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栀栀觉得面试可以了。
她不再和傅明宇说话,只是和傅老爷子拉了一会儿家常。傅老爷子会意,拉着儿子走了。
傅明宇莫名其妙——这不相亲吗?他就只知道这漂亮姑娘叫栀栀,连人家多大年纪、是哪儿人、家里有几口人都没打听清楚,怎么就……要走了呢?
“爸,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聊聊……”傅明宇急切地说道,“反正回家也没事……”
傅老爷子拉着儿子就走,“谁说回家没事啊,这不得收拾行李吗?”
“啊?收拾行李?”傅明宇一头雾水。
傅老爷子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这、这不……马上要换季了吗?得收拾收拾把厚棉被拿出来了……”
傅明宇嘟嚷道:“这些关我什么事啊,每年不都是我妈我嫂子干这些嘛……”
栀栀笑着捧起竹杯,喝了一口冰凉的金樱子果汁,觉得疲劳都消散了大半。
然后转头一看,发现洪禾禾正呆愣愣地坐在小板凳上,眼神直勾勾的、面上还带傻笑?
栀栀一怔,拍了洪禾禾一下,“禾禾你干什么呢?”
“啊!来了来了……是有客人来吃面吗?”洪禾禾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结果发现不是?
洪禾禾这才嗔骂道:“哎呀栀栀你干啥呢,吓我一跳!”然后又重新坐在小板凳上,竖着耳朵继续聚精会神的听。
栀栀愣了一下,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她明白了。
——洪禾禾这是正在听电影院里头正在播放的电影的声音呢!
再看看另外几个伙伴,也全都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带着一脸的傻笑正听得认真。
栀栀叹气,“等我有钱了,一定请大家进去看电影。”
这话被傅老爷子听到。
他看着栀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最终,傅老爷子还是拽着儿子急急离开了。
整一个下午,黎恕骑着自行车,带着栀栀去看了看其他队伍的伙伴们。
每支队伍的情况都差不多:从清晨到中午的生意都是极好的,过了中午以后就没那么好了……毕竟老百姓的饮食习惯,就是早上或者中午吃点汤面没问题,晚饭都是要正儿八经吃米饭的。
但到了晚饭后,就是宵夜时分,面摊的生意又好了起来。
也因为下午时分的清闲,栀栀去看望其他小伙伴们的时候,还顺便逛了一下街,淘换回不少东西。
日用品方面,淘换最多的就是解放鞋和布鞋,肥皂香皂,毛巾等等。粮食方面就换了各种豆类、面粉、大米等等。
这一天,大家再次营业到凌晨。
凌晨一过,圩集停止。
但公共汽车也一早就已经停运了。
尽管栀栀已经有计划提前将一部分购买的物资、可以提前送回去的桶啊盆啊这样的东西先撤回去了,但像炭炉、装鱼汤的木桶、瓷碗、矮桌、小板凳这样的东西是没办法提前拿走的。
收摊以后,大家拖着疲惫的身躯,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背着包袱打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踩着星光往刘八萍家步行而去。
凌晨两点,最后一支队伍归队。
大家坐在刘八萍家的院子里,手里捧着龙强、陶容冶为了犒赏大家又多熬制一大锅鱼骨汤,里头卧着白胖肥软的面条……
人人大快朵颐。
大家一边唆面,一边说了下今天摆摊时遇到的各种事儿……
吃完面,栀栀示意高甜甜拿出纸笔来记账,她则主持着让各个小队的队长把今天的营业所得全都拿出来。
一共五支队伍:市委家属大院、电影院、火车站、城东市场、城西市场。
其中以火车站小队的创作最最最可观,一共挣到了三百二十元!
城东小队挣到八十五元,城西小队挣到七十二元,电影院小队挣到了五十五元,市委家属大院的小队挣到四十八元……
市委家属大院那儿钱挣少了,是因为一来周末大多数人离开了单位,这人流量减少,购买能力就会削弱;二来呢,周六的时候栀栀她们的产品已经有过曝光了,所以星期天的销售额远不如星期六。
而火车站今天一天的业绩可喜,是因为……这生意建立在人民群众的“仇恨”之上,一切都是必然的巧合。
今天一共挣了580,加上昨天一共挣的275,加在一块儿就是855元!
栀栀刚一宣布这个数字,伙伴们就忍不住低声惊呼了起来!
然后栀栀又开始统计各项支出:
他们没有面粉,为了卖鱼汤面买了不少面粉回来,这里就花了40块钱!再加上油盐酱醋这些也全要买……
刘八萍一家为了配合大家,两口整整两天没上工,还提供了那么多的柴火、挑了那么多水,大家还住她家的房子,劳动她出面借碗、筷子、小桌和小矮凳……
以及在这些天里还有些碗筷桌椅的损坏,这些都要记进去。
核算完毕,总支出为136元。
收入减支出,也就是大家一共挣了719元!
接下来,栀栀又宣布了她已经花出去的、采购好各项物资准备带回海鸥岛去的费用:243元。
即现在手头上剩下476元。
栀栀对大家说道:“之前甜甜做过服装的预算,咱们11个人的预算一共是200元。所以咱们账面上还下276元,我建议,这一笔钱帐成为我们的公账……由甜甜来保管和记账,以后如果需要为集体添制东西,或者说,哪位同志生了病需要去医院的,我们就用这笔钱来支付,怎么样?”
大家当然没意见。
高甜甜又惊又喜,“我、我……可我也不懂会计这方面呀!”
“借记账很容易,”栀栀含笑说道,“甜甜我来教你。”
洪禾禾则惊叹道:“栀栀你咋啥都会?”
栀栀一笑,“我嫂子是单位会计,我跟着她看了几本会计财务方面的书。”
接下来,栀栀继续对大伙儿说道:“再就是,这次在我采购回来的物资里,有一些鞋……罗叔、刘叔、林叔姚叔他们几位可是为我们付出了大力气!我们几个出力少,我们还能每人分到一身新衣裳和一双皮鞋,他们不能没有……所以我提议,也分给他们每人两双新鞋,再就是将来属于他们的集体支出,也算在我们的公账上。比如说上医院看病,我们集体一样管着他们!大家有意见吗?”
陶容冶头一个举手,“我赞成栀栀的意见!”
大家都笑了。
不过,大家也纷纷表态,
“我也赞成!”
“几位大叔在海鸥岛上干的活计可不比我们少,他们值得!”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呀!当然赞成了!”
“我没有意见!”
栀栀转头看向大当家。
大当家正含笑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栀栀说道:“棠棠,咱们第一天捎过来卖的那些两三斤重的海鱼,这会儿还有钱在市委小卖部那儿没拿出来。明天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你要是有看得上的东西,那咱们就换了?”
大当家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拿主意吧!”
栀栀知道,大当家这是又犯了懒病。
想了想,她说道,“依我看,也还是全都换成大米和鞋吧,这两样东西最紧缺……”然后她又正色对大当家说道,“我还有件事儿,想跟你、和八萍嫂子商量。”
“你说。”
栀栀说道:“就我们今天在火车站摆的那个摊儿,我想让八萍嫂子继续做下去。也还是卖海鱼骨头熬制出来看鱼汤面……这样的话呢,咱们正义岛每天提供四五条大海鱼给八萍嫂子,八萍嫂子卖了鱼汤面挣到了钱,正义岛也有个固定的销处……”
“哪怕每天只能挣到两三块钱呢,一个月攒下来也有不少。积少成多以后,也建立一个集体账户。万一再遇上刘小云那样的情况,咱们就不怕了。”栀栀说道。
说着,栀栀又想起来一件事,“再就是,市委小卖部那儿,咱们也可以建立好供给关系。咱们一星期上这儿来卖一次鱼……咱也不图钱,就换大米和日用品,也一样可以改善正义岛上居民的生活质量啊!”
大当家是愿意的,却皱紧了眉头,“麻烦死了。”
栀栀失笑,“只要你同意就好,回头我把这事儿交给徐拥军吧!让他来记账……至于送鱼么,明天和八萍嫂子说了面摊的生意以后,她想做呢,咱们每天晚上派个人过来给她送鱼……顺带着每个星期六可以把小卖部要的鱼也一块儿送来,一块儿交给八萍嫂子,请她送到小卖部去。”
“成!”这一回,大当家爽快地应下了。
商量完以后,大家轮流洗漱过,就挤在大屋里钻地铺。
大伙儿实在是太兴奋了,躺在被窝里叽叽呱呱了好久,说的都是这两天摆摊做生意挣钱的事……
由于晚上算账的时候栀栀一连两次说起了刘小云看病的事,高甜甜也就念叨起了刘小云,“……也不知道刘小云的身体好了没呀?她可真倒霉,身体不好、家里人也容不下她,她还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插|队……她已经走了吧?”
“嗐,你管她干啥!”
洪禾禾讨厌刘小云,就岔开了话题,“今天啊我在电影院外头蹲了一整天,连刘三姐的台词我都会背了……可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进电影院去看场电影呢?”
罗叔他们没忍住,问道:“电影院是啥子样的哟?”
知青们叽叽呱呱地解释了一下他们家乡的电影院是什么样儿的……
罗叔他们就更渴望了。
这时,黎恕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是这样的,傅老爷子下午找到我说,如果我们想看电影的话。他可以想办法,让我们明天中午去看……不过,白天场的电影,你们也懂的,效果肯定没有那么好。”
——现在的电影院全都是露天的。白天的时候自然光线太强烈,播映机的光线打在屏幕上,显示度不会太好。
众人齐齐一呆,随即大喜!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有电影看!我还没看过刘三姐……”
“老子活了一辈子,托了这些娃娃的福才进了城,坐了公共汽车现在还能看上电影!”
“啊啊啊啊啊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电影?”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我要去买炒瓜子!”
“明天去看电影……以后要是有机会再坐一次火车哟!我五十三了还没坐过火车咧!”
“不是明天看电影,是今天去看电影,现在都已经凌晨四点啦,再不睡觉就天亮了!”
……
第102章
星期一上午,大伙儿睡醒以后,栀栀先是给了一笔报酬给刘八萍,以充作这几天她们这么多人住房、烹饪等的费用。
刘八萍拼命说不用不用……
栀栀笑着把钱塞给她。
然后大当家就跟刘八萍说了,问她愿不愿意去火车站摆摊的事儿。
这几天刘八萍全程参与栀栀她们所有项目的劳动,知道怎么熬制鱼骨汤、做手擀面、腌制鱼块蒸熟……
这些她全都会。
卖鱼汤肉真没有别的窍门——就是需要新鲜的海鱼!
而本地人对鱼汤面的喜爱和接受程度,也都让她看在眼里。
现在大当家问她愿不愿意继续卖鱼汤面?
刘八萍高兴坏了!
她拼命点头。
这是栀栀和大当家已经打开了的市场,既不要她动脑筋想什么新款式新味道,也不需要她担心鱼肉的供给,她只要延续下去……把这小生意做起来,就能挣到钱换来大米、养活她的四个孩子!
正好龙强和陶容冶为了给大家做早饭,又炖了一锅鲜鱼骨汤……
索性就把这一大锅鱼汤和手擀面送给了刘八萍,再由刘叔和林叔带着她和文老根两口子,扛着桌椅锅灶碗盆什么的,一块儿去火车站摆摊去了。
趁着刘叔、林叔送刘八萍两口子去摆摊,栀栀让大伙儿自由活动,然后带着大当家去了市委家属大院的小卖部那儿。
黎恕哪儿也不去,就要跟着栀栀。
其实陶容冶也想跟着……
可是黎恕的表情有些吓人,陶容冶沉默许久,还是跟着陈跃进他们一块儿去逛街去了。
栀栀对男人们之间的风起云涌毫不知情。
她带着大当家来到小卖部,得到小卖部大姐的热情招呼。大姐告诉告诉栀栀,在这几天里,小卖部特意为她攒了些大米和各种鞋,问栀栀想要什么。
栀栀看向了大当家。
大当家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栀栀叹气,只好自己拿主意,大米一角钱一斤,一双解放鞋三块五,一双手工布鞋两块钱……
最后她兑了二百斤大米和六双解放鞋、十一双手工布鞋。
接下来,栀栀和大姐约定好,以后每周六一大早,送五十条3斤以下的鲜活海鱼过来,到时候再兑换大米和鞋、或日用品之内的东西。
随行的罗叔、姚叔把大米和鞋扛走了,栀栀和大当家就一边聊天一边往电影院走。
栀栀对大当家叉鱼、打鱼的事儿特别好奇,不免问多了几句,“棠棠,为什么你们出海打鱼都要在晚上呢?晚上不是光线不好黑漆漆一片吗?能看清楚?”
大当家摇头,“不黑,就像白天一样。”
“啊?”
栀栀疑惑地看着大当家。
——大海的晚上,跟白天一样?
看起来,大当家是想要解释给她听的。
她张了张嘴,似乎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反正今晚要回去,顺道带你去看看。”大当家淡淡地说道。
关于出海,来自于后世的栀栀也不是一无所知。
她兴奋地问道:“棠棠,你们出海……会不会直接在船上弄个炭炉架个锅,叉到鱼就直接……炖了?”
“那倒没有。”
大当家老实说道:“炖鱼太麻烦了,我们一般生吃。”
栀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生鱼片???”
大当家沉吟片刻,说道:“鱼生的味道也就那样儿,龙虾肉和墨鱼生吃的味道比较好,所以常常都捱不到带回去给你们吃……今晚打多几只龙虾给你吃。”
然后又问栀栀,“你闭气能闭多久?在海里能睁眼吗?”
栀栀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要是你闭气时间长、在海水里敢睁眼,我就带你潜下去。
栀栀很遗憾地摇头,“闭气时间最多两分钟……我、我在海水里睁不开眼睛。”
大当家点头,“那扒在船边看也是一样。”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来到了电影院。
栀栀问大当家,“你看过电影没?”
大当家摇头。
栀栀说道:“我也就看过两三次……看电影要吃点儿零嘴儿才带劲儿,走,咱们买点儿炒瓜子儿去!”
这几天在这电影院门摆摊,栀栀都已经认识其他的小贩。
她们卖鱼汤面的时候,在这附近一块儿摆摊的小贩过来买鱼汤面吃,栀栀都让人多浇一勺汤、多给一块鱼肉。现在她找人家买炒瓜子儿,人家对她也是半买半送。说好了称二斤炒瓜子儿,结果还多送了一斤盐水煮花生……
傅老爷子领着他的老伴儿守在电影院门口。
一看到栀栀,傅老爷子赶紧摆手,“栀栀!这边儿这边儿!”
栀栀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傅伯伯好,傅伯母好。”
傅老太太满头银发,柱着根拐杖,看起来比傅老爷子还要老上几岁。她一看到栀栀就露出惊艳的表情,然后上前和栀栀打招呼,“栀栀同志,我都听老傅说了……以后我们明宇啊,就要给你添麻烦了!”
栀栀笑道:“不麻烦,他人挺好的。”
——傅明宇此人或许骄纵、懒惰,但本性不坏,至少他是一个诚实、有责任心的人。
傅老太太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太太连连点点头,对栀栀说道:“老傅已经跟我说过了,栀栀同志你放心,在未来的三年里,我保证不过问任何一句跟傅明宇有关的事!当然了,如果你那边儿有什么情况想让我们知道的话……”
“我会让他每个月给你们写信的,你们会知道他在海鸥岛上的生活情况怎么样,”栀栀笑着说道,“他是去劳动、去工作的,又不是去劳改……”
“我现在担心的是呀,将来三年后傅明宇同志不愿意离岛的话,你们可能就会怪我了。”栀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傅老爷子,“我只希望他不要留在家里,活生生把他妈气死——”
傅老太太拍打了老伴儿一下,纠正道:“我们是希望傅明宇能变成一个有用的人!如果他能成为海鸥岛上一颗不可或缺的螺丝钉,那他以后就一直呆在那儿,我们……也以他为荣!”
说着,傅老太太又叹气,“我担心的是啊……栀栀同志你降不住这小子啊!”
“我不会降服他的,我们是同志、是伙伴!”栀栀笑道。
黎恕沉默地充当着背景板,心情非常不愉快。
说话之间,也快到大伙约定看电影的时间了。
洪禾禾、李晴玉,陶容冶、陈跃进他们相继赶到。毕竟都是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出门逛个街,除去买了些必要的日用品之外,买的全都是各种小吃。
洪禾禾称了二斤红糖提在手里,高兴地说道:“以后每个月例那个……的时候,冲一碗红糖水喝喝,那多好呀!”她一时得意忘形,差点儿说溜了嘴。
然后洪禾禾又大方的对栀栀、李晴玉说道:“以后你们肚子疼只管来找我!我给你们冲红糖水喝!”
李晴玉捂着嘴笑,也亮了一下手里拎着的东西,“我买的是奶粉!快临期了所了便宜……平时一袋要一块八,我今天买了六袋一共也才花了四块钱!回去我们天天喝牛奶啊,必须要要过期之前把这六袋奶粉全喝光!”
陶容冶也凑了过来,打开他的斜挎包让栀栀看,“我和跃进上医院去了,开了些感冒药、退烧药、肠胃药和消炎药……我想着这半年前咱们十几个人花用的全是你从老家带来的药品,应该也不多了吧?这些可以常预备着。”
栀栀表扬陶容冶,“还是你想得周全!回头等甜甜回来了,让她给你报销!”
洪禾禾又问,“甜甜还没回来啊?”
——高甜甜、龙强和于露去买布匹和大家参加表演要穿的皮鞋,估计没那么快。
于是栀栀又把傅氏夫妇介绍给大家。
陆陆续续的,大家全都到齐了。
但是龙强、高甜甜和于露迟迟没来……
直到电影院里已经开始播放片头曲了,栀栀只好先让其他的伙伴们先进去,她和黎恕、傅氏夫妇在门口等着。
终于,高甜甜他们仨姗姗来迟。
——他们仨一路狂奔而来,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却又空着手?
栀栀诧异地问道:“你们没买到布啊?”
“买到了买到了!”高甜甜只来得及说上这几个字,就喘得说不下去了。
龙强笑道:“布匹太多了拿到这儿来太打眼了……”
于露接了一句,“所以我们就,先把东西送回八萍嫂子家里去……”
栀栀奇道:“你们买了多少啊?”
高甜甜笑道:“好多好多!不说了栀栀我们快进去看电影!回头你去了八萍嫂子家看到了那些布……就知道了!”
黎恕也说道:“对对对,先进去吧,电影都已经开始播映了。”
栀栀留了个心眼,走在最后,她看到傅氏夫妇掏出了十几位零零碎碎、看起来新旧不一的电影票,一一数给检票员,不够的,就掏出粮票和现金抵兑了。
第103章
对于栀栀来说——
这三姐这场电影她已经看过了,而且看的还是夜晚版的,光影效果好得多。这会儿呢,天色大亮,投射的光束打在屏幕上其实并不是十分清晰,看起来特别费眼神。
栀栀就慢吞吞的剥水煮花生吃。
黎恕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剥花生,又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小声聊天。
讲的是黎恕去其他省份出任务时经历过的风土人情。
这个年代外出、尤其是远行不便,能通过黎恕的分享,体会不曾见识过的风土人情,也是挺有意思的。
两人一边慢慢剥花生,一边小小声聊天,小半斤水煮花生吃完……电影也就看完了。
伙伴们心满意足。
尤其是正义岛上的叔叔爷爷们,他们个个都很激动,不但热烈的讨论起刘三姐的剧情,而且还跟着哼唱电影里头的经典山歌“我今没有好茶饭啰喂唱支山歌敬亲人呀敬亲人”……
他们不识字,可歌词倒记得很准,就是调子乱七八糟的,让人觉得既兴奋又好笑。
大伙儿说说笑笑地走出电影院,栀栀和傅老爷子约好了离开的时间,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介绍信,也没钱买车票,是自己划船来的。所以我们要走呢,还是跟来时一样,自己划船离开……今晚十点整,市委家属大院斜对面的刘家村村口等吧。”
然后她又交代傅老太太,“没必要给傅明宇带太多的东西,几套换洗衣裳和毛巾香皂什么的、再带副铺盖就行,其他的我们都有。”
傅氏夫妻连连点头。
双方各自离开。
栀栀一众回到了刘八萍家。
大家烧了午饭来吃,然后开始准备行李。
栀栀就看到了高甜甜她们一上午的战利品——足有五十多匹布!!!
真是红的绿的花的,白的黑的灰的……厚薄料子的全都有!
众人惊呆了。
栀栀也被吓一跳,“你们从哪儿搞来的那么多的布?”
高甜甜说道:“这是布厂堆积了两三年的处理品,说是当年被洪水泡过的……已经发了霉的他们就扔了,情况好一点儿的呢,当时充作职工福利折价卖了。剩下的这些啊,是颜色不好看被人挑剩下的实在卖不出去了……”
于露也说道:“我们本来在供销社门口买布,买完了要登台表演的布以后,甜甜说供销社门口有处理的布头,我们过去挑了几块,就有个大姐说她是布厂的,有整匹的处理布,问我们要不要……我们跟着她到了布厂,才看到那么多的库存。”
龙强说道:“我们也跟她砍了价……她开价一块钱一匹布,我们给压到了40块钱50匹布,还要求她帮着送货到刘家村来。她就让厂子里的小货车送我们来了。我们没让车子进村,是我们仨来回走了十来趟把布匹搬回来的!”
高甜甜又对栀栀说道:“这些布是我在那儿验过的,品质还可以……就是花色土气了点,再就是放久了确实有股霉味儿。这个也没关系,以后我们裁布之前先洗一洗就好。”
顿了一顿,高甜甜又小小声说道:“我主要是觉得……这50匹宽布,按普通成年人的身材来算,一匹布能做八件长袖上衣,裤子大约能做五条……正义岛上一共200来人,正好每人一身衣裳!”
闻言,本来还事不关己的大当家也朝着高甜甜、栀栀投过来诧异的眼神。
辫子爷爷更加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洪禾禾则哈哈大笑,“可你看看这些布……好多都是花布头!正义岛上的叔叔爷爷们多……”
“花布衣裳俺们也喜欢的!”辫子爷爷激动地说道。
洪禾禾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便指出着那些布匹说道:“再说了,250套衣裳裤子,那就一共500件,甜甜,靠你一个人手工缝制出500件衣裳,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高甜甜咬着嘴唇不说话。
辫子爷爷激动地叫嚷起来,“俺们也可以学着裁剪衣裳!俺都已经学会织毛衣了,还怕什么缝衣裳啊!”
高甜甜对洪禾禾说道:“你的担心,我在买布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但是没关系,栀栀会想办法的。”
栀栀啼笑皆非。
——甜甜这是怎么回事,把她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了吗?
不过,刚一看到高甜甜买回来的这些布时,栀栀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这50匹布呢,可以送给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但前提是,他们必须要……付诸劳动。
栀栀之前是一直忙于海鸥岛的建设,但现在已经年底了,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一过完年就要考虑春耕……
栀栀决定用这些布,来当作激励正义岛居民愿意耕种的奖励。
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物资,真是让栀栀又是欢喜又发愁。
——淘换到的、兑到的、买回来的大米各种豆子之类的粮食足有八|九百斤!
——各种鞋类、日用品等等足足打了六个大包袱!
——外加来时每个人自带的铺盖、换洗衣物……
现在还多了50匹布!
“我的天哪!这怕是一趟根本搬不完啊!”栀栀扶额。
大当家说道:“不怕,我找人来搬。”
她又对栀栀说道:“你们睡午觉吧!”
栀栀一想,在于出力气这一方面,她向来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索性就听从了大当家的安排,和小伙伴们回屋里打地铺补觉去了。
大家一块儿睡到傍晚七点多才被叫醒,喊她们起来吃晚饭。
个个揉着眼睛起来了,栀栀发现刘八萍两口子带着俩小的回来了,正一脸的兴奋,正在跟大当家说着今天她俩去摆摊的情景。
“……人都好相与的,都说我们的鱼汤面条味道好!昨天我们在家里烧汤,火车站那边一个上午就补了六次汤……但我们也晓得,昨天的情况不一样嘛!主要是栀栀她们教训了那个祸害人的唐五,老百姓心里高兴特意来捧场;再就是昨天毕竟是第一天试卖鱼汤面,老百姓们贪新鲜图好奇嘛!”
“今天不是赶圩集,来买汤面的人明显没有昨天多,从今儿一早到下午也只卖出去五六十碗。我想着啊,这才是正常的销量……我和老文也商量过,以后我们啊就只作早饭和午饭的生意。毕竟到了晚饭时候啊,也没人想吃汤面了,更愿意吃蒸饭和炒米粉这些的。我们呢,一早出去做完午饭就回来,家里的活计才能顾上,孩子们也要管教嘛!”
“大当家,我和老文已经算过账了,这一碗鱼汤面卖二角钱,一天卖六十碗就是十二元钱。这一碗面用料二两面粉,六十碗面就用了十二斤面,一斤面粉二角钱这就是两块四……”
“再算这大海鱼的价格,一斤海鱼四角钱,……我一碗鱼汤面放一块二两多重的,一斤鱼肉够放五碗,六十碗就是十二斤鱼肉,再加上熬汤底的鱼头、鱼骨和鱼尾,每天至少需要两尾十来斤重的鱼。二十斤重的鱼,就是八块钱。”
“就依每天卖60碗鱼汤面来说,我一共挣到12块钱,面粉成本去了2块4,鱼的成本是8块,等于我每天还能余下1块6角钱!更不要说,到了周末赶圩集的时候,生意还会更好!这一个月下来,我们怕是能挣到五六十块钱!简直就比国营厂子里的饭碗工还好!”
说着,刘八萍一脸的喜气洋洋。
“大当家,以后就劳烦你,每天想法子给我们送两条大鱼过来……不用送到刘家村,让我那口子去入海口那儿接你们的船就好。”刘八萍意气风发地说道,“……再让老文每天送八块钱过去,我们有鱼,你手里有钱,以后叔叔伯伯们想买件衣裳买双鞋,去医院看看病啥的,也不愁手里没钱了。”
大当家说道:“给你三条鱼吧,你家里孩子多,要吃点儿肉才能长身体……”
“两条鱼足够了!我们平时熬鱼骨汤,她们也跟着吃点儿就是。”刘八萍说道。
“三条。”
“两条两条,两条足够了!”
“四条。”
“啊……好好好,那就三条,再多半条也不行!大当家,你会收钱的吧?你要是不收钱呢我就不要鱼了!”
“送三条,收两条的钱。”
“不不不,那必须要收三条的钱。”
“四条。”
“好好好,唉,以后你让人每天送三条大鱼来,我付两条大鱼的钱,这样总可以了吧……”
栀栀就在大当家和刘八萍的扯皮之中,匆匆扒完了一碗饭。
今天的晚饭比较简单。
主食是管够的白米饭,主菜是辣椒炒大白菜,外加每人半只咸蛋。
主要是因为大多数食材都花用完了,龙强和陶容冶做晚饭的时候刘八萍两口子还没回来,龙强只好让刘八萍的大女儿去菜地里摘了四颗大白菜、又摘了些辣椒回来,大家胡乱对付一顿。
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九点钟左右,有人来刘八萍家门口叫门。
刘八萍过去开了门,和对方说了几句,就让对方进来了。
对方共有十来个人,有男有女,人人正值壮年。为首一人,是个浑身上下都收拾得干净利索的中年妇女,她一进门,看到了大当家,眼神一亮,就喊了声“棠娘”……
她的眼睛是湿润的、声音也是哽咽的。
大当家依旧金刀大马地坐着,表情很冷淡。
栀栀猜出来,这些人应该就是大当家喊来帮忙搬运东西的人。
“栀栀过来。”大当家轻声说道。
栀栀过去了。
大当家指着中年妇女对栀栀说道:“她叫小红。”
又指着栀栀对小红说道:“她叫别栀栀,今年十七。”
刘八萍小小声对栀栀说道:“你别听大当家的……可别错了辈份啊,你叫她红姨,她大名儿刘红,是我们村里的妇女主任。”
大当家似笑非笑地说道:“她还能错辈份?她都把我当成她妹妹看……在她眼里啊,我还是个小孩儿呢!”
栀栀抿着嘴儿笑了。
殊不知,刘红和刘八萍听了这话,直把栀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众人寒暄了一番过后,大当家准备启程。
栀栀这边有22人,再加上刘红带来的13人,一共35人。大伙儿扛着、搬着、提着、拎着各种东西,挑着担子背着箩筐……
再加上黎恕骑着自行车驮着东西来回几趟跑……
大伙儿齐心协力把丰富的物资运了出去。
栀栀因为和傅老爷子约好了,要在这儿等傅明宇,所以陶容冶和洪禾禾留下来陪着栀栀在村口等。
夜里九点四十分左右,前方匆匆来了一队人。但不知是不是栀栀的错觉,总觉得这些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
等到对方走得近了,栀栀认出来,对方领头之人正是傅老爷子。
可是——
很快栀栀就知道哪儿出现了违和感。
其中一个人正被五花大绑着?
