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姊妹相见,陆氏这几日的气色明显比先前好上不少。
亦安几人除了帮着整理内务外,并不
“要说我姐姐也该把这一大家子丢开手,仔细好生调养个一年半载,别落下病根子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陆氏因为生育过两个孩子,身上有些不好,并没有瞒着妹妹。不过这都是十来年前的旧事,现
陆氏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症,所以才早早撒手去了。一想到这个,陆临湘止不住地后怕,生怕姐姐步了母亲的后尘。
陆氏浅笑道,“又说胡话了,我撒开手,这一大家子交给谁去管总不能你跟着我去吧”陆氏知道妹妹虽然性子有些不羁,但也真做不出来抛夫弃子的事来,只是拿这个打趣她。
陆临湘不
白家三夫人彭氏,父亲是正三品通政使,位列大九卿之一。当年顾老夫人为庶子娶亲,因为文妙真人的影响,好不容易才求到了时任太常寺少卿彭宁的嫡次女。两家结亲后,顾老夫人又拿彭氏当亲儿媳待,彭宁也因为白阁老的关系,逐渐挪到正三品高位上。
陆氏笑妹妹想得有些天真,“仁哥儿媳妇才多大怎么能管一家子少不得要我带她几年。再说日后和仁哥儿成亲,小夫妻总要处一段时间才好,我怎好为自己的清闲,却坏了仁哥儿夫妻的情分呢。”就算是陆氏当初嫁进白家,也不是一开始就掌中馈的。顾老夫人教了几年,亦宁出生后,陆氏渐渐得心应手了,这才接了过去。也是顾老夫人年纪渐大,想享下儿媳的清福。
直到白成文外放,三夫人彭氏才接过中馈,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九年了。
陆氏又不是那等恶婆婆,见不得儿媳妇和儿子处得好,总要给小夫妻留出独处的时间来。想自要享儿媳妇的清福,总要让儿媳进门来先享几年婆婆的福才是。
陆临湘是因为婆母早逝,夫君是跟着公爹长大的,不得已一进门就要料理家事。如今岑老爷子
说起来岑怀远也算是年轻有为,自家是平民出身,因为书得好到京城游学,被当时还没入仕的陆太傅看中,不仅教其书,还把次女许配给他。如今做到正四品应天知府,眼看着还能接着往上升。
陆临湘没享过婆婆福,当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厢陆氏姊妹
今年女婿能不能中,咱们家都会与白家完婚。我看你婆婆不像是个会为难人的性子,届时你嫁进去只管用心侍奉头上两层公婆,管家的事问也不要问,只当自己年纪小不知事,一概大小事务都要听你婆婆调停,可明白”张元慧今年十八,已经和母亲学着料理过家务,自然知道中馈的重要性。虽说各家都是长子媳妇当家,可白家老夫人和夫人都
张夫人的意思也不是挑唆女儿去争,而是让她做出一个贤惠模样来。别一嫁过去就撺掇着婆婆和彭氏争管家权,没得
风谧蕴虚白提醒您庶女亦安第一时间
“那三夫人要是知情识趣,自然会
“即使你婆婆宽和,你也要时常做些针线奉上才是,让你婆婆看看你的孝心才是。”陆氏还想着怎么让儿媳松快松快,张夫人却想让女儿好生表表孝心。
给两重公婆做的衣裳鞋袜早就做好了,只等着过门便能奉上。
此时张元慧还不知道自己要掉到蜜罐子里去,对未来嫁为人妇的生活还是有些不安,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婆婆厌恶。即使已经见过陆氏几次,可张元慧没来由地对陆氏感到惧怕。让母亲这样一说,更是忐忑几分。
因为张家和白家议定,如果白尚仁春闱得中,就
而张夫人想要女儿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到得陆氏这般年纪,便不能似妹妹说得那般行事,总要顾及这个,又要照管那个。头上有年迈的公婆要侍奉,幸而现
女子一嫁,便不似闺中那般快活。而很多女子,即使
张夫人教女,陆氏说妹,都不过是想对方能好过一点儿。
“说起来,怎么你来也不带晟哥儿和乐姐儿,我也好久没见孩子们了。”晟哥儿、乐姐儿是陆临湘的一双儿女,俱是岑知府的长子、长女。岑晟今年十四,刚考了童生,岑乐今年十一,还没有开始学管家。岑知府家里
的事。
陆临湘便笑,“我急着见姐姐,带着他们反倒不便。再说,若带了晟哥儿和乐姐儿,其余几个带不带误了和姐姐相见的日子,以后可有得后悔呢。”岑知府
若是带了自家一双儿女,却不把庶子、庶女带上,又要生出不少闲话。陆临湘虽
陆氏见此,也不再多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好插手妹妹的家事。
