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李乘欢注意到，刘玉珍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乘欢靠在椅子上，用余光观察了刘玉珍半天，一面翻书，一面轻轻碰了碰她手肘，小声说：“答案是B。”
刘玉珍一惊，想都没想，站起身来：“是B！”
众人一脸惊诧地望着刘玉珍。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哦，对，是B……刘玉珍同学，请坐。”
只是随意讲了一道例题，并没有抽点谁起来回答，所以刘玉珍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而刘玉珍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到很多人都在看自己，脸刷的一下子就变得发红发烫，悻悻坐下，再转过来看李乘欢，只见他一脸淡定地翻着书，随后用一种十分无辜的表情看了看她，像是在问：“怎么啦？”
但刘玉珍分明看到了李乘欢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气呼呼地说：“你……就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你骗我……”
“不是B啊？”
“不是这个……老师没有抽我啊！”
“我也没说老师抽你了啊。”
刘玉珍只能语塞，愤愤地跺了跺脚。
李乘欢低头看了一眼，啧啧称奇，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真的有女生生气会跺脚的。
被李乘欢这么一闹，刘玉珍倒是没有继续发呆了，认认真真地听完了这节课。
下课以后，李乘欢上了个厕所回来，望教室里面看了一眼，刘轩轩正在和欧阳元宝嬉戏打闹，叶子皓正在捧着手机发消息，头也不抬，又往楼梯转角望了一眼，张果手里拿这个东西，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李乘欢也就没有进去了，朝阳台上一看，边缘的那個角落，刘玉珍正在打电话。
刚刚那里是风口，比较凉快一点，李乘欢就凑了过去。
但是听别人打电话是不怎么礼貌的事情，李乘欢便在距离刘玉珍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下来，靠着阳台，眯着眼睛感受着清风吹过。
从这个角度往下望，清河县中学的学生们一个个都像蚂蚁一样，来来去去。
旁边的刘玉珍打电话很是认真，旁若无人，但李乘欢毕竟没有刻意去听，模糊听到了几个关键词，“车子”、“肥肠粉”。
李乘欢有些好奇地望了一眼，随后，看到刘玉珍很是委屈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总是拿我当小孩子！”
等刘玉珍挂了电话，才突然看到李乘欢正在看自己。
李乘欢很少看到刘玉珍拿出手机，她的手机是一部一两百元的老人机，翻盖的，上面贴了粉色的贴纸，还有一条手机绳，上面绑了一个可比的小玩偶，一晃一晃。
李乘欢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刘玉珍愣了愣，点点头，“哦……”
随后的两节课，李乘欢都注意到，刘玉珍变得更加心神不宁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去搞怪，好几次想要跟刘玉珍说点什么，但是忍住了。
中午放学后，班上的同学都在往食堂走去，刘玉珍迟疑了一下，轻轻拉了拉李乘欢的衣角。
李乘欢转过头来，“怎么啦？”
刘玉珍欲言又止，想了良久，才说：“李乘欢，你有没有空啊，我，我有点烦……”
“那我们走一走，聊一聊吧。”
刘玉珍摇摇头，说：“我请你吃东西。”
李乘欢微微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请我？”
只是这话说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刘玉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不是很贵的东西，伱照顾我那么多次……”
李乘欢点点头，“好吧。”
“去学校外面。”
“都可以。”
两人出了学校，刘玉珍似乎早就有了目的地，带着李乘欢朝着距离学校不远的一条街走去。
街边有不少卖小吃的小推车，烤串、麻辣烫、煎饼什么的。
刘玉珍看了看李乘欢，笑了笑：“你想吃什么？”
李乘欢在一个手抓饼前面驻足，说：“那我可不客气了。”
刘玉珍说：“随便点吧！”
李乘欢说：“来一份，不用额外加料。”
“没关系啦，想加什么都可以！”
“我不喜欢加料。”
“哦……”
“你呢，你想吃什么？”
“我……嗯，我也跟你一样吧。”
两人便站在摊位前面，静静地等着老板将手抓饼做好。
“要香菜吗？”
“要的要的！”两人异口同声。
油滋滋的手抓饼，洒上香菜，卷起来，装在纸袋子里，交给他们。
李乘欢咬了一口，他平时是不怎么吃这种垃圾食品的，但是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体重摆在那儿，每天的基础代谢率是很惊人的，他的食量并不低。
有的人为了健身而控制饮食，有的为了不控制饮食而健身，李乘欢介于两者之间。
刘玉珍也吃，看得出来，她是极少吃这种食品的，每一口都咬得极为认真，咀嚼很多遍，才咽下去，很香甜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前面的丁字路口，有一个长椅，刘玉珍停下脚步，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李乘欢便跟着坐了下来，刚好可以看到刚才走过来的那条街的全景。
刘玉珍舔了舔唇边的油渍，指了指那些小推车，说：“乘欢，你觉得那些小推车怎么样？”
“嗯，虽然是垃圾食品，但是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
刘玉珍摇了摇头，转过来看他，很认真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如果作为一个营生的话呢？”
李乘欢眉梢微微一动，“嗯，这个么……”
然而不等李乘欢开口，刘玉珍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说：“我当然知道，还是很赚钱的。”
“但是，光看到贼吃肉，没见过贼挨揍……”
“每天都有城管清理摊位，如果逮到就是五百元的罚款，每到那个时间，大家推着小车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而且，在县城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要从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推着小车过来摆摊，路又不好，有一段路，好多大卡车经过，还有泥坑，一下雨，泥都能把鞋子埋了……”
“如果是个年轻人也就不说了，腿脚还不好，还是个女人，力气也不大……”
“万一在路上躲避大货车推到沟沟里去，万一躲避城管没跑掉，逮个现行，罚了几天血汗钱……又万一小车现在泥潭里面，推不动……”
刘玉珍越说越激动，随后转过来，望着李乘欢，带着哭腔问他：“我说，不让她摆摊，我，我有错吗？”
李乘欢沉默了良久，缓缓舒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刘玉珍鼻子一酸，“哇”的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抹眼泪，哭得可伤心了。
李乘欢摸了摸下巴，目光闪烁，笑了笑，“嗯……你说的对，是不该摆摊的。”
刘玉珍哭了一阵，发泄出来，才止住了哭泣，一面啜泣，等情绪完全平静下来，才委屈地说：“你也觉得我对，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都怪那个刘二丫，她嫁到县城了，可以出来摆摊，回村以后，就一直跟我妈说，摆摊多赚钱多赚钱，我妈心动了，铁了心想要弄这个，我，我劝不住……她明天还说，就要来县城买三轮车了。”
李乘欢想了想，“嗯……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劝劝她。”
“你？”
“相信我，我肯定能劝得住她。”李乘欢胸有成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