再仔细一看,这被绑着的可不就是傅明宇?
只见他嘴里被塞了布条,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被布条堵着的嘴里正愤怒地嗯嗯啊啊,还死活不愿意走……
傅老爷子一马当先,一手拉拽着傅明宇,一手拿着个细竹枝,时不时轻抽傅明宇几下,轻喝道:“快走!快走!”
傅老太太则走在傅明宇身后,一手时不时推搡傅明宇几下,一手拿着块手绢时不时抹把眼泪,哭哭啼啼地说道:“明宇啊听说那海鸥岛可好了,你乖乖的去接受一下思想改造啊!”
走在一旁的,应该是抱着女儿的傅明宇大哥,他怀里的小姑娘拿着一把手电筒。
另外一旁还走着个年轻妇人,想来是傅明宇的大嫂。她正一手牵着七八岁大的男孩子,另一只手也拿着把手电筒。
栀栀扶额。
傅老爷子已经红着眼、拽着踉踉跄跄的傅明宇走上前来,喊了声,“栀栀同志,我把傅明宇带来了!从今往后,你要杀要剐……全都随你的便!”
“嗯嗯嗯嗯唔!”傅明宇愤怒地表达了此刻他心里的情绪。
栀栀说道:“傅伯伯,你也不用这样吧?”
傅老太太泣道:“没办法,我们跟他讲了无穷尽的道理,他就是不听……”
“嗯嗯嗯嗯唔!”傅明宇再次表达了他的愤怒。
栀栀十分为难,“傅伯伯,这样真的不好!”
傅老爷子左顾右盼,问道:“栀栀你的船在哪儿?我们这就把他送到你的船上去。”
栀栀无奈地答道:“得从这儿步行一小时才能到出海口呢!”
傅老爷子倔犟得很,“那我们这就走!”
说着,他一马当先……胡乱找了个方向走。
“不是那边儿,是这边儿!”栀栀指了一下路。
傅老爷子纠正了方向,朝出口海的方向走去。
栀栀试图说服他们,“……傅明宇已经是成年人了,傅伯伯,您还是尊重一下他的意见吧!这样强迫他是真不好……”
傅老爷子恨得不行,“他要是不走,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快要被他给活活气死了……”
傅老太太也呜呜的哭。
栀栀无奈地说道:“那傅大嫂和孩子别去了,太远了……”
傅大哥闻言,将怀里的小女儿递给妻子,说道:“是啊你别去了,还得走上一小时呢。我和爸妈去就好。”
傅大嫂接过女儿,又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丈夫,交代道:“你再好好劝一劝爸妈,其实我觉得真没啥必要……”
这时傅老爷子和傅老太太“押”着傅明宇已经走到了前面,且又走错了路。栀栀没法子,只好奔过去再次纠错。
就这样,栀栀一路劝傅氏老夫妇,可他们压根儿不听。
走着走着,众人就遇上了骑着自行车急急赶来的黎恕。
栀栀松了口气,连忙说道:“黎恕你快劝劝……这样可不太好。”
黎恕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急忙说道:“傅局,这样不太好吧?”说着,他把自行车停在一旁,上来就直接抽掉了塞在傅明宇嘴里的布条。
傅明宇顿时气愤地破口大骂了起来。
在寂静的黑暗中,在这四面八方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傅明宇的骂声格外粗戛难听,骂人之丰富的词汇量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栀栀、黎恕、陶容冶和洪禾禾都惊呆了。
傅老爷子冲过来,一把夺走黎恕手里的布条,又重新塞回傅明宇嘴里。
终于——
世界一片清明。
傅老爷子激动地说道:“总之今天你们要是不把他带走……那你们就把我带走!”
栀栀:……
大可不必,真的。
傅老太太直抹眼泪,“对!要是你们不收了他,那、那就……换我跟了你们去吧!”
栀栀为难地看着黎恕。
傅老爷子看懂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眼神往来,就一边推搡着傅明宇继续往海边走,一边对黎恕说道:“小黎啊你要不是帮助傅伯伯,那说不定傅伯伯哪天就在你领导跟前说漏嘴了,说你追求人家小姑娘追得连……”
“傅伯伯我答应你!”
黎恕被吓得魂飞魄散,心虚地看了栀栀一眼,立马一口应下。
栀栀疑惑地看向了黎恕。
黎恕推着自行车默默地在前头领路,心想这傅老爷子还真是个老狐狸啊……
就这样,一众人沉默着来到了出海口。
这时,其他的人和货物全都已经上了船先行一步。
还剩下最后一叶小舟,由辫子爷爷撑桨掌舵,还在码头等着栀栀她们。
辫子爷爷见多识广,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傅明宇时,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丝毫不慌乱,只是示意栀栀快点儿上船,又道:“他们都已经先走了。”
栀栀没法子,只好和小伙伴们一块儿上了小船。
黎恕看了傅老爷子一眼,将五花大绑的傅明宇也拉上了小船。
傅大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一个小包袱、一副铺盖和一只开水瓶、一个脸盆递了过去。
陶容冶迟疑一会儿,帮忙接过,放在小船里。
傅老爷子、傅老太太和傅大哥沉默地看着傅明宇。
傅明宇一上船就坐在小船里,像只虫子一样疯狂的扭,嘴里还嗯嗯啊啊的……
直到辫子爷爷撑着竹篙渐远渐远了,栀栀才听到岸上的傅家三口人齐齐长松了口气。
傅老爷子,“傅明宇,三年之内不许你回来!你敢回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傅老太太,“明宇啊你不用太想妈,你要好好听栀栀的话!人不用回来……千万别回,写信回来就好!”
傅大哥,“明宇,你先在海鸥岛散散心吧!”
傅明宇气得呜呜喊。
其实——
栀栀觉得傅家人这么做真的不太好,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点儿想笑。
她不自觉看向黎恕,发现黎恕早就已经憋不住了,把头转过去闷笑,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再看看陶容冶和洪禾禾,他俩也在偷着笑?
栀栀也忍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晚安,明天见哟^_^
第104章
栀栀和小伙伴们坐在船上,辫子爷爷摇着船桨,朝着月亮升起的地方划去。
有淡淡的薄雾升起,可见程度大约只有十来米远。
能见度低,栀栀放眼望去,四周都被笼罩在浓雾之中,除了附近的一片海水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栀栀忍不住问道:“辫子爷爷,你会不会迷路啊?”
辫子爷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咋个可能会迷路哟!”
“那你怎么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呢?”栀栀又问。
辫子爷爷指了指天,“问天嘛!”
栀栀一抬头,看到了繁星密布的满天星斗。
啊,是靠星座来辩认方向的吗?
在这个工业并不发达的时代,空气质量绝佳,能见度极好。虽然四周围升起了浓雾,但天空依旧澄净清晰。
栀栀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并不是没有抬头看过满天星斗的夜,但哪一次,似乎都不如这一次……
满天都是宛如碎钻般闪烁着晶莹剔透光芒的星子,镶嵌在墨染的夜空中,这副绝美的景色深深憾动了栀栀。
同船的小伙伴们也同样看到这赏心悦目的美景,纷纷惊呆。
就连倒在小船中,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嘴里塞着破布条的傅明宇也被这美景震憾的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挣扎。
“这也太美了吧!”栀栀赞叹。
辫子爷爷哈哈大笑,突然就用极沧桑的烟嗓高亢地唱起了歌谣,“七政四余二十八,朱雀玄武位东南……井鬼柳星春晴雨,角亢氐房夏雷惊……”(注)
他歌声悠扬沧桑,抑扬顿锉,听得出来这应该是一首从古代传承下来的关于星宿与辩别方向、天气预兆的古歌谣。
栀栀听得入了迷。
黎恕看了一眼躺在船舱底的傅明宇,一把扯去了塞在他嘴里的布条。
或者是因为景色太美,辫子爷爷的歌谣太好听,傅明宇居然没动、也没闹。
黎恕便将傅明宇的双手也解开了。
这下子,傅明宇得到了彻底的自由。
他似乎回过神来,激动的坐起身,正准备破口大骂——
“哗啦啦——”
一阵水花响起,有人在海水朴楞着水花,攀住小船。
傅明宇的愤怒突然转为害怕——这深更半夜的,刚才四周一直静悄悄的,不会是……水鬼吧?
他瞬间面色惨白。
然后就听到栀栀快活的喊了一声“棠棠”???
他定睛一看,在明亮清泠的月光下,果然有人从水里冒了出来,一双雪白莹润、形状优美的双手抱住船舷……
随着栀栀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喊声响起,这黑影起抬头,露出女人妩媚明艳的容貌,还朝着栀栀灿烂一笑。
傅明宇看到了一个……
比栀栀还要美艳的女人!
女人双手一撑,身姿轻盆绰约,一跃就跳上了船。
再仔细一看,她穿着一袭湿漉漉的贴身黑衣,将她那窈窕玲珑的身段完美展示。说来也怪,她和纤瘦秀美的栀栀完全不一样,是属于健美丰腴型的美人,看着还是很有分量的,可跃上小船的时候,身姿轻巧不说,小船的行进稳稳当当,傅明宇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多余的晃动。
对于大当家的突然出现,栀栀一点儿也不惊讶。
毕竟来的时候,整只船队就靠着大当家下水潜游,避开了暗礁和浅滩,才能顺利逆行进入出海口。现在整只船队要离开,估计也是大当家下水潜游带的队。
就是——
栀栀挺心疼她的。
于是就立刻从自己的行李里找出了毛巾等物,替大当家擦了擦头发……
大当家倒是不反对栀栀给她搓头发,但看到栀栀还想擦拭她身上的湿衣时,她阻止了栀栀,淡淡地说道:“用不着,一会儿还得下水。”
傅明宇眼睛一亮。
——大美人的声音也好听,清清泠泠的。
他有点儿不甘心被大美人忽视,便不服气地说道:“哎,你们都不……介绍一下自己的吗?”
栀栀和其他的小伙伴们齐齐愣住。
傅明宇紧紧盯着大当家,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叫傅明宇,今年二十四岁……”
大当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理他。
栀栀看看傅明宇、又看看大当家,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忍不住卟哧一笑。
大当家嗔怪地瞪了栀栀一眼,说道:“刚又说要给我披个篷布?”
栀栀赶紧把篷布翻了出来,披在大当家身上。
——篷布是大伙儿支面摊的时候,用来当作篷顶遮风挡雨的,披在人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保暖功能,但可以阻止一下寒风入袭。
大当家坐在船舱,身上披着篷布,浓密的头发被栀栀擦干了大半儿,再被海风一吹……差不多全干,她也懒得打理,就任其软软的垂在额前耳边,将她慵懒妩媚的气质给表达得淋漓尽致。
傅明宇盯着这成熟美艳的大美人,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颗心儿怦怦狂跳起来。
正好这时,洪禾禾先前听到傅明宇问、大家为啥不自我介绍……于是她就回答道:“我叫洪禾禾,今年十七……不,今年十八岁了。”
傅明宇置若罔闻。
洪禾禾讪讪的垂下了头。
栀栀倒是还记得和大当家的约定,就问道:“你今天要带我去打鱼么?”
大当家点头。
“打鱼难不难呀?”栀栀好奇的问道。
大当家思考片刻,“我觉得打鱼很容易,就像……你觉得做生意挣钱很容易一样。”
栀栀秒懂。
洪禾禾忍不住小小声说道:“做生意挣钱可不容易!是因为她是栀栀,才显得做生意挣钱很容易。”
栀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当家笑道:“所以正义岛二百来号人,也只出了我这么一个会认路的。海鸥岛十来个人,也只出了栀栀这么一个会做生意的。”
傅明宇立刻问大当家,“原来你是正义岛的人啊!我、我……哈哈哈正义岛和海鸥岛隔得远吗?我、我是海鸥岛的人。”
栀栀诧异地看向了傅明宇——刚才他还反抗得那么激烈,结果一知道大当家是正义岛的人,立刻就承认他是海鸥岛的人了?
大当家压根儿不理会傅明宇。
但傅明宇似乎也并没有感觉到难堪,就一直痴痴地看着大当家。
洪禾禾小小声回答傅明宇:“正义岛和海鸥岛本来就是一个岛,在每年的枯水期,两个岛之间的陆路露出来,可以步行相通。盛水期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小岛,大约相距四五十米远吧!”
傅明宇看都没看洪禾禾一眼,盯着大当家咧着嘴笑了。
今天的星夜格外漂亮,就连大当家也称赞,“今天这个星光很可以。”
栀栀索性蜷缩着身子躺在船舱里,方便睁眼就能看到灿烂苍穹的星空。
小伙伴们也不说话了,纷纷学着栀栀的模样,蜷缩着身子躺下来,睁眼看着美丽的星空。
今天的海风不大,小船当然偶尔也会随着风浪飘飘荡荡,但总体说来行进得十分平稳。
大约过了两小时左右吧,前方隐约传来了其他叔叔爷爷们悠扬的歌声。
大当家曲膝坐在船头,随意胡乱拨弄了一下头发,淡淡地说道:“……到了。”
黎恕轻声说道:“栀栀,快起来看。”
栀栀好奇的坐起身——
她惊呆了。
天哪!
这、这……
洪禾禾、陶容冶和傅明宇也连忙坐起身,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所乘坐的小船儿居然已经驶入一片……灿烂缤纷的海域。
天上群星灿烂,而海里……飘浮着各种各样的发光小鱼小虾,可能还有发光海藻什么的!
栀栀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在后世看过的一部电影“少年pai的奇幻漂流”里的情节——主人公乘坐的小船漂流到海洋深处时,看到的宛若夜空群星闪烁的海面,简直美轮美奂,无以言表。
但栀栀一直以为那是电影特效啊!
直到现在,她亲眼看见如此壮观美丽的景象……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当家她们总是半夜出来叉鱼了!
如此美丽如白昼的海底,跟她想像中漆黑冷冰的海底完全不一样。
大当家对辫子爷爷说道:“给栀栀打点龙虾和墨鱼上来,她没吃过。”
栀栀下意识想说我吃过……
但她没有说出口
辫子爷爷桀桀怪笑了一声,扔了船桨,除去外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随手抓起一把鱼叉就跳进了海里。
栀栀连忙扒着船舷往下看,海水极其清澈透明,再加上海里还飘荡着成群的发光小鱼小虾,简直就把海底照得亮如白昼。
——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大约十几二十米深的海底岩石,艳丽的珊瑚礁和随着洋流飘来荡去的海葵花,以及躲藏在其中探头探脑的各种漂亮的小鱼儿,和大群大群游过来又游过去的沙尖鱼群……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宝地呀!
栀栀甚至还能看到好几个叔叔爷爷拿着鱼叉潜下了海,有的在叉鱼、有的在摸贝壳,有的纯粹就在玩儿,时不时拿手戳一下鱼……还有一个,也看不清是谁,他把一只趴在海底的大海龟给翻了个个儿让它肚皮朝上,然后就跑了……
栀栀忍不住笑了。
“砰!”
一声轻响让栀栀回过神来。
栀栀定睛一看,船舱里多了一只肥胖的墨鱼!
这墨鱼也是会发光的,它的边缘甚至还发出了如电流一般的好看光芒。
栀栀问道:“这是辫子爷爷抓的么?”
大当家“嗯”了一声,一手拿着匕首,已经开始飞快地处理起墨鱼来。
削足去头,抽出软骨,抓着已经处理好的鱼身伸手拿到海水里漂洗了一下,然后直接切下一片,塞进嘴里嚼着吃了。
大当家面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削下一片递给栀栀。
她原来以为栀栀可能会露出嫌弃、震惊的表情……没想到栀栀接过墨鱼肉,毫不犹豫的就往嘴里塞?
栀栀吃到了此生吃过的、最最最新鲜美味的鱼生!
——墨鱼肉非但完全没有腥味儿,反而透出了极其清新的爽,肉质非常鲜嫩顺滑,但也有些嚼头。
栀栀闭上眼睛,露出了享受的模样儿。
其他的小伙伴们见了,很是好奇。
洪禾禾小小声说道:“大当家,也给我们试试吧?”
而这时,辫子爷爷应该是捕获到了其他的海货,又给扔了上来……
大当家索性将剩下的墨鱼肉和匕首交给黎恕,交代道:“别让栀栀动刀,当心伤到手。”
黎恕接过,片开墨鱼肉,一一分给小伙伴们。
栀栀一连吃了三四块墨鱼肉,这才停了下来——因为大当家给了她一只龙虾!而且还是剥好了壳以后,直接将挖出来的透明龙虾肉递给她。
栀栀一看这龙虾的花色,就知道是后世顶级的蓝脚花龙。
她一点儿没犹豫,从大当家的手里一拿过来就直接塞嘴里了。
鲜嫩的龙虾肉软糯细滑,带着天然的海水微咸,味道清新美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奶香味儿。
很快,栀栀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只如手臂粗细的龙虾肉。
她还看到虾头壳里有好多虾黄……
可惜了,虾黄生吃很腥。要是能带回去的话,把虾黄取出来蒸蛋、或者炒饭,味道简直一绝!
栀栀一口气干掉了两只大龙虾!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龙虾看着大,可吃的肉其实也不多的缘故。
大当家给栀栀剥了两只龙虾以后就不给她了,剩下的给洪禾禾、陶容冶、黎恕和傅明宇一人剥了一只。
后来辫子爷爷又捉了好几只龙虾,大当家让黎恕学着怎么处理,她站起身,扯掉了围在身上的篷布,朝着栀栀一笑,随手拿了根鱼叉就跳入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注:星宿歌词一半百度、一半自编的。
第105章
栀栀趴在船舷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当家。
——只见黑衣雪肤的大当家潜游在星汉灿烂的深海中,反倒显得特别显眼。
她身姿妙曼绰约,拿着鱼叉潜游在海里,动作从容不迫,如同飞天仙子凌空而起。慢慢潜到十几米深的海底后,她拿手攀住一丛珊瑚礁,弯下腰去看了看,突然一个发力,就扎了下去!
附近的海水顿时掀起些微浑浊,很快就慢慢平静下来。
栀栀扒着船舷仔细看——
只见大当家不慌不忙追出几步远,拾起了一条被叉穿透的大鱼……她直接将鱼身穿透鱼叉,原来一米多长的鱼叉尾部有根铁链,铁链的尾端是一条横铁棍。
大当家就拖着这条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的青色萌蠢大鱼,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现了一只龙虾,一鱼叉扎了下去!
接下来,大当家又叉到了一只身上花纹还特别狰狞的大鳗鱼——那大海鳗的身体足够有栀栀的大腿那么粗,少说也有二米长,一旦被鱼叉叉住,整个身体就像蛇那样盘踞、扭曲了起来……让人看了心里一紧。
可大当家似乎也没害怕,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好像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扎了大海鳗几下,大海鳗就不动弹了。
大当家继续拖着已经串着大青衣(鱼)、蓝腿花龙(龙虾)和大海鳗的鱼叉,漫步于海底,如闲庭信步一般逛了一会儿……
然后她又又又叉了一条表皮带着黑灰褐色斑纹的大鱼……
差不多十来分钟过去,大当家一共收获了四样海味,这才不慌不忙地提着鱼叉,串着一大串品种不同的海味,自海底慢慢升空。
栀栀看得瞠目结舌!
她真觉得大当家叉鱼,就像她在海鸥岛后山摘野菜似的……随便弯弯脸、把野菜从土里扯起来就好。
又及,之前她就听人说,大当家的水性很好,能闭气十几分钟,能捕杀比她自身体重还重的猎物。
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大当家已经升浮到海面。
她一手攀着船舷,吩咐栀栀道:“栀栀你们几个到船尾去……这几只鱼的鱼尾有毒,你们别触碰到了。”
栀栀一听,立刻和小伙伴们一块缩到了船尾。
只见大当家应该是先把鱼叉挂在船头的某一处,她先只手撑住船舷,翻身上来了。然后才去取了鱼叉,费力地将沉重的鱼叉拖上船……
那些猎物在水里时,由于海力的拖举,大当家一人拿着也不觉得重。一旦出水,四样海货加一块儿已经超过一百斤,以至于被她用力甩进船舱的时候,不但发出了“砰”一声巨响,而且躲在船尾处的栀栀和小伙伴们明显地感觉到小船顿时就是一沉!
人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船里的海货。
尤其是那条花纹斑斓的大海鳗。
洪禾禾很害怕,“妈耶这是一条蛇吧?”
大当家安慰洪禾禾,“没事,这是大海鳝不是蛇,而且已经死了,不会咬人的。”
这时,小船周围突然冒出了一颗颗脑袋——
也不知哪个叔叔爷爷笑嘻嘻地说了句,“听讲栀栀没吃过龙虾哩?”
然后就有无数只蓝脚花龙被投进栀栀所在的船舱里。
叔叔爷爷们投喂完龙虾过后,又转过身,一个猛子就又潜进海里去。
栀栀看着满舱十来只活蹦乱跳的蓝脚花龙,笑得合不拢嘴。
黎恕已经自动自觉帮着栀栀剥龙虾壳了。
大当家蹲在船舱里,喊黎恕拿匕首给她。
拿到匕首后,她动作麻利的将一条大鱼尾部的毒刺切下,投进一个有盖子的小木桶里,然后开始处理这条鱼,她从鱼腹处剖杀鱼,掏出内脏又切掉厚厚的鱼皮、再剔骨,将洁白的鱼肉放进海水里漂洗干净,又取上来用匕首切成每块大约三四斤重的样子,一一扔给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
“过来了,没事了。”大当家说道。
栀栀抓着鱼肉挪过来,还不忘先咬上一口。
——绝对新鲜的鱼肉就是嫩到入口即化,而且一点腥味都没有。
栀栀又啃了两口。
大当家看到栀栀生啃鱼肉的馋嘴模样儿,笑得不行,“人嘛小小一个,娇里娇气的,吃东西倒是不挑剔,好养活。”
说着,大当家又打开另外一个小木箱,从里头翻出一个白色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和一根像树根一样的东西,递给栀栀,“这个是盐碗,你拿着它在鱼肉上擦一擦,鱼肉就有咸味儿了。这个是辣根,表皮别吃,有泥巴。喊黎恕把辣根掰开了你们几个人每人分一点儿,然后就着辣根吃抹了盐巴的鱼肉,味道又不一样的。”
辣根???
栀栀眼睛一亮!
她接过长得很像淮山棍的辣根看了看……
不认识。
看样子就觉得很普通。
她把辣根递给黎恕,然后拿着白色盐碗在自己的鱼肉上抹了抹,又递给洪禾禾。洪禾禾也学得栀栀的样子拿着盐碗在鱼肉上抹了抹,将盐碗递给陶容冶。陶容冶擦好了盐碗以后又递给黎恕,黎恕抹完了盐碗就递给傅明宇。
最后傅明宇也学着大家的样子,用盐碗在鱼肉上抹了抹,鼓起勇气将盐碗递给大当家,面红耳赤地对大当家说道:“我我我、我……我好了。”
大当家没理他,聚精会神地处理着那条大海鳗。
傅明宇讪讪的。
栀栀咬了一口带有盐味儿的鱼生,顿时觉得味道又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吃的鱼生和龙虾肉,全靠肉质本身的微淡咸味儿提鲜,更多的是甜味儿,但其实滋味很淡,需要细细的品。
现在鱼肉上带着盐味儿,就很适合大口大口咀嚼和吞咽。
嘴里每含上一大口鲜嫩无比的鱼肉,就能感觉到鱼肉里自带着冷萃脂肪,几乎入口即化……
这时黎恕用手劲霸蛮撕开辣根,分给每一个人一小块……栀栀接过辣根,小小心咬下一小块,嚼了嚼就将树根吐掉,就着满嘴的怆辣赶紧咬上一口带着海盐味的鱼生……
唔,这不就是后世的芥末酱油蘸鱼生!
甚至因为口里的鱼肉过于新鲜细腻,海盐与辣根的原始滋味又十分粗犷,这新鲜又鲜嫩的食材与原始粗犷的调味对比一经碰撞,绽出无比神奇的味蕾享受。
栀栀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
大当家一边处理大海鳗,一边关注着栀栀,忍不住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很会吃……哎洪禾禾,辣根嚼一嚼就吐掉,不要吞。哎呀,辣根不要吃太大一口,很怆人的。”
晚了,完全没有经验的洪禾禾咬了一口辣根,瞬间被刺激得眼泪鼻涕一块儿流!
大当家哈哈大笑。
栀栀倒是认认真真的将手里一大块鱼肉,就着海盐和辣根,吃得一干二净。
其间还接受了黎恕投喂的无数龙虾肉……
大当家把大海鳗处理好以后,也片下了肉,分给大伙儿吃。
海鳗刺身的口感,跟其他鱼类的不一样,不是那种细腻软滑到入口即化的,而是脆生生的像在吃黄瓜块似的口感。同时拌上海盐和辣根,鲜得无与伦比,美味到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都吞进肚里。
就更不用说,后来叔叔爷爷们还摸了好多贝壳、海螺什么投喂给栀栀……
当然了,叔叔爷爷们也各自分享了一下自己捕获到的稀罕渔获。
一个叔叔特意送给栀栀一枚极大的贝壳,说这么大的个头,里头可能有好看的珠子。就算没有珠子,把贝肉吃了,贝壳洗干净晾干了,可以拿来放针头线脑这样的东西。
栀栀惊喜的收下比她脸还大的贝壳,认真向叔叔道谢。
其他的叔叔爷爷们看到了,恍然大悟——对哦,栀栀是个小姑娘,是喜欢这样漂亮东西的!
此后,栀栀除了常常收到叔叔爷爷投喂的龙虾之外,还三不五时的总收到漂亮好看的海螺和贝壳什么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栀栀和小伙伴们吃了个饱,然后躺在船舱里,摸着胀鼓鼓的小肚腩看着满天漂亮的星子,惬意舒服得直叹气。
她心想:这才是理想中的海岛生活呢!
想不到她来到海岛务农了大半年,直到现在才过上海鲜鱼生自由的生活。
黎恕看着她,有点儿担心,“栀栀你吃了那么多鱼生,还又是海螺又是贝壳的,回头肯定会拉肚子。”
栀栀也有这个担心,“没事儿,容冶买了肠胃药……不过下次我们再买点儿宝塔糖(小儿口服驱虫药)回来,主要是怕这些生鱼肉有寄生虫……嗝!”
说到后来,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实在是太好吃了。
以及,栀栀总算明白过来,为啥正义岛上的居民们会那么懒了。
——就拿大当家来说吧,她浮潜一次、花上十来分钱就能叉到比她自身体重还重的鱼,其他的叔叔爷爷们可能没她厉害,但也不会太差。所以他们凭借着这一手叉鱼的功夫,确实可以很轻松的养活自己。
所以他们来捕鱼,更大程度上是在岛上憋得慌,下海玩呢!
又好玩,又能轻松吃饱肚子……
长此以往的,他们哪还有什么斗志?
不得不说,连栀栀都觉得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的,也就明白过来,为啥大当家和这些叔叔爷爷们那么反感开荒种田了。
可是,栀栀想起了后世。
以后这个国家会变成工业化大国,环境污染非常严重!反正在栀栀的认知里,华国绝对没有这么美丽干净又纯粹的海域,以及她在后世吃到的好吃的顶级海鲜,也基本全都来自于国外。
这一方净土,数年之后将不复存在。
看着这么美丽的星空,这样绚丽壮阔的海洋,栀栀的心情沉甸甸的。
如果可以,她还想为了这片星空而战!为了这片海洋而战!
让后世的国人不必出国就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星空与海域,吃上这么美味的本土海鲜!
第106章
栀栀在小船上吃饱喝足了,脑袋枕在船舷处,看着满天绚丽的星子,渐渐睡入梦乡。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她居然还睡在大当家的小船里?
小船安安静静地停放在海鸥岛码头处。
她赶紧再起身一看——
黎恕睡在她身畔,洪禾禾睡在她的另外一边,黎恕身后是陶容冶,陶容冶旁边是傅明宇……
以及,叔叔爷爷们的船全都齐齐整整的停靠在海鸥岛的码头上,本应堆满船舱的物资一样也无,只有她的小伙伴们分别缩在不同的船舱里,呼呼大睡着。
栀栀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块篷布——昨天她还用这张篷布披在大当家身上来着。
栀栀起来了。
她一动,小船儿就有些微微的摇晃,黎恕第一个醒来,喊了声“栀栀”,然后坐起身左顾右盼,说道:“已经回来了啊?”
