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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翌日傍晚,越青雨的病果真好了大半,头脑也不混沌了,窝
寻幽
昨夜幸得她机智,瞧见谢满衣便将药摔
屋外有人敲门,低低扣了两声。
“谁”寻幽起了身,往门口去。
她以为是合璧过来了。
合璧牢记谢满衣的交代,唯恐越青雨夜里
半晌,来人清冽的声音传过来,“是我。”
寻幽开门的动作顿住,回头瞧了越青雨一眼,杏仁般的圆眼睛眨了眨。
越青雨一愣,垂眸望见自己凌乱的衣领,迅速披了个外衫,趿着鞋,站直了身子。
随着一道吱呀声,门被打开,来人的身形高大修长,竹青色鹤氅上沾着碎雪。
“见过君侯。”
谢满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径自坐
寻幽连忙跟上,为谢满衣斟了一杯茶。
他解下鹤氅,一边漫不经心道“病如何了”
越青雨闻言抬起一点眼睫来。
两人视线相交上,她回以一笑。
雪色与霞色一同映照进来,勾勒出郎君的面容,眉目秾丽,因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又显得格外冷清。
“好多了。”她这样答。
少女身上一层披风裹着,随意挽就的
谢满衣幽幽静静看着她,语调淡淡“怎么”
“你打算一直这样站下去”他的视线沉沉压
越青雨眸光微闪,动了动手腕,缓慢抬步坐

谢满衣今日始
“袁氏家主,是你的姨母。”谢满衣轻轻提了提唇角。
越青雨略感诧异,道“正是。”
她等他的下一句,他却不再说了,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越青雨抿抿唇,以为是袁氏如何了,便问他,“君侯为何有此一问”
“无甚。”谢满衣轻飘飘地揭过了这话,顿了顿,见她眸中灿亮,又道,“只是觉得你和她生得很像。”
“很像吗”越青雨晃了晃神,下意识道。
谢满衣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越青雨眼帘一垂,淡声道“我不曾见过她。”
“”谢满衣呛了下。
越青雨曾
本以为,她至少该见过袁飞梧的。
却忘了,越青雨孤居洛阳十余年,而袁飞梧隐居世外,行遍九州,唯独,没有到洛阳拜见过新朝陛下。
世人因此还传,袁氏同章明帝有些旧怨,可也不见章明帝降罪。
他见过袁飞梧几次,世人赞她凌霜傲雪,才高八斗,不泯然于世俗,而眼前少女虽与袁飞梧有血缘之亲,却怯弱温吞,本与袁飞梧扯不上干系,病中却有几分袁飞梧的神骨。
本只是随口一问,如今倒像勾起了眼前人的伤心事。
细数她的亲人,好似无一人同她亲近,为质数年,几乎将她的亲缘数斩断。
谢满衣依旧是淡淡的模样,语声却放轻了几分,一双长眸看着她。
“明日随我去一趟普华寺。”
越青雨似有所惑地抬眼“普化寺”

越青雨不自
这不见得是一桩好姻缘。起码,她的心思就不纯。
“可以么。”隔了一晌,谢满衣扣了扣桌案,低低压下眉眼。
越青雨似有所察地抬了眸,轻声道“君侯吩咐,莫敢不从。”
她目光有异,却叫谢满衣更进一步证实了某种猜测。
“寺庙肃穆,更须安静,明日少带些人。”他薄唇轻启,慢悠悠地道,“早去早回。”
他的面色无异,像
越青雨却轻轻窥探他的眼睛,正逢他侧头望窗外,堪堪瞥见他锐意的长眸。
应是她想多了。
不过
她移开目光,落目
山间疾风烈烈,普化寺位于半山腰之上,不曾多受风雪影响,沿路大约有信徒扫雪,腾出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路来。
只是晨时寂静,一路也不曾碰到旁的马车。
寺中宁静平和,青烟袅袅升起,佛殿内,金身佛像巍峨伫立,和蔼得俯视芸芸众生。
越青雨虔诚跪下,心中祈祷
佛祖
她奉了一支香,折腰叩首。
梦中的死状太过凄惨,叫她日日胆颤。
虽她亲缘淡薄,友人寥寥,与未来夫婿更是生疏,被一道圣旨强牵到一处,诺大九州,并无她的栖身之地。
