能踏错。
而且阮觅也不觉得自己这会儿进去对阮珍珍下手,能够成功。
既然剧情的力量能够让阮珍珍一次又一次失去记忆,甚至陷入沉睡。那便代表着它也能做别的事情。
再次想到
这是只能作用于他们身上的力量。
仔细想想,也说明剧情无法作用
是因为她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是说她当真找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身上有着某种她看不见的庇佑存
这个问题,阮觅想了许久。
但目前线索太少,只能慢慢等待机会,再进行探究。
烦心事一多,阮觅便愈
这或许就是,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
崔颜每日按部就班上翰林院当差,日落之时,准时提着包小点心来阮家交给守门的人。
而阮觅每日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猜崔颜今日给自己带了什么吃的。
说起来不过月余,街市上那些摆摊子做零嘴小吃的摊贩,差不多都认识崔颜了。
不然怎么光是一个月的功夫,就将附近几条街的小吃零嘴都买了个遍
猜测归猜测,他们还是很喜欢这位看起来温和的大人的。
每回来买东西,礼数都周到得很呢
六月底,鳞京终于放晴。
大雍各地也是阳光明媚,听闻平湘那边的天都晴朗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庄稼
阮觅的心情也随着天气好起来。
不为别的,单纯高兴罢了。
这样的好天气持续了大半个月,就
没有丝毫预兆,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平湘那边瞒得严实,是一些实
原来,平湘仅仅停了几日的雨。
那些官员给顺元帝的奏折里大夸顺元帝天命所归,洪福齐天,庇佑万民。
顺元帝到后,知道了平湘放晴也很是高兴,便命人传话回去。
大意是,少拍马屁多做事,朕看好你们,相信你们。
顺带赏了一些东西。
显然那些马屁是夸到顺元帝心坎上去了。
官员尚未从顺元帝的夸奖中回过神来,平湘一些地方突然下起暴雨。
地方官员们想起顺元帝的圣旨和自己拍的那些马屁,害怕这事传回去会让顺元帝不高兴,便隐瞒了下来。
直到后面江河湖水漫过低地,淹没庄稼,他们才恍然惊觉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更加不敢让这件事传出去,抱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思,将百姓的抱怨都压了下来。
听完这事后,顺元帝没有动怒,平静得近乎异常。
他先是将曾经
去平湘治水,自然要招募能人志士,善于治水者。
阮觅听到这个消息时,仰头望着天际余晖,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
这封信被交给阮祈,经他之手送到了二皇子身边的幕僚手中。
若是经商议后觉得有用,他们便会采用。不用,阮觅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破旧的巷子里。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
金线云纹长靴踏了出来,随后是一身宝蓝色,绣着金丝银线的长衫。
每一处都透着金贵。
他看到面前的小破院子时,皱起双眉。
见他不满,侍卫连忙低声道“魏公子自离开后,一直住
听到这话,宝蓝色衣裳的人才换了脸色,摆出和善面孔。
魏驿蔺站
阳光自绿叶间隙穿透下来,细碎的打
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魏驿蔺没有回头。
直到那侍卫迫于压力,喊了声“魏公子,殿下来看您了。”
他才慢悠悠转过身,毫不意外地对着来人行礼。
下摆一掀,便要跪下去。
“草民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这回是来请人的,自然要做好表面功夫,哪里还会让他跪
连忙拉住他,“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来。”
这位无利不起早的二皇子,来这样的小巷子里是为了什么。
魏驿蔺自然知晓。
他离开时,是带着与此人再无瓜葛的决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对方是皇室中人,也不例外。
若是他不愿意,脱身的办法也能想出来几十条。
可危难之际,总是容不得他耍脾气的。
再说,能够容忍他耍脾气的人,并不
耳边传来桂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再看了一眼这株八月金桂,眼中有些无奈,还有些眷恋。
像是透过这棵树,
“魏公子相必也知道殿下此回过来的目的。不知您是如何想的”
侍卫还是一如既往地忠心,说着一些二皇子不愿意说的话。
而二皇子则是轻声斥责他“多嘴做什么,平湘治水乃是拯救万民之事,止水心怀天下,怎么会拒绝”
止水是当年平湘治水时,魏驿蔺的老师为他取的字。
那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算完全杜绝魏驿蔺拒绝的可能。
这让魏驿蔺有些好笑,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
见状,二皇子脸上隐隐有些不悦,下一秒却听魏驿蔺道“殿下说得极是。”
于是,他这才又有了个屈尊降贵的笑。
不日便将动身前往平湘,魏驿蔺又是不可或缺的一员。
二皇子自然是要将人牢牢攥
“魏公子可有要拾的东西”侍卫考虑得周到些,还给魏驿蔺留出了一点时间。
毕竟曾经也相处过一些时日,给些方便也是愿意的。
魏驿蔺笑着朝他道谢,转身朝房中走,完全没有提请二皇子进屋坐坐的话。
这样明显,二皇子哪里会看不出来
当即脸色又是一沉,要不是记得自己这会儿是来请人的,他可能就挥袖离开了。
侍卫劝他“魏公子到底
他们说话时,魏驿蔺走进屋内,将门阖上。
虽说侍卫让他进来拾些东西带过去,魏驿蔺却没有动作。
他只是站
里面有魏驿蔺刚来这间院子时所带的书,也有后来阮觅送的。
内容杂乱,却都被好好保存着。
宠妃进阶手册
让她心悦于你
这些奇奇怪怪的书名被放
魏驿蔺一一看过去,眼中带着笑意。
最后目光又停
他
若是半路上损坏,又叫他心疼得紧。
还是放
门外侍卫
一声轻叹消失
魏驿蔺打开门,走了出去。
“可以了,走罢。”
见他手上什么也没拿,二皇子有些不满。觉得魏驿蔺故意让他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道“止水还是同以前一样,不喜带那些身外之物啊。”
魏驿蔺笑笑没说话。
离去时,他
泛着苦味的汁水顺着指腹落下,留着淡青的痕迹。
他看着这段树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带着温和笑意。
走出院子,登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子府内。
除了他们所乘的这辆,另一辆马车也
二皇子先下车,见到那辆马车大概也猜到了里面的人是谁,脸上顿时摆出比
“可是均衣到了”
驾车的侍卫道“回殿下,是均衣公子。”
身穿蓝袍的青年从马车内出来,面色苍白,却是一身清华之气,叫人见之过目不忘。
二皇子一见到他,脸上的笑更大了。
“这一路上,真是辛苦均衣。”
“殿下严重了。”
阮均衣还是那个模样,好似不清楚二皇子为了让他下山所使的手段。
不过说起来,二皇子做的那些事,也算不上逼迫。
毕竟身为阮大学士之子,名满天下的阮氏均衣,二皇子并不敢真的对他动粗。
下山,不过是顺心罢了。
魏驿蔺这会儿才从马车上下来,他手中还握着那株八月金桂的树枝,见到慢慢下马车的青年,也是眸子一弯。
道了一声“师兄,许久不见。”
同属一门,年岁相差一些的师兄弟
阮均衣温和看着他“你还是来了。”
“师兄不也来了”
两人只说了几句简单的话,二皇子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连忙打断两人。
“走,进去府内再说吧。今日还特意为两位准备了接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