然后他看了看停靠在附近的船,“啊”了一声,说道:“叔叔伯伯们已经把货都卸下来了。”
栀栀从船上跳下,黎恕也跳下——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惊醒了其他的小伙伴们,人人都揉着眼睛从小船上坐起身。
栀栀顾不上身后的小伙伴们,急急地上了山。
到了营地,栀栀发现姚叔、罗叔他们的宿舍房门紧闭。
仓库大门也关得好好的。
可是,当她一推开仓库大门的时候,发现这仓库已经被堆得满满当当!
50匹布被码得整整齐齐,全都捱着墙角放好了,
这次采购回来的大米、面粉、各种豆子也被垒得泾渭分明,
各类崭新的解放鞋、布鞋、皮鞋等被分类放在不同的大竹筐里,
各种各样的日用品,太零碎了不好分,就被放在同一个大竹筐里,
以及知青们的铺盖和随身小包袱什么的,也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儿。
栀栀心里感动极了。
她知道,这些都是叔叔爷爷们帮她们整理的,装卸的,是为了让她们能好好休息。
这么好的人,跟自家疼爱晚辈的长辈也没啥区别了吧!
知青们三三两两赶到。
看到仓库被堆得满满的,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么!
李晴玉感叹道:“姚叔他们真好!”
栀栀又赶紧去了厨房。
厨房里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炖着香浓乳白色的鱼骨汤,灶膛里的柴火已经熄了,但鱼汤依旧半热……
一旁的架子上,挂着二三十来条十来斤重的海鱼,一旁的角落里还堆着一大堆蓝脚花龙的虾头壳,以及散落放着的漂亮贝壳和各种螺壳。
栀栀一看就知道,这些大海鱼是大当家和叔叔爷爷们给的。
那堆龙虾头壳,是昨晚上大家投喂龙虾给她后,大当家本来想扔掉那些龙虾头,但栀栀嘀咕了好几句“龙虾头熬粥最好吃”……于是大当家就留下了那堆龙虾头。
还有几只超大的漂亮贝壳和螺,有几只已经被吃掉了但壳很漂亮,栀栀没舍得扔……
龙强和陶容冶也赶到厨房,看到灶上煨着的汤,感动得都说不出话来。
栀栀一笑,说道:“天也亮了,我们赶紧洗漱一下,也要开始赶工了……距离元旦汇演只剩下一星期不到的时间了。今天吃完早饭,咱们都来帮甜甜的忙,最好能早点儿把演出服装做好。”
众人点头。
洪禾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栀栀!栀栀——”
栀栀歪着头看向洪禾禾。
洪禾禾俏脸晕红,生气地说道:“栀栀!那个新来的傅明宇……不肯上来,还闹着说要回去!我跟他讲道理,他、他就骂人!他还说,他就是不上岛,就算他不会游泳、不会划船,他就是要回去……哪怕他淹死在码头,他也绝不踏足海鸥岛一步!哪怕他饿死了,也绝不吃我们海鸥岛一口米饭!”
栀栀笑了,“估计是昨晚那一顿鱼生还在肚里没有消化完呢,那就让他在那儿晒一会儿太阳吧!”
于是众人自顾自地去洗漱、上厕所、烧水洗澡洗头换衣。
到了上午八点多钟,罗叔姚叔他们也补够了觉起来了……
知青们纷纷向他们道谢。
倒把罗叔他们搞得手足无措,十分窘迫的样子。
今天轮到栀栀做饭,她就用罗叔他们熬的鱼汤,焖了一锅粥;又找来一些土豆,削皮切块隔水蒸熟了用勺子压成泥,调了一点儿盐末和油,又把龙虾头里的虾黄挖出来和土豆一块儿混合了,最后又把土豆填进虾头壳里去,塞进灶膛里去烤。
等烤到虾头壳里盛着的土豆表皮被烤到发焦时,再用竹夹子一个一个的夹出来。
今天的早饭,就是每人一大碗鱼汤稀饭,外加一只龙虾头烤土豆泥。
鱼汤胜在新鲜,又不腥……栀栀只是稍做改良,用大米替代了面条,鱼汤稀饭的味道那是相当好,不比鱼汤手擀面差。
大清早的吃上一碗连汤带水的鲜美鱼粥,肠胃暖洋洋很舒服。
龙虾头烤土豆泥对大家来说,是一道全新的出品。
就连姚叔罗叔他们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吃法。
不过,绵软的土豆泥本身就很好吃,还混着虾膏特有的咸鲜与微腥,表皮还被烤得微焦酥脆……
实在是太美味了!
大家从没有吃过这样的土豆,不由得纷纷赞不绝口。
栀栀抿着嘴儿笑。
洪禾禾担心地说道:“栀栀,要不要送一份早饭去给傅明宇啊?”
“不用,”其实栀栀已经看到了畏畏缩缩躲在饭堂门口的傅明宇的身影,故意大声说道,“我们海鸥岛不养闲人,他不干活,就不配吃我们的伙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人毕竟是群居生物。
想来,傅明宇还是想合群,嘴上叫嚣得厉害,但最终还是赶了来;这会儿可能是又被栀栀的话给气走了。
栀栀决定先饿傅明宇一顿,午饭时分再来给他立规矩。
大家吃过早饭,把饭堂收拾干净,高甜甜就将昨天特意采购回来的那些布匹拿了出来。
关于这一次的演出服装,大家一致要求既要在表演中显得的很出挑,也要是平时能穿得出去的服装,毕竟谁也没闲钱特意为一场演出添购特置的演出服。
于是高甜甜为男知青们选择的是经典的黑裤子和白衬衣,为女知青们选择的是白衬衣和花裙子。
大家围坐在食堂里的长桌那儿,看着高甜甜挑回来的各式布料,不由得眼前一亮!
布料质地垂挺的黑色布料,不消说是用来给男知青们做长裤的。用这样密实的料子做出来的裤子肯定看起来就体面,而且应该多穿几年也不会变形!
用来做白衬衣的布料看起来也很不错,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的确凉”,而是质地和裤子布料差不多的,托在手上就有很明显的垂坠感,再仔细看看……也不像“的确凉”那么透明。
众人纷纷称赞高甜甜,
“甜甜你可真会选衣料子呀!”
“这黑色和白衣的衣料子可真好!”
“一定很贵吧!”
“这种衣料呀我在老家的时候,只有我爸妈才各做了一身,是专门去吃酒席的时候才穿的!想不到我居然也能穿上这么好衣料的衣裳……”
“甜甜你眼光真好!”
接下来,大家的目光就放在那一批用来给女知青们做花裙子的布料上了。
让大家感到惊喜的是——
这一批居然是同一种花色,不同颜色的布料!
一共有三种:淡紫色、粉红色、浅蓝色。
女知青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大家叽叽喳喳地说道:
“这样的花布才好呢,既一致又不是完全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同一批。”
“以后我们平时也可以穿起来,还能认得出哪个花色是谁的!”
“我们一共六个女的,三种花色……正好每两个人穿一样的颜色!”
“甜甜我肯定和你一个颜色!”
“栀栀我和你穿这个蓝色的好不好?”
“晴玉,我俩要这个紫色的吧,我还从来都没有过紫色的花裙子呢!”
栀栀想了想,说道:“昨天甜甜不还采购了其他的布料吗?咱们看看能不能再凑出淡紫色、粉红色、浅蓝色的布料。如果能凑齐这些颜色,可以用纯色的布料缝制一些花边,或者用纯色的布料做成蝴蝶结之类的缝在花裙子上……这样的话,裙子可以变得更好看,也更有辨识度。”
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就又去仓库看了一下昨天采购回来的那50匹布。
对于裙子要做什么样式、怎么做配饰,这些男知青们完全没有概念。他们默默地陪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插不上嘴、也帮不上忙,最后决定去干农活。
女知青们则叽叽呱呱的在一旁商量好了要做什么样式的裙子……
高甜甜还拿来铅笔和信纸,按照大家的要求在信纸上画了好几款样式。
大家商量着这里加一点小细节,那里加一点小饰物……终于七嘴巴舌的敲定了白色上衣和半身裙子的样式。
不过高甜甜也已经三四年没有亲自裁剪过衣裳了,她没有把握,又不敢浪费上好的料子,就哆哆嗦嗦地从那50匹布里抽出一匹来,尝试着裁剪……
结果,她一剪刀下去——
手一抖,就给剪坏了一块料子!
高甜甜立刻惊慌失措的叫嚷了起来,“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大家都温柔的安慰她,
“没事的甜甜,这块布也不值钱,你就当练手呗,剪坏了也没关系。”
“是呀,剪坏了就剪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再剪一块呗。”
“你已经很厉害了,还会裁衣服,我啥也不会。”
“甜甜没关系的,你再试一次吧。”
但是高甜甜的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太好,她知道大家为了挣钱买这些布有多辛苦。现在被她一剪刀下去就剪坏了,心里别提有多内疚。
而伙伴们善解人意的劝慰,让高甜甜觉得心里压力巨大……
她眼泪汪汪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扔下剪刀呜呜的哭着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
于露追了出去,“甜甜!甜甜……”
栀栀对其他的小伙伴们说道:“我们不要给甜甜太大的压力,让她先冷静一会儿吧。”
洪禾禾担忧的说道:“可文艺汇演距离现在只剩下一星期不到的时间,我们还有十几套衣服要做,恐怕时间上已经耽误不了了呢!”
正好这时,罗叔走到厨房里来拿水喝,听到了女孩子们的议论纷纷、还一脸苦恼的样子?
他沉吟片刻,说道:“去找你们辫子爷爷,他会裁衣裳。”
女孩子们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第107章
栀栀先去厨房里,烤了几只土豆泥龙虾头,喊了瘦猴过来,让送去正义岛,给大当家两只、剩下的全都拿给辫子爷爷,再帮她带话给辫子爷爷,请他过来帮个忙。
瘦猴照办。
没一会儿他就把辫子爷爷领了过来。
“找我啥子事哟?”辫子爷爷应该是刚睡醒。
哦不,他可能还没睡醒就被瘦猴喊了这来,此刻眼角挂着眼屎、嘴边还残留着土豆泥。
栀栀直说了,“辫子爷爷,我们十一个人要登台表演,所以每个人都需要做一身新衣裳……本来甜甜会做衣裳的,可她很长时间没做了,有些手生。辫子爷爷你能帮帮我们吗?”
辫子爷爷说道:“那看看布料嘛。”
栀栀就带着辫子爷爷去了食堂那儿。
辫子爷爷看了看布料,又瞅了瞅之前高甜甜根据大家的意见修改出来的裙子图……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
“栀栀先带我去个手,有肥皂的话,给我用一点。”辫子爷爷吩咐道。
栀栀带着他去后头洗澡间门口的洗衣台那儿洗手,还给了他一块肥皂。辫子爷爷拿着肥皂很认真的……先洗了把脸,然后又将一双手仔细搓干净,连着指甲缝里的泥垢也全都搓洗得干干净净,这才和栀栀又回到了食堂里。
“栀栀,去把甜甜那个小丫头喊过来嘛,给我打个下手。”辫子爷爷又吩咐道。
洪禾禾噌噌噌跑去,把高甜甜喊了过来。
高甜甜两眼红肿,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场。
辫子爷爷倒是没有盯着高甜甜的眼睛看,反而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女孩子,然后吩咐高甜甜,“甜甜呀,你听爷爷的话,去给禾禾量一下|身噻。你识字嘛,把她的身材量好了记下来。”
说着,辫子爷爷就问洪禾禾,“禾禾,爷爷要给你裁剪哪一块料子嘛?”
洪禾禾立刻问大家,“各位,我们来选一下谁穿哪些裙子吧!”
李晴玉十分为难,“哎呀这几个颜色都好看,我、我都挑花眼了!每一种花色我都好喜欢呀!”
栀栀掩嘴笑道:“咱们应该要按照身高排顺序来选。”
众人恍然大悟,“对对对!哎呀光顾着喜欢什么花色了,倒是没想起来这一出!”
然后大家按身高排了一下队,选好了花色。
——洪禾禾最高,身高176;于露其次,身高170;选了淡紫色。
——方丽娟身高165;高甜甜163;选了浅蓝色。
——栀栀身高159;李晴玉身高157;选了粉红色。
辫子爷爷就说,“所以就是给禾禾裁紫色的嘛,对吧?”
女孩子们点点头。
辫子爷爷又指着之前高甜甜画的裙子样子,说道:“你们想做半身花布裙子,配纯色的宽边腰带,裙边再滚一条边……后头再系双层的蝴蝶结,对吧?”
女孩子们齐齐点头。
“要得嘛!”辫子爷爷说道,“甜甜儿,你快点儿给禾禾量身,我今天先给你裁剪一条裙子出来……先试缝一下,没得问题再给你们剪白衬衣!”
其实,辫子爷爷生得一脸的凶相。
他个子不高,脑袋和下巴处的毛发不丰,基本不长胡子,脑袋上的头发稀稀拉拉有一些,被他编成了一个细细的、大约十几厘米长的小辫子,就有点儿像阿拉丁神灯似的。
他不说话的时候盯着人看,一双倒三角的三白眼就会流露出凶光。脸上的表情也总是一副……恨不得扒人皮、抽人筋、吸人血的狠绝模样。
但这会儿,辫子爷爷的表情很柔和。
尤其是,当他摩梭着布料、拿起了剪子和画布石的时候。
高甜甜并不知道辫子爷爷会裁剪,有点儿懵。栀栀凑过去和她咬耳朵,“辫子爷爷在解放前前懂得缝纫手艺。”
高甜甜恍然大悟,立刻拿过布尺为洪禾禾量身,并且记录了下来。
为了让辫子爷爷更清楚的知道禾禾身材的尺码,高甜甜特意用铅笔在画着半身裙上的信纸上,将腰宽、腰身、臀围裙长、裙摆多大等尺寸全都标注了出来。
接下来,辫子爷爷拿着布尺量了一下花布的长和宽,然后拿过木条和画布石,在花布上横几下、竖几下的画好了线……
辫子爷爷又拿出布尺,重新把他画过的线又量了一次,确认没有问题,就拿起了剪子咔嚓咔嚓,干脆利落的剪好了布块。
辫子爷爷拿起针线,一双粗糙的大手飞快地将棉线穿过缝衣针,然后松松垮垮地钉好布块……
前后不过半小时左右,一条“裙子”就缝制好了。
不过,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条裙子,还不是成品。因为布块全都没有绞边,辫子爷爷缝得很糙,应该是为了给高甜甜打个版。
高甜甜连连点头。
她很清楚,辫子爷爷这是在教她。现在她手头已经有版了,只要按照禾禾的这一套裙子来当版,其他人的裙子套用上她们各自的尺寸,高甜甜就能复制出其他人的裙子。
辫子爷爷问高甜甜,裙子会做了没有。
高甜甜认真点头,“谢谢辫子爷爷。”
然后辫子爷爷又看了看高甜甜画的女式长袖白衬衣的样式——这是略带着泡泡袖和小圆领的女式修身长袖。
辫子爷爷很细心地问高甜甜,对袖子、对袖口、对衣领子、对衣角的要求,然后按照洪禾禾的尺寸,也是咔嚓咔嚓地裁剪好布料,然后用长线针虚虚地缝制好……
上衣还是比较复杂的,辫子爷爷花了一小时左右,终于教会了高甜甜。
接下来,辫子爷爷又让人把龙强和陶容冶喊了回来,让龙强给陶容冶量了身,记下尺码,又一一教会高甜甜怎么裁剪布料。
栀栀守着辫子爷爷教高甜甜裁衣,还觉得挺有趣。
辫子爷爷很会带徒弟,一边讲、一边裁剪……语言很诙谐,道理很浅白。栀栀听了,也生出了想要自己做套衣裳来穿的念头。
不过,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栀栀赶紧进了厨房,开始张罗午饭。
她盘算着,从今天起岛上多了一个傅明宇……为了能让傅明宇早点儿明白过来劳动才有饭吃,所以她今天的午饭必须别出心裁。
——傅明宇昨晚跟着大家饱饱地吃了一顿鱼生,今天没吃早饭,这会儿肯定饿得不行。只要她把午饭做得争奇斗艳,说不定他会为了这口吃的而低头呢?
栀栀先拎着篮子去了菜园子那儿,看中了一只已经成熟的大南瓜!
她采摘了一大篮子的空心菜,四五只西红杮,四五根白萝卜,还吃力的抱着个大南瓜回来了;然后她又去了一趟仓库,用斗碗量好了大米和面粉,匆匆回到了厨房。
——由于大米和面粉这样的主食根本不够吃,直到现在,大伙儿也不敢敞开肚皮吃。所以大家协议好了,平时早饭吃稀的,午饭主食减半可有其他富含淀粉的食物替代,例如土豆山药红薯南瓜之类,晚上的主食可吃七成饱。
于是栀栀先是手脚麻利的处理了一下挂在一旁的大海鱼,用菜刀剁下鱼头鱼尾、剔出鱼骨,洗净以后先放在铁铲上,放进灶膛里去烤得表皮微焦,扔进锅里加入清水开始炖汤。
白萝卜洗净削皮切块,也扔进汤里。
同时还洗了块野山姜、刮去表皮拍一拍也一块儿扔进汤里。
再在鱼骨汤的上边儿架了蒸笼,将提前泡了一会儿的大米倒进蒸笼。
这么一来,等鱼汤熬上半小时变成了乳白色,白萝卜也炖软了米饭也蒸熟了。
不过,由于栀栀还取了点儿面粉,米饭的分量就更少了,就需要补充更多的其他食物,否则大家吃不饱。
栀栀开始忙碌起来。
今天她除了要做正常的饭菜之外,还要做一个……海鱼南瓜“披萨”!
面粉加水揉开,然后让面团醒一会儿。
跟着就要开始处理南瓜,削皮切块上锅蒸熟。在等待的过程中,将鱼肉用油、盐、酱、胡椒粉腌制一下……顺便洗好空心菜,择好,使之梗与叶分离,用水泡一会儿。
等到南瓜蒸熟了,端下锅,一半儿撒盐末备用,一半儿和少许白砂糖压成泥。
面团醒好了,栀栀赶紧做成一个一个的小饼子,边沿还稍微翘起来,像一个小盘子那样。
接下来,栀栀先放一层甜南瓜泥在饼子里,使之填充得高高的,表层刷一丁点儿猪油;然后再把腌制好的鱼肉放在饼盘的最中间,四周放咸南瓜块,表皮再刷一丁点儿猪油。
一个中间洁白、四周金黄的“披萨”饼就成型啦!
然后她就把弄好的饼子放在铁铲上,塞进灶膛里去烤熟。
在烤制披萨的过程中,栀栀把已经蒸熟的米饭端下来,换上了油锅,开始炒菜。
早上的时候还剩下几只龙虾头,再不吃放久了……不坏它也腥了,就不好吃了。栀栀用锡勺将龙虾头里的虾膏挖出来,攒了一小碗……
将空心菜的菜梗与菜叶分开,洗净。
——菜梗和西红杮分别切碎,先将西红杮下油锅炒成泥,再把菜梗放进去,最后放入蒜末,就成了一道微酸美味的开胃下饭菜。
——龙虾虾膏炒空心菜叶子,香气浓郁味道清爽,远比清炒蔬菜来得更带劲!
两个菜炒好,饼子也都烤得差不多了。
空气里传来迷人浓郁的食物香气。
厨房外头响起了喧哗声,是男知青和姚叔他们回来了。
洪禾禾跑进厨房,来帮栀栀的忙。她先是兴奋地对栀栀说道:“哎呀那个裙子可真好看!我们自己设计出来的样式就是漂亮!”
然后又压低声音悄悄告诉栀栀,“……那个傅明宇也厚着脸皮来了,也坐在食堂里等饭吃呢!”
栀栀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已经全部送上,祝大家晚安^_^
第108章
今天轮到栀栀做饭,就由栀栀来当掌勺阿姨。
每人分到一块不大的白米饭,一份虾膏炒空心菜叶,一份西红杮炒空心菜梗,外加鱼头萝卜汤管够,以及每人还分到一个……足有盘子大小、极厚实的烤面饼?
啊不,应该说,半个面饼。
面饼是个底座,里头铺着满满的南瓜泥,面上盛着块状分明的南瓜块,中间是洁白微焦的海鱼肉块。
洪禾禾瞪着这个……巨大无比的南瓜面饼,惊嚷道:“我的天哪!这个饼子那么大,怎么吃得完啊?”
陶容冶对着这个饼子,有点儿不知要怎么下口才好。
最后他端起了面饼盘子,张大血盆大口直接咬了一口面饼盘子……
嗯?
块状分明的南瓜块里微带着些咸味儿,它本身又自带鲜甜,这种咸甜结合的南瓜咸淡适宜、很好的提了鲜,还挺有嚼头的……
跟着,陶容冶就吃品出了南瓜块下边儿的南瓜泥了。
——南瓜泥细腻甜蜜还透出了隐约的奶香,口感绵沙软糯,简直不太好吃!
而甜蜜的南瓜泥也并不会觉得很腻,因为他还咬到了被烤得脆酥的面皮底座……
这也太好吃了吧!
关键是,这种吃法挺新鲜的。而且一看这做工,就知道很费工……又是面饼底座,南瓜又切块又捣泥的,关键南瓜还是两种滋味儿……
也就是栀栀才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做出这么好吃的海鲜南瓜饼出来!
陶容冶又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大口南瓜饼,大嚼特嚼。
大家全都好奇地看着陶容冶,齐声问道:
“容冶,这玩意儿好吃?”
“这南瓜饼子也太好看了吧?”
“也就是栀栀才有这样的心思!”
“这饼子太好看了,我舍不得吃呀!”
“这饼子闻着就香,是不是放了奶粉在里头?”
栀栀大方承认,“晴玉买了临期奶粉,我就放了一点儿在南瓜泥里,大伙儿试试呗,看看味道好不好?可以给我提意见嘛,下回我再改进!”
大家又热烈地议论了起来,
“南瓜饼子里还放奶粉?这也太奢侈了!”
“奢侈个啥,你也不看看李晴玉买了多少奶粉!整整6袋!还剩一个多月就到期了,这还不赶紧吃……吃不完那才叫浪费!”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啊,奶粉是甜的呀,可面上还有烤海鱼块呢,这甜口的和咸口的混在一块儿到底是啥味道?”
“你试一口不就得了?这样吧你要不想吃呢我拿米饭给你换!我觉得好吃我可以再吃一个……”
“你做梦!你想得美,呸!这是我的南瓜饼!”
就这样,大家嘻嘻哈哈地吃起了南瓜饼,然后饭堂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哎哟这南瓜饼也太好吃了吧!”
“可以可以!我的天……我第一次吃到这种同时有甜口的和咸口的东西,原来搭配起来这么好吃呀!”
“主要还是甜的它不太甜、咸的呢它也不是很咸,这味道就刚刚好!”
“我去,这个南瓜泥好好吃啊,又香又甜!”
“我倒是喜欢这个南瓜块儿,咸甜适中,味道太好了!”
“我跟你说,你把那面皮和南瓜泥一块儿嚼着吃,可好吃了,面皮酥酥脆脆,南瓜泥软烂香甜,好吃好吃!”
傅明宇急不可耐。
他饿坏了!
这会儿闻到浓郁的食物香气,看到人人都捧着那个好看的南瓜饼大吃特吃……他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那个南瓜饼是多么的美味!
“我、我的那一份儿呢?”傅明宇着急地叫嚷道。
刚才热闹非凡的食堂里,瞬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栀栀笑眯眯地看着傅明宇,心想终于来了——
“什么你的那一份儿?”栀栀问道。
傅明宇像只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尖锐地叫嚷道:“我的饭菜!我的午饭!为啥你们都有,就我没有?”
洪禾禾诧异地说道:“咦,你怎么在这?”
傅明宇一愣。
洪禾禾好奇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就是死在码头上,也绝不踏足我们知青站一步!你就是活活饿死,也绝不吃我们一口饭……你还说你就是要回去,哪怕就是淹死……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傅明宇白皙的俊脸顿时烧得一片通红。
半晌,他才吭哧吭哧地说道:“是、是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你们就……必须、必须管我的吃喝!”
栀栀笑道:“我们可不想要你,是你家里人把你五花大绑着,求我们带你来的吧?”
傅明宇怒极,“你——”
栀栀又道:“可你要是没跟着我们来,昨晚上你能见到那么美的星星和大海吗?能吃到那么新鲜又美味的鱼生吗?还能……看到美人鱼吗?”
傅明宇呆住。
是啊,他此生从未见过昨晚那样美得震憾人心的星夜,与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绚丽壮阔大海……
他从来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像野人一样直接吃生的鱼肉!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刚刚从海里捕回来的新鲜鱼肉、龙虾、贝类和海螺居然是那么好吃!简直就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顶级美味!
以及——
栀栀说的“美人鱼”……
傅明宇涨红了脸。
他承认他被大当家的美色迷惑住,一整个晚上,他除了吃、看海、看星星之外,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大美人。
他看着大美人在海里自如的游来游去,看到她丰腴却轻盈的美好身姿,生生诠释了什么叫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从来没想过他因为多看了女性几眼就会莫名喜欢上她。他喜欢她的洒脱与悠闲……沉迷她的冷漠寡言,同时还很嫉妒她对别栀栀的宠溺!
突然——
傅明宇觉察到坐在食堂里吃饭的所有人,全都齐齐看住他?
在这一刻,他差点儿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们看穿,忍不住恼羞成怒,连耳尖都红透,就态度恶劣地吼道:“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然后他又粗声粗气地对栀栀说道:“我……我肚子饿了,我也要吃饭!”
栀栀能听出他色厉内茬的语气,也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软和了,就笑着说道:“那可不行,我们岛上的规矩就是不养闲人。你今天为集体干了些什么?凭什么和我们吃上一样的伙食?”
这下子,傅明宇震惊了,“你、你不给我吃饭?”
“你要参加劳动,才有饭吃。”
“我又不是你们海鸥岛上的人,我凭啥给你们做工啊?”
“既然你不是我们海鸥岛的人,那你为什么要吃我们的饭菜呢?”
“我可没想来你们这儿啊!要那不你们送我回去!”
“不可以哦,我们事情很多,不干这种费力气的事。”
“那你们借给我一条船,我自己回去!”
“船是我们的集体财产,不能随便借给个人。”
“你——”
傅明宇气得七窍生烟,“那我自己……游泳游回去!”
这下子,大家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洪禾禾一边快活地啃着南瓜饼,一边对傅明宇说道:“你知道我们这儿……距离市里有多远吗?我们这样的菜鸟都不敢划船,因为一路是逆流!只有辫子爷爷姚叔大当家他们才敢摇船过去……就是他们这样的老把式,也得走上两三个小时的水路……”
“就这样的洋流情况你还想游回去?我建议你哈,要不你还是往南陵镇上游吧?这条水路我们熟悉,也就是划上小船走是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不过呢,你又不认识路,可得当心千万别走错路了。要不然啊,万一你游错了方向,去了蛇岛和毒岛的话……完了,那你就真的完蛋了!”
傅明宇颤颤巍巍地问道:“什、什么蛇岛?毒岛又、又是什么?”
其他的知青们告诉他,
“毒岛上全是蛇、蝎子、蜈蚣、蟾蜍这样有毒的东西,从来也没人敢靠近……这个岛看起来草木茂密,只要人上一岛,最多存活两小时吧……早晚都会死在上面,所以大当家严令大家不能靠近的!”
“蛇岛就更可怕了,岛上只有蛇,不过蛇的品种可能有一百多种吧,一半儿以上的都是有毒的蛇,它们的食物就是蛇……咦惹,蛇吃蛇好可怕的!”
“蛇岛上连只鸟都没有,全被蛇吃完了……”
傅明宇目瞪口呆。
在一旁默默吃南瓜饼的黎恕说道:“傅明宇,你别想着游泳离开这儿了,你根本就不会游泳!”
知青们一愣,顿时嘻嘻哈哈了起来,
“搞了半天他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还放什么狠话!”
“说起来呀,其实我们也不会游泳,多亏了那会儿栀栀非逼着我们学游泳……”
“是啊,栀栀还逼着我们学划船!现在想想,要不是当初栀栀的坚持,我可能到现在也学不会游泳和划船这两项基本保命技能呢!”
“他到底算不算我们海鸥岛的人啊,如果算的话,学习游泳和划船是必须的吧?”
“听栀栀的安排吧!”
傅明宇简直被气得脑子发晕!
不过,他也从知青们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苗头,并且迅速开始了研判:
——就算他父母看不惯他,想把他送到条件差的地方来吃苦,但海鸥岛的负责人是别栀栀,一个漂亮娇气的女孩子。这么娇气的小姑娘都能呆在这儿,这岛上能有多苦?
——就冲着今天这午饭来说:有白米饭,有菜,有肉汤,还有色香味俱全的南瓜饼,这岛上的生活就不会太辛苦。
——隔壁正义岛上的大当家是个绝代佳人!要是他留在这儿,就能找到机会接近她!
