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阮觅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虽说按照她已经及笄的年纪,谈论这些事情完全合理。而一些同崔颜年龄一般大的人都有孩子了。
到了一定的年纪,开始谈论某些事情,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阮觅浑身不自
认识将近十年的朋友突然成了自己心动的对象,这实
她抹了把脸,尴尬往后退几步。
崔颜指腹还沾着药,停滞
而不久前还
他愣了下,指尖微微蜷缩,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着阮觅,没有质问,也没有怒意。
神色淡淡,与七月盛夏温热的晚风格格不入。
不过崔颜一向是这个表情,不仔细观察也很难从中窥探出什么。
这会儿,阮觅才从尴尬中回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拉近自己与崔颜间的距离,好歹显得没那么生疏。
她想了想,这应该算不上自己头一回心动。
隐约记得上辈子的时候,看着电视什么的心动过好几回。
自觉有经验后,阮觅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没方才那样一惊一乍的。
开始解释。
“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来着,有点吓到了。不是嫌弃你啊。生气了”她去瞅崔颜的神色,竟铩羽而归,什么都没瞧出来。
登时心中咯噔一下。
肯定是生气了,而且气狠了。
要是平日里,阮觅肯定早就拉着人开始哄了。这会儿却迟迟没有动作,毕竟前不久才
两件事撞
两个人沉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慢慢往前走。
夜市,灯火彻亮。
一条长街都被暖黄与橙红的灯笼点缀着,人流如织,飘荡着鲜花与食物的气息。
阮觅垂着头往前走,灯笼的光从后面照过来,影子便走
她一脚接着一脚,踩
然后,忽地听到崔颜
这才停下来,转身看过去,“怎么了”
嗓音因为紧张有些干涩,听
崔颜本是看着她的,听完这句话后,长睫慢慢敛下。
黄昏的灯光下,那张脸莫名让人生出苍白的错觉。
不过看着他温和又疏离的神情,谁也不会将错觉当真。
“别踩影子。”
他淡淡说了这一句话,便径直往前走去了。
阮觅看了眼自己脚底下的影子,再往前走时,倒也真的没有继续故意踩上去。
后面一路上,崔颜不再找阮觅说话。
好似忙碌一整日的后遗症,此时全部涌现出来。那些倦色再也没了阻隔之物,无法抑制地显现
经过一家摊子时,崔颜才停下来。
“这个可以吗”他问阮觅。
摊子上的东西是阮觅喜欢吃的,不过她这会儿的心思已经不
一听到崔颜问自己,她便莫名浑身紧绷,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连忙应道“可以可以。”
为了缓解气氛,她先走过去找了张桌子坐,随后招呼崔颜过来。
一转头,却
暖光色的灯光混合着清冷皎白的月色,形成某种带着清冷之意的色,洒
眉眼也因此陷入阴影中,叫人看不清楚他
像是一个不擅长表达的孩子,带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同邻居交朋友,到了对方住处后却遭到了对方的委婉拒绝。
最后捧着东西,无措地站
阮觅自然没有看出来这些,她只是看出来了崔颜此时满身的疲惫,浓郁得呈现出脆弱之感。
心里头无奈,还是走过去将人拉了过来。
“累的话先
有了中间的时间做为缓冲,阮觅这会儿已经将尴尬
“还不开心呢”阮觅笑着想去戳他的手臂,只是手刚伸出去,又停住了。
“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同你道歉好不好”
哄人这套流程,阮觅做起来熟练非常。
不重样的话,她能不喘气说上一大串的。
摊主手脚麻利,两人才刚说了会儿话,便稳稳当当地将两个碗端了过来。
“来咯,两位客官的面。”
乳白色的汤汁,细长条的面,上面放了两三颗青菜,没有荤腥。
崔颜如今还住
两碗面的到场,似乎打破了崔颜的沉默。
他把筷子递给阮觅,“没生气。”
脸色看起来同以前一样了。
多年来,阮觅都不曾怀疑崔颜同自己说的话。于是这会儿见崔颜说不生气了,她便接过筷子开始吃东西。
两人吃完后,自然各回各家。
翠莺同冬叔一直不远不近跟
崔颜却拒绝道“寺院离此处不远,我走回去,权当消食。”
见他没有勉强,阮觅也不再劝,叮嘱他“早些回去休息啊,别
崔颜应了声,马车才缓缓离开。
夜市还是那般热闹,方才两个人的桌子上,如今只剩下了一人。
清淡的面汤里有天上的月影,一摸,还带着暖意。
崔颜看了会儿,抬手想将碗上横放着的筷子取下去。
却听啪嗒一声。
筷子从指尖脱落掉
他缓慢地弯下腰身去捡,捡了好几回都没有把筷子捡起来,反倒让筷子一次又一次地掉
无法平静的五指,捡不起一根筷子。
摊主注意到这边,连忙走过来。
“您别弄了,不是什么大事,掉地上就掉了,我来弄就成。”
他白日里也
听说啊,家中有个极是贪吃的小孩儿,时常要带零嘴回去。
方才一起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大人的心上人。
总不会是因着一同吃了碗面,就高兴成了这个样子吧
摊主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问道“方才那是您心仪之人瞧着便觉得登对。”
