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下山历练的日子。
剑宗历来广结善缘、桃李天下,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仙门之后,只要有一两分根骨天资的、只要是自愿上山来拜师求学的,来者不拒。
这一届,光外门弟子就有千数之多。
宗门前巨碑前人山人海,各峰弟子特色鲜明。
北昭峰以崇炀为首,负刀立于马上,战甲银盔勾勒出蜂腰般劲瘦的线条,一身猎猎红袍,尚带着北昭积年霜雪所浸染的寒意。
他恹恹耷拉着眼皮,不知
缥缈峰主打一个风雅且富贵,丝绸装裹的马车罗列排开。
陆仁嘉等人正
以及回春峰,个个仙姿道骨,竹杖芒鞋,一看就是要下山当活菩萨,济世救人、普度众生去的。
唯有两峰与众不同。
一是璇玑长老座下的北斗峰,弟子太多,风格各异,除了偶尔有弟子抱团组队外,其余弟子都四散
二是随云山,截然相反,门户凄凉,只有温珩一颗独苗苗。
温珩这些日子里总算养出来点肉,不再是之前那样瘦骨伶仃,看一眼都让人揪心的病弱模样。
阳光下,少年身姿挺拔,清隽眉眼含着笑意,正曲臂拄着萧长清的肩,两人低声说话。
有人习惯性地闲言碎语。
“喂,你看那俩,一个傻子一个废物,真是穷酸到一起去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团阴影笼罩。
陆仁嘉人高马大,五官线条锐利,平时说说笑笑不觉得,这会儿沉下脸、居高临下地直盯着人,着实压迫感十足。
“几位,说什么呢”
那几人一颤,鹌鹑一样,囫囵把话咽了回去。
陆仁嘉又警告似的瞪了他们一眼。
吓唬完人,他熟练地蹭去温珩身边,“温师兄,这次历练各峰皆是自定路线,你们打算往哪儿去啊”
闻声,温珩回过头,朝他笑道“听萧师弟的,我们去南浔城。”
他恰好站
陆仁嘉被他笑得晃了晃神,忽然就想,到底为什么,这人之前会被说成天生痴愚的废物呢。
瞎了眼的,也难将长着这么一张脸的人当傻子当废物呀。
他定定瞧着温珩的脸出神。
一旁的萧长清侧目,“陆师兄”
陆仁嘉回神,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接上之前的话题。
“南浔城啊,那地方过于安全太平,哪有什么妖魔给你除,不如改道,跟我们一起去北赐城”
他热情且熟练地搭上了温珩的肩。
温珩也热情且熟练地给了那只手一巴掌。
萧长清往缥缈峰那边看了一眼。
九峰弟子大多清贫,只能靠一双腿徒步而行,像北昭这样豢养马匹、能骑马出行的已是少见。
相比之下,缥缈峰简直挥金如土。
不光坐了马车,还坐得这么张扬、这么奢华。
萧长清抿唇,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温珩面上的表情,心头升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缥缈峰的马车的确舒适又体面,若是温师兄改了主意,想与他们一路
也是人之常情。
但温珩仅是斜了马车一眼,笑道“不了,我们初出茅庐,还是不挑战高难度副本了。”
反正这一趟,重点也不是南浔亦或北赐。
书中,萧长清独自一人走到日落西山,
但他是男主,事情注定不会简单。
男主即使随便找的破庙,也必然充满惊喜与机遇。
于是就
夜色中,祝清安也仅仅高冷了不到三百字,就被耀眼的男主光环折服,把苦处一一道来。
原来她是下山行医途中误食毒草,需杀三只缠风鬼,取其鬼牙磨粉入药,才能挽救性命。
可惜,祝清安一介医修,技能全点
但她遇到了慷慨仗义、又热血善良的萧长清。
萧长清当即出手相助,帮忙杀了三只缠风鬼。
次日,祝清安拿出三样宝物答谢救命之恩,分别是辟邪剑谱,阴阳见灵草,还有一箱金银珠宝。
当时的萧长清只选了辟邪剑谱,便告辞启程,给祝清安留下一道两袖清风的帅气背影。
后话姑且不论。
温珩此行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那株阴阳见灵草。
“铛”
远处山亭中传来悠然撞钟声,空谷回响,惊起无数山鸟。
启程的时辰到了。
北昭峰的众多弟子早就等得不耐烦,勒着缰绳调转马头,马靴使劲磕了一下马腹。
“驾”
骤听闻马蹄声不绝于耳,扬起一路尘灰。