也没有,真正称之为家的地方。
可是,人只要活着,总会有些盼头的不是吗
越青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自蒲团上起身,回过头正与一道平
淡的目光撞上。
民间说入寺着素色,他却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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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着一身玄黑鹤氅,自他们初次见面以来他头次穿了黑,气质便与往日截然不同,压低的眉眼也显得格外淡漠。
谢满衣说要来还愿,自始至终也只是站
他黑眸静静瞧着她,不知
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日光渐渐明亮,沿路仍是一片寂静。
树林绿意褪,只孤零零的落了几道树杈子,因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难以遮掩。
车厢微微摇晃,车轮碾着吱呀吱呀。
越青雨被这马车摇得昏昏欲睡,她向前窗靠了下,悄然掀开帘子看,前头坐着两个人,正
其中的女子,便是她身边的侍女寻幽。
寻幽不常跟着她出门,而这次,越青雨特意点了寻幽出来,合璧为此还狐疑是否自己离去半日,娘子的心便叫寻幽勾走了去。
他们此次出门可谓轻装简从,除却车夫外,谢定骑着一头白黑杂毛的騚马行
思绪百转,她眼神飘忽一闪。
越青雨不是不知道,她这病来的蹊跷。
她平日里觉浅,那夜回房后更是长久地难以入睡。
以至于当有人从外轻轻打开窗,伸入一样会冒烟的东西时,她立时便听到了动静,眼皮子惊跳了几下。
只是苦于她的目力不佳,透过外头朦胧的灯火,隐约瞥见是个女子身影,尚且来不及反应,很快便叫那烟折腾得动不了身子,陷入了昏睡中。
翌日她便得了风寒,几乎是
越青雨不知对方此举目的是什么,后来寻幽种种行迹,大约叫她有了推度,顺水推舟,病情自然没有起色,因而谢满衣来看她似也不足为奇,只是,还喂她吃了一颗丹药。
不知名字,不知功效。但她莫名很信任他。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谢满衣还摸了她的脉相。
人说久病成医,他大抵也通几分医理,更能晓得她这场病的可疑,理应要更添防备。
她偏过头,悄悄看谢满衣,他正阖着眼小憩,长长的睫羽
思绪又渐渐飘远了,他到底能不能明白她的苦心,竟当真半个护卫也不带,万一对方派了很多人
她只是想借谢满衣之手除掉身边的隐患,并不想将性命交代
越青雨心想不该,到底也是身经百战的初安侯
须臾,又似恍悟,护卫许
一时间睨他的眼神几经变幻,便更为复杂,她尚未来得及回神色。
谢满衣却似若有所觉,倏地睁了眼,直直望进了
她的眼睛里。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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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青雨被他这眼神瞧得禁不住冒细汗,止住腹诽,缓缓摇头,轻声道,“怎么越往山下走,反而更觉得冷清”
她故作自然,却
谢满衣却似浑然不觉,眉眼清淡无甚神色“又如何。”
又如何
越青雨眼神左右一转,这便是心里很有谱了,她很想掀了轿帘往外头看看,光秃秃的林子里哪里能
她彻底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大显,还盛着些伤病初愈的羸弱,抬手轻抚了下鬓
倏地,一道凌冽的剑气破空而来。
马匹阵阵嘶鸣,马车前仰一下,突然急刹而停。
