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夜寻,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我年幼的时候就同如今的曦玥一般,活
除了自个家里的人,便还认过一个妹妹,落灵儿,死了。
救过一团诡异的黑色活体,曦玥,没几天就消失了,待我成年才再遇上。
再然后便是被一个人从松鼠洞中抱出来,夜寻。
他是我结交的人中,唯一一个正常些的,而且,他还很好看。
可惜,千溯来接我之后,他就不见了。像是片雪,冬天走了,就再看不到他了。
而我却会常常想念他,莫名其妙的。
那个时候我按着魔界的年龄,正值情窦初开的旺季,可叹的是我因为没
遂而当我
我一怔,怎么能同他扯上关系
他眉间凝滞一缓,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莫离年轻风流的那段时间还是个恋童癖,勾引了不少小女孩,害的家中有女孩的,人人自危。
我心里微妙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要将夜寻的名字说出来了。
只不过经由千溯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虽然我时时都会想念夜寻,但他似乎压根不会理我。过往的时候甚至于戏耍着整我来的,害我吃了断肠草,差点疼死过去。
还有几次要把我丢掉,若不是我英明机智,早被他甩开了。
但我想他的时候,却不会记着这些,我觉着他很好,是有的时候他躺
虽然当时以为他的神情冷清入骨,事后回想却记不得那些冷清。记忆画面衬着阳光,给我一份格外温柔的触感。
恍似那个时候,他就是以温柔的眸光看着我的。
我以为,他是很温柔的。
再然后,我自己埋头学了几首风骚的诗,想着到时候再见到他,我就念给他听,显得我多成熟老道。又或者得了他消息给他寄过去,显得我多矜持委婉。
于是千溯看公文,我就写情诗,正儿八经的端坐着写。
他偶尔会懒懒睇眸扫我一眼,不晓为何,一次便开了口,似笑非笑的让我念。
我点点头,正儿八经的放下笔,正儿八经的开始摇头晃脑,“关关雎鸠,
“情诗你写给你那心上人的”
我脸上
他抬眸瞅我一眼,笑一声,再道,“诚然,你这么写是不对的,你现
我想了想,总觉着有点不对,”这个,改了是不是奇怪了些“
他慢条斯理的又批示完了一张公文,丢到一边,”情诗这个东西,总归该贴合实际一点才行。你说淑女,人家了信约莫是想不到你头上的。倘若加的是幼女,唔,他想必也就记起自个犯下的罪孽了。”
我细思之下觉得分外的
这情诗后来落
一回木槿玩闹,不晓得怎么将之翻了出来。
她肉嫩的手,气呼呼的抓住那张薄纸,冲到了我的寝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怎么办有人陷害我。”
我立马过去将之抱起来,还未来得及哄,便被那一张纸上的被泪滴晕开的墨迹吓了一跳。心不
她手指大力的戳了几下”幼女“二字,眼泪答吧得更加厉害了,“姑姑,我的清白算完了我真没给人写过这诗的。”
我,“”
事后,千溯晃悠悠的过来一趟,那张惹哭木槿的情诗也随之再度消匿了踪影。
我心累的问他放哪儿去了,他说成长的痕迹么,得好生着。
我,“”
闹出的笑话愈多,各种各样的事辅助着我无法遗忘,遂而便让我这狼心狗肺的人
记到后头,记不得他原本冷清的性子,反而觉着他是个温柔的人,会像千溯那样哄我,会轻而易举的化去我心口的悲伤。
像是一缕月光,淡而温柔。
再后来,我当真就找到了他。
但是他那个时候既不打算跟我说话,也不打算同我有半点交集,两手扶了将合的门扉,很是直截了对着挡住门的我平淡道,”唔,走开些。”
“”
想象都是骗人的,他至多是一捧冰,还是直接往人心窝里头灌的那种。
现实就是能骨感至此
然后我才算彻底回忆起来,夜寻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
虽然再遇他的清冷,我仍是很受虐体质的觉着熟悉起来。
那个时候毕竟年少,不懂得所谓矜持,我想我想念了他这般久,再见到了自然要同他更亲密一些才好。
不至于会小鹿乱跳芳心涌动,一来是那个时候,我这个芽还没有完全的开窍,二来我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我待
我同他从本质上处不来,也不晓得为何两人就一直这么扭曲的
不过那个时候人傻,就算知道人家不待见我,我觉着他好歹是为我留下了,也总是乐呵呵的凑上去。
一回见着木槿和他家那小果子和谐的挤做一堆看斗鸡,嘻嘻哈哈。我艳羡之余,便格外有行动力的拎了两斗鸡,去了夜寻的院落。