温珩身侧一匹马飞掠而过,堪堪擦过他的衣摆,那人几乎要纵马踩着他踏过去。
墨
前方,那人缰勒停,回头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喂,小傻子,看着点路,别惊扰了爷的千里马”
温珩还未说话,陆仁嘉就皱眉,“你讲不讲理,分明是你策马险些撞了人”
对方冷冷挑眉,“是吗,可谁让某些人不长眼,硬要挡
他这茬挑得太明显,几人顿时就明白是从何而起了。
萧长清皱眉,“剑宗周边的城镇就这么几个,长老说过,可自行决定前往何处,你们北昭要去南浔,难道就不准别人跟你们同路了”
“同路”那人嗤笑一声,“只怕是自知百无一用,妄想跟
“罢了,我们倒也不是那等小气计较的人。想捡漏,可以,但需脚程快些,否则等你们靠一双腿,生走到南浔时,那儿的妖魔早就被我们杀光了”
“啧啧,废物就是废物,一身的穷酸气。”
陆仁嘉快气疯了,捋起袖子就要跟人吵,温珩按住他,淡定道“让他们嘚瑟吧,到了南浔,可就没有嘚瑟的机会了。”
后话再多论一句主角光环会平等地打脸每一个擅长冷嘲热讽的反派小炮灰。
北昭弟子面色一沉,刀剑出鞘,“小傻子,你咒谁”
后面的声音隐没
云雾间,两匹通体雪色的白鹿驾车而来,后面的车厢鲛纱青幔环裹,四角坠着流苏宝珠,似是仙宫瑶台的灵舆下凡入间,穿云踏雾,
霎时,
险些把北昭弟子从马背上掀下去。
万众瞩目下,灵鹿车驾停
云锦车帘里探出一截折扇,折扇再后,是一只骨节如竹的手,将车帘缓缓挑开一隙。
“磨蹭什么,还不上来。”
听着熟悉的声音,温珩面色平静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刚说完骑马的人嘚瑟,没想到自己的师尊立刻弄出个更炸裂的出行方式。
加倍嘚瑟。
爽了。
他攀上车门,还没忘朝目瞪口呆的陆仁嘉招了招手“回见,一路顺风。”
萧长清也压下心头震惊,紧跟
直到鹿车扬尘远去,北昭弟子总算狼狈地稳缰绳,瞠目结舌地指着远处“他,他他,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历练历练,哪有当师父的跟着同去的道理,那还历练个屁啊他们随云山简直,简直”
简直了半天也没直出个合适的措辞。
陆仁嘉愣了一阵,默默合上自己的下巴,转过身对着北昭弟子扬眉吐气。
“怎么,明烛仙君就是疼他们家的宝贝亲传,就是要跟着一起去。”
“你眼红,那你怎么不叫北昭仙君也跟着你们一起去是、不、想、吗”
说完便转身,大摇大摆上了缥缈峰马车。
北昭弟子简直想一口血呕出来。
谁不知道北昭仙君常年云游,数年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入门晚些的弟子连师尊面都没见过,出了名的散养式徒。
还陪同历练,陪个鬼啊
正要开口骂人,忽地肩上被剑鞘重重磕了一下。
“哪个狗娘养”
一转头,对上崇炀阴阴恻恻的眸子。
北昭弟子“”
崇炀声音低哑,满脸不耐烦,“再吵就滚回去。”
北昭弟子憋屈着,把话咽进肚子。
他们这位大师兄前不久刚突破金丹,步入元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世间罕见,本该是欢天喜地的大好事。
可偏偏当时崇炀重伤昏迷,被困
天道哪有善罢甘休的道理,三个月之内,定会降下第二重更凶更狠的雷劫。
单凭崇炀肉体凡胎,届时绝对会
北昭峰早已放出数百灵蝶,请北昭仙君速归,但至今还杳无音信。这些天,崇炀的脸色那叫一个阴沉,北昭弟子都夹着尾巴不敢惹他。
平日里最欢脱的二师兄宋子羽,最近也不见了踪影。
日光下,崇炀看着远处地平线,灵鹿车已经缩成了很小的一个白点,渐渐隐匿不见。
他垂了垂眼,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暗,但也仅仅是刹那,就复又仰起头,依旧是目中无人的傲然姿态。
“驾”
灵鹿凌空驱车,如履平地。
车厢内四平八稳,软毡铺地,织锦作毯,小几上茶水糕点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有一架金兽瑞脑,香雾无声缭绕。
温珩尚且沉浸
温珩一震,猛地直起了身。
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