二月初八,白尚仁入场。
陆氏和亦安姐妹几人均
二月二十三,陆氏
而曹妈妈也知道自己将要跟着主家回京城,心里对亦安更是感激,连着十几日都往碧云馆送致甜点。
“姑娘仔细吃多了牙疼。”绿澜看着亦安来者不拒,对姑娘的牙感到忧虑,不由劝道。
亦安用完最后一口甜酪,端着一盏清茶啜饮,对绿澜笑道,“无妨,我每日都有用牙粉净口。”亦安用的牙粉是金陵本地的贵价牙粉,细腻雪白,和盐差不多,却又自带清香。许是里面加了薄荷、龙涎的缘故。一小罐牙粉足足能卖五两银子,亦安这里不等用完,采买便会补上新的。再没有让姑娘们省着用的道理,那这采买也不必干下去了。
绿澜劝不住姑娘,绿漪给了使了眼色,大不了过后去寻曹妈妈说,便是给姑娘献殷勤,也没有日日送来的道理。曹妈妈好不容易等到爱用甜食的主子,可不得显显自己的本事。原以为来小住的姨太太会有些不同,没想到这位却是个爱吃辣的
亦安
崇元三十九的会试,礼部尚书宋元升亲自任会试主考官。礼部右侍郎范成俊任会试同考官。白阁老父子为避嫌,从白尚仁入场前三天,便
这也是圣人默许的,即使他看好白尚仁的才学,却也不得不为安抚人心,让白阁老暂时
内阁里只有秦阁老一人理事,首辅心里百转千回,想请圣人增补阁臣,可眼下内阁的情形圣人心知肚明,奏疏留中不
圣人原本属意陆望做副主考,却被陆太傅以避嫌为由推拒,便
三月初三上巳节前一日,陆氏接到了京城八百里加急文书,
送信的小厮一脸喜色。
“夫人大喜,少爷高中,取了贡士第二名”会试一过便可称贡士,等过了殿试后,才可以称为进士。
其时陆氏正
亦安几人却是相视大喜,兄长高中,岂有不欢喜的道理。
陆临湘放下棋子,对姐姐笑道,“仁哥儿高中,姐姐可以安心了。”谁人不指望儿女成才陆氏虽不是那等希望儿子将来能入阁拜相的人,但学有所成,终归是高兴的。
“赏还不放赏”这是陆临湘对蔷薇几人说的。来报信的小厮是白阁老亲信管家的次子,不到三十的年纪,这个体面活计还得看体力,年纪太小和年纪太大都不合适,所以这个美差才让他得了。
蔷薇眉开眼笑取了荷包来,里面放了二十两银子,和之前白成文升迁放的赏银一样。
“再抓把金瓜子给他,看他跑这一路,也让他甜甜嘴。”这话是陆临湘说的,外甥高中这般喜事,她也是为姐姐开怀的,所以乐得做这个大方人。盘子里的金瓜子,原就是她带来的行李,预备打赏用的。
“谢夫人赏谢姨太太赏”小厮机灵道。这小厮虽没见过陆临湘,但看和夫人足有七分相似,便是猜也能猜到两人有血缘关系。
陆临湘听了大笑,蔷薇知机地抓了一捧金瓜子,放到小厮衣兜里。
“咱们不如也凑个热闹”亦安心里着实为兄长高兴,见此对姐妹几人道。
亦宁笑道,“也好。”
于是几个姑娘摘了手上的戒指,抓了几把金银锞子,又凑了个荷包出来打赏小厮。
小厮接过连连磕头,“谢姑娘赏”这一趟不止夫人有赏,竟然连姨太太和姑娘们也出手大方。来回路费又是公中出的,办回差事净赚百来两,怪道府里为报喜的差事抢破了头
尚仁中了第二名,虽还未过殿试,顾老夫人已经做主,放了全家上下三个月的赏钱。陆氏这里自然也要放,只等她空出手来。
等陆氏缓过劲儿来,便问道,“家里一切可好”既是问公爹和丈夫,也是
小厮答道,“夫人放心,老爷和大爷都好,前些日子一直
陆氏却有些笑不出来,儿子考中,公爹和丈夫却要继续避嫌,一直等到殿试完,才能接着履职。不过陆氏面上并没有露出端倪,只微微颔首,再让人带小厮下去休息。
“等宁姐儿生辰一过,姐姐就要入京,咱们姊妹,便又要分离了。”陆临湘前面还
陆氏也不由有几分难过,“我看妹夫为官尚算不错,来日你我姊妹,未必没有再见的一日。”陆氏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陆家虽然能给他
陆临湘
也决定等丈夫一到江南,便督促他时时上进,勤勉为公,好早日升到京城。
“姐姐入京,还需替我向父亲问好。我不孝,不能随侍左右,实乃心中憾事。”陆太傅教女儿并不是按着古板的三从四德去教,陆临湘平日也并不古板,但一遇见和陆家人有关的事,却好似失了方向一般。
陆氏旋即宽慰妹妹,好说歹说,陆临湘才恢复笑颜。
“再过几日便是宁姐儿的生辰,姐姐可要办宴”亦宁的生辰是三月初七,虽然陆氏
“家宴倒可,只把亲家太太并慧娘请来便可。大宴,只恐此时不可。”陆氏实
“便是小宴,也不能委屈了宁姐儿。”陆临湘对陆氏的一双儿女一视同仁,都是一样地好。
“这是自然。”陆氏肯定不会委屈女儿。
“明日上巳节,不若索性带了孩子们一同去秦淮河踏青,等办完宁姐儿的生辰宴,我再送姐姐入京。”陆临湘把事情敲定。
陆氏又把亦安唤到书房,让她给张家写信报喜。张蕤虽起复了户部右侍郎,但此时正