——昨晚的星空和大海很美,海鲜很好吃,这是留在林市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栀栀要求岛上的知青学习游泳和划船?这一点很好!等他学会了游泳和划船,他就可以偷偷划一条船离开这儿,回去找老头子老太太要个说法!
这么一想,傅明宇已经愿意“屈服”了。
“做工就做工!可总不能饿着肚子让我干活吧?没吃饭就没力气!”傅明宇憋屈地说道。
栀栀笑了。
她也能猜出傅明宇心里的想法。
不过,肯迈出第一步就好。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栀栀从灶膛里拿出一个烤土豆,和一盘子做南瓜披萨剩下的蒸南瓜块放到傅明宇面前,还给了他一碗没有鱼肉的萝卜鱼骨汤。
傅明宇瞪大了眼睛。
——米饭呢?菜呢?海鲜南瓜饼呢?
为什么不给他?
栀栀对傅明宇说道:“这一顿你就吃这些吧,毕竟你还没干活就先吃上了饭。吃完午饭你就跟姚叔他们一起去做工……我下午会去监督你,也会去问姚叔你的工作情况。要是你得不到姚叔的认可,光在一旁磨洋工,那晚饭也没你的份!”
傅明宇:???
栀栀又说道:“你应该也看到我们的宿舍楼了吧?我们可是一人住一间单身宿舍,我们的厕所、洗澡房也是很干净的。这些房子都是我们自己建的,你没有出过力,所以你不配住在这儿。”
傅明宇震惊地看着栀栀。
栀栀说道:“本来我们海鸥岛是不接受新人加入的。毕竟我们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才把这个荒岛一点一点建设起来,不管谁加入我们,都是在享受我们的胜利果实!所以吧,为了让你充分了解到我们以前是怎么一点一点建设这个岛的……呆会儿你吃完午饭,我就领着你上隔壁的竹棚去!在你通过三个月的试用期之前,就住在那儿吧,我们几个刚来的时候,也是吃住都在竹棚里的……”
傅明宇气得七窍生烟。
第109章
最终傅明宇还是气呼呼地吃掉了烤土豆、蒸南瓜和鱼头萝卜汤。
不得不说,饿狠了以后什么都觉得好吃。
烤熟的土豆居然那么香、蒸南瓜又是那么的软糯,还有鱼骨萝卜汤怎么就那么好喝呢!
傅明宇不争气地又跑去添了一碗鱼骨萝卜汤。
吃过午饭,栀栀和陶容冶带着傅明宇去参观知青们初上岛时驻扎的那几个竹棚。
黎恕也跟着过去了。
陶容冶向傅明宇介绍道:“……那边那个是女生宿舍,这个以前是男生宿舍,你就住在这儿吧!后头一间是厕所,你可以在这儿上厕所,洗澡也是在这儿,记得一定要天天接了水过来冲洗一下……对了这边没有接驳的水槽、不通水,你得拿个盆子上我们那边儿去接水……”
傅明宇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似的。
栀栀也说道:“海鸥岛上没有电,所以我建议你,例如洗漱什么的,最好在天黑之前完成……食堂那边供应一日三餐的时候可以提供热水,记得带开水瓶过去打水。”
“还有哦,我们每天中午从12点休息到2点,现在还有一小时的时间,你可以整理一下铺盖,切记2点钟要准时下山去找姚叔他们。如果你迟到、或者你准时到了但你的表现不好,那就没有晚饭吃哦!”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明宇恨得直磨牙,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栀栀和陶容冶、黎恕一块儿离开。
黎恕也向栀栀告别,“出来了几天,我也该回去了。你要不要送我去?顺道去镇上看看,算起来今天应该是镇上联合大队长选举的第一天。”
栀栀想了想,摇头,“联合大队长选举目前说来,跟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还是留在这儿盯着傅明宇吧!我让瘦猴送你去镇上,顺便看看有没有我的信。”
顿了一顿,栀栀又郑重向黎恕道谢,“谢谢你呀黎恕,这次我们去了市里三四天,做了生意挣到钱,还帮着大当家她们找到了一丁点海鱼的销路,能换回一结粮食来……我真的很感谢你。因为除了你以外,我们全都是既得利益者,只有你……你什么也没有得到。”
说着,栀栀尝试着问他,“其实我们也可以算一下平摊的利益,分给你一份儿。”
黎恕摇头,“我是军人,不能这么做,你要真这么做了就是在害我。”
“对不起,”栀栀立刻说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酬谢呢?”
黎恕心道:我想和你处对象。
当然他也不敢说出口,就挠了挠头,说道:“这事儿先记着吧!这会儿我也没啥想要的,等以后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栀栀点点头。
两人就此告别。
见栀栀对自己的离开毫不在意,黎恕有些怅然若失。可转念一想,这海鸥岛上的哨所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过上一个月他就能上岛……
到时候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天天守着她了。
这么一想,黎恕才高兴了,和瘦猴一块儿离开。
栀栀跑去看了看傅明宇。
傅明宇还算是听话,果然在两点钟左右去了山脚下那儿,和姚叔他们一块儿干活。
姚叔是好心,才让傅明宇干打砖胚的活计——就是加水和泥,再用木头模子把砖头的泥坯做出来。姚叔觉得傅明宇干不动其他的活计,这才安排了一个最轻松的活计给他。
但傅明宇觉得姚叔是在故意整他——加水和泥看起来很容易,只需要拿把铁锹来铲泥,不停地把泥土摔来摔去,拌匀了就好,对吧?其实需要极大的臂力,他只干了十分钟就觉得坚持不下去。
然后他看到姚叔把烧好的砖头挑到半山腰上去?
似乎姚叔的神态很轻松?
傅明宇就闹着说,他要挑砖头。
于是姚叔好脾气地让他挑砖。
可傅明宇压根儿挑不动一百块砖!
他有点傻眼,心想姚叔挑砖的时候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啊!
想了想,傅明宇卸掉了二十块砖,却依然没办法将废气扁担给担起来?
他再卸掉十块……
然后再卸掉了二十块……
再卸十块……
然后再卸二十块……
他终于能挑得动担子了。
但为什么他只能挑动二十块砖啊???
好丢脸!
傅明宇不服气。
扛不动铁锹、和不了泥;他也搬不动砖头……
那他可以去干罗叔的活啊!
——罗叔负责把成了型的泥坯砖头搬进窑里去,一块块码好,码完之后就可以封窑烧砖了。
罗叔也没反对,笑眯眯地让傅明宇去垒砖头。
啊,这个活计确实比和泥、挑砖容易得多。可傅明宇需要弯下腰拾起泥坯、再砌到一边去……就这么不停的弯腰、直腰,弯腰、直腰的,他的腰都快断了结果才码好了五十来块砖头。
再看看旁边的罗叔,差不多的时间里,人家已经砌了整整一面墙……少说也有二百来块砖好嘛!
傅明宇觉得无比挫败,就又换了一份工作——他学着刘叔的样子,去旁边的一个窑里,把已经烧好、凉却下来的砖头从窑里拿出来……
说是说,这个窑已经凉了下来。
可依旧还是有些余温的。
傅明宇刚进窑的时候,感觉干燥又温暖,他心里还喜滋滋的,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份还能凑和干的活计。
可他也只搬了一小会儿的砖就受不了了。
窑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活干久了还是觉得很热,砖头又烫,不过几个回合,他的双手就被磨出了水泡!
傅明宇欲哭无泪,心想这都是些啥活计啊!
这一切,栀栀都看在眼里。
傅明宇折腾了快一小时,就是没办法在姚叔他们这儿找到又轻松又容易显出成绩的活计,有些破罐子破摔,坐在一旁生闷气,心想老子不吃饭了,饿死算了!
栀栀挎着个大篮子,篮子里放着竹杯和金樱子果酱,一手拎着装满了凉白开的锡壶,过来给姚叔他们送水喝。
她用勺子从玻璃罐里挖出一小勺金樱子果酱,倒进竹杯里,再彻上一杯凉白开,用勺子搅匀了,一一递给大伙儿。
傅明宇本来还很有骨气的想着:老子就不喝你的东西!
可金樱子果酱的香气很好闻,姚叔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这果子水儿真好喝……
傅明宇又想:至少他到现在也已经付出了一小时的劳动了,凭啥不能喝金樱子果汁?
于是他也理直气壮的要了一杯……
啊,这金樱子果汁到底是个啥呀?这也太好喝了吧?
傅明宇一口气喝了三大杯!顿时觉得也不热了、也不口渴了。
然后他又想:干这些活计也太累了,反正我也已经干了一小时,抵她这三杯果汁也不亏!哼,后这儿再也别想让我干活了。
可是,他就听到别栀栀温温柔柔地问这几个叔,晚饭想吃什么。
几位叔叔爷爷都是很实在的人,便老老实实地说道:
“这几天面条吃多了,搞点大米饭来吃哟!”
“想吃肉,大口米饭配上大块肉才带劲嘛!”
“嘿嘿嘿我也想大口吃饭、大口吃肉。”
“随便搞点嘛我又不挑,栀栀你煮什么我就吃什么哩!”
“栀栀搞点辣子来哟,想吃辣子。”
傅明宇听到“大口吃饭、大口吃肉”这几个字,呆了一呆,口水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就算他出身高干家庭,大米饭倒是可以管饱,但根本做不到顿顿饭带肉。
中午的时候别栀栀她们喝鱼肉吃鱼肉了……到了晚饭,她们还能吃得上肉?
傅明宇也想吃肉。
他又看了看腕表,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栀栀说过,下午五点半预备收工,六点整收工。
所以?
他这都已经捱了一半儿的苦了!
喝了这三杯果汁以后,他这一小时的苦就白捱了?
还不如再咬牙坚持一下,干完这个下午,然后好好吃顿晚饭,再想办法从这儿逃出去……
这么一想,傅明宇又……妥协了。
于是他态度十分恶劣的冲着栀栀大吼,“……晚饭除了要大米饭、要肉、要汤以外,我还要吃甜品!”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视着栀栀。
栀栀也不恼怒他的坏脾气,笑道:“好啊!”
她收拾好竹杯,又挎着篮子拎着水壶走了。
栀栀去了一趟菜园子,管理了一下锄草、浇灌,巡视竹篱笆什么的,又摘了些菜回来,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晚饭呢,她还是准备动用那个大南瓜,毕竟十几斤重的大南瓜,中午只吃了一半儿,还剩下半个呢!
所以今天晚饭,主食是:每人可以分到一块三两重的米饭,烤南瓜馒头片。菜呢,主菜是鲜菇清蒸鱼肉块,醋溜大白菜,一份擂虎皮青椒和一锅丝瓜蛋花汤,外加一道甜品玉米粒南瓜泥。
栀栀定好菜谱,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时瘦猴匆匆赶了回来。
——他把黎恕送到镇上后,黎恕带着他去军营传达室那儿,拿了一大摞栀栀和其他知青们的信件回来。然后瘦猴又依惯例去了一趟知青办找王主任,问问王主任有没有事情要找栀栀。
结果王主任还真的托瘦猴捎口信儿给栀栀:让栀栀明天来一趟知青办,说有很重要的事让栀栀知道。
栀栀皱眉。
是,她确实是知青办副主任,但这个头衔,是因为上级考虑到她在南陵知青里的人缘关系好,才委任的。准确说来,是上级害怕王主任不好开展工作(毕竟前任主任就和知青们的关系很差有敌对情绪),所以才让栀栀当副手,主要目的就是配合王主任的工作。
而栀栀才十七岁,平时王主任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会跟办公室里另外几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工作人员商量,又怎么会说……有重要的事情让栀栀尽快赶到知青办去?
栀栀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就想,会不会是跟文艺汇演有关?
算了明天她去一趟镇上,问问王主任不就好了?
而这时,瘦猴又一脸迷茫地对栀栀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镇上搭了高台还拉了横幅,我还以为开批|斗会呢,站那儿看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什么联合大队长选举。栀栀,我看到韦大业也上去演讲了,他讲的那些话……我听不懂,想学几句给你听都不会学……但是后来,我看到梅花婶朝着韦大业扔鸡蛋,哭着骂他忘恩负义,还说……”
说到这儿,瘦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梅花婶说什么了?”栀栀追问道。
瘦猴轻声说道:“梅花婶说,‘大当家救了我们那么多人,你为了当官你要害她’……栀栀,这句话我听得懂的。这意思是不是……韦大业想要批|斗我们大当家?”
栀栀握紧了拳头。
第110章
晚饭时分,栀栀很关注傅明宇。
看得出来,劳作了一下午的傅明宇形容狼狈——他身上的白衬衣被汗水不知打湿了几次又被体温烘干,所以腋下处、领口处、后背上全是微微发黄的汗渍印。他的黑裤子和皮鞋上全是灰和泥点子……
傅明宇的精神也有些萎靡,可能是被累狠了,整个人蔫巴巴的。
只有当看到眼前丰盛的饭菜后,他才恢复了少许生机。
锡饭盒里盛着一块方方正正、但并不十分多的白米饭,米饭上盛放着两块蒸鱼肉,体积与米饭相等,上头还浇了些鲜菌汤汁。
由于米饭的体积并不大,饭盒里其他的空间就装着一半儿醋溜白菜和一撮擂虎皮青椒。
以及,每个人面前还放着一个饭盒盖子,盖子上躺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肥胖松软的南瓜馒头。
饭桌上还摆着两只木盆,一盆盛着紫菜丝瓜蛋花汤,一盆盛着金灿灿的南瓜糊!
——南瓜糊糊里还点缀着玉米粒儿,所以这一份是甜品?
傅明宇吃了一口蒸鱼。
这道菜看着清淡,其实口感比豆腐还嫩!味道比猪肉还鲜!蒸鱼的汤汁渗入米饭里,连米饭都是那么的好吃!
傅明宇两口三口就扒完了米饭、吃完了鱼肉,还觉得有些不太够。
然后他就拿过了南瓜馒头,一入手就感觉到这馒头沉甸甸的分量,再一撕开,很快就感觉到馒头里的南瓜成分,咬上一口,能吃出很明显的南瓜香气,还有点儿微微的甜。
傅明宇学着叔叔爷爷们的样子,撕了一片馒头下来挟了点儿擂虎皮青椒,再把馒头皮卷起来,塞进嘴里嚼了嚼……
擂虎皮青椒是洪禾禾家乡的做法:用新鲜青椒直接放进火里烤熟,然后把烤焦的表皮撕掉,放进擂钵里,加入新鲜的蒜头、姜末、盐、酱油等一块儿擂成糊糊。
看着不太好看,但味道又香又怆又辣,佐饭一流!
这会儿傅明宇咬了一口淡甜味儿的馒头皮里挟着的虎皮青椒,这劲霸的青椒怆香味儿混着浓烈的蒜香,简直太好吃了!
而且这不算太辣的擂椒味儿让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下去……
实在受不了辣,他就吃上一口酸溜溜的醋溜大白菜。
醋溜大白菜很开胃,一吃就停不下来,等到口腔里的辣味稍减,他又忍不住吃上几口馒头皮卷擂椒……
吃完碗里的醋溜大白菜,傅明宇赶紧舀了一碗紫菜丝瓜蛋花汤来送馒头。
但这汤其实是料多水少的,既有丝瓜的清甜、又有紫菜的鲜、还有蛋花的浓香……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啊,海鸥岛上的伙食看起来也一般,怎么每一道菜都那么好吃呢?
哎,他还没吃南瓜玉米糊呢!
傅明宇赶紧将饭盒里的菜汤全部喝完,又添了一勺南瓜玉米糊。
甜品!
这就是他最喜欢喝的甜品!
其实也不是很甜,估计别栀栀也没放太多的绵白糖进去,多半还是依靠南瓜本身的甜度。就是口感特别特别绵糯厚重,玉米粒的分量不多,一吃就能吃出来、这玩意儿用绵白糖煮过,所以玉米粒儿特别甜。
一口甜糊糊喝进嘴里,满嘴都是南瓜的浓香,兼之微甜软糯,入口即化,偶尔咬上几粒颗粒感分明的玉米粒,口腔里就绽满了绝对的甜味……
绝!
这味道太绝了!
二两米饭和二两鱼肉吃完,一个足有成年男人两只拳头大的肥胖南瓜馒头吃完,再喝下一碗紫菜丝瓜蛋花汤,和一碗甜蜜蜜的南瓜玉米糊……
傅明宇觉得自己饱得就快要炸开了!
栀栀过来催他快去把自己的饭盒清洗干净,又喊他快点打水回去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洗澡洗衣?
傅明宇吃得饱饱的,心情好,也就没跟她计较,和其他人一块儿去洗了澡……又趁机去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厕所和洗澡房。
然后他的心情就不太美好了。
凭啥别栀栀她们住着小楼的单身宿舍,厕所宽敞、洗澡房干净又卫生的,却要让他去住草棚?
但傅明宇还是有些傲气的。
他心想:哼,今天做工做得太累了,且等我歇一歇。我缓过劲来就找机会离开这儿……谁特么稀罕你们的单身宿舍和厕所、洗澡房啊!
于是他洗完碗,拎了一壶开水回去,独自一人蹲在竹棚洗澡房里洗漱了、换了衣裳。
这时天也已经黑了。
傅明宇从来也没干过这么累的活计,再加上晚饭吃得前所未有的饱……
天一黑他就犯了困,胡乱整理了一下铺盖,就上床睡了。
反倒是栀栀在这边还有点放心不下,担心傅明宇闹情绪半夜跑到山上去……海鸥岛上没有大型猛禽,但像蛇啊刺猬啊这样有可能会伤人的动物还是有的。
栀栀就让申书华和龙强悄悄地过去竹棚那儿看一看。
申龙二人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申书华笑着对栀栀说道:“已经睡下了,呼噜声打得震天响……估计是下午搬了一天砖,累狠了。”
龙强也说道:“我们帮他把门关上了,还弄了点儿防蚊防蛇虫的草药塞在门缝里……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栀栀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栀栀嘱咐申书华和龙强多看顾傅明宇,她就和瘦猴一块儿去了镇上。
果然就像瘦猴说的那样,镇上到处张灯结彩,还挂满了不少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南陵镇十二生产大队联合大队长竞选活动召开”,“竞选联合大队长,造福广大老百姓”之类的。
栀栀沉默着看着这些大红横幅,先是匆匆去了知青办。
王主任一看到栀栀,立刻说道:“栀栀啊你来得正好!我有急事要找你……最近你有见到刘小云吗?”
栀栀一怔,反问道:“刘小云?她不是……拿了调令要去别的地方插队吗?”
王主任说道:“嗐,事情是这样儿的……”
——王主任将调令、介绍信和火车票交给刘小云以后,想着刘小云应该也不敢不去。毕竟超过期限以后,如果刘小云还敢出现在南陵、或者是刘小云在规定期限内没有去接收地知青办报到的话,公安就会发出通辑令。
可让王主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前两天,一个工作人员突然捡到了一张火车票,就立刻上交给了王主任。
在这个时代,火车票是不记名的,所以没人知道这是谁丢的火车票。只能从火车票上印着的车次和乘车日期看出,这趟火车票已经过期了。
王主任盯着这张火车票看了半天,突然福灵心至!
他赶紧翻出登记本,逐一核对……最后查出找,这张火车票,应该就是当初他交给刘小云的!
这下子,王主任就紧张了。
为什么乘车日期已过,刘小云没有出现,但这张火车票却出现了呢???
难道说,刘小云她没走?
王主任立刻发动南陵十二支生产大队里的十一支生产大队里的知青们,询问、以及寻找刘小云的下落。
可没人见过刘小云,也说不上来,刘小云是从哪一天起不见了的。
所以王主任让瘦猴把栀栀叫来,首先是想问问栀栀,有没有见过刘小云。其次他也想问问栀栀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栀栀觉得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才好。
栀栀很肯定地告诉主任,她们海鸥岛没有刘小云的踪迹。
至于正义岛么,今天她会过去问问徐拥军。
但刘小云呆在正义岛的可能性不大——正义岛距离南陵太远,没有船是不可能抵达的。而大当家对手下十分约束,等闲不许人轻易离岛,当然也不接受闲人无故上岛。
且大当家也不待见刘小云,还亲自来知青办把刘小云给退掉了……
刘小云当然也没脸再去正义岛。
王主任一听,觉得有道理。
可栀栀的话也让他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他焦虑万分地对栀栀说道:“我这边儿已经向派出所报备了……但问题就是,还没到刘小云接收地的最晚期限,哎呀栀栀,我心里头不安的很!你说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出远门吧,虽然一路上都有知青办在照顾,可万一、万一……”
“嗐,当初你和郑萍在火车上遇到的事儿,我可全都听说了,你说万一刘小云在半路上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我承认我挺不喜欢刘小云这人的,可我也不想她出什么事儿啊!”
说着,王主任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
栀栀想了想,劝说道:“主任,咱们只是管理单位,你已经做了你力所能及的、还及时报了警……除此之外我们没办法再做别的了。”
坐在办公室里一个知青办工作人员说道:“主任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怎么就不想想,也有可能是刘小云为了逃避插队才扔掉的火车票呢?或者她已经……跑去了其他的地方呢?”
另一个工作人员也说道:“是啊,法律只能惩罚守法的人!你看看刘小云啊,她都已经回老家了,知道她爸妈要卖了她收彩礼,她手里没票也没介绍信,不也一样扒着火车来到咱们南陵了吗?说不定她又扒着火车回去了呢?”
王主任长叹了一口气。
栀栀在知青办忙了一上午的工作,和瘦猴在知青办食堂吃完饭,这才准备回去。
结果一出知青站,迎面就遇上了梅花婶。
梅花婶一看到栀栀,立刻把她拉到了一旁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栀栀啊,上回我让你劝劝棠娘,让她来参加竞选联合大队长的事儿……她、她还是不肯吗?”
栀栀摇头。
梅花婶愁容满面,“哎呀栀栀你是不知道哇,韦大业昨天作竞选演讲的时候就说,要是他当选了联合大队长,一定要肃清余孽!一定要完成最后的阶级斗争,一定要追究那些拥兵自重的、不爱戴不服从政府藐视法律的、长期逃避生产责任的集体,还老百姓一个清明的环境……”
“栀栀你听听!韦大业这不就是在针对棠娘吗?”气得梅花婶直捶胸,“要是韦大业真选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棠娘穿小鞋呢!栀栀啊你再劝劝棠娘吧……”
栀栀叹气,“婶子,我会再劝她,但依着她那性子……恐怕不会答应。”
梅花婶着急地说道:“栀栀啊你是有文化的人,你要把这些利害一一解释给她听。她长期避世,对这些批|斗啊斗争啊什么的完全不了解……哎呀这几天可愁死我了!不行,就冲着棠娘,我说什么也不能让韦大业成了事儿,我呀,还得去找人,让大伙儿别给他投票!”
栀栀劝她,“婶子你也低调些。”
“我晓得,你快回吧,早点儿回去和她说上一声,万一她回心转意又同意参加竞选了呢?”梅花婶期待地说道。
栀栀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这一章是今天的最后一章。
本来想着今天休息,会多更一章即日更4章的,但明天临时要出一趟门,我就怕明天的更新接不上。所以今晚码好的一章我会放在凌晨过后再发,以算作明天的更新。
宝子们明天来看就好。
谢谢大家么么^_^
第111章
栀栀离开了南陵岛,第一时间先去了正义岛。
大当家正准备带着人出海,见栀栀过来了,问她:“你做什么又来?”
栀栀先问她,“咱们前几天在市里淘换到的大米、粮食和那些鞋,你为什么都卸到我的仓库里了啊?拿过来吃穿呀!”
大当家说道:“足足几百斤粮食呢,先存在你那边儿。要存我这边儿啊……不光是他们,就是我见到了存粮,那也不想动了就想懒着。所以先存在你那边儿呗,明年万一遇上台风天气出不了门的,再去你那儿存粮。”
“至于鞋子么,再攒一段时间吧,咱们想办法再搞多几双,过年的时候我分给他们。”大当家说道。
栀栀明白了,点头,然后问大当家知不知道刘小云的下落。
大当家干脆利落地说道:“没来,没见她,不知道。”
然后栀栀又说了一回梅花婶让她转告的事儿。
大当家皱眉,“韦大业想整我?”
栀栀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
大当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要是他当选了什么联合大队长,会怎么整我?”
栀栀拉着她,细细地解释了一回斗争是什么、批|斗是什么……
大当家明白了,说道:“他斗争不倒我的。”
栀栀说道:“可一天到晚的有人总在你耳边嗡嗡嗡的,也挺烦的。”
大当家说道:“把我惹烦了我就带着他们走呗!反正这二百来个全都是孤家寡人……往南去还有好几个无人岛,应该是在外海域了……我们常在那儿看到外国的大船,我们就去那儿住也挺好的。”
栀栀连忙拉住大当家的手,“别去!千好万好都不如在自己的地头上好!何况以后我还要给你建房子帮你种地呢……”
大当家一怔。
她定定地看着栀栀,突然展颜一笑,然后从栀栀手里抽出手,亲昵地点了一下栀栀的鼻子,就招呼着海盗叔叔爷爷们走了。
栀栀看着她的背景直叹气。
见大当家带着叔叔爷爷们一块儿走了,栀栀才去找徐拥军说了一下刘小云的事儿。
徐拥军和孔兰薇、林小满都惊呆了。
“刘小云这是……失踪了?”
“依我看,她是跑了!不愿意去比南陵更艰苦的地方,所以偷偷地跑了!”
“诶,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她在我们这儿过得多舒服啊,天天啥活也不干还一日三餐吃得饱饱的……年纪轻轻吃出痛风的毛病,连医生都说稀罕!”
“她要是真跑了倒还好,可千万别是被人拐卖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的天,徐拥军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栀栀,不是听说前段时间你去城里办事儿,回来的时候不是和李芬一块儿搭班车回来么?好像你们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坏人?别是个拐子吧?”
栀栀也不清楚详情,只知道那个坏人是个通辑犯,便说道:“不知道那个坏人是因为犯了什么罪才被通辑的呢。”
徐拥军说道:“会不会那个坏人的出现,跟刘小云有关呢?”
栀栀被徐拥军给问倒了,“这……我也不知
道呀!”
仔细一想:她搭夜班车遇上那个坏人是12月15日,王主任给刘小云的火车票,离开时间是12月18日。
也就是说,刘小云失踪应该是在坏人被抓之后的事,两者之间应该没有关联。
“应该没啥关系。”栀栀说道。
然后栀栀又问徐拥军和孔兰薇她们,“你们真不参加元旦汇演呀?只要参与就会发参与奖的……”
“毛巾?”孔兰薇问道。
栀栀睁大了眼睛,“毛巾还不好呀?你上供销社去买块毛巾都要花上三角线呢!”
——其实栀栀已经动员他们好几次了,但不知为什么,徐拥挥和孔兰薇的性格就……特别的死气沉沉。他们平时就不爱离开正义岛,这次栀栀三番四次喊他们一块儿参加元旦表演他们也不肯,甚至不愿意在那一天去南陵镇上看表演!
孔兰薇笑着摇摇头,“栀栀你们去吧,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栀栀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呀?元旦的时候南陵镇上一定很热闹的,就算不参加比赛,去看看其他人的表演也是好的。等文艺汇演结束了我们再一块儿去逛逛街、买点儿香皂牙膏什么的不好吗?”
——栀栀猜测他们是不是因为囊中羞涩才会不愿意去镇上的。毕竟正义岛不事生产,徐拥军他们就没有工分。但知青办每个月会发放一部分的粮票给他们,虽然少,但平时他们呆在正义岛上哪儿也不去,大当家也包了他们的吃喝,他们应该还是有点儿积蓄的。
怎么这么抗拒下岛呢?
孔兰薇说道:“我们不想去……到时候你们去吧!”
栀栀有些无奈。
她只好和瘦猴一块儿回了海鸥岛。
耽误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栀栀先顺路去看了看傅明宇。
傅明宇正吭哧吭哧的和姚叔他们搬砖……
栀栀站在砖场,笑着问傅明宇中午吃什么了?晚饭想吃什么。
傅明宇本来对栀栀没啥好脸色,可一想到栀栀毕竟是这里的负责人,还是大当家的心尖宠,把她得罪狠了,他没好日子过、还会让大当家觉得反感。
于是他也就按捺住性子,告诉别栀栀,岛上的午饭是山药粒咸鱼炒饭,以及每人一个拳头大的烤红薯,还有一个冬瓜鱼丸汤,味道还可以。
栀栀无限遗憾,“山药粒炒饭呀,还能这样搭配吗?我还没吃过呢……太可惜了。”
傅明宇立刻觉得自己赚到了,骄傲地挺胸,“山药粒咸鱼炒饭很好吃的……等等,你为什么中午不在岛上吃?”