犹记得当时夜寻的表情,如斯的耐人寻味,语态依旧风轻云淡,款款道,”你这是作甚”
一只脖颈后秃了毛的斗鸡倨傲的伸长了脖子,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以为他这是感兴趣了,春风得意的将那秃毛的斗鸡友好的递给夜寻,”这只可是我离镜宫中最好的斗鸡,鸡中之王,给你给你。然后我这只“我提起另一手
上瞎了一只眼的斗鸡,”这个就是我的了,小小千洛。”
夜寻短暂的一默,“我以为你不必给你的鸡取这么贴切的名字。“
我挥挥手,愈
“”
“恩”
夜寻放下手中的经书,淡淡瞥我一眼,“你是认真的么”
我一怔,忙将两只斗鸡都放到地下去,然后拍拍手,“那是自然,咱们先下赌吧我就赌我家小小千洛了,哎嘿嘿它可是一匹黑马呢。”
事情的经过太过于惨烈,我不好多做描述。战况激烈之时,那小小千洛号推翻了窗台上一盆连我都不敢碰的兰花。
夜寻闻声抬了下眼,没做声。
我天真的以为他没有出声就是没有大碍,而后眼睁睁的看着两鸡愈战愈勇,继而碎了一套白瓷茶具。
他依旧是宽容大度的没做理会。
”玩性了么“当小小千洛被夜寻二号按压
我开开心心的朝他一笑,点头点头。
然而最后的最后,夜寻好整以暇的蹲
我欲哭无泪,趴
夜寻平静道,“你要耍赖”
“不不不,给给给,我给。”顿一顿,我有点委屈,“可是夜寻,你为什么要揍我”
方才我要去拥抱我虽败犹荣、屹立
“你该是时候长点心了,不妨回去自个想想。“
我的脸擦着青草转了个边,扭到看不到夜寻的那一面,有点受伤。
夜寻二号骄傲的从我背上踩过,顺带擦了擦沾泥的爪。
我知道夜寻喜静,我好动,他一般情况都能忍,等我实
后来他
我自然也
且而每回都要挑我脸上尚且还留着指印的地方捏,我满身的刺头,就这么给生生的镇压了下去。
后来就学乖了,知道夜寻这个人分外的有原则,有些是能忍的,有些事不是不能忍的,那么界限
通过我多年亲身的经历,我可以说,把斗鸡带到他院子中去,同他一起欣赏一场的搏斗,这就是件很有风险的事。唔,或者捉一堆的萤火虫,放到他院子里养着。
大白天的,我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结界顶端附着着密密麻麻、厚厚一层的虫云,甚满意。
诚然被捏之前,我其实还一直觉着自己这么做是能讨他欢喜的。
故而说千溯他之后有句话说得不对,我从一开始并不是只有一种讨人喜欢的法子,送东西云云的。
我一开始想到的法子可谓花样繁多,没隔半刻都能想出十来个,可惜,我脸上的指印也是越来越多。
夜寻他,最终成功的将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扼杀
故而说
么一个画面,始终都没能实现过。
而且已经扭曲到,只要哪一天我不是被从围墙那丢出的庭院,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段闭关之后,我成功修成不灭之身,早前的病弱统统被摒弃,出关之后终于摆脱了小胳膊小腿,长成了我该有的成人样子。
首次以这个模样见夜寻,我一面高兴,一面的脑中想了很多相遇的场景,比如正正经经装个陌生人,亦或者借着他愣神的机会,
可惜我想得天花乱坠,当真再见时,他自湖边柳树下淡淡然的一抬眼,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过了,清淡的眸光再度回归平静的湖面,”就出关了”
我堪堪反应过来,他这就算同我再见完了后,心碎欲哭。
但总体来说,我已经想透了种种可能后必然归一的悲凉结局,反正都是一样的。
那个时候,虽然面皮当糟糠一般摒弃得顺风顺水,内心之中却有一份难言的自尊
不愿意将被他微妙拒以万里的难过表现出来,纵然一天到晚的缠着他,却不好说出什么露骨的话。
一来是自尊所致,二来则就是
万一他当真挑明了说不待见我,我估计就得一蹶不振了。
但诚然,有些东西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我最终还是得了自个不想听的那一句话。
彼时正是被封印的东皇钟为一镇守的势力监守自盗,东南之境乱作一团。
我练就不灭之身后千溯便对我放宽了政策,兼之夜寻答应同往,他便准许我出离镜宫,去看看东皇钟的事。
我那时能出去的时间不多,便是格外的高兴。
心中也没将东皇钟的事怎么放
游手好闲的一路晃荡过去,殊不知那伙盗钟的团伙比我想的要有行动力得多,
拿出来镇我的东西自然不是东皇钟,而是染心镜,极其阴损的东西。
功效有二,一则困人,二则驱生心魔。
