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雨水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一只苍白的手扣住了细长的咽喉。
变故突生,三郎忽然反手扣住孟和音的手腕,另一只手抓起旁边的弓就反压
弓弦虽然细,可是也极为锋利,被它缠住脖子,无异于被一把刀顶住脖子。若是三郎再用一点力气,也许她就要被当场绞死。
孟和音用力抓着弓,眼中不知不觉积上一层水雾,恶狠狠道“诈降”
三郎轻一哼声“我魏三郎,可不是束手就擒之辈。”
“你竟然是魏家人”孟和音一边力反压着他,一边佯装惊讶地问道。
“与你何干”
三郎却没有上当,又稳又准的抓住了孟和音逃脱的手腕。两人便互相角力,两人之间都经过一番消耗,眼下只能打成一个平手,谁也不能真正杀了谁。
如此一来,也不再考虑什么技巧,两个人都想着如何用最大的力气对方放倒。
扭打间,孟和音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中抓到了一块指头大小的玉坠。她丝毫不
就
孟和音早
光芒散去。
孟和音本以为会看见一个长着长毛的怪物,可是她看见的还是一个人。
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三郎,不,或许应该叫她“三娘”,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脸,
孟和音目光冷淡“你是女子”
三郎仿佛没有听见孟和音的问话,仍
她无视自己,孟和音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动作的眼睛有些
“你为何要假扮成男子”
那枚玉坠就手指头那么大,本就不好找,何况现
“女子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诚然,三郎男装时风流俊朗,变成女子模样时也是一个极英气的美人。可她眼神黯淡无光,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筋骨。
“你为何颓唐因为我揭穿了你的身份,还是因为自己不能再假扮男子,又或者,是你自己不能接受自己是女子”
三郎呼吸一窒。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尖锐,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自己从小便被当做男子教养,直到她初来葵水才被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假扮成男子。除了不可生育,她必能将魏家
她更没想到的是,萧祈大战,父亲担心她威胁弟弟的地位,亲口将她逐出了家门。要论能力,弟弟哪里比得上她半分,就因为她是女子,就因为她是女子
此时孟和音问自己不愿接受女子的身份。
她为何接受她如何接受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其中只有雨声细碎。
很久之后,三郎才十分好笑地看了孟和音一眼,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冰冷的嘲讽之意。
“你想说什么,我假扮男子就是原罪是么”
“女子就不能肆意妄为是么”
“哪怕她有天纵之才,只要她是女子,
“你不也是女子,还不是照样杀人”三郎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孟和音的手,“你这双手,只怕沾过不少人的血吧”
“你已经不受女子身份的桎梏,却要来开罪与我”
雨水落下,
恍惚间,一个弱小的身影似乎与三郎重叠。那天的朗日与雨夜混合,赵鹤萦也是这样被罚跪
三郎有一句话说错了,她才不是没有桎梏。只是她足够努力,也足够幸运,才能够像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孟和音的脑袋渐渐有些
孟和音微微抿唇,忽的转身。
三郎立即坐了起来,刚拿起长弓时就看见孟和音已经上了她的马。
孟和音用手摸了摸小马的脖子,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才看向身后的三郎。
“我今日不杀你。”
三郎呸了一声“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子你可怜弱者我才不是弱女子”
“不。”孟和音摇头,“等你哪一天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再来找我。”
说罢,孟和音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三郎
她喘着气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孟和音的声音。
“这世上的东西都等着别人赐予,就什么也得不到。若我是你,他们不给的东西,我便亲手抢回来。”
三郎震惊地望着孟和音离去的方向,身影早已模糊,唯有闷闷的马蹄声似乎还停留
“抢”三郎看着自己的手,掌纹交错,指节处都有厚厚的茧,因为年岁久远甚至还有些
贵族女子向来以一双柔萸为傲,哪个官家小姐皮肤粗糙都是会被众人耻笑的。可是她却爱极了自己手上的茧,茧越多,她就越强。只要她足够的强,就可以掌握兵权。届时,天高海阔,山川湖海,哪里都去得。
可她终究没等到掌兵那一天。
“可是若我自己抢呢”
三郎最后的疑问随着黑夜消弭
一夜雷雨之后,天亮了。
虽然是清晨,却并没有阳光,天空还是大片大片的灰云,黯淡得似乎要塌了下来。
湿润的凉气附生于万物,残雨滴答之间,一匹马潦倒地走
马儿浑身湿透,脚步都开始踉跄,走近看才
也许她本来是一身白衣,后来不知怎么
这时,从对面行来一辆马车,车轮吱呀得密集,显示出马车的焦急。
一方快,一方慢,马儿似乎神头不佳,若是真的撞上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忽然,马车上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小姐那是小姐”
驾着马车的人猛一拉缰绳,也许是吓到马儿的最后一声巨响,马儿轰然倒地,马背上的人沉重地跌落
宁宰飞快地跳下马车,将孟和音抱了起来。
其余人也都匆匆赶了下来,看见孟和音的状态之后都愣住了。哪怕是
她此时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眼部红肿,总是水嫩的嘴唇已经干得开裂,脖子上和袖子上还沾着细长的血痕。
白渺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小姐高热,宁大哥,快把她抱进马车里,绿微,去找找治风寒的药,怀年,麻烦点好火。”
众人按照白渺的吩咐开始忙碌起来。
距离马车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畏畏缩缩地看着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