栀栀说道:“领导让我去镇上开会呢!”
傅明宇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你、你你你……你去镇上了?”
栀栀点头。
傅明宇急了,“你去镇上你为什么不叫我?”
“叫你干什么?”栀栀明知故问。
气得傅明宇俊脸通红,“我、我……那你是不是划船去的镇上?”
“是啊!”
“那你可以捎上我啊,我去了镇上,不就可以搭班车回市里了?”傅明宇气呼呼地说道。
栀栀一笑,“那你猜,我会不会捎上你啊?”
傅明宇怒极,“你——”
栀栀不再理他,转身朝山上走去。
傅明宇被气得不轻,可转念一想,他在这儿累死累活的给她干活……他还没点菜呢!
于是他冲着栀栀大吼,“别栀栀我晚上要吃肉!不是鱼肉是猪肉!你听到了没?我要吃肉……香喷喷的猪肉!”
栀栀凉凉地回他一句,“你还是晚上再想吧……梦里啥都有!”
说完,栀栀听到了傅明宇愤怒的呜哩哇啦的乱喊乱叫,忍不住一笑,快步回到了半山腰。
今天轮到龙强做饭,他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栀栀和他聊了一会儿傅明宇的事,然后就去食堂看高甜甜她们了。
——今天已经是12月25日,距离文艺汇演只剩下6天的时间,高甜甜她们要赶制出11套衣服裤子裙子出来,所以从今天开始,女知青们全都不上工了,全力以赴的和高甜甜一块儿赶制衣裳。
目前的进展就是:女孩子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11套衣裳的布块已经全部裁剪好了,并且已经开始做布块的拼连缝纫。
不过,大家的针法毕竟不如高甜甜。高甜甜的外公在解放前就是裁缝,靠的就是一手缝衣针的手艺养活一大家子。高甜甜的妈妈也很会做衣裳,以前高甜甜还没下乡插队的时候,十三四岁就会裁剪衣料自己做衣裳穿了。
只是最近三年再也没碰过这门手艺,手生了。
现在呢,有了辫子爷爷的带领,高甜甜又重新把这门手艺拾了起来。
于是她就先教女孩子们最基础的布块缝纫手法,让大家来帮她的忙……至于最终的成衣缝纫,高甜甜不打算假手与人,毕竟这个太看手艺了。其他人没有经验,这些衣料子又很贵,高甜甜舍不得让小伙伴们用这么贵的衣料子来练手。
有了同伴的帮忙,高甜甜已经在上午时分就快手快脚的缝好了洪禾禾的上衣,这会儿连半身裙也已经缝好,正在收尾。
栀栀过去,拿起洪禾禾的白衬衣一看,发出了惊叹声,“我的天呀!甜甜你确实、肯定、以及一定……你没有藏了一台缝纫机在岛上吗?”
高甜甜卟哧一声笑了,“我这不是现场缝给你看了么!”
栀栀啧啧惊叹。
——这手艺!这针脚,细密齐整得就像是机器缝出来的似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栀栀的赞美让高甜甜信心倍增。
很快,洪禾禾的半身裙就缝制好了!
大家都很兴奋。
尽管高甜甜再三强调,衣裳缝好了不等于成品,还必须要想办法熨烫一下才行。岛上没有熨斗,高甜甜还想办法自制一个才行……
但是大家都太兴奋了,就推搡着洪禾禾,吵着闹着非要她拿着新衣裳马上回房间去换了,再下来给大家看看。
洪禾禾红着脸儿抱着新衣去了,没一会儿就下来了。
看到穿着白衣花裙、婷婷玉立的洪禾禾,大家高兴坏了……然后又你一言、我一语的提意见:再给每个女知青做个同花色的蝴蝶结发绳吧!要不要给男知青们也一人做一个花布蝴蝶结领结?要不然感觉不出男女同属一个集体啊……
这边大家叽叽呱呱地议论着,那边高甜甜也没停着,笑嘻嘻地又拿过一套已经裁剪手、封好布边的布料开始了飞针走线。
从现在开始,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大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那么辛苦才挣到钱买来了衣料子,还在农忙之余天天练习合唱。她可一定要加油,争取早点儿把所有人的衣裳全都做好。
就这样,大家花了五天时间,也就是在12月30日的这一天,总算将十一套演出服装给缝制好了!
大家激动地领到了自己的新衣服,十分爱惜的摸了又摸。
衣料是这样的好,衣裤裙子的样式也很修身、人穿起来以后很有气质,再配上一双锃亮的皮鞋,把头发打量好……
大家又都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少年、俏少女。
“穿上这身衣裳呀,我总觉得我好像又回到了老家那个小城……”
“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在老家呀也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衣裳!”
“这次我们能拿第一么?”
“我们肯定是第一!每人都可领到一个开水保温瓶!”
“我们海鸥岛知青是所有海岛里最靓的崽!”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第112章
转眼间就到了元月一日。
这天天还没亮,栀栀和小伙伴们就早早起来了。
大家全都穿上了统一的新衣裳。
——女知青们穿上了泡泡长袖白衬衣,下身是好看的半身花裙子,还人人穿着白袜子和统一的黑色皮鞋,显得特别精神、特别好看、特别洋气!简直就和平时穿着蓝色工人制服、头上戴着草帽的土农民模样儿完全不一样!
不过呢,女知青们的头发都不一样长。
本来李晴玉提议,让留了长发的女孩子们迁就短发女孩子们,但栀栀力争个性化。
“如果咱们有七八十个人,那肯定是完全统一的服装才好看,毕竟人多嘛。可咱们才十一个人,如果连服装和发型完全一样……那么我们上台表演的时候,只会让人来挑我们身材方面的毛病……”
“与其这样,倒不如每个人的发型都不一样,再配上咱们同款式同花纹但不同颜色的裙子,力争让每一个人都有一点点的不一样,这样的话,大家只会评论我们各自不同的特点,而不会来挑我们的毛病。”
栀栀说道。
女孩子们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高甜甜和别栀栀是长发,但高甜甜梳了两条蜈蚣辫子,两条辫梢挽起来系在辫根处,再系上两枚与半身裙相同花色的蝴蝶结;栀栀呢就松松垮垮地绑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子,也在辫梢处系了一个蝴蝶结。
于露和方丽娟的头发垂过肩下,栀栀觉得于露的发质很好,让她披散着长发,在她发顶处梳了个俏皮的苹果头,也绑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栀栀给方丽娟绑了个高马尾,再帮着把长发编成一个松松垮垮的麻花辫,显得既活泼又娴雅。
李晴玉是齐耳短发,没有太多的选择,栀栀给她歪歪的绑了个小辫子,已经显得很可爱。
洪禾禾本来也是齐耳短发,但她几个月没剪,已经垂在了肩膀上,她的发质相对没那么好,有点儿蓬松,栀栀沿着她的额头、鬓边,给她编了一溜小辫子,最大程度上将她的大部分头发都编成辫子,少部分头发披散在脑后也显得特别青春俏丽。
女知青们被打扮一新。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对方实在是太美了!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样子好嘛!
——男知青们也穿上了统一的黑色西裤与长袖衬衣,他们每人的衣裳都非常贴合身材,剪裁合体,样式简洁大方。
美中不足的就是,男知青们好久没有理发了,人人都顶着一头长过耳背的头发,未免显得有些邋遢。
栀栀问道:“现在去镇上,先让他们去理发,再去知青办报到……还来得及吗?”
李晴玉说道:“我看啊,够呛!今天是元旦,连生产队都休息,肯定很多人想趁着休息时间去理发的!”
栀栀盯着男知青们看了半天,直摇头。
男知青们就有些心里发怵。
“我!我会给男孩子理发!”洪禾禾举起了手。
洪禾禾家里的弟弟妹妹多,她姊妹七个她行二,下边儿四个弟弟的头发,从来都是她帮着剪……
可是,话一说出口,洪禾禾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在家里是给弟弟们理发,弟弟们都是小孩子但眼前的这些男小伙伴们都是成年人,这、这……多不好呀!
洪禾禾涨红了脸。
龙强第一个响应,“禾禾,那麻烦你帮我们理发吧!去镇上理个发,怎么说也要花上二角钱,你就给我们打个折吧!”
洪禾禾愈发面红,看向了高甜甜,心想龙强可是高甜甜的对象,现在龙强要她帮忙理发,高甜甜没意见吗?
高甜甜看着洪禾禾,一脸的诧异,“你看我干啥?我……可不给钱的哈!”
女孩子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洪禾禾反倒心里一松,说道:“我可丑话讲前头……我没给大人理过发,以前我在家里给我四个弟弟理过发,我只会理寸板……要是剪坏了,你们可不许赖我!”
龙强说道:“寸板好!我喜欢寸板,一次能管上两个月!等于两个月才花二角钱的理发钱!”
洪禾禾心里放下了,也就能开玩笑了,“说得好像我还收你钱似的!”
“那必须要收!”龙强笑道,又对高甜甜说道,“甜甜你赶紧把你那裁布的剪子拿来。”
闻言,高甜甜匆匆去拿了剪子、一块围布和磨刀石过来,结果看到洪禾禾和龙强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奇道:“你俩干啥了?”
龙强,“禾禾不肯收我理发的钱。”
洪禾禾激动地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理发的水平……万一我理坏了呢?”
“理坏了你也付出劳动了呀!”
洪禾禾,“不行不行!你要给钱的话我就不给你理了!”
栀栀急道:“你俩别争了,能快点儿吗?去晚了迟到了就不好啦!”
高甜甜一锤定音,“咱们是一个集体,说啥钱不钱的!自上岛到现在,头六个月里咱们吃的全是栀栀的口粮,生了病是吃栀栀从老家带来的药品,劳动上工的时候用的是栀栀家里人捎来的劳保手套和工作服……其他人的付出也不少,晴玉个人出钱买的奶粉我们大家天天都在喝,男同志们出的力气永远都比我们女同志的多,可一日三餐分饭的时候我们吃的都是一样多!同为一个集体,哪能太讲究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呢?”
栀栀笑眯眯地看着高甜甜。
高甜甜对洪禾禾说道:“你会一门理发的手艺也没啥了不起,以后这五位男同志的理发全归你!他们一个子儿也不给!”
龙强有些无奈,“甜甜……”
洪禾禾中气十足的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保证把你们五个人的头发给理成五胞胎!亲妈都认不出的那一种!”
大伙儿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傅明宇站在食堂外头,看着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相亲相爱亲密无间的样子,有些眼热。
在来到海鸥岛之前,他无法想像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本身没有血缘关系却这么不计较、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为对方付出的人。
就比如在他的家里,他享受着父母全部的爱,结果突然有个亲生的哥哥从天而降!
他不再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不再是父母唯一的关注,没办法再得到父母所有的支持与原谅……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拿来和大哥比较,让他感到难堪和愤怒的是,大哥是被一个农民收养的,那农民家里还有七八个亲生的孩子,可无论是学习成绩、为人处世,从小生于长于高干家庭的他,没有一样比得上大哥!
而让他最最最难受的是,大哥对他还特别特别好!
在大哥回归以后,傅明宇也曾经卯足了劲儿要跟他一较高下。
然而却比不过。
饱受打击后,傅明宇自暴自弃,开始选择和大哥作对。
他得到了大哥更包容的对待。
他更是恼火、更加要踩大哥的底线,他就要看看,到底作到哪一步……大哥才会忍不住、受不了,最终露出看不起他的真面目!
直到现在,傅明宇被自家老爹打包送到了海鸥岛。
海鸥岛的一切都让傅明宇感到不舒服。
——他天天跟着姚叔他们打泥坯、砌砖、烧砖、挑砖,他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么累的活计,他天天都被累个半死,天天都在心里暗暗咒骂、发誓一定要找机会逃离海鸥岛。
但每一天的劳累都能被海鸥岛上的精彩饭菜给安抚住。
他刚上岛的那一天,还觉得海鸥岛上的伙食可真好啊,顿顿都有两种以上的主食,餐餐都有菜有肉……
又过了几天他才回过神来——每顿饭有两种主食,是因为海鸥岛太穷,无力支持其中一种主食管饱管够!海鸥岛根本没有肉食,得靠隔壁正义岛隔三岔五的投喂海鱼、或者是姚叔瘦猴他们抽空出去叉个鱼才能吃上肉,海鸥岛上的蔬菜甚至都不太够,他们偶尔还得去后山采摘一些野菜回来……
但不得不说,这些年青人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热情与热爱,包括但不限于劳作、美食。
他们是轮流做饭的,据说“做饭等于休息”,又因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所以傅明宇每一天都会吃到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美食。再加上他们为了让贫瘠的食材变得丰富、丰盛,往往会挖空心思的认真对待每一顿饭。
这让人充满了期待。
试问,在经历了极致的劳累过后,还有什么是比吃上一顿让人完全意料不到的美食而更幸福的呢?
傅明宇一点儿也不喜欢劳动。
但在这个大家都辛勤劳动的大环境里,他不劳动、好像就变成了怪物?
再详细说说傅明宇在海鸥岛上的劳动吧!
傅明宇也不傻,曾经想过别栀栀是不是故意整他,才让他跟着姚叔去烧砖修房子的?于是他也偷偷去看过别栀栀她们的劳动。
男知青基本每一天都在开荒,力气大的几个女知青们和男知青们一块儿干活;别栀栀、李晴玉这样个子矮小、力气也小的就要照看几个“大棚”,而几座大棚之间的距离和占地面积都不得了,每天轮流跑还要除草记录什么的,也根本不是轻松的活计。
傅明宇也试着扛起知青们的锄头去开荒……
光是那把锄头的重量就不轻好嘛!
想来想去,似乎还真的只有跟着姚叔他们烧砖砌房子比较……简单,毕竟他只需要听从姚叔的安排,让砌砖砌砖、让打泥坯打泥坯什么的。
一转眼,傅明宇来到岛上一星期了。
他一直听到这些知青们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元旦文艺汇演。
不得不说,看到这些人一天到晚都热情洋溢的样子,他居然有些羡慕——羡慕这些人每天都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妥妥当当,羡慕这些人有明确的目标与目的。
而他,比这些人里最年长的龙强还要大上两岁……已经二十四岁的他,居然浑浑噩噩的混了二十四年,至今他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
今天他们要去镇上参加演出,据说演出完了以后还会在镇上逛街、吃饭?
傅明宇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既然他们要去镇上,那他也跟着去?
等到了镇上,他再想办法甩掉他们,找机会去长途班车站买车票回林市!
对,就这么办!
傅明宇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正好这时洪禾禾对栀栀说道:“栀栀,我还是换回我平时穿的衣裳吧!这身衣裳太好看了我现在不想穿,免得还没上台就搞脏了!我啊,把这身新衣裳脱下来用包袱布带着,等到了知青办我再换上……”
栀栀啼笑皆非,“可是这套衣裳……咱们设计成这样的款式,就是为了在表演场上一鸣惊人,而且平时也可以穿啊!”
“那可不行,我舍不得弄脏!这还是我这活了十七年的人生中最最好看的一套衣裳!也是衣料子最最最贵重的!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说着,洪禾禾蹭蹭蹭上楼换衣裳去了。
其他的知青们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个个都跑去换衣裳了。
于是傅明宇大摇大摆走到栀栀跟前,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别栀栀,你们今天……要去镇上参加表演?”
栀栀点头。
傅明宇说道:“那我也去,你们上台表演的时候我帮你们看行李呗!”
栀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傅明宇。
——她还能不知道傅明宇的心思?要是想离开南陵镇,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拿着介绍信去长途班车站那儿买车票进城,可南陵每天只有一趟班车前往市里,而且还是早上六点发车。
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去军营找顺风车。
但那样就必须经过黎恕……
栀栀抿嘴一笑,对傅明宇说道:“好啊!”
傅明宇大喜!
第113章
栀栀跟姚叔他们说了一声,也给他们放假,甚至还邀请他们一块儿去镇上玩……
但姚叔他们也不乐意出门。
栀栀只好交代他们,回正义岛去玩一天也可,实在不想出门的话、中午就自己在饭堂烧饭吃也可。
姚叔挥手,“晓得咧,你们走吧!”
栀栀就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去了码头,分别乘坐两艘小船准备离开。
结果——
正要离开时,小伙伴们发现不远处的正义岛码头那儿有人在挥舞着一块花布?
栀栀就让瘦猴先驾着船,驶向正义岛去看看。
挥舞花布的人,是正义岛的知青林小满。
她满面通红的问栀栀,“栀栀,我、我可不可以搭你们的船,去一趟镇上?”
“当然可以了!”栀栀答道,让瘦猴搭了舢板、把林小满接上了船。
林小满上了船,磕磕巴巴的和其他的小伙伴们问好,又红着脸解释道:“我、我主要是想去一趟医院……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的脸上、手上老是一块一块的掉皮,看着像过敏。可你也知道的,我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固定的一成不变,伙食也差不多,实在不知道哪儿过敏了。”
栀栀仔细看了看林小满脸上和手上的脱皮情况,说道:“你这不是过敏,看着倒像是……缺乏维生素C所导致的干皮和掉皮症状。”
“啊?”
栀栀解释道:“也就是说,你平时蔬菜水果吃少了。当然了,我也不是医生,你上医院去看看是对的。”
林小满小小声问道:“上医院去看病……贵不贵呀?”
“那就不知道了,你先去看看。对了你有钱吗?”栀栀问道。
林小满窘迫地说道:“我、我有五块钱。”
“应该花不到五块钱,”栀栀说道,“……要是看病钱不够就来找我,我们都在知青办,知道吗?”
林小满点点头。
她看看栀栀,又看看船上其他的小伙伴们,最后又看了看傅明宇,露出奇怪的表情——这人是谁呀?
栀栀就把傅明宇介绍给林小满。
傅明宇满心沉浸在“如何逃走”这件事上,没怎么理会林小满。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向傅明宇打招呼,但傅明宇没理她,她便露出了卑微畏缩的表情,再也没敢跟任何人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打量着栀栀一众人。
真的好奇怪哦!
第十二生产大队是南陵镇十二支生产大队里最穷的、最招人非议的。
林小满记得很清楚,当初她“服从分配”被安排到第十二大队的时候,看到了其他生产大队干部面上惋惜、叹息还一言难尽的表情。
还没到正义岛,她就觉得有些不妥。
到了正义岛以后,有了孔兰薇和徐拥军的照顾……她才知道正义岛是个海盗窝!
林小满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其他的生产队干部得知她要被分配到正义岛时,会露出那样惊讶与惋惜的表情了。
但后悔也晚了,她都已经来到了正义岛,对着一洞府二百来号身强力壮的海盗,难道她一个弱女子还能真的跑了?
在刚开始的时候的时候,林小满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活着……到如今,她已经在正义岛上生活了一年多。
怎么说呢?
其实她心里明白,大当家和岛上的叔叔爷爷们对知青们很好,从来也没要求过让他们干活……但他们的生活态度,就是——得过且过。
他们犯起懒来,连海鱼都吃生的!
徐拥军告诉她和孔兰薇,“我刚来岛上的时候,这岛上真的什么也没有……除了有淡水和几副破破烂烂的铺盖,真什么也没有。他们甚至……每天出海打鱼,捉到了鱼就直接在船上吃生的,吃饱了就倒头大睡,睡醒了又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去叉鱼……他们只会在淡水耗尽的时候、或者台风来袭的时候才会回正义岛钻进溶洞睡上几天觉,等台风过去了,他们带上足够的淡水又出发了……”
“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不习惯我的存在,我也很不习惯他们的存在……不过,可能是大当家害怕我在这岛上被活活饿死,才规定了每天打完鱼就回来休息睡觉,同时也给我带一份鱼肉回来。”
可即便是这样,海盗叔叔爷爷们也懒得生火做饭,就是直接吃生鱼块。
徐拥军看不下去了,主动将做饭的事揽了过来。
结果就变成了:徐拥军做饭,就岛上二百来号人一块儿吃熟的;徐拥军不做饭,就大伙儿一块儿吃生鱼肉……
久而久之的,做饭就变成了知青们的分内事。
大当家表面看着冷漠,其实内心善良又柔软。她对知青们、和对叔叔爷爷们一样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无论谁生了病,大当家都会派人去后山采草药回来,也基本能治好病;她还会在外出打鱼的时候捎回来好看的贝壳、海螺什么的……甚至还会特意去捕捉一些口感特别好吃的鱼,让徐拥军给病号加餐补身子。
这就让林小满生出了特别奇怪的心态。
——她知道正义岛上的人都很好,她被正义岛上的大当家和叔叔爷爷们照顾得很好……但她也不可能一直避世,总有去镇上添置些日用品、或者寄信取信的时候。而她一到镇上,其他生产大队干部和知青们看向她的怜悯、惋惜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她也曾经和孔兰薇、徐拥军讨论过。
孔徐二人和她是有共鸣的。
孔兰薇叹气,“这种感觉啊,就像是……正义岛是个大家庭,我们是正义岛的一分子,被家里人照顾得很好。可落在外人眼里,正义岛可穷可穷了,正义岛的孩子当然可怜……”
“问题是,我们还没办法反驳——虽然正义岛上的‘家人’确实把我们照顾得很好,可正义岛这个‘家’很穷很穷,这也是事实。而且名声还不好听,海盗土匪什么的……”
徐拥军也摇头,“我刚来插队的时候,也很活跃的,常常往返于镇上……可别人一看到我,只会找我打听海盗平时是怎么生活的,还觉得我也迟早被海盗们同化……他们议论我的时候还一点儿不避讳,仿佛已经能够预见我的未来不是杀人就是放火……哪怕我解释得再多也没人相信,最后也懒得跟他们再说话了。”
所以他们很抗拒下岛、很抗拒去镇上。
主要原因,是无法面对其他人的目光——
这是一种特别矛盾的心理。
这会儿林小满不错眼的打量着别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
让林小满感到惊讶的是:别栀栀她们从头到脚都没有“自卑”二字!看,她们三三两两坐在船舱里,嘻嘻哈哈的说着话、开玩笑,看起来愉快又活泼。
没有哪一个人像徐拥军和孔兰薇那样阴郁、痛苦。
再想想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别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好像一直都是精神饱满的、热情洋溢的?
林小满有些诧异:同在第十二生产大队插队,为什么别栀栀和徐拥军、孔兰薇不一样呢?
讲真,她其实更羡慕、也更喜欢别栀栀她们……
可大当家和孔兰薇对她很好,她也舍不得离开她们。
林小满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小船就驶到了南陵镇的码头处。
栀栀先问林小满,“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林小满当然很想,让她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她还真有点儿害怕。但她也不是傻子,知道栀栀她们今天来,是为了参加知青文艺汇演的。
于是林小满鼓起勇气对栀栀说道:“我知道医院在哪儿,上回你送刘小云去医院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我……一个人去就好,对了栀栀,你们的节目几点钟开演,我看看能不能尽快看完医生就赶去看你们表演。”
栀栀说道:“这次一共有三十二个节目,我们抽签抽到了第二十五,每个节目不能超过五分钟,早上九点钟开始,估计十一点多才轮到我们吧!你别着急啊,好好看病。实在赶不上看我们的表演也没关系。我们中午就在镇上吃饭,回头你来知青办,今天知青办管午饭的。”
林小满点点头,与栀栀和小伙伴们告别。
然后栀栀又问傅明宇,“你要自己在镇上逛一逛吗?”
傅明宇瞪大眼睛看着栀栀,心想:你不怕我跑了?
栀栀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于是她便笑道:“虽然你是个男的,但也要小心哦……”说着,她表情一肃,“这岛上可能有拐子,我们知青办有个女知青就莫名失踪了,你在这儿是个生面孔,搞不好这拐子佬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把你卖到寡妇岛去当上门女婿……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哈!”
“哈?寡妇岛?”傅明宇惊呼了起来。
栀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小伙伴们全都偷偷地笑了。
“栀栀!栀栀——”
不远处,黎恕已经在码头这儿停了一会儿了。
他知道今天栀栀她们会来镇上参加演出,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兴奋地跑了过来。
一过来,黎恕就看到了傅明宇,不由得一愣。
他把栀栀拉到一旁,小小声问道:“你怎么让傅明宇也来了?”
“我们海鸥岛又不是监狱,哪能真关着他!平时就说,不想为了他费力气划船出来。今天是我们自己出岛有事儿,他搭我们的顺风船出来逛一逛,有什么问题啊?”栀栀反问。
黎恕,“你不怕他跑了?”
“他要是真跑了,那就得问你啦!”栀栀说道。
黎恕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也对!那我呆会儿就交代一下,要是傅明宇想搭便车的,一概不许!”
栀栀幽幽地说道:“他有没有脑子能想到搭你们军营的顺风车……都不一定。”
黎恕“哈”的一声笑了。
不远处,傅明宇怒视着黎恕——他不会忘记,他被家里人绑到海鸥岛,这当兵的也是个助纣为虐的家伙!哼!
栀栀朝着傅明宇走了过去,告诉他,她和小伙伴们的时间安排和行程,以及返回海鸥岛的具体时间,并且强调,“下午三点我们一定要回去了,要是晚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吧。雇人划船送你去海鸥岛也成,你自己搭班车回林市也成。”
傅明宇:……
——她这么落落大方的,是把他所有的心思全都看得透透的吗?
亏他还自以为是的想了那么多的法子,还假装演戏啥的……就为了能离开海鸥岛。
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是很在乎他,甚至不在乎他有没有打算跟着她回海鸥岛!
傅明宇只觉得面上烧得慌。
栀栀和小伙伴们背着小包袱嘻嘻哈哈的去了知青站。
黎恕不紧不慢地跟在栀栀身后。
刚走进知青办大门,众人就听到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哟!这不是海盗岛上的海盗知青团嘛!哎,别栀栀,你们打算表演什么节目啊?是表演一个抢劫呢?还是杀人放火?”
栀栀转头一看,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是李芬?
李芬是存心想让海鸥岛的知青们丢脸的,所以声音特别大,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鄙夷与洋洋得意。
今天有表演,好多知青都已经提前赶到,大家本来热热闹闹的正在聊天说话,李芬这么尖着嗓子一吼……
好多人全都安静下来来,朝着栀栀一众行注目礼。
海鸥岛的知青们都很生气,人人怒视着李芬。
栀栀抿嘴一笑,对李芬说道:“李芬啊,那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啊,我知道了,你肯定准备表演一个夜半惊魂遇凶手,对不对?”
李芬顿时想起了那次半夜遇险时的窘况,不由得又羞又气,恨恨地瞪住了栀栀。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明天见!!
第114章
栀栀才懒得理会李芬呢,和小伙伴们一块儿走进了知青办。
这会儿上午八点四十分左右,知青办的操场上的主席台那儿已经搭好了花架,还挂着张灯结彩的四个大字“欢度元旦”,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栀栀先去后台那儿签到,然后忙碌了起来——她也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之一,要负责很多事项。
南陵镇上共有近六百名知青,三十二支参演队伍,参演人数达到三百多人……其他没有参演的知青们和当地村民也挤进来看热闹,今天的知青办可谓是人山人海。
知青办并没有太多的板凳,就摆了差不多几十张条凳,让评委和镇上的一些领导们坐了。
评委呢,是十二支生产队里的十一支生产队干部,以及镇上几个单位的领导。
栀栀的工作,就是引导参赛队伍到既定位置等待上台表演。
本来王主任觉得栀栀外表条件好,操着一口播音腔还大大方方的一点儿也不怯场,就想让她当主持人的。可栀栀离得远,没办法如期前来参加彩排活动,最后主持人的这项工作由李芬竞选到了。
这会儿李芬穿着一身……不知从哪儿弄到的一袭白色连衣长裙,披散着一头长发,脑后还别着大红色的蝴蝶结,脸上还化着淡妆,看起来倒也挺窈窕的。
九点整,表演开始了。
栀栀手里拿着节目单,引导着即将参加表演的队伍在台下等待着,一边抽空欣赏大家的表演。
讲真,在这个时代里大多数年青人都没有受过素质教育。
他们上台表演,凭的是一腔热血和满腹的勇气。
但节目质量就见仁见智了。
一连好几个节目,表演者都有些怯场,有的可能以前没有过登台经验,一上台发现下面乌压压一片人头,紧张得浑身直哆嗦。有唱歌的忘记了歌词、跳舞的忘记了动作……只好胡乱挥舞几下,强撑着一直到表演结束这才匆匆落荒而逃。
当然也有特别好看的节目,比如说,第二生产大队的十二个男青年们跳了一支少数民族舞,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节奏明快,充分彰显了极富活力的阳刚之美,掀起了现场的一波**。
接下来,就轮到第三生产大队的节目了。
——李芬的独舞《刘三姐》。
刘三姐是目前最最最火爆的电影,没有之一。
李芬穿着廉价的绸子做的红衣蓝裤黑围裙,头上带着毛线制的假发髻还像模像样地簪了两三朵绸子扎的花儿,造型和电影里的刘三姐也有四五分像。
音乐声起,她就随着刘三姐的电影片头曲翩翩起舞。
其实要依栀栀看来,李芬的舞蹈一点儿也不好看——她的动作很生疏,平时没练过腰腿,不但完全没有基本功、姿势还很僵硬、动作也根本不踩点。
但人家蹭的就是刘三姐的热度,再加上这个时代敢于在大众面前勇敢表现舞姿的年轻姑娘并不多……而且李芬还是主持人,并不怯场。
哪怕她跳得不怎么样,但还是得到了很热烈的掌声。
李芬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兴奋极了,脸蛋红扑扑的。
在路过栀栀身边时,李芬还斜睨了栀栀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栀栀啼笑皆非。
十点半的时候,第十八个节目开始了。
栀栀找了另外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帮她替班儿,她匆匆赶去换衣裳。
洪禾禾过来接应栀栀,带着她去了知青办宿舍楼不远处的一排用来放杂物的平房,“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就在那儿换的衣裳。”
栀栀过去,果然看到小伙伴们都在那附近——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全都已经换好了衣裳。
男知青们本来就呆在屋子外头的空地里聊天。李晴玉、高甜甜等人见栀栀来了,赶紧从屋里出来了,又示意栀栀进去,“快进去换衣裳吧!”
