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安静。
姚姬被喊过来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困惑,她随常锦文一同步入太皇太后的院子,下意识道“母后找我们何事”
常锦文摇头,道“突然来喊,我也不知。”
太皇太后屋内的婢女太监皆被赶了出来,姚姬观察之后又道“秦川怎么没
文太后道“你这几年变得好生敏感。”
进入室内之后,太皇太后命人给她二人看了坐,姚姬却并未坐,而是几步来到了姜悟面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才道“悟儿,你没事吧。”
“嗯。”现
“姚姬,坐吧。”太皇太后出声,她不好
姜悟坠崖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好
室内安静了一阵,文太后道“不知母后宣我二人来是何事”
“再等等。”
此前他们行銮驾过来,因为人多,走的慢,足足一整天才到。
但太皇太后派了秦川乘快马前去,一来一回想必两三个时辰就能把人接过来。
这几个时辰对于姜悟来说也有些煎熬,他丧丧地说“朕困了。”
“殷戍。”太皇太后道“你带陛下去后头躺会儿。”
听说人类对于将死之人,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敬畏之心,天牢里甚至会
这大概会是他作为人类睡的最后一次好觉。
殷无执把他推到了后方,来抱他的时候,丧批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明明还跟以前一样漫不经心,但眼神流转的微光却能看出他难忍的雀跃。
殷无执觉得可笑。
他
殷无执环住他的腰,轻柔地把他放
不知道他死后殷无执还能不能看到他,其实也无所谓,他应该是可以看到殷无执的前提是他还留
会不会死了以后,就马上被拉回几千年后的悟道山呢。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姜悟本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如果再也见不到殷无执,他应该还是会想念对方的。
殷无执坐
“不是的。”姜悟想了想,道“殷无执,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何事。”
其实本来不想说的,他清楚自己说出来,殷无执也不会相信,那种理由根本不可能说服殷无执,这也是为何他每回对殷无执说寻死的理由,都是站
“其实我不是姜悟。”丧批语气很轻,语速也很慢。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我是一只孤魂,一开始,我好像也不是孤魂,只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我一直存
殷无执静静望着他,左眼角那一抹红,又开始若隐若现“然后呢。”
“然后,我就能看,能听,虽然不能摸,也闻不到,可我知道,我的状态应该是一个鬼魂。”姜悟继续道“我飘了很多年,后来去了一座山上,那个山叫悟道山,山上有一座道观,道观的墙头插满了旗子”
话说出来,他才想起,是的,他看到插满旗子的墙头眼熟,是因为那座道观就插满了旗子。
其实不止那一座道观,
“旗子。”
殷无执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姜悟道“就是秋无尘家里那样的,很多旗子,不过跟她家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招魂旗。”
“反正,后来,我就莫名其妙被拉来这个世界,莫名其妙成为了你们的陛下。”姜悟告诉他“你看,你们的陛下那么好,勤政爱民,受人尊敬,而我,惫懒无耻,一无是处,我跟他,天差地别,我怎么会是你们的陛下呢。”
殷无执的手按
“殷无执。”姜悟道“我很清楚我是谁,我也很清楚,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是你们的陛下。”
“你就是我的陛下。”
姜悟就知道,他不会相信,他道“也许我死了,他就会回来了。”
“你败坏了他的名声,他回来要如何自处”
“那便死了吧。”姜悟并无抱歉“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幸福,活着还不如死了。”
殷无执低头,抵上了他的额头。他克制着,道“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样粗鲁,我也不知,我是怎么了”
他那日确实被气坏了。
姜悟说话毫无顾忌,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划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种感觉。
巨大的痛苦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整个人都像是要爆裂一般。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恐惧,愤怒,无助,犹如黑潮一般将他吞没。