做生意的人说惯了讨喜的话,有时候就算心中不是这么想的,还是要这样说。
可是刚才那些话,字字都是真心话。
岂料,面前这位大人迟迟没有出声,似乎
摊主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讪笑着打算转身离开。
却又见这位崔大人站起身,一袭青黑色的,绣着鸟禽的官袍
他略躬了身,头微垂,“多谢。”
然后转身离开。
摊主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叹气,开始拾桌上的碗筷。
阮觅回去阮家后,总算没一开始那样整日
她有些神经兮兮的,拉着翠莺缩到床里,说悄悄话。
“我有个朋友”
刚开口,就
大热天的,阮觅尴尬得忍不住用薄毯子裹紧自己。见翠莺这眼神,顿时更尴尬了,低声问她“怎、怎么了”
翠莺倒是想说。
她的朋友都有谁,自己会不清楚
但阮觅很少有露出这样神色的时候。
就像是头一次离开窝的幼崽小狗,摇头晃脑地出去,被外面从未见过的庞大事物吓得缩头夹尾,呜咽着连滚带爬赶回来寻求安慰。
故而翠莺也就忍住了,只道“没什么,你说,我听着。”
这句话给了阮觅鼓励,她抓着毯子,又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我有个朋友,她最近
“很什么”
让阮觅蓦地有一种正
“她觉得很奇怪,也很尴尬。若是她的朋友不喜欢她,那该怎么办可是现
她嘀嘀咕咕,说的话有些断续,但总算将事情说清楚了。
末了,幽幽叹了口气,将头靠
帷帐内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忽地,翠莺问道。
“为什么不先试试”
她罕见地笑了下,脸庞一瞬间从坚硬的冰块化作春水,带着三月暖阳的温热。
“你那位朋友,可以先试探一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还没有试过就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说完后,翠莺也没有催阮觅,而是静静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说是朋友,但翠莺怎么会猜不出那个所谓的朋友是谁那朋友喜欢的朋友,便更好猜了。
她有些无奈,习惯性的皱起眉,脸上的笑意和纵容却没有散去。
时间慢慢到了八月。
前往平湘治水的队伍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阮觅只知道那边灾民过得有多难,怨气有多重。那些物资抵达平湘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与粮食一同送过去的,还有写给阮均衣同魏驿蔺的信。
信中同他们说了粮食同银两的事情,好叫他们用起来不必不舍。
至于崔颜,阮觅现
不过崔颜近日忙得很,阮觅便也没有过去找他。
只想着等挑个好时候,良辰美景,再悄摸摸试探一下。
以前从未有过的浪漫心思,这会儿生长得厉害。
她是一想到就要着手实施的性子,这几日便开始去找适合的地方了。
准备让崔颜好好见识一下她的“手段”。
阮觅自信满满,气神一日比一日好。
朝堂上。
顺元帝平日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笑容满面,哪个大臣提出异议,或者某个言官道出他近日里不恰当的行为,他都会好好听取。
可是
众大臣都眼观鼻鼻观口,守着自己的这小块地方,充当一个木头人。
“以前倒是不知,朕的诸位爱卿们,竟只有站朝堂的本事。一说起干实事,就没声儿了。”
顺元帝语气讥讽,与从前和善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过
今年平湘的水患显然比前些年严重,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却还是一片混乱,水淹遍地。
骨肉分离,惨相可怖。
没人说话,顺元帝依然没有放过他们。
养这些人,可不是吃白饭的。
“梁爱卿看起来有些想法了,不妨说出来看看。”
他看着一个动也没动的官员,靠几句话便将对方说成了“有想法”。
梁姓的官员浑身一紧,吐出口浊气,明白这大概就是命,只得开口说话。
“臣以为,平湘治水,应当多派遣出身平湘的官员前往。毕竟只有自小
朝堂中,出身锦州青州的官员有不少,从平湘走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
那样一个贫瘠又多灾的地方,连举人都很难供养得出来。
于是梁姓官员说完这句话后,朝堂中那些老狐狸只是眼睑动了动,没有作声。
顺元帝倒是有了些兴趣一般,脸上又露出标志性的和善的笑。
“梁爱卿说的,不无道理。”他眼神从那些大臣身上掠过,停留
被点中的官员入朝时间尚浅,谁也不想得罪。
脑中飞快想起
他连忙道“回陛下,臣以为,新科状元崔颜,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这般说”
“崔颜,崔大人,离开平湘时间尚短,想必对平湘的印象还很深。若是让旁的出身平湘,却已经离乡许多年的大人过去,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崔大人生长于平湘,还是新科状元,定是满腹经纶,一身才学,对治水之事应当也有些研究。故而臣认为,派崔大人前去,再合适不过了。”
顺元帝坐
叫那李姓官员不禁心中惶恐。
半晌后,殿中才重新响起顺元帝淡淡的声音。
“那便由崔爱卿前去。”
“陛下英明。”群臣跪拜。