越青雨未设防,险些一个趔趄栽到绒毯上,身侧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揽住她,将她往后带。
她惊跳的心停不下来,顾不上道谢,一手拨开帘子往外头看去。
入目是青翠欲滴的山松,顶叶上裹轻轻薄薄一层雪,很适合做刺客的
凌乱的思绪又很不正经的偏了,她正要探头去瞧车外情势,一柄长剑直直冲她而来,凛冽的剑光折射进她眼睛里。
越青雨呼吸一窒,眼睛被这道白光闪的
那柄剑刺偏,有人怒骂一声,很快便戛然而止,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谢定赶了过来,捞过轿帘,扔进一把长剑,声音又急又快“小心”
寻幽趁机钻进车厢,惊惊惶惶道“娘子,娘子外面好多刺客”
越青雨眼睛生疼,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刺鼻的鲜血味道弥漫开来,她举起那把长剑,剑身上还滴着血,顺延着落
这把剑,应该属于方才死掉的那个刺客。
她面色一变,却没将剑丢掉,悄悄将前窗撩了个缝儿,瞧见一呜泱的黑衣身影,谢定与几个护卫合力顶着,那些人却隐隐有攻破防守,逼近马车的攻势。
看来,他们很觉得,今日必然能杀得了谢满衣。
车夫兢兢战战,得了谢定的令,驾马往后侧方去,马儿嘶鸣一声,脱控般奋力前行。
越青雨有些
他们根本跑不远,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谢定身手再好,也难以一敌百。
始终如置身事外的谢满衣,听她的问话,才终于动了动。
谢满衣幽幽抬了眸,瞥见她湿润的眼眶,低低道“很怕”
越青雨点点头,神色里有几分惊颤,“会死的。”
所以,护卫再不出来,就不用出来了。
这种时候,他还问她怕不怕,语气还真是很认真,叫她惊觉诧异。
“对啊。”他弯着眼睛,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轻
笑了一声,“跟我一起死吗”
越青雨惊愕地看过去,他这样子,像是真的没打算活。
身侧同样提心吊胆的寻幽也是一愣,竟不顾规矩出了声“君侯手下护卫无数,可有想过今时一时轻率,会将自己置身于阽危之域”
谢满衣没看她,漫不经心地道“没想过。”
他的神情清淡,却透着彻骨的漠然。
薄刃摩擦袖口的声音,“噌”的一声,顷刻间,便要抵
却被后者拧住手腕,生生折断了一只胳膊。
“啊”
寻幽痛苦嚎叫,疼得面目狰狞,短刀将掉
青年睨着她,眉眼间是冰冷的阴鸷,俨然
谢满衣眼睫下的眸子漆黑,骤然松了手,寻幽无力地倒
“你是,萧梃的人”他眉角轻轻一压,云淡风轻地扫来一眼,“或者是,萧淮的人”
“你胆敢直呼陛下姓名”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显然将寻幽激怒,她撑起身,冷冷笑了一声。
她倒是直接替章明帝承认了。
越青雨极淡的眉轻轻一挑,觉得有些可笑。
这场计谋可笑,这人也有些可笑。
只是,再可笑,也还是将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不,她很快否定了,狼狈不堪的只有她。
谢满衣依旧很从容,神色淡极,端正坐
明明他比她还要危险,起码,她大不了弃他而跑,总之那些刺客的目标是谢满衣。
而他
越青雨极为隐晦地睨过他
“你大意至此,出行竟敢只带那么点儿人,必定要葬
越青雨愕然,寻幽趁她不备,毫无征兆地夺过她手中长剑,弹指间,剑锋直向谢满衣。
寻幽眸色泛冷,方才
他面无表情,挥手之间,手中的短刃先一步插入寻幽脖颈之中,只是也被那剑重重地砍入了肩膀。
一瞬时,“噗嗤”一声,短刃穿透咽喉,鲜血四溢。
他向来擅长一击毙命,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拔掉长剑,
越青雨呼吸
“你也是来杀我的,”他轻抬下颌,深邃眉眼间透出沉沉的压迫感来,“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