栀栀走进这屋一看——
屋子大约有四五十平方米宽,也就是一间普通教室大小,依着墙角摆放着七八只办公柜,以及一些破破烂烂的桌椅什么的。
屋子里是有窗户的,但被知青们用废弃的纸板盖住。
也就是说,只要一关上门,这屋子就是密封的,换衣裳也不会有人看见。
美中不足的是,这屋子里没有电灯,一关门就黑漆漆的。
洪禾禾也进了屋子,一手关上门,一手拧开手电筒,陪栀栀换衣。
栀栀快手快脚的脱下身上的普通衣裳,换上演出服;洪禾禾把手电筒放在一旁,帮栀栀系身后的蝴蝶结。
两人小小声说着话。
“栀栀你看到李芬跳的舞了吗?”
“看了。”
“你觉得咋样?”
“呃,勇气可嘉!”
“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看……其实完全可以看出来,她一点儿舞蹈基础都没有!栀栀你说,她就这水平,怎么敢跳独舞啊!”
“禾禾,你不能用有色眼光去看她,首先李芬她不怯场,其次她确实认认真真地跳完舞了。你觉得她跳得不好看,那你敢一个人上台吗?”
“我、我可不敢一个人上台去跳舞!”
“哎呀栀栀,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看不惯李芬那么嚣张的样子!对了我听其他人说呀,以前郑萍好像学过舞蹈,而且跳得还不错。要是这一次郑萍愿意参加文艺汇演的话,能有李芬什么事儿?栀栀你说是吧?”
“郑萍的户口已经转到第一生产大队了呀,她已经不是知青了,不能参加这一次的文艺汇演吧?”
“啊,对哦!我居然忘了这一茬!”
“行啦你别总想着别人了,呆会儿你可是主唱,千万不能怯场……这次还是太仓促了,所以我们的准备也不够充足。要是你喜欢跳舞呀,回头我带着你练练基本功,保证等到了明年的元旦文艺汇演时,也让你一鸣惊人!”
“哈?栀栀你也会跳舞吗?”
“嗯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妈为了让我多锻炼,让我跟着剧团的人练过几年基本功。”
“好了栀栀!”
说话之间,洪禾禾帮着栀栀系好了身后的蝴蝶结,并且打开了门、熄掉手电筒。
这门一打开,栀栀就听到龙强和陶容冶、李晴玉和高甜甜他们正在议论傅明宇——
“傅明宇不会真跑了吧?”
“依我看啊,他肯定会趁机跑路的!”
“我也觉得……反正他肯定不会安心呆在我们海鸥岛,毕竟有个在林市当大官的爹,哥哥嫂子又厉害……不过啊,这几天他愿意参加劳动已经让我另眼相看了。”
“其实我觉得傅明宇这人吧,就是嘴巴毒了点,心倒是不坏。”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干活还干得像模像样……”
“他家里人都是当大官的,以后他是不是也要回去当大官啊?”
栀栀笑问,“你们在说啥呢?”
众人这才转头看向栀栀,不由得眼前一亮,纷纷称赞道:
“栀栀你真漂亮!”
“这身衣裳真是很好看,不美的也美了,本来就美的就更美了!”
“栀栀你穿这一身,可把李芬比下去了!”
“就是,李芬和栀栀比,真是给栀栀提鞋也不配!”
“栀栀,连李芬都能当上主持人,你不肯当主持人真是太亏了!”
栀栀正色说道:“你们说我长得好看呢,我当你们是在夸奖我爸妈,也就笑纳了。但是在夸奖我的时候不要拉踩别人啊,人的长相都是父母给的,不要随便评论。”
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向她道歉,
“对不起呀栀栀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说了。”
“栀栀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拉踩李芬,以后我不这么说了。”
“栀栀对不起……”
……
栀栀这才说道:“好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免得耽误了时间错过了表演就不好了。”
众人结伴匆匆离开。
直到栀栀和小伙伴离开后——
杂物间里的柜门突然裂出了一条缝儿。
过了一会儿,柜门大开,郑萍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她蓬头垢面脸色腊黄,整个人消瘦、颓废。
她坐在柜子里喘了一会儿气,慢慢站了起来,疾步走向门口处,扒着门缝偷偷地看着刚离开不久的栀栀她们。
——只见一众十来个年青男女,男青年们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裤和白色修身衬衣,脚下还穿着锃亮的皮鞋,显得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尽显知识青年的儒雅气质。女青年们穿着白色长袖衬衣,配着漂亮的蓬蓬半身花裙,白衬衣的下摆束进半身裙,显得腰细腿长,体态纤婀。
郑萍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已经躲在这儿大半个月了。
刚开始的时候,郑萍只想在这儿躲一躲风头,再找机会逃出南陵岛。想来想去,她觉得知青办是最好的藏身之处——这里人少房间多,而且食堂还天天开张。
于是她就栖身在这间杂物房里,每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地去食堂偷点儿吃的。
三四天后,郑萍发现自己流血了。
可能……流产了?
在这一刻,她心里是高兴的。心想没了孩子的拖累,她才能更顺利的逃出去,今后的生活也不会因为有了孩子而受影响……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她经历了生不如死的痛苦过程。
她也想过要去医院,可镇上的人都认识她,只要她走出知青办的大门、只要她跨进医院大门……她男人就会知道她的下落。
她不想再回到被关在家里不见天日的日子里。
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凭什么要回去?
她只能死忍。
也许是因为年轻,身体底子好吧,发作了一星期后,血渐渐止住,肚子也不再疼了。
但也因为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她一直被困在这儿,甚至还错过了刘小云的火车票上显示的时间。而且那张火车票也不见了,不知被谁捡了去……刚刚发现火车票丢了的时候,郑萍十分惊恐,就怕人知道了刘小云的失踪!万一知青办组织大规模的搜索,她根本逃不出去!
在那几天里,郑萍小心翼翼的再也不敢露面,提心吊胆的躲了几天后,见一直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寄望于她的男人依旧控制着刘小云——只要刘小云的行踪没有暴露,她郑萍的行踪就不会暴露。
没想到,知青办举行文艺汇演,郑萍居然在这间杂物房里看到了别栀栀她们!
刚才她躲在大柜子里,透过缝隙看到了明眸皓齿、体态婀娜、姿容犹胜从前的别栀栀。
郑萍不明白,明明她和别栀栀的个人条件都差不多,怎么短短一年时间不到,两人就已经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栀栀成为了南陵镇知青办副主任、组织干事,海鸥岛负责人。她手下有十来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知青。
现在,她们只是来参加文艺汇演,居然每一个人都拥有一身鲜亮的新衣裳!那可不是为了应付表演、用很便宜的布料随便意思一下!
她们每个人身上穿着的衣裳,一看就是用很体面、很贵重的布料缝制的!
别栀栀已经变得这么有钱了???
——再看看她自己吧!
二十一岁的年纪,插队七个月、结婚五个月、怀孕两个月还流产了……现在的她,就像只蟑螂老鼠一样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别栀栀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而她郑萍,从临时起意设计了刘小云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姓名。
从此她变成了见不得光的人,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完全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
在这一刻,郑萍心里又悔又痛。
她还听到洪禾禾她们说起了李芬成为今天文艺汇演的主持人的事……
——是啊,如果她还是知青,别栀栀又无心竞争,凭着她郑萍的漂亮和自信,能有李芬什么事儿?要知道,李芬当初还是她郑萍的跟班儿呢!
又及,她还听到陶容冶他们说起了有个名叫傅明宇的**,如今也在海鸥岛搭伙!
——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以卖弄色相而躲避劳动,就不会招惹上韦利民,也就不会连累陶容冶,那就不会受处分被调离,更不会为了躲避调离而选择随便找个男人仓促结婚……
那么现在,她或许可以攀上这个名叫“傅明宇”的高枝,她的未来也不会比别栀栀差到哪去。
郑萍咬住了嘴唇。
她突然疯狂地想要看一眼这文艺汇演。
准确说来,她想看看李芬站在台上当主持人的样子,看看别栀栀她们的表演水平……
郑萍犹豫了一会儿,她拿过一块包袱布,往头上一系,遮住了大半面容,然后低着头匆匆朝着操场走去。!
第115章
栀栀和小伙伴们提前去了排队处,等待着上台表演。
洪禾禾这家伙是个窝里横(此刻要用褒义理解^_^),在海鸥岛上的时候属她年纪最小、最活泼、也最热情。可一出海鸥岛,她就怂怂的……
她拥有一把好嗓子,据说是打小儿起就帮着照看弟弟妹妹们,只要小家伙们一个不听话,她就大吼……久而久之的,居然练出了一把高亢的女高音。
大家在海鸥岛上彩排合唱的时候,洪禾禾使出八分功力引吭高歌,简直惊艳了所有人!
于是大家一致搬推选洪禾禾为主唱,其他人为她和音。
但这会儿,洪禾禾明显被现场的人山人海吓住,不但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全身僵硬,脸色都是青的。
栀栀柔声安慰洪禾禾,“你就当台下的那些人全都不存在!退一万步说,这就是个活动,咱们志在参与,没拿到一等奖也没关系。”
洪禾禾紧张地说道:“怎、怎么可能……把这么多人都、都当做不存在啊!再说了,我、我我我……我们那么辛苦才挣到钱添置了新衣裳……甜甜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缝衣裳还、还通宵了两个晚上,我、我我我……不、不能因为我的原因……拖、拖累大家!”
大家也急忙安慰洪禾禾,
“禾禾你不要压力太大这样不好!”
“禾禾你放轻松一点,没关系的。”
“禾禾你的高声很厉害的,只要发挥一半的功力就好……”
“不要紧张呀禾禾,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然而大家越劝她,洪禾禾就越紧张。到最后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不但鼻涕眼泪糊一脸,还打起了嗝儿。
栀栀简直拿她没办法,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让洪禾禾喝水。
而队伍里因为洪禾禾的怯场而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小伙伴们也就无暇顾及到其他队伍的艳羡议论声——
“我去,栀栀她们队伍的服装也太好看了吧?”
“他们的衣服一看就是很贵的衣料子做的!”
“而且他们的衣裳款式,是平时也能穿的……”
“你看他们的鞋,全新的而且都是皮鞋!”
“我觉得她们的发型好好看啊!”
“嗯?不全是和尚头吗?”
“我是说女的!你们看,六个女的六种不同的发型,好漂亮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本来我觉得别栀栀最美最好看,可是好像高甜甜也很美,你看她那辫子这么挽着,真好看!”
“我喜欢于露的发型,有点包包头的,你看,于露也没化妆,可今天的她就是比平时的她好看一百倍!”
“我觉得洪禾禾的变化好大啊!以前我觉得她太高太壮了,简直比男的还健壮!但是今天她穿这裙子显得腿好长啊,腰也细,还有哦,洪禾禾的那一圈小辫子好可爱呀!”
李芬眼神阴沉地看着别栀栀。
本来她李芬才是场上最耀眼的人。
直到——
别栀栀她们的队伍进场排队。
她们还没上台表演呢,就凭着她们身上统一、但又带着点不同的衣服轰动了全场!
李芬压根儿控制不住从心底溢出来的嫉妒。
她自认为是个聪明人。
——她看到了郑萍凭借美色享受到的福利、也看到了郑萍因为过度利用自己的美色而吃了大亏。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寻找平衡点……既不动声色地利用女性的美和娇,谋求到不少便利条件;同时也利用好机会竖立起坚强独立的劳动女性的形像。
但就是,好像她费尽心机才谋求到的一切,对于别栀栀而言,几乎是唾手可得。
就比如说今天吧!
李芬穿着借来的白色长裙,精心化好了淡妆……可她还是被人拿来跟别栀栀做比较。
哦,当时别栀栀身上穿着工作人员的红马甲、还按规定戴了一双花布袖套,整一个人的打扮跟普通人没啥区别。
可就是有人毫不避讳地当着她面说“就算李芬化了妆也没有别栀栀好看”,“也就是别栀栀不想当主持人要不然能轮到李芬”诸如此类伤人的话。
而现在,看到打扮一新的别栀栀,漂亮得就像解放前挂历上的上海美人似的,李芬心里恨得不轻!
她左右看看,正好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大半瓶没盖盖子的墨汁,估计是一大早谁用毛笔字写了横幅以后没有收好的?
李芬红了眼,用手捏起那半瓶子墨汁就朝着别栀栀走了过去。
这时栀栀刚好递了一杯水给洪禾禾,让她赶紧喝下、别再哭也别再打嗝儿了。
洪禾禾刚接过水,就看到李芬气势汹汹朝着栀栀走过来——
栀栀还背对着李芬?
在这一瞬间,洪禾禾福灵心至,突然抓着栀栀就往旁边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李芬将手里的墨汁朝着栀栀泼洒了过去,嘴里还假模假样的尖叫,“哎呀别栀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李芬的尖叫声还没结束,就眼睁睁地看着洪禾禾一把就将别栀栀给拽到了一旁去???
这——
李芬张大了嘴,惊恐地发现……当洪禾禾与别栀栀撤到一旁去后,她面前就露出了一个撑着一把油雨伞的女知青。
这个女知青参加的是群舞《我送红军一把伞》,这会儿她所在的队伍应该是在做最后的彩排,于是她就拿着把油纸伞,和同伴们一块儿练习,手里的油纸伞一开一合的……
李芬泼出去的墨水,正好撞击在女知青的油纸伞上,然后又被毫不知情、且完全没有防备的女知青拿着油纸伞一旋一转……
那泼在油纸伞上的墨汁,被这么一甩,全部泼洒到李芬的身上、脸上和头上!
而这时,李芬的那一句“哎呀别栀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没完全说完。
等到李芬说完——
她这一身精致的白色长裙、她的脸上、头发上的红绸子……全都沾染上了黑黑的墨汁!
霎时间,后台一片寂静。
大约三四十个知青眼睁睁地将这一幕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们议论纷纷起来——
“这个李芬……是不是故意泼墨汁想害别栀栀啊?”
“我也觉得像是故意的,要不她怎么无缘无故地拿瓶墨汁过来?”
“人家别栀栀还没上台表演呢!李芬就想泼墨,这是不想让别栀栀上台表演吧?嘁!这李芬也太差劲了!”
“卟哧——哈哈哈哈哈!”
“哎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笑某人自讨苦吃!你看看她这身白裙子!”
“哈哈哈哈李芬脸上都是墨汁……好像长了胡子!”
“害人不成终害己!”
“活该!”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之中,李芬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她对自己的作为也很震惊!不过让她感到懊悔的是,她为什么这么冲动、要泼墨汁什么的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很容易陷自己于不义。当时就应该借口洪禾禾正在哭,送一杯浓浓的茶水过来,然后再假装不小心把浓茶泼过去……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洗脱嫌疑。
不过,仓促之间也不容易找到茶水什么的……
其次,李芬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可是主持人哪!她身上的这件白色连衣裙还是借来的!现在沾染上了墨汁?
天哪,墨汁当在白色的布料上,还能洗干净吗?
等等——
她好像脸上、手上也沾染到了墨汁???
李芬回过神来,脸色惊恐的往外冲,“我、我的脸!我的裙子!”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里清洗干净!要不然的话,她就没办法再主持节目了!而且这条借来的裙子要是损坏了,她可赔不起!
直到李芬狂奔而出——
被她泼了墨的女知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知后觉的“呀”一声惊呼起来,“李芬她、她刚才是想干啥?天哪我的伞!这、这伞是借来的呀,不能搞坏搞脏的!”
女知青急得哭了起来。
栀栀抢上前去,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帮着那女知青将油纸伞擦拭干净。
也幸好油纸伞的表面是浸过桐油的,再加上沾上墨汁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被栀栀用手绢给擦拭干净了,一丁点儿墨汁的痕迹也无。
女知青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对栀栀说道:“谢谢你呀栀栀!”
栀栀点点头,又赶紧转身去找另外一个主持人——这次文艺汇演,王主任一共指派了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李芬现在的样子,那身衣裳估计是报废了,就算她能在仓促之间换上备用的裙子,而墨汁侵入皮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清洗得干干净净。何况现在本来就已经接近整场节目的尾声,等到李芬收拾好自己了,估计演出也已经全部结束。
栀栀找到男主持人,让他做好全程播报工作,因为李芬很有可能不会再回到台上主持了。
男主持人有点儿发懵,但也还是听从了栀栀的安排,去找王主任要了他手里的主持人报幕台词备份,将李芬的那一份儿也拿了过来,迅速熟悉台词。
在栀栀处理工作的过程中,海鸥岛的小伙伴们也已经想明白了这突发事件的前因后果,不由得气愤填膺!
“这李芬也太坏了吧!这是想害我们呢!”
“我们哪里得罪过李芬?根本平时都没有任何交际!”
“她是不是嫉妒我们的服装太漂亮了?”
“这人简直心都是黑的!”
“多亏了禾禾反应快,要是我啊,我都反应不过来!”
李晴玉愤怒地对洪禾禾说道:“禾禾,你可是亲眼看到了!这李芬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而且她刚才害的是栀栀……这回啊,我们一定要争气!她越是不想看到我们好,我们就一定要拿到最好的成绩!呆会儿上了台,你可一定要把你的水平全都发挥出来啊!”
洪禾禾也被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李芬欺负的是她,她可能还没这么生气。
可李芬居然当着她的面欺负栀栀?
洪禾禾被气得脑子发懵。
她用力点头。
栀栀去处理了一下工作,就匆匆回来了。
她给大家打气,“李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不要理她……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了,切记,大家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我们是上台去表演,不是上台去报仇的。我们要把海鸥岛知青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台下的观众看!好不好?”
大伙儿知道栀栀说的是对的,但就是……
实在太气愤了,一时之间没办法控制面上的表情。
陶容冶僵着一张假笑的脸,问栀栀,“栀栀,我、我笑得咋样?”他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勉强到了极点的笑容。
栀栀鼓励他,“笑得真不错,好帅啊!”
大家看着陶容冶的假笑,忍不住被他逗笑。
气氛终于变得轻松了。
这时,只听到音乐声渐歇,男主持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我们都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党的儿女……请欣赏,由第十二生产大队海鸥岛知青们带来的合唱节目《唱支山歌给党听》,有请……”
栀栀赶紧指挥着大家排好队,列队走上了舞台。
在海鸥岛知青们出现在舞台上的这一刹那——
全场一片寂静。
原因无它。
精神面貌太好了啊!
——男知青是一水儿的黑色西裤配白色长袖衬衣,脚下蹬着锃亮的黑色新皮鞋。他们衣裤裁剪得体,白衬衣的下摆束进裤要里,显出紧窄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他们全都新剃着一头短短的寸板,显得格外有精神。
——女知青们就更漂亮了!她们穿着长袖白衬衣,下身是同款式、同花纹但不同颜色的半身花裙子,脚上穿着白袜子和黑皮鞋,显得秀美娴雅。
领头的女知青洪禾禾身高至少一米七几,只见她走到队伍的最中央,随着广播里的音乐缓缓响起,她拿着话筒引吭高歌,“唱支山歌——给党听——”
高亢又振奋人心的女高音一下子就把全场的气氛给提拉了起来。
人人都呆呆地看着洪禾禾,被她的气势磅礴又宏亮激昂的歌声震住。
而洪禾禾这么一开口,栀栀和小伙伴们就知道:坏了!
她起的调子也太高了,后面怎么唱得出来呢?
但观众们不知道呀。
从观众们的角度来看,洪禾禾一出场就飙高音。唱支山歌给党听,这是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人人都会唱。而洪禾禾起了个这么高的调子,瞬间就让人充满了斗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再仔细一看,这才第一句歌词呢,其中的弯调被拖曳得婉转绵长——
不过区区第一句歌词,就把观众们听得眼泪汪汪起来。
这时,洪禾禾唱完了气势澎湃激昂第一句歌词以后,就引唱出第二句歌词“我把党来比母亲”……
栀栀和小伙伴们连忙开始合唱,“母亲……党的光辉——照我心……”
第一遍歌词顺利安然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确信洪禾禾是可以驾驭那么高的高音后,栀栀稍微松了口气,这才看了一下台下的观众们,不得不说,看着台下乌压压一片人头,几乎每一个观众的眼睛全都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队伍,这种感觉还是……压力挺大的,难怪好多队伍都发挥失常。
栀栀站在舞台上,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前排的评委们。
——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韦大业赫然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他看向栀栀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
但除了韦大业之外,其他人的表情则大多数都是如痴如醉的,他们甚至都在跟着栀栀她们轻声和唱,这合唱效果就相当震憾。
栀栀还看到了站在前排的黎恕,他一直傻笑着、挥着拳头在为她加油!
黎恕身边站着傅明宇,傅明宇摆出一副“我觉得你们这节目也很一般”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笑,不时伸出双手摆出两个“你们真棒”的握拳大拇指翘起的姿势……
傅明宇身边站着林小满,林小满则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儿,她笑容满面,一直在高兴地直跺脚,双手合什但又在不停摩梭的样子。
栀栀也忍不住笑了。
台下大多数观众看向台上的表演队伍,多数都带着惊艳的表情和赞叹的眼神,还有好多人的嘴型跟着栀栀她们的歌词一翕一合,显见得正跟着旋律一块儿唱。
所以,栀栀的目光很轻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道很不友善的眼神。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灰棉衣的瘦弱女人,头上还包着个灰不拉叽的包袱布。包袱布的一角从她的额头上耷拉下来,遮去了她的大半面容。
老实讲,这女人站在人群的最后头,栀栀并不能看到她的模样儿,只是觉得这女人看起来很眼熟?
栀栀一边和唱,一边在记忆中搜刮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她是郑萍!
这念头一冒出脑海,栀栀就觉得有些不太对。
据说郑萍结婚后,她丈夫就不喜欢她出门,所以栀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郑萍了。而且听说郑萍怀孕了……她怎么变得这么瘦?
栀栀越想就越觉得奇怪。
节目还没表演完,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去郑萍家看一看。
栀栀她们合唱的这首歌,因为旋律简单、歌词也不长,一共唱了三遍就结束了。
观众们报以非常热闹的掌声,来证明他们有多喜欢这个节目。
栀栀和大家一起谢幕、排着队退出了舞台。
离开后台,她迅速跑向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并且左顾右盼——
黎恕和洪禾禾先后朝她跑过来,黎恕问道:“栀栀你找谁呢?”
栀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洪禾禾气愤地大声说道:“栀栀你刚听到报评委分数了吗?韦大业给我们打了个零分!”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今天我临时有事,只能送上两更(本章是今天的最后一章),
第116章
听到洪禾禾的话,栀栀歇止了寻找郑萍的心思。
“韦大业……给我们打了个零分?”栀栀表情古怪地重复着洪禾禾的话。
洪禾禾气得都快要哭出来,眼圈儿红红的。
栀栀安慰她,“没事啊不要紧的,我们的打分制,是在十几个评委给出的分数里,去掉一个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其他分数相加再平均除……就算韦大业给我们打了零分也没关系,会被当成最低分去掉的。”
洪禾禾一呆,立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刚才……吓死我了!”
栀栀又道:“再说了,我们表演的节目水平怎么样,现场的观众心里是有数的,再怎么样也不该得零分。他给了我们零分、为什么要给我们零分,现在的观众心里也有数……他呀,确实不是一个聪明人,给他自己挖了一个那么大的坑。”
说着,栀栀摇了摇头。
洪禾禾一下子就明白了,“韦大业给我们打零分,是因为……韦大成的原因?”
栀栀笑道:“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正说着,前排那儿好像发生了喧哗。
栀栀和洪禾禾、黎恕赶过去,才知道是陶容冶和韦大业发生了争执。
“韦大队长,满分10的评分,你凭什么给我们0分啊?”
“你是评委还是我是评委?”
“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你还要理由?好,那我问你,你们身上穿着的这都是些啥?”
“我们的服装?我们的服装怎么了?”
“你看看你们!你们穿着新的白衬衣、这裤子熨烫得笔挺的,你们还穿着皮鞋!这是资本主义作风!你们这是脱离了阶级你们懂吗?”
陶容冶气笑了,问韦大业,“我们穿着白衬衣、熨得笔挺的裤子还穿着皮鞋,所以我们就不是无产阶级了?”
韦大业,“是啊!”
陶容治指着韦大业,“你身上穿的这是啥?你脚下穿的又是啥?在场的十几位评委……有哪一位是今天没穿白衬衣、没穿皮鞋的?”
韦大业愣住。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衬衣、深蓝色的西裤和一双半旧的皮鞋。
再转头看看——
其他的评委们……或者说,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人们,就没有不衣着整洁的。
毕竟今天是元旦节,大家都是来这儿看节目当评委的,能不正装出席吗?
韦大业一时语塞。
陶容冶又道:“你为什么给我们打零分,你心里明白,我们自己心里也有数。不就是因为……前任大队长韦大成是被我们大当家拉下来的?你是韦大成的堂弟,但是你没有根基,所以你必须要对付大当家这边的人,才能稳住你的地位、让原来信服韦大成的人相信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韦大业气得满面通红,噌的一下站起身,怒视着陶容冶。
陶容冶说道:“如果我说错了,你大可以反驳我。”
“你——”
韦大业气得挥着拳头就朝着陶容冶砸了过来!
当下,周围的人纷纷惊呼,“哎呀有话好好讲,干什么要动手?”
“你一个老的,无缘无故打人家年轻人干啥?”
“确实不应该给人家打零分!穿白衬衣和皮鞋就不能参加表演了?人家唱的还是唱支山歌给党听呢!一定要人家披着破麻袋唱,才是爱国吗?穿得体面一点就不配了?”
“他自己也穿的白衬衣和皮鞋咧!”
“这事我看啊,还是韦大业没道理!”
韦大业的拳头,并没有击中陶容冶。
一来是因为陶容冶闪开了,二来是因为黎恕伸出了大手,直接包圆住韦大业的拳头、一扭——
韦大业面上的表情顿时扭曲了。
黎恕笑眯眯地说道:“韦大队长,有话好好说嘛!哎,又有新节目上演了,快、快坐下好好欣赏,呆会儿韦大队长还要评分的对不对?”
韦大业没办法不听黎恕的。
黎恕的手劲也太大了!
哪怕韦大业自己也是个种田的好手,手劲儿不小,但对上黎恕这个小年轻……韦大业也只能甘拜下风。
他不得已被黎恕摁压着重新坐在了长凳上,然后听到了洪禾禾的阴阳怪气,
“就这种智商,当上替补大队长也就算了……还想竞选联合生产队的大队长呢,做梦!今天这就是在实打实的公报私仇,最好在场的人都看看清楚!然后让全镇上的人都知道韦大业是个什么样的人!”
韦大业气疯了,“小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洪禾禾朝他做鬼脸,“你看你还这么凶!一点都经受不起人民的检阅!”
韦大业:……
旁边有人劝他,“算了算了你年纪一把怎么老跟小年轻过不去?你觉得她们不好,跟棠娘说一声呗,让棠娘管教一下她们呗!”