仅有阮平左跪拜下去时,眉心出现浅浅折痕。
崔颜的官位品级还没有到可以每日上朝参拜的地步,他
“崔修撰,圣旨来了,还不快快前去接旨”
他起身,抚平衣袖走了出去。
内侍念完圣旨,笑着将圣旨送到崔颜手上,“陛下看重崔大人呢,崔大人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啊。”
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也很有深意。
崔颜双手接旨,道“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嘱托。”
随后又起身谢过那内侍。
内侍是当初阮觅及笄礼时前来送贺礼的内侍总管,知晓崔颜同那位清乐郡主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而且关系不错,便有意卖他个好。
“崔大人不必多礼,只管好好做陛下吩咐下来的事就成了。”
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其余翰林院的同僚这才围过来,神色担忧。
“崔修撰”
他们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崔颜。
因为这很明显,一眼便看得出来是受了朝堂中对弈的波及。不然一个翰林院的修撰,怎么会突然被派往平湘治水
这修书归典与治水,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那崔修撰有什么需要的,可同我们说说。翰林院旁的东西没有,书可是最多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能给你找来。”
“是啊,谁说咱们翰林院的人,就不会治水了”
相比于旁的地方,翰林院中众人还保留着书生意气。会因为同僚的倒霉而心生同情,自告奋勇,帮助。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纷纷表示自己什么忙都能帮。
于是崔颜再次温和地谢过他们。
傍晚时分,阮觅才到了阮平左让人传过来的消息。
说崔颜不日将前往平湘。
她愣了下,门口又有婢子走过来,轻声道“小姐,崔公子来了。”
崔颜极少会过来,就算以前送零嘴的时候,也都是从人烟稀少的偏门那儿让人送进来。
似乎总是
而这回,他好不容易上门一回,阮觅也能猜出来他要说什么。
穿过回廊与绿荫,
肥硕的叶片上好似有什么东西,他安静地看着那处,有些出神。
听到脚步声才微微侧了点头,干净的眼眸里有着雪一般的眸光,落
“你来了。”
指尖有些痒,阮觅蹭了蹭裙面,“嗯,来了。”
两人忽地又沉默下来。
好像自那个晚上之后,这还是阮觅第一次见到崔颜。
说来也奇怪,旁的女子看着自己心仪之人,总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憋得满脸通红。
阮觅此时却盯着崔颜,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丝毫不像有那个想法。
“我要回平湘一段时间。”崔颜见她没说话,便再次转过头看着那株齐尾芭蕉,“估计九月回鳞京。”
那一瞬间,阮觅想了很多,最后所有的话都凝结成一句。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同我客气。去平湘后好好照顾自己。”
“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崔颜等了片刻,便告辞离开。
经过阮觅身边时,他慢慢停下来。手自然地抬起,打算为她拂去肩头落叶。
只是最终还是停
他声音淡淡提醒道“肩头落叶”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只见阮觅一脸坦然地握住崔颜放下去的手,重新放到自己肩膀上。
面无表情,“你刚才说什么风有些大,没有听清楚。”
她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声音都是颤的。抓住崔颜的那只手,松开后,指尖还不受控制地
分明青涩,却还要硬装老手成熟。
崔颜许久没有动静,
阮觅抬头去看他,
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失态。
只有还放
阮觅想了想,好像自己刚拉起这只手的时候,没这么烫啊
不过崔颜此时的样子,让阮觅开始别扭了,她拧着眉,喊了声崔颜的名字。
崔岩竟然没有回答她。
阮觅又喊了一声,崔颜眼帘才颤动一下,像是刚醒来那般,眼中茫然之色一闪而过。
一点疑惑的鼻音,显露着他此时的不
而阮觅,
两人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懵懵懂懂,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互相看了眼,然后绷着脸准备错身而过。
只是崔颜往前走了两三步后,微垂的眼抬起,忽地转身拉住阮觅。
两人动作静止。
一声高一声低,不成调子,叫人心生烦躁。
齐尾芭蕉前的两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或许是那震耳的胸腔震动声盖过了一切。
崔颜刚学会走路般,慢慢的,一点点的弯下腰,小心将额头抵
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