他喊姜悟的名字。眼前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好
那日他受了很重的伤,真的伤的很重,可他还是对姜悟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那么迫切的想要拥有他,好像只有那样才能彻底安心。
后来姜悟昏倒了,其实他也昏倒了。
强撑着身体把人抱入水中清洗,再小心翼翼地裹着衣服,放回石床上。
假装什么都没有
殷无执的脸埋
那日,确实很难受,但其实也没有难受到讨厌的地步。甚至有几个瞬间,他还有过很舒服的体验,只是受罪和舒适不成正比,他不想再经历罢了。
殷无执绷住了嘴角。
原来伤害他也没关系,不会被记恨,
“陛下,能不能,稍微把我放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不是你的陛下。”
“是不是都没关系。”殷无执说“你,就是目前与我交谈的这个人,能不能,把我放
他从他脖子间抬起脸,哑声说“可不可以。”
“你是不是没有相信我。”
殷无执没有办法相信。
一个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游魂,一个可能是自天地间诞生的灵体。姜悟的形容让他感到不安,他很清楚,那样的生物,是不会把自己放
他道“我不信。”
哎。
姜悟放弃了。
其实说的时候就知道是
信不信是殷无执的事,说不说是他的事。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纱布手来到他的耳畔,姜悟道“不许动。”
殷无执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姜悟“不”
殷无执重重堵他的嘴,吮吸了下,道“我喜欢你,我想与你永远
“世上没有永远。”
“那就竭所能,
姜悟“。”
幼稚鬼。
他合上了眼睛,道“朕要睡了。”
离开之前,躺好睡好。
他并没有睡好这个觉,陈相和闻太师很快被请了过来,太皇太后亲自将人迎进门,命令殷无执把他叫醒了。
姜悟一觉醒来有点凉,他不经意地哆嗦一下,殷无执便立刻拿斗篷将他裹住,姜悟被重新放
陈相与闻太师分别向他见了礼。
姚姬到现
闻太师先开口道“不知太皇太后那么老远把我二人叫来,是有何要事。”
“倒也无甚要事,只是听了个十分有意思的事。”她看向姜悟,本想让他叙述,又想到他那句开口惊人的“朕乃赵国文王之子”,于是道“殷戍,你告诉大家,方才陛下说了什么。”
殷无执道“陛下说他生父另有其人,并非先帝亲生。”
他掩饰了姜悟直说的那句赵国文王,毕竟一旦牵扯到赵国,姚姬必然会心神大乱。先说出后半段并非先帝亲生,无需他开口,姚姬自会千方百计寻找方法证明。
果然。他话音刚落,姚姬便大怒“荒谬”
她豁然站起,道“殷无执,我看你是活够了,居然敢对天子泼污水”
“乖孙。”太皇太后开口,道“你再与大家说一声,是何人告诉你的。”为防止姜悟胡说八道,她不忘提醒“只说是何人说的。”
姜悟自然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是母亲告诉朕的。”
殷无执退到姜悟身后,姚姬一听姜悟开口,果然脸色煞白,方寸大乱,她几步来到姜悟面前,道“悟儿,你
“朕坠崖的前一日,母亲才说过。”姜悟道“母亲还说朕是赵”
殷无执还没来得及堵姜悟的嘴,姚姬就已经尖叫了起来“你闭嘴”
是了,她可能比其他人更怕姜悟说出那所谓的生父。毕竟其他人不说,只是为了看姚姬如何为天子辟谣,而姚姬不说,可是因为后方牵扯的利益重大。
姜悟被吵得耳膜嗡了一声。
殷无执低头给他掏了掏,姚姬呼吸急促,蓦然对着太皇太后跪了下去,她道“母后明鉴,悟儿如今神志不清,经常胡言乱语,母后这回亲自带着悟儿来寺中礼佛,不就是为了给他祈福母后,悟儿说的话断断信不得啊,他是先帝之子,你看他的鼻子,那鼻子跟先帝简直一模一样”
姜悟已经意识到不对“母亲说过,朕的生父”
“我没有说过”姚姬抓狂,嘶声冲他“我没有”
“母亲说过。”姜悟坚持,
殷无执给他顺了顺背。
一侧的闻太师、陈相、左武侯,还有定南王,皆对他露出了赞许和崇敬的神情。
陈相道“按照陛下方才的说法,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定南王说“胆识过人。”
左武侯也感叹道“无论是太皇太后的厌弃,还是文太后的不喜,或者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每一个后果拎出来,可都是得仔细掂量的。若是我等遇到这种事,自然恨不能
定南王“意志坚定。”
闻太师抚着胡须“可我们的陛下,
定南王点头“惭愧啊。”
太皇太后听的很是满意,道“所以,陛下到底是不是先帝之子,姚姬,你怎么说”
“他当然是。”姚姬的声音已经有些破败,她道“就像这群老臣所说,他若不是先帝之子,岂能有这等能耐,这等魄力你看他的脸,他哪里不像先帝他的皮肤,头
定南王“是啊,先帝皮肤也白,头
姚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点头“没错,你拿尺子去量,他的鼻梁定也如先帝一样高,他的身姿,悟儿,悟儿你站起来走两步,你走路的身形,都跟先帝一模一样”
姜悟“。”
臭女人,丧批才不会听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