韦大业冷笑,“土匪头子能教出什么好货来?”虽然还是忍不住一逞口舌之快,到底还是死命地压住了火气,不再理会栀栀一众。
由于被韦大业打了个零分,小伙伴们一直都开心不起来,人人都焦急不安的等到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
王主任带着工作人员紧张的算分、排名……
过了一会儿,排名表出来了。
男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读了一会儿的台词,最后宣布了排名。
一等奖:
集体合唱《唱支山歌给党听》,表演者:第十二生产大队知青,代表领奖人:龙强、高甜甜。
个人诗歌创作与朗诵《我为祖国献青春》,
二等奖:
集体舞蹈《赶海的伢子们》,
个人独唱《绣红旗》,
三等奖:
集体舞蹈《我送红军一把伞》,
个人舞蹈《刘三姐》,表演者李芬,
栀栀和小伙伴们惊呆了。
半晌,小伙伴们齐齐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们第一!集体奖第一!!”
“太好了太好了!”
“韦大业给我们打了零分我们也还是第一!”
“禾禾你立了大功呀!”
“甜甜才是立大功的呢,不是她我们哪能穿着这么好看的服装参赛啊?”
“哎呀跟我可没关系,要论功劳啊,还得是栀栀的功劳,不是她想办法……我们也没办法添置这么多的好布料不是?”
“对对对,还得多亏了有栀栀!”
栀栀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又成了我一个人的功劳了?那你们想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干成啥?咱们这得的是集体奖呀!所以每个人都有功劳!再不许说是哪一个人立的功了……对了,甜甜、龙强,你俩上台领奖去啊!”
龙强和高甜甜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栀栀说道:“栀栀,还是你去领奖吧!”
栀栀说道:“我知道你俩为什么不想上台去领奖,可你们想一想呀……今天这场面是已经无法低调了。干脆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第十二生产大队、在海鸥岛过得很好。反正啊,过完今天我们又回去了,其他人怎么议论的我们也听不到……当然了,如果你俩还是不想上台去领奖的,那让禾禾去也可以。”
洪禾禾被吓一跳,直往栀栀身后躲,“我不去!哼,打死我我也不去!”
众人捂着嘴儿笑话洪禾禾。
龙强和高甜甜面面相觑。
主要是龙强在用眼神询问高甜甜。
然而对高甜甜而言,这是很难很难做到的。
她红了眼圈,心里知道这是栀栀在创造机会让她在公众面前抬起头来……
可一想到她要是真那么做了,肯定会有很多人对她议论纷纷。
“我、我……”
高甜甜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龙强心疼了,他紧紧地握住高甜甜的手,对栀栀说道:“栀栀,我们还是不去了……”
“不!”
高甜甜尖叫一声,猛喘几口粗气才哽咽着说道:“我去……龙强,你陪我去!”
栀栀高兴得给了高甜甜一个熊抱,“甜甜,你是最好的!你也是最棒的!最厉害的!加油!”
高甜甜拭去眼角的泪水,毅然和龙强一块儿走了。
很快,颁奖典礼开始了。
知青办的王主任给大家颁奖。
一等奖是每人一只保湿瓶、外加一张奖状。
二等奖是每人一套洗漱五件装,有洗发膏、香皂、牙膏、牙刷、搪瓷口杯,外加一张奖状。
三等奖是每人一个搪瓷口杯、一个锡饭盒,外加一张奖状。
当高甜甜和龙强站在舞台上时,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高甜甜秀美苗条,伴在她身边的龙强身材高大但走路的姿势有点儿跛、额头上还留着一道丑陋的疤痕。
观众们很快就认出了她俩。
“咦,她……她是高甜甜吧?”
“是高甜甜,哎呀她可真漂亮!”
“肯定漂亮啦不然又怎么会被韦利民给糟蹋了!”
“她还挺大方的哈,居然还这么高调的上台领奖……”
“你什么意思?她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上台领奖啦?”
“我的意思是……她不是被那个了嘛?”
“她被哪个了?高甜甜是受害者!她又没有做坏事,怎么不能大大方方的上台领奖?”
“就是,长得漂亮是她的错吗?”
“哎你这人,我、我的意思是……她红颜命薄!”
“闭嘴吧你!那你长得丑我就可以随便打你吗?”
“你、你……”
台下议论高甜甜和龙强的人很多。
但总体说来,支持高甜甜的知青们,远比爱说闲话的知青们更多。
好几个心理阴暗的知青们才含沙射影说了几句,就被正义感爆棚的知青们给教训得再也开不了口。
而这时,为获奖者颁奖的王主任也为了力挺高甜甜,在给大家颁完奖后、特意站在高甜甜和龙强身边,让报社记者给所有的领奖代表拍照。
接下来,王主任又让所有的领奖者们先归队,然后再按照出场表演的顺序,一队一队的上台,请报社记者为大家拍照,同时发放参与奖:每人一条毛巾。
知青们的队伍散了,王主任再请评委们也上台一块儿合影,同时发放纪念品:每人一只搪瓷口杯一条毛巾。
至此,南陵知青文艺汇演活动正式结束。
栀栀还在想:李芬的独舞得了三等奖,但后来李芬一直没有出现,连领奖也是委托别人帮忙领的,也不知道她的白裙子洗干净没有……
突然间,身边有人喊了她一声,“栀栀?”
栀栀应声回头。
是黎恕。
让栀栀感到惊讶的是,黎恕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回去换套军装?
此刻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他,就站在她身边。而她,因为他的叫唤转头看向他——
“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响起。
报社记者说道:“好咧!这张很不错,来、你俩看镜头,我们再来一张……”
栀栀下意识就看向了报社记者手里的相机像头。
而黎恕不动声色地往栀栀身边挤了挤。
“咔嚓!”
“好啦!”报社记者看着栀栀和黎恕,赞叹道:“你俩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黎恕咧着嘴笑成了傻子。
栀栀斜睨着他。!
第117章
栀栀一时不察,被黎恕拉着,和他合影了好几张照片。
她也没办法生气。
因为——
栀栀也挺想拍照的。
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她还没拍过照呢!现在有机会拍照,她也想拿到照片寄回家给父母家人们看看。
正好她今天这身衣裳既漂亮又精神,让父母看到这样的自己,他们也放心。
于是栀栀又拜托记者,问能不能帮她照一张单人照。
记者爽快的答应了。
栀栀刚拍完,洪禾禾又跑过来,红着脸想和栀栀拍合影。
记者也同意了。
于是小姐妹俩又一块儿照了合影。
栀栀和洪禾禾拍完照以后,两人就笑嘻嘻的和别的知青说话去了。
黎恕赶紧掏出两张粮票和两块钱,递给记者,“同志,感谢你啊!刚才帮我们拍的这些照片,每一份都帮忙洗三张,底片我也要……”
“不用不用!”记者推托。
黎恕说道:“如果是一张两张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刚才……少说也给我们拍了七八张吧!你这一卷胶卷才三十六张……我怕你回去不好交代。”
记者迟疑片刻,收下了粮票和钱,说道:“那这样吧,等我回去了把照片洗出来,到时候连着照片和底片一块儿给你邮寄过来?”
“感谢!”黎恕和记者握了手,又寒暄几句,去找栀栀了。
栀栀正在和其他知青聊天,“我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好像看到郑萍了……你们有谁见过她的吗?我很少来镇上,也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你们知道吗?”
其他的知青们面面相觑,
“郑萍?你要是没提起来,我都已经不记得这号人了!”
“没听说过郑萍的消息啊。”
“我好像就知道她怀孩子了,她男人不爱让她出门。”
“我至少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她今天也来看演出了吗?”
其中一个女知青说道:“哎,我好像听到陈耀兰说,她也看到郑萍了,还和郑萍打招呼呢……栀栀你等着哈,我去帮你找陈耀兰。”
没一会儿,另一个女知青陈耀兰赶到。
“耀兰,你今天在现场看到郑萍了吗?”栀栀问道。
陈耀兰面露难色,“……其实我、我也不确定我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郑萍,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看到的那个人呀,她穿得破破烂烂的,今天又不冷,她还穿着个棉袄。你们想啊,郑萍多高傲的一个人,又爱漂亮。今天来现场的人这么多,她怎么可能穿件破棉袄来呢?”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
陈耀兰又道:“然后呢,我其实也没看清她的脸,她用块包袱布系成头巾绑在头上,还耷拉一块布角下来遮住了脸……而且那个人的腰身看起来很苗条的!我记得啊,郑萍没怀孩子之前确实很苗条,后来她怀孕了,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儿吧?”
众人再次连连点头,
“没错,郑萍怀了孩子以后是真的胖了好多。”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一个多月前我见过郑萍一次,那时候她怀孕才一个多月吧,就已经胖得不像话了……”
“她胖起来应该也不关怀孕的事,应该就是平时伙食好,她男人又不让她出门,你们想啊天天吃吃吃又不运动,肯定会长胖的。”
“那看起来,可能真是耀兰看错了。”
陈耀兰最后说道:“我当时看到那个人,还真以为是郑萍呢,我就朝着她喊‘郑萍,你来镇上了啊?我上回找你小姑子借了一块钱,今天我比赛得了集体三等奖。一会儿我把奖品换成钱,你帮我带回去给你小姑子啊’……结果她就跑了!”
“你们想想,如果那个人真是郑萍,她会错过这送上门来的钱吗?”陈耀兰又说道。
众人连忙说道:“那可能真是耀兰和栀栀看错了,世界上还是有人长得很像的……”
栀栀微微一笑。
她和知青们聊了一会儿天,就挤出了人群。
洪禾禾追着她问:“栀栀,你上哪儿去啊?”
栀栀说道:“我上郑萍家看看去!”
“你管她干啥?”洪禾禾不乐意了,“郑萍把陶容冶害成了那样儿,你别管她!”
正好这时,李晴玉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洪禾禾,“禾禾!禾禾……大家想请你帮忙理发呢,你帮帮大家吧!”
“啊?”洪禾禾睁大了眼睛。
原来,申书华他们也在和其他的男知青们聊天,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他们的寸板是洪禾禾理的。男知青们都很羡慕,就托李晴玉过来说情,希望洪禾禾可以帮他们理发,代价是五分钱。
——今天是元旦,去理发馆理发的人肯定很多,至少要排上三四个小时。当然了,平时就在南陵岛上插认的男知青们也可以不用挤在今天去理发。但在其他海岛插队的男知青们怎么办?他们所在的岛上也没有理发馆,好不容易来一次镇上吧,谁也不想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全花用在排队理发上。
洪禾禾顿时面红耳赤,“这、这这这……”
栀栀鼓励她,“你去吧!能挣点儿零花钱关键是还能帮一帮大家,挺好的!”
洪禾禾心里是肯的,就是有些胆怯。她拉住栀栀,“那你陪我!”
栀栀笑道:“让晴玉陪你,我去办点儿事,回来就去找你。”
“你还是要去找郑萍呀?”洪禾禾很不高兴。
“嗯,我就去看一眼,马上回来!她家又不远。”
那边李晴玉一直在催洪禾禾,洪禾禾只好拜托黎恕,“哎,当兵的,那你陪着栀栀去、陪着栀栀回啊!郑萍的男人那么霸道、都不让郑萍出门,看样子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栀栀去了,搞不好会被郑萍她男人凶的……你可得保护好栀栀!”
黎恕一笑,“放心!”
李晴玉拉着洪禾禾跑了。
栀栀看了黎恕一眼,抬脚朝着郑萍家所在的地方走去。
黎恕迈开大长腿跟了上去,又问栀栀,“是……有哪儿不对吗?”
栀栀说道:“求个心安吧!”
“为啥会心里不安呢?”黎恕又问。
栀栀说道:“你看,大家都不清楚郑萍的现状。按说,她就已经被她男人关在家门……可我今天看到的那个人,真的和郑萍长得很像。而且我和陈耀兰看到的是同一个人,衣裳、打扮都能对得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像陈耀兰说的那样,我们看到的那个很像郑萍的人,她的腰身很瘦……”
“本来我很确定我看到的人就是郑萍,但大家这么一讨论,我也觉得……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所以我想上她家去问一问,如果郑萍好端端的在家,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如果……”
说到这儿,栀栀顿住。
——如果她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郑萍呢?
栀栀停下了脚步。
黎恕说道:“其实你一点儿也不喜欢郑萍这个人,她的无心之失,伤害了陶容冶,事后也完全没有悔改之心。但郑萍已经受到她应有的惩罚,她被罚了款、也向陶容冶道了歉,所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现在你觉察到郑萍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你又没有立场去管她的闲事。于公,郑萍现在已经不是知青了,作为知青办的领导,你管不到她头上。于私,她和你的交情一向不怎么样,你现在闯到她家去,要是她的生活环境、精神面貌不如你,搞不好还会以为你是上门去看她笑的……”
栀栀看向了黎恕。
——他说的,正是她心中的顾虑,也是她这会儿停步不前的原因。
那么,还是要去郑萍家看看吗?
栀栀只考虑了三秒钟,就朝着郑萍家里继续走去。
“就算是这样,可就冲着郑萍是个女性,她有可能处于弱势地位,我就不能……眼睁睁置之不理。如果我今天没有看到她,我毫不知情,这事儿可能就这么过了。可我看到她了,所以……我今天必须走一趟,否则我无法心安。”栀栀说道。
黎恕看着她,由衷地笑了。
“别怕,有我陪着你去,不会有事儿的。”他柔声说道。
两人匆匆走到郑萍家所在的村子。
栀栀以前没来过,并不知道郑萍家的具体位置,只能一路问着人,找到了这户看起来还算宽敞明亮的人家。
郑萍的男人叫韦八斤,今年三十岁,听说栀栀是来找郑萍的?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栀栀,皱起了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郑萍没空见你,你快走。”
栀栀说道:“我们知青办主任让我来的,麻烦你让我和郑萍见个面、说句话。”
韦八斤眯着眼睛瞪着栀栀,面色不善。
黎恕递了根烟给韦八斤,笔眯眯地说道:“老乡,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让郑萍和她见一面,说上一句话……要是你不放心呢,你就站在一边儿,好吧?”
韦八斤又打量着黎恕。
他盯着黎恕看了很久很久……
大约是被黎恕身上的绿军装给震慑住,韦八斤终是不情不愿地说道:“你们等一会儿。”
然后他就进了屋,反手把门栓上。
栀栀和黎恕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韦八斤把门打开了,站在门口对栀栀说道:“你过来嘛!”
黎恕陪着栀栀进了屋。
韦八斤把二人领到里屋门口,说道:“你就站在这门口和她说话,说完赶紧走。”说着,他就站在里屋门口处,虎视眈眈地盯着栀栀,大有只要栀栀敢踏进房里一步、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就分分钟准备把栀栀和黎恕赶走。
栀栀站在里屋门口,皱眉看着这……乱七八糟、臭哄哄又脏兮兮的环境。
——屋里有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两只木箱、一张桌子。但衣柜上、木箱上、桌子上全都堆满了衣裳和杂物。屋里飘着浓浓的膏药气味,窗户开得小、光线不好,导致通风也不好,屋里混着浓重的中药味儿、汗酸臭味儿、以及长年不开窗的捂霉味儿混在一起……
真是令人感到很不愉快。
栀栀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床上。
有人面朝里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那人一动不动的,因为背对着栀栀,所以栀栀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郑萍。只是,栀栀的眼神落在那人的腰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见栀栀一直打量着这屋子,和躺在床上的人,韦八斤不高兴了,“有话快快,有——”
黎恕表情突变,整个人的眼神都阴沉下来。
韦八斤没敢把后头半句话说出来。
栀栀轻声问道:“郑萍?郑萍……我是别栀栀,你怎么了?你坐起来和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那人面朝里躺着,一动也不动的,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郑萍?郑萍……”别栀栀稍微加大了一点儿声音。
与此同时,黎恕紧紧地盯住了韦八斤,他看出了韦八斤的紧张。
——韦八斤呼吸急促,眼神闪烁怒视着黎恕,两条腿还轻微地打着摆子。
参与过很多特殊任务的黎恕很清楚:此刻韦八斤的表现,非常心虚,一定是这个家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别栀栀见自己已经喊了“郑萍”好几句,但“郑萍”却一直面朝里躺着,便愈发的放大声音,“郑萍,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郑萍,我现在过来看看你……”
说着,栀栀就朝着里屋走了一步。
她刚一动——
韦八斤就用特别尖锐的声音叫嚷道:“站住!不许动!不许进我屋里来!”
床上的女人终于开了口,用嘶哑的声音吼道:
“滚!!!”
栀栀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女人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改了文名,请大家不要惊慌QAQ!
第118章
躺在床上的那女人一开口说话,哪怕她是用被子蒙着头,是隔着被子吼出来的一个“滚”字,哪怕她的声音又沙又哑,还闷闷的……
可栀栀还是听出来了。
——躺在韦八斤床上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郑萍!
她是刘小云!
在这一刻,栀栀惊诧万分。
王主任还在担心刘小云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刘小云居然呆在韦八斤家里?
那,郑萍上哪儿去了?
所以今天栀栀在知青站看到的那个穿着破棉袄的瘦弱女人真的是郑萍?
此时,栀栀看到韦八斤和黎恕已经形成了对峙局面。
两人你盯着我、我瞪着你的,一个两眼通红、一个攥紧了拳头。
——这样不好,黎恕身上穿着军装,这会儿又在韦八斤的家里,不管黎恕有没有道理,只要引起了韦八斤的不快或者两人发生了争执,总归是影响不好。
于是栀栀往后退了一步,朝着躺在床上的“郑萍”说道:“郑萍,我听你说话的声音……你是不是感冒了呀?怀了孩子还感冒,可不能掉以轻心。你需不需要我带你上医院去看病?”
“郑萍”一动也不动,像是没听到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栀栀迅速在心里做出研判:
——刘小云会不会是被威胁着呆在韦八斤家里的?如是这样,那么那刘小云有可能是因为惧怕韦八斤才不敢吭声。
于是栀栀又说道:“郑萍,你是不是走不动路?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虽然瘦、力气也不大,但今天有一位解放军同志跟着我一块儿来的,他可以帮忙扶着你,我们一块儿去医院。”
“郑萍”依旧一动也不动的。
于是栀栀又问了一声,“……郑萍?”
半晌,“郑萍”又蒙着被子回答了一声,“滚!!!”
栀栀沉默了。
良久,栀栀才说道:“郑萍,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归知青办管了,但只要你有困难、而且向组织提出来了,组织还是会想办法照顾你的。这次我先走了,如果你需要组织的帮忙,托人捎个话过去也成,王主任人很好的。”
“郑萍”依旧一声不吭。
栀栀轻轻地扯了扯黎恕的衣角,小小声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在韦八斤极不友善的目光中,匆匆离开。
一直到离开了村子,两人步行到了镇上,黎恕这才问道:“怎么了?”
刚才栀栀劝说郑萍的那些话,黎恕生生的听出了栀栀的言外之意——郑萍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有事儿你吱声,知青办给你撑腰。
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甚至已经做好了现场控制住韦八斤的打算。
没想到郑萍居然拒绝了栀栀……
这事儿实在是透出了些让人琢磨不透的诡异。
栀栀睁着一双水润润的杏仁眼看着黎恕,一字一句地答道:“韦八斤家里的那个女人不是郑萍……她是刘小云!”
黎恕呆住。
郑萍他认识,刘小云也见过两次……但无论是郑萍还是刘小云,他都不熟悉。
现在,栀栀仅凭韦八斤家里的那个躺在床上的背影,就能确认——那女人不是郑萍、是刘小云?
啊对,那女人好像朝着栀栀说了两次“滚”……
所以栀栀是认出了那女人的声音吗?
栀栀说道:“难怪王主任说,有人在知青办的饭堂里捡到了刘小云的火车票……如果刘小云已经拿着调令离开了,她的火车票又怎么会在这儿呢?”
沉吟片刻,栀栀说道:“郑萍人在哪儿,已经不归知青办管了,但刘小云还是知青,而且她还误了调令……这事儿我要向王主任汇报。”
黎恕陪着她往知青办走去,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那个女人是刘小云,那郑萍上哪儿去了?”
栀栀猛然停下,冲着黎恕说道:“真正的郑萍现在就呆在知青站里!她今天被我、被陈耀兰……甚至还有可能被其他的知青看到,所以她肯定想跑!”
“她为什么要跑?”黎恕奇道,“当初是她自己要嫁给韦八斤的,没人逼她。”
栀栀猜测,“或许是……当初郑萍也拿到了调令,要去最偏远的农场,她不想去,觉得南陵本地也不算太差,就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可嫁人以后她发现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想跑。”
黎恕点头,“这个猜测是站得住脚的。”
栀栀又说道:“至于刘小云为什么会呆在韦八斤家里……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个事件牵扯到三个人,韦八斤、刘小云和郑萍……所以,可能性太多了。要是把每一个人都想得坏一点儿,那可能是韦八斤看上了刘小云,想要二女侍一夫,郑萍不干所以跑了。有可能是郑萍想出了一个李代桃僵之计,所以她把刘小云骗到了韦八斤家,自己跑了。也有可能是刘小云为了躲避调到偏逃地带,自己跑到郑萍家鸠占鹊巢,郑萍不乐意所以她跑了……”
“总归是其中一人、或者两人有了预谋,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栀栀说道。
黎恕赞道:“栀栀真聪明!”
栀栀:……
“我就是在瞎猜!”栀栀说道,“……刚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连你这个局外人都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刘小云没理由听不懂。那既然她就是不愿意给我任何一丁点儿的求助,那就证明着,眼下的局面是她自己愿意的。”
“我把情况反应给王主任以后就不会在管了……无论是刘小云还是郑萍,我对她们都没啥好感。”栀栀咕哝道。
这话落在黎恕耳朵里,只觉得她是个爱憎分明的小姑娘。
真可爱。
==
此时韦八斤和刘小云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栀栀和黎恕刚走,刘小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惊疑不定地说道:“……她怎么会来?”
韦八斤直摇头。
刘小云的脑瓜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别栀栀和郑萍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不,应该说,郑萍这人根本没有知心朋友。别栀栀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找郑萍?
刘小云咬住了嘴唇。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失踪大半个多月的郑萍可能又现身了。甚至是……有可能被别栀栀看到了,别栀栀心里生出了怀疑,所以过来打探虚实。
这么一想,刘小云忍不住看向了韦八斤。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如果郑萍还在镇上,如果让韦八斤知道了……那他会怎么办?
刘小云面色惨白。
是,自从那一天她过来找郑萍,却被郑萍一棒棰给敲晕……醒来时,她被反剪双手捆住、嘴巴也被布块塞住。
韦八斤红着眼睛逼问她:他的媳妇儿郑萍上哪去了?他媳妇儿肚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刘小云懵逼了一会儿,很就明白了——郑萍打晕了她,抢走了她身上的钱、介绍信、调令和火车票!
郑萍这是想和她对调人生啊!
真是笑话!
她刘小云的人生……简直一团糟,甚至还被逼着要去往那么偏僻的地方插队,可郑萍大着肚子居然还想和她换?
郑萍到底是不是疯子!
面对韦八斤的逼问,刘小云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韦八斤,直到他心软……他解开了捆住她的绳子,摘下了塞住她嘴的布条,颓废沮丧地让她离开。
刘小云在三犹豫,将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又把郑萍拿走她的介绍信、车票等情况说了,然后告诉韦八斤,“八斤大哥,你要想找到郑萍呢,就守住班车站和军营吧……她拿着我的火车票,想要南陵去市里搭乘火车,就必须先离开镇子。她离开镇子的唯一办法就是拿着我的介绍信去买长途班车票……或者是军营搭顺风车。”
韦八斤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听刘小云这么解释,他才恍然大悟,赶紧带着几位至亲悄悄的出去寻人了。
可找了几天,一直都没有找到郑萍的下落。
韦八斤又伤心又愤怒。
伤心的是,他对郑萍还是有几分真感情在。毕竟郑萍年轻貌美,他初得了她,也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没想到,她居然满脑子都想着要离开他!
愤怒的是,郑萍把他家里所有的钱财……一百二十块钱全都拿走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当初他和郑萍结婚时,他给她的二百块钱彩礼和一块上海手表!
在这样的伤心、愤怒和憋屈中,刘小云费心费力替他出谋划策,让他上哪儿哪儿去找……
日子一长,韦八斤就知道,郑萍是真的跑了。
她在也不会回来了。
而在这些日子里,刘小云一直寄居在韦八斤家,她患有痛风症,全身关
节剧痛……但她寄人篱下,也不敢声张,每天以泪洗面的强行忍痛。
韦八斤全都看在眼里。
痛风症么,南陵地区的人们十个里有八个患有这样的风湿病。韦八斤就弄了些草药回来,自己炼制成膏药,让刘小云贴在关节处,又炒热了粗盐让她捂身体……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刘小云的病痛。在加上平时家里开伙吃饭的时候,韦八斤也常熬点儿草药给刘小云喝,短短几天之内就控制住刘小云的病情。
刘小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享受到别人的关怀了。
韦八斤这样对她,不禁让她又是感激又……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是滋味。
为什么连她求之若渴的关怀,也是别人不要的啊?
刘小云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郑萍想要偷走她的人生,好,那她就和郑萍换!
是,韦八斤是个目不识丁、不苟言笑、也完全不解风情的庄稼汉。但他也还算老实忠厚,对她也算细心体贴。
于是,几天前刘小云期期艾艾地向韦八斤表达了她的想法。
韦八斤惊呆了。
他知道郑萍不会在回来了,而他之前为了娶郑萍,花光了全家人的积蓄,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郑萍卷款而逃,这个家变得一贫如洗,弟弟妹妹的婚事也遥遥无期……至于他?他已经认了命,并且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
可是,刘小云说……她想嫁给他???
天!他何德何能在短短半年内娶到两个女知青?
韦八斤打量着刘小云,拿她和郑萍做比较——刘小云不如郑萍漂亮,这是事实。刘小云刚到韦八斤家里的时候,面色腊黄蓬头垢面的,跟个中年妇女没啥区别。但在他家里养了一段时间后,刘小云的皮肤也白净了,露出清秀的面容。
当然了,在农家嘛,长得漂亮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干活情况怎么样。
也就是郑萍,刚嫁给韦八斤的时候,仗着漂亮啥事儿也不干,后来她怀了孩子,韦八斤更是把她宠进了骨子里,啥也不让她干……
在看刘小云呢,可能刘小云也明白过来,要是她还像以前在海鸥岛那样啥事儿不干、一天三顿饭最积极的话,确实很招人嫌的。
于是她就力所能及地干点儿家务活,因为不敢出门怕被同村的知青看到,告到了知青办去,刘小云就干点儿屋里的活,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学着做一日三餐……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韦八斤家里其他人的后顾之忧。
韦八斤也肯了。
——他可以一分钱不花就在娶一个媳妇儿,这个媳妇儿还比原来那个更愿意干活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那他为什么不同意?他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啊。
就这样,两人达成一致后……
韦八斤和刘小云就洞房了。
男的是希望刘小云赶紧怀上孩子,想借着娃娃锁住刘小云的心;女的也希望赶紧怀上孩子,坐实了这段婚姻以后韦八斤就不能不管她,毕竟她是他孩子的娘。
就是——
想不到两人才滚了几天床单,刘小云还没怀上孩子呢,别栀栀突然找上门来!
此刻刘小云被吓得不轻,心想万一郑萍回来了可怎么办?她已经和韦八斤睡了却还没有怀上孩子,而郑萍和韦八斤又是合法夫妻……
刘小云看向了韦八斤。
韦八斤愁眉深锁,也正为了别栀栀今天带了个当兵的来他家找郑萍而发愁。
刘小云眼珠子一转,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别栀栀有双重身份,一是知青办工作人员的身份,所以只要刘小云还是知青一天,别栀栀就能管她。别栀栀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她是第十二生产大队的知青,归大当家管辖。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让刘小云的身份,从知青转为村民……
只要她刘小云成为村民、光明正大的成为韦八斤的妻子,别栀栀才管不着她!在说了,第一生产大队的新任大队长韦大业和大当家一向不对付。
有了这层关系,想必别栀栀以后也不敢在来找她刘小云的麻烦。
于是刘小云哭了。
哭得梨花带雨,悲悲戚戚……
韦八斤本来很烦,可看到她哭得那么可怜,就过去抱住她笨拙地哄了哄,“不怕,以后她在敢来,我在不让她进屋了……她敢硬闯我我打断她的腿!”
刘小云知道,这男人并不聪明。
但也好在他是个不怎么聪明的男人。
于是,刘小云在韦八斤耳边低语了几句。
韦八斤一听,觉得有道理,立刻出了门去找新上任的大队长韦大业,一五一十地将这事儿全盘托出。
末了,他又向韦大业哭诉道:“郑萍那死婆娘!当初我花二百块钱娶的她,还给她买了上海手表……结果她跑了就算了还把我们家里所有的钱全都卷走,我没了媳妇儿不说,我俩兄弟俩妹妹也没钱婚嫁了!这是想害死我们啊!”
韦大业正为了今天在知青办当评委时,被陶容冶骂得还不了口而心烦。
听了韦八斤的话,他丝毫不以为然,“那你现在不有了个自动找上门的媳妇儿了吗?这不就得了呗,你情我愿的!”