值得一提的是,我被推入染心镜并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被谁打落了,而是当时我身边还跟了另一个面首,袭零。
是他将我推下去的,我直至跌入染心镜,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只那愈
噩梦。
我承手下进贡面首已经有段时日,身边留下的人也很多,我从不排斥这么一点。
因为整个离镜宫,除了千溯木槿夜寻这些个各有各的忙的人,我便只能和他们共处了。
一个人呆着虽然不至于寂寞,但是人活得久了,便觉着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时光都过得太过于无痕,仿佛空置。
所以我也愿意多处几个谈得来的,并无邪念。
袭零算是那段时间同我处得最好的,可他却是个内奸,
可他还是算得不对,因为从染心镜里面爬出来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浮上岸的时候,我趴
我搭耸着脑袋,浑身湿哒哒的,沉得爬不出来,又看他方才与那镇守的一群人围坐一堆,便问他,“夜寻,你也是帮他们的么”
夜寻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自嘲的一笑,奋力的往上爬。
镜沿滑溜得很,我爬着爬着腋下便多了一双手臂,将我从水里拖了起来。
我若一块破布般被他提溜着,却没什么动作,手脚都有点没力的依仗他一双手将我挂着。
“抱着。”夜寻忽而开口。
我搭耸的脑袋一抬,“啊”
“”他手一松,我便就是往下滑了些。
我一个激灵的缓过神来,连拖带拽的揪住他的衣服,扒拉几下,急急忙忙四肢并用死死将之绕上了,登时喜笑颜开。
夜寻并不介意我似个树袋熊般毫无形象的挂
我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心情莫名高兴得都要飞上云端,笑吟吟道,”我不是有你么”
“我不会永远留
按理来说,这就是我初恋的破灭了。
斤斤计较又敏感得过分了头,心中兀自七上八下,然后
木槿道,任何不以结婚为前提的喜欢都是耍流氓,而成婚之后,两个人就会永
远的
夜寻道他没有留
出奇的是,我当时除了例行公事般的伤神了,依靠
因为至少
之后的夜寻,还是从前的模样,我亦然。
只不过愈
愈埋愈深,时光亦
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成熟的一件事,亦是最久的一件事,久到习惯了夜寻的存
很少有人记着自个十年前,三十年前还
我不记得自己对他的那一段苦恋,或许只是青葱年少时懵懂的冲动,或许是别的什么,于千万年后的我来说都并无差别。
我的身边有夜寻,这便是足以让我满足的现实。
再然后,就有了沐殷。
他就若我曾想象中的夜寻一般,是个温柔如月的男子。
只是身子总是很孱弱的,是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病,我想了法子也医不好他。
他有时低垂的眉眼,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病弱之美,衬着那温柔的笑意,更是叫人动容。所以,我不想让他就这么逝去。
为了他,我才学的炼丹之术,心的调养着他的身子。
可他还是走了。
之后,我便再没去过那个院子。
沐殷走的时候,我就
他举止清雅,为我添上一杯茶,同我一齐
我点点头,偏头认真且心疼的瞧着他,攥紧手中的杯盏,“你说。”
“我并不如尊上想象的那般无欲无求,也不仅仅只是盼着尊上安好,我若不是这身子太过孱弱,或许终有一天会遭尊上厌恶的。”
我微微一愣,并没有搭腔,等着他说下去。
“方被送进离镜宫的时候,我便知道只有讨好了尊上,
微的弱态。”沐殷的声音不急不缓,静静的陈述着,“而我之所以这么幸运,能同尊上说上两句话,也并非自个本性使然。”
“我不过花了十年的时间,去模仿一个人。模仿他的神情举止,模仿他的一言一行,虽然冰山一角,也足够我受宠千年。”
我默了默,“你,何时见过他”
夜寻的院落,除了少数几个人,离镜宫中便再无人知道他的消息。
“是进宫之前的事,
“我终是赌对了,而后又渐渐的不甘心自个赌对了。说到底都是这孱弱的身子给了我解脱。我死了,便不怕有朝一日尊上终归散千水,独取一瓢,亦不怕因愈浓的嫉妒而渐渐面目全非的自己,更不会担心会给尊上知晓一切。”
“”
沐殷走后,我
夜寻来时,我正仰面朝天,脸上飘着几片懒得拨开的梅花。
他站
夜寻道,“人不会因为伤心就死掉的。”
我抹了一把脸,轻声道,“会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