韦八斤问他,“那……大队长你给在村民名册里,加上刘小云的名字呗!”
韦大业顿时有些警觉,“那不成,名册上你配偶的名字给添上了郑萍,哪能在添上刘小云?你到底想娶几个媳妇儿?”
“那我和郑萍办个离婚哩!”韦八斤问他,“可咋个离法呢?当初也没上民政局去登记过啊,就只在村里开过证明,证明我和郑萍自由恋爱,村委开了个同意结婚的证明盖了个章,我拿去知青办在那儿销了郑萍的名字,就把郑萍的档案和名字挪到了我们村的名册上了,你看……”
韦大业沉吟片刻,“我在研究研究。”
韦八斤按照刘小云教他的说法,刺激韦大业,“要是办不成我去问问大当家唐棠娘哩!”
果然,韦大业瞬间炸了毛,“放你娘的屁!哪个说我办不成的?我跟你说,这事就我说行就行!”
韦八斤小心翼翼地问,“真行啊?那回头村里队里的人看到小云了,我可就说实话了哈……反正也是大队长为我主持的公道。”
韦大业心烦气躁,“知道了!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三更送上,明天见^_^!!!
第119章
栀栀赶到知青办找到了王主任,然后把自己在台上表演的时候疑似见到了郑萍、在韦八斤家里疑似见到了刘小云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王主任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啥?所以是……郑萍跑了,刘小云替她给韦八斤当老婆?”王主任觉得荒诞极了。
栀栀说道:“我跟您说的,是我基本可以认定的事实,至于其中的原因是怎么一回事,大约还要问他们当事人了。我今天去韦八斤家的时候,他对我挺不友好的,所以我把这事儿汇报给您,您看看怎么处理。”
王主任想了想,说道:“今天是元旦,明天吧,明天我上派出所去,让公安同志陪着我一块儿去一趟韦八斤家。到底是谁呆在韦八斤家当了他媳妇儿,我面对面的去看一眼不就得了?”
栀栀点头。
向王主任汇报完毕后,栀栀离开了办公室。
她本想去知青办食堂随便应付一顿的……
可由于她先去了一趟韦八斤家,耽误了时间,这会儿食堂已经关了门,而且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
再一看表,好嘛,现在都已经一点半了。
栀栀肚里饥饿,只好寄望于今天是元旦,街上应该有圩市,她可以趁赶集的时候,在市集上买点儿吃的。
结果她一出知青站大门就看到了黎恕。
——这家伙又换掉了身上的军装,穿着平时穿的深蓝色半旧长裤,一件半旧的短袖衬衣,还背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
“我好饿,陪我去找点儿吃的?”黎恕问道。
他一说饿,栀栀的肚子就更加咕咕叫了。
想着他今天也是因为受她的拖累才饿到现在……
栀栀大大方方的说道:“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你请我?”黎恕眼睛一亮。
栀栀认真点头。
黎恕故意逗她,“我饭量很大的,你请不起。”
栀栀今天发现了韦八斤的秘密,但她已经全部交接给王主任,也就没了心理包袱,再加上今天她还和小伙伴们在文艺汇演里拿了第一……
心情畅快着呢!
再加上,她带着小伙伴们在林市做生意的时候,黎恕还出了不少力——
“你吃多少、吃多贵我都请!”栀栀豪迈地说道。
黎恕继续逗她,“今天赶集,街头巷尾的有很多小吃摊,我可是要从头吃到尾的。”
栀栀一挥手,“管够!”
两人同时相视而笑。
栀栀来到南陵镇已经大半年了。
可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海鸥岛上,来镇上的次数不多,每次来还是急急忙忙的……她虽然也熟路,但很少遇上有赶集的时候。
所以当黎恕带着她来到圩集的时候,被眼前热闹的景象给看愣了。
来摆摊、来逛街的人可真多啊!
而且眼前这个圩集,比她以前在南陵镇上见过的都要大。
栀栀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卖头绳的摊子。
卖头绳的是个本地年轻姑娘,一看到栀栀就立刻招揽生意,“知青同志,快来买头绳吧,这些两分十个,这些三分钱十个……随便挑一桃吧!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可以挑一样儿的,也可挑完全不一样的……”
——时下的头绳基本就是裸露的橡筋,要是直接用来绑头发,很容易缠绕住头发。对头发不好、也很费橡筋绳。
所以这个年轻姑娘用各色毛线绳缠绕在橡筋上,绕出了好看的纹路,有的还给配上了她自己用毛线编织出来的各种小坠子。
栀栀爱得不行,蹲在摊位前认认真真挑……
她挑了带有小兔子吊坠的头绳,胡萝卜吊坠的、紫葡萄吊坠的,还有仿糖果吊坠的,林林总总挑了四五十个,最后花了一角二分钱。
栀栀过于专注,都忘了她还没吃午饭,刚站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
黎恕适时扶住她,惊讶又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头晕?”
栀栀甩了甩头,“可能是低血糖……被饿着了。”
黎恕立刻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头走去。
栀栀想要挣脱——
黎恕没让。
他的大手紧紧地扣住她纤弱的手,走了二三十步,来到一个馄饨摊前,对卖馄饨的老婆婆说:“婆婆,来两碗馄饨,要快一点。”
老婆婆立刻开始煮面。
黎恕一直扶着栀栀,到她坐在小矮凳上了,这才松了手,又问她,“你带了饭盒吗?”
栀栀抿嘴一笑,点头,从斜挎包里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锡饭盒,递给黎恕。
黎恕也从他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锡饭盒,将两个饭盒递给老婆婆,“婆婆,麻烦你……呆会儿馄饨煮好了,拿我们自己的饭盒装。”
老婆婆笑道:“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啊,就是这么讲究!好,饭盒放在这儿……要是个个都自带饭盒来多好,我老婆子就省了洗碗的功夫了!”
其实栀栀外出、逛街总要自带饭盒和水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议论。
但今天黎恕的行动,让她的举动显得不是那么的招人注目。
仔细想想,还是上一回她和他去城里踩点几个市场时,他知道了她外出有随身携带饭盒和水杯的习惯以后,当场买了两个饭盒两个水杯……
从那以后,他也带成了这样的习惯?
栀栀心里泛起了奇怪的感觉。
她一直知道黎恕对她抱有想法。
她不反对处对象和结婚,但这毕竟建立在……不能影响她的工作的前提之下。
黎恕这个人,她一直都没有问过他的个人情况。
但就从她和他相处时的点滴来看,他这人算很不错了。很会来事儿,人又机灵,办事能力又强,就是……
这时,老婆婆把两碗馄饨端到别栀栀和黎恕面前,“两碗馄饨来啦!后生,有辣椒酱要不要?是我老婆子的独门秘方!”
黎恕笑道:“好,给我来一点吧。”
“小妹子要不要啊?”老婆婆指着栀栀问道。
栀栀拿锡勺舀了一粒馄饨,不住地吹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黎恕就帮她回答了,“谢谢婆婆,她口味清淡,不吃辣椒酱,你给我加一点儿就好了。”
栀栀看向了黎恕。
——在外吃饭的时候她一向很少提要求,一般都是有啥吃啥。但就这样,也能被他看出来,她口味清淡,不太喜欢吃辣椒酱?
黎恕笑着说道:“你赶紧吃啊!不然一会儿又头晕。”
栀栀吹了吹馄饨,小心翼翼吃下。
馄饨皮薄肉少,胜在汤底是用猪骨汤熬制的,再加上饿得狠了什么都觉得好吃……栀栀一口气连汤带水的吃了大半碗馄饨,终于觉得胃里暖了,浑身也有些劲儿了。
黎恕适时说道:“你要是还想再留点儿胃容量吃别的东西呢,可以把你吃不完的馄饨倒进我饭里。”
栀栀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不行啊,这样就……显得太亲密了。
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可是——
栀栀又转头看向了馄饨摊周围的其他小吃摊:有卖油炸红薯粑粑的,卖虾饼的,卖煎饺的,卖红糖面儿鱼的,卖酸辣凉粉的……
有好多好多都是她从来也没吃过的。
真想趁这机会,每种都试试味儿!
但她已经七分饱了,要是把饭盒里的馄饨全吃完的话,那肯定馄饨了,吃不下其他的小吃了……
栀栀还在犹豫呢,黎恕已经端起了她的饭盒,将她饭盒里剩下的馄饨连着汤汁一块儿倒进他的饭盒里。
栀栀,“这——”
这样不太好吧?
一句话只说了个“这”字,她的饭盒已经清空了。
呃……
所以她还能怎么办?
黎恕笑眯眯地大口吃起了馄饨。
栀栀只好把头扭到一旁去,不看他,看其他的小吃。
两人吃完馄饨,栀栀又试吃了红糖面儿鱼——这其实是一种饮料。面儿鱼是用稀如粥般的糯米糊糊做的,用一个漏勺舀起糯米糊糊,将之放在开水锅的上方,一扬漏勺……稀稀的糯米糊糊就从漏勺里漏入了开水锅里。煮熟以后捞出来过冷河,就变成了比小指尾还细的、和小河鱼差不多大中间胖两头尖的“面儿鱼”了。
栀栀去买面儿鱼的时候,小摊老板先舀一勺面儿鱼放进她的搪瓷杯里,然后再给她浇上一勺提前兑好的红糖水……
红糖水香浓甜蜜,面儿鱼软糯Q弹,居然还挺好吃的。
栀栀吃了大半杯,剩下的倒进黎恕的杯子里,然后她又去买了两个虾饼。
虾饼被煎得酥脆微焦。
但出乎栀栀的意料,这虾饼里用的居然是河虾,而不是海虾。
做法是:面粉糊与糯米糊按比例混合,调味;再在面糊中加入小河虾,下油锅煎熟即可。吃起来香香脆脆,有着小河虾独有的微腥与香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不管是红糖面儿鱼、虾饼、还是栀栀后来因为好奇买的麻辣猪血味煎饺,吃了一只还是勉强吃下去的……其他的全都给了黎恕。
看得出来,黎恕是真的不挑。
栀栀给他吃啥他都吃。
栀栀突然想起来,他请她在林市下馆子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因为饭量大,每星期都得开小灶下馆子吃个饱……
于是栀栀不再买那些从来没吃过的奇怪小吃,而是买了一只大肉粽、用勺子挖了一口肉粽剩下的就给了黎恕;然后又买了一份裹了鱼肉松、紫菜和炸面皮的饭团……
整个过程黎恕一直在傻笑。
他不傻。
他当然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这小丫头确实是在乱买吃的……真什么奇怪她买什么,到了后来她可能是想起来他饭量大了,所以买的都是能填饱肚子的。
黎恕快活的接受着栀栀的投喂,直到他吃得差不多饱了,这才阻止了她,“别再乱买吃的了,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是要捎回去的吧!”
栀栀点头。
于是两人继续逛街。
栀栀又买了二十只鸭仔和五十只鸡仔……因为海鸥岛上的鸡鸭早就已经长大,并且开始下蛋,大家还保持着一周吃两次,每次一只鸡或一只鸭这样的频率。这么一来,明显可见大家吃鸡鸭的速度是大于小鸡小鸭长成的速度。
有必要再添些鸭仔和鸡仔儿了。
栀栀还看到有当地人在卖自己用甘蔗熬制的土方蔗糖,每一块都有拳头大小……于是她又买了五块钱的蔗糖,足有十斤重!
栀栀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贤惠持家了……
如果她力气够大,能拎得动装着鸡仔、鸭仔的筐子,还能扛得动十斤重的蔗糖就好了。
黎恕再三问栀栀是不是买够了。
栀栀点头。
黎恕这才把她送到了南陵码头。
栀栀的大多数小伙伴们已经等在这儿了,她们一看到栀栀买的东西就忍不住笑了。
好嘛!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原来——
申书华也买了20只小鸡仔儿,
陶容冶买了20斤的糯米粉,
陈跃进买了20只小鸭仔,
李爱国买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蔬菜种籽,
龙强比较聪明,买了一百斤米糠回来当作喂鸡鸭的饲料。
高甜甜买了十斤蔗糖,
洪禾禾买了20只小鸡仔儿,
李晴玉又抢到了四包临期奶粉,
方丽娟买了十斤蔗糖,
于露买了五十斤麦麸,也是想带回去喂鸡鸭的,
这次就连瘦猴也买了……二十斤红豆!
栀栀也忍不住笑了,和大家一块儿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天,
“晴玉你是不是跟临期奶粉过不去了?上回买的6袋还没吃完呢你又买?”
“这回的4包不一样,3月份过期,正好我们吃完那6袋再接着吃这4袋,吃得了的啦还有3个多月呢!”
“哎呀我和甜甜、丽娟都买了蔗糖……”
“好事好事!以后我们就有足够的糖了,再说了这种糖可比供销社里的绵白糖便宜多了!这买到就是赚到了!”
“小猴子你买那么多红豆干啥?”
“我、我看到陶容冶买糯米粉了,栀栀,把红豆熬煮捣烂了做成甜味儿的馅料,再用糯米粉做红豆汤圆好不好?”
“当然好啦!小猴子你还很会搭配嘛!我都想不到红豆馅儿的汤圆。”
“嘿嘿嘿红豆汤圆好吃!”
“天哪,书华、跃进、禾禾……你们也买了这么多的鸡仔儿鸭仔儿啊?”
“可不是呢嘛!估计整条街的鸡仔儿鸭仔儿都被我们海鸥岛包圆了!”
“我的天,一下子要养多一百多只鸡鸭……这工作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没事没事,龙强和露露买了糠和麦麸,再加上我们还有鱼骨头……问题应该不大。”
“对啊往好处想,我们很快就能实现一天一只鸡或鸭自由的日子啦,未来可期!”
“是未来可吃吧?”
小伙伴们爆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这时,栀栀环视一圈也没找到傅明宇的身影?
她一怔,问道:“傅明宇呢?”
众人面面相觑。!
第120章
其实傅明宇也已经早早就到了码头。
他躲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别栀栀她们。
他就说呢,别栀栀那么大方的同意他跟着她们一块儿来镇上……哪会那么好心呢?
他想去长途班车站买票,可一来他身上没有半毛钱、二来他没有介绍信、三来这个穷地方每天只有一趟班车而且是一早六点钟就发车……
靠买票乘坐长途班车回市里,根本不可能!
于是傅明宇又想了其他的法子,他观察了很久,找到了一个面善的大婶,委婉地向她打听了一下要怎么样才可以去往市里。大婶指路,让他去搭乘班车,又说如果有急事,可以去军营问问有没有顺风车可搭。
傅明宇一路问着人去了军营,然后在军营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黎恕进出了两三次……
傅明宇放弃了。
他知道,有黎恕在,他不可能有机会搭得上顺风军车的。
就很沮丧。
于是傅明宇就在街上闲逛。
可他又没有钱,街上虽然有集市但卖的多数都是土特产、口粮啥的,没意思。
最后他去了知青办,去看知青们唱唱跳跳多有意思!
他看到了别栀栀她们的节目。
不得不说,他也觉得别栀栀她们的节目是最好看、最优秀的。
当然了,还有一个其他的生产大队的男知青们跳的集体舞也好看,但要论感染力的话,还是栀栀她们的合唱更有力量。
傅明宇本来很仇视别栀栀的,但在那一刻,连他也无法否认她们透过歌声表达出来的感染力、与生命力……是那么的热烈缤纷,又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结果,有个评委居然给她们打了零分?
说实话当时连傅明宇都很生气——是,他也不喜欢别栀栀她们,但不能否认她们的节目确实很棒啊,怎么可能有人给她们打零分?
气得傅明宇都想去质问一下那个打零分的评委……
不过,一向沉默寡言的陶容冶居然抢在他之前跑去找评委理论,而且还说得有理有据,把那评委说得抬不起来,傅明宇也就没出头。
表演结束以后,申书华他们在人群里找到了他,带着他一块儿去知青办的饭堂里吃了顿……味道不怎么样的饭菜。
傅明宇吃惯了海鸥岛的伙食,看到知青食堂里掺了杂豆的米饭,没有油水的腌菜……要是不早饭吃太早、这会儿肚子饿得慌,他压根儿不想吃这东西!
吃完午饭,知青们三三两两的去结伴去逛街买东西。
傅明宇没钱、也不想逛街,索性直接去了码头那儿等。
所以他还是头一个赶到码头这儿的,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知青们背着、扛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往这儿赶……
在看到他们聚在一起以后嘻嘻哈哈的样子,傅明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已经在海鸥岛上呆了一星期,知道这十来个知青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他们之间不存在攀比、嫉妒和一切负面的情绪,有的只是互助互爱、信任与体贴。
傅明宇还挺羡慕的。
可他融不进去。
直到——他听到别栀栀开口问:“傅明宇呢?”
傅明宇又不争气地笑了。
嘿嘿,他也是有人惦着的么!
几乎是栀栀一开口询问,黎恕就指了个方向,说道:“人在那儿呢!”他是特种兵,曾经接受过训练,能在短时间内记住一个人的特征。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很快地从挤满了人的码头上找出傅明宇的身影。
栀栀她们顺着黎恕的指点看过来,正好和傅明宇的视线对撞上。
傅明宇傲骄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洪禾禾和李晴玉倒是很高兴的朝他跑了过去。
“傅明宇!你一早到了怎么不喊我们呀,来,我买了炸红薯粑粑,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人一块,你拿一块吃吧!”
“傅明宇傅明宇,我买了桂花米糕,也给你一块!我预好数量的,我们一人一块……现在人齐了……快吃吧!”
很快,傅明宇左手被塞了一块用桐叶包起来的黑漆漆油炸红薯粑粑,这种红薯粑粑,是将红薯先做成淀粉,然后用红薯淀粉加水熬煮成半透明半凝固状的糊糊,冷却之后切成片、在油炸而成,面上洒着辣椒酱和小葱粒、香菜、蒜末什么的。
而他的右手,被女孩子塞了一块洁白蓬松的米糕,面上还洒着干桂花粒。
洪禾禾和李晴玉又跑着去给其他的小伙伴们分油炸红薯粑粑和桂花米糕了。
每个人的两只手上,都拿着一块咸辣美味的红薯粑粑、和一块香甜可口的桂花米糕……
连黎恕都有。
大伙儿就这么站在码头上一口甜的、一口咸的交替着吃了,然后向黎恕告别。
黎恕笑着对大伙儿说道:“在过一星期啊我就带队搬到海鸥岛上去,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年啦!”
洪禾禾说道:“听说你们当兵的特别会干家务,被子全都能叠成豆腐块,你们也教教我们呗!”
李晴玉也说道:“听说你们当兵的特别会包饺子……到时候我们年夜饭的饺子可就全靠你们啦!”
“没问题。”黎恕笑道。
大伙儿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黎恕帮着大伙儿把沉重的行李搬上小船,又回头招呼傅明宇,“过来帮忙啊!”
“慌什么,”傅明宇慢吞吞地说道,“我还没吃完呢!”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朝着众人走去,嘴里叼着红薯粑粑,一脸高傲地帮着把行李搬上了小船……
最后他自己也跳上了小船。
栀栀和黎恕对视一眼,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众人朝着黎恕挥手告别,分乘两艘小船归去。
回到海鸥岛,大伙儿先把东西放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换下这身鲜亮好看的衣裳,然后龙强和陶容冶快手快脚的去砍了竹子回来扎了篱笆,用来安顿刚买回来的小鸡仔儿;小鸭仔儿呢,就放在先前扎好又废弃了的鸭圈里……
其他人则将采购回来的东西堆放在仓库里。
姚叔他们不在。
灶膛冷冰冰的,看起来他们没在这里开过伙。
食堂门口被他们用小石子堆砌起一个箭头的形状,指向正义岛的方向。
栀栀蹲在地上盯着这个石头箭头看了一会儿,大约能明白姚叔他们的意思:今天过节,他们回正义岛去了。
栀栀笑着把小石子搬开,又招呼小伙伴们,“上回我们去林市卖鱼汤面的时候,大当家她们送去的那些鱼,换了三百多斤大米呢!今天过节,我们搬一点儿大米上那边儿去,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怎么样?”
大家都没有意见。
瘦猴小小声说道:“要走就快一点,这个点儿赶过去,正好赶上退潮,我们可以上西岸那边儿去赶海。”
——赶海?
栀栀睁大了眼睛。
前世她躺在病房里无聊透顶的时候,最喜欢看人拍的赶海视频!
其他的小伙伴们,老家全都是内陆的,连赶海这个词儿都没听过,七嘴八舌的议论,
“赶海?赶啥海啊?”
“退潮和赶海啥关系?”
“潮水……不,海水退了,我们去追海水吗哈哈哈……”
“小猴子,赶海是啥意思?”
瘦猴简单介绍了一下,“正义岛的西岸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沙滩,海水退下去以后,露出沙地,沙子里头藏了好多好多的海货。有贝壳、有螃蟹……鱼也有可能会被困在沙滩上。这个时候去捡海货,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捡很多。不过这种时间很短,一般就两三个小时海水就涨上来了……”
小伙伴们急了,“那还等什么啊!我们快走啊!”
栀栀笑了。
她让高甜甜去喊龙强和陶容冶,然后让申书华他们扛了一百斤大米过去,让于露和洪禾禾去菜园子里摘点儿蔬菜,她和李晴玉、方丽娟则在仓库里捡了五十个鸡蛋鸭蛋,拿了些其他的的一些菜干什么的,又去取了大家的饭盒……
一众人浩浩荡荡去了正义岛。
不过,大家挺猴急的。
洪禾禾一心想赶海,吵着闹着要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去送粮,一路人马直接把小船划到西岸那边儿去,让瘦猴领着她和其他的小伙伴先去赶海。
栀栀没法子,只好依了她,又千万交代要注意安全。
栀栀和男知青们先上正义岛去送粮。
今天天气也好,正义岛上的好多人都在码头懒洋洋的晒太阳。看到栀栀她们划船过来了,还带着大包小包的,问了几句……听说栀栀她们是回来过节的?还带着好多大米???
叔叔爷爷们也兴奋了,过来帮着扛东西、搬东西的。
栀栀跑去正义堂找大当家……
却扑了个空?
她只好去找徐拥军。
徐拥军让孔兰薇带着栀栀去找大当家。
结果——
原来大当家在山顶上的两棵大树间捆了张鱼网当做吊床,正悠闲惬意地躺在吊床上一晃、一晃的……
看到栀栀过来了,大当家也只是笑眯眯地问道:“来啦?”
“嗯,来了。今天过节嘛我们带了大米和鸡蛋过来,大家一起吃顿好的!”说着,栀栀站在这儿看了看四周。
这里应该是整个岛屿的最高点,与另外一座山峰上正在建的雷达站遥遥相望。从这儿往下看,可以很清楚的将整个岛屿的面貌尽收眼底。
栀栀可以看到岛东的码头,也能看到岛西处祼露着的一大片沙滩……
几个小蚂蚁似的黑点儿正兴奋的跑来跑去,想来正是洪禾禾她们在赶海。
“棠棠,我们也去赶海嘛!我还没去过呢!”栀栀对大当家说道。
大当家懒洋洋地说道,“赶海有啥意思……还不如在这里吹吹风,舒服得很。”
“才不呢,赶海很有意思的!”栀栀叫嚷道。
大当家没法子,在吊床上晃了几下起来了,“好好好,那就走嘛去赶海……”说着,她身姿妙曼地从吊床上起来,背着双手慢吞吞带着栀栀往山下走。
栀栀这才笑了,紧跟了上去。
孔兰薇满脸诧异。
——大当家平时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的,不说话也就算了,话多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发火,鞭子一甩,简直开山劈石。
可对着栀栀的时候,大当家怎么这么温柔啊?
孔兰薇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大当家带着栀栀从山上往下走,走的是直路。
偶尔被树木草丛挡住去路,她就抽出鞭子一甩……
霎时间枝飞草扬,生生被她开出一条道路。
栀栀跟着她走了大约半小时,终于走到了西海岸那儿。
洪禾禾她们已经玩疯了,一见栀栀,连忙大呼小叫,
“栀栀,你快来看我抓的螃蟹!我的天哪居然可以在沙滩上抓到那么大、那么多的螃蟹!”
“栀栀我会抓蛏子王了!你看我已经抓了十一个了!”
“栀栀快来!好多好多贝壳啊……”
“我抓到海参了你敢相信?”
“栀栀你看,海星!这海星好好看!对了海星好吃嘛啥味儿啊……”
小伙伴们叽叽呱呱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恐后的拉着栀栀看他们的战利品,又邀请栀栀一块儿赶海。
栀栀也好奇得不得了。
上一回她跟着大当家出海,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当家她们潜入海中去叉鱼。这一回,虽然并不是下海,但好歹也是自己能动手、能看到劳动成果的。
栀栀雄纠纠气昂昂的脱了鞋袜、挽高了裤脚,拉着大当家冲向了海滩。
大当家宠溺地看着栀栀,一脸的无奈。
傅明宇是第一批去赶海的人。
在来到海鸥岛之前,他没有离开过林市,和大家一样没有赶过海。
瘦猴教他们折根小树枝,一看到沙滩上有小鼓包就赶紧去撬,总能撬出一个贝壳、一只螺或者一只沙蟹……
在就是,沙滩上有两艘破烂不堪废弃的木船,大约是年代久远,已经散了架,烂木头横七竖八地倒在沙滩上。要是翻开这些烂木头,底下藏着不少的海货!
所以大伙儿在这儿玩疯了。
傅明宇在捡一种小鱼,像筷子一样细细长长的,浑身是肉、通体闪着银光。他弯着妥、拿着树枝在烂木头底下一顿捣鼓,翻出来七八条筷子鱼,都还在活蹦乱跳哪!
然后一转头……
傅明宇看到了大当家,整个人就傻了。
然后他全程都失魂落魄地追在大当家身后……
对于赶海,栀栀一点儿经验也没有,就拿着根树枝瞎刨、乱刨,折腾了半天一点儿海货都没发现。
大当家看不下去了,拿着鞭子一指沙滩上的鼓包,“这儿。
栀栀立刻颠颠儿跑过去,蹲下来拿着树枝冲着那个鼓包刨了几下,果然发现了一个海螺!
“哇——”栀栀欣喜万分地惊呼起来。
这是她的第一个收获诶!
虽然要大当家指点,她才可以找到,但是这种收获的喜悦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表达出来的。
大当家被栀栀的表情给搞得啼笑皆非。
结果栀栀用树枝扒开了海螺口处的沙子,往里头一戳……
她没看到海螺肉,反而看到,螺口那儿飞快地伸出来像螃蟹那样的几簇肥嘟嘟带着桔红色硬壳的爪子?
栀栀被吓一跳,“啊”的尖叫了一声,把那个海螺给扔得远远的,然后一脸惊恐地看着大当家,“那、那个不是海螺啊!”
大当家哈哈大笑,“这叫海怪,它专门捡这种螺壳来寄生……别看它张牙舞爪的,其实也就只有几个爪子吓唬人,除了爪子就全是肉,用清水煮熟了就很好吃完全不用调味……”
栀栀一听,赶紧跑回去捡。
可“海螺”已经飞快地逃走了。
栀栀一路狂追,“海螺”就一路飞逃,最后“海螺”逃到了浅浅的海滩边,使出保命绝活——卧沙!
只见它甩了一下螺壳,浑身抖了几下,很快就钻进了沙子里。
栀栀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它……
没一会儿,“海螺”就消失在沙子里,浅浅的海水来回涤荡,将它趴过的痕迹冲涮得无影无踪。
栀栀一动也不动的,就盯着那片沙子。
又过了一会儿,海水继续退去,并且将它卧沙附近的沙子带走,它所在的地方又变成了一个小鼓包,并且还露出了两个小小的圆孔,应该是它的呼吸孔。
栀栀用小树枝敲了敲盖在它身上的沙子。
它一动不动的装死。
栀栀索性把沙子扒拉开,将它又挖了出来。
它气死了,挥舞着短短肥肥的爪子朝着栀栀冲了过来。
栀栀“哇”的叫一声,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在回头看,那“海螺”已经趁机跑了。
栀栀又跑了回去,正好看到它重新卧好沙……栀栀好奇地踩上去,然后又用小树枝把沙子扒拉开……
大当家站在沙滩上,笑盈盈地看着栀栀跑来跑去的玩儿。
傅明宇扔下手里的树枝,连着刚抓到的一只筷子鱼也扔了。他面红耳赤地走到大当家身边,有心想跟她搭个讪,过了好半天却吭哧吭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简直窘迫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只好红着脸低下头。
可这么一低头——
他就看到了大当家赤着一双弧形优美的脚,踩在沙滩里微陷下去,脚趾圆润可爱,肉乎乎甚是吸睛。
傅明宇呆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