亦安于是执笔,写下简短的喜信。又按着格式写了几封,俱是和陆氏相熟的人家。
陆氏和陆临湘
陆临湘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姐姐怕甚,到时只管推到我头上便是。我远
陆氏听了便笑,“我是长姐,怎好拿妹妹做筏子早年妹妹最爱仿着我和兄长的字迹,不知这份功力如今还留着几分”陆临湘小时候是兄姐身后的小尾巴,甚么事都要和兄姐有样学样,就连这字迹也学去了七八分,不是陆太傅这样学问通的人,乍看之下还看不出来。
陆临湘听了顿时求饶,“好姐姐饶了我吧,父亲那字帖可是他亲自刻出来的,又要练字又要考究经典,我已多年未曾温习功课,姐姐就饶了妹妹这遭吧。”陆临湘是怕她帮了这一回,等回头父亲陆太傅看出猫腻,别再把自己搭上,也吃一回苦。
陆太傅学问冠绝天下是不假,可那亲手写下的字帖,却也非常人可以临摹。
亦安
陆氏笑眯眯道,“又不用妹妹劳动,只把姐姐这一半下,回头我告诉父亲,只说见了妹妹高兴,便赠了她一半。妹妹说这样办可好”对陆临湘来说,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今天下这一半功课,难道还能拖着不给交吗等陆太傅来信催问,还不是要写
可陆氏已经这样说了,陆临湘只得咬牙应承
。反正好赖还能再拖几个月,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
其实陆氏完全可以去找褚师意,老将军想必特别愿意给自家孙子做启蒙字帖。能学一手陆太傅的书法,不知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呢。
分出去一半功课,陆氏眼见地神清气爽。
等亦安写完帖子,陆氏姊妹又商量着明日到秦淮河踏青去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又称女儿节。这一日有沐浴净身、踏青游玩的习俗。也是男女大防观念最淡薄的几日之一,男女
陆氏带了妹妹和儿女去秦淮河踏青,不出意料地和张夫人、魏夫人以及沈夫人“偶遇”了。
张夫人满脸喜色,女婿高中第二名,只要圣人垂青,一甲必有一席之地。这会子张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纵然先前有过波折,但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且这匹千里马并未丢失,而是落到自家来了。
又恰好四日后是亦宁生辰,张夫人先把身上的首饰摘了个七七八八,俱塞给亦宁、亦安姐妹几人。
看着她们花骨朵似的,就想打扮起来。”一番话说得张元慧满面通红,她这还没过门呢,母亲就这样热情起来。
等看到亦宁几人满是笑意的面容,张元慧心里的羞意散去大半,姑娘们
亦安几人当张元慧已是未来的大嫂,自然事事贴心。而张元慧想着这些都是未来的小姑子,也处处温柔。
不多时,魏夫人也笑着过来。
“真是巧了,又和夫人见面。”魏夫人知道自家丈夫这回升迁是借了白侍郎的力,不然他自家三年前就向圣人递过奏本,圣人却说只让他实心办事,并没有提调动的事。
这件事并不能放
本来亦安几人出来踏青,头上没有带戴多少首饰,这样一来,反倒像是要去谁家赴宴似的。
“本来还想着和夫人搭伴去京城,路上也要有个照应。只是不巧,公署有事,他一时走不开,只好送夫人先行了。”陆氏长子高中,魏夫人心知肚明这下必是要启程入京的。四月里就是殿试,若再不准备,只怕今年和张家的婚期就完不成了。
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事一次遇上俩,可不要好好操办。
陆氏见魏夫人话里有话,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不算犯忌讳的话。再加上魏夫人本来也想找人倾诉,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还不是那位新来的夏织造,看过账簿明细后,又要拉着我家老爷察点库房,还找了织造上的老工人来看布匹成色,分明是不信我家老爷,这下可不得耽误功夫。”本来官员交割是惯例,魏莫
钤做了九年织造,旁人看
气得魏织造不对,如今应该称魏县令,气得魏县令
可夏秉言行事符合章程,又是新任织造,魏莫钤便是再有气,也得跟着一间间库房盘过来。事后魏莫钤回过味儿来,夏秉言这么一闹,彻底就把他给洗清了。织造衙门的账册清清楚楚,他分文未动。有这一出,也足以证明他对圣人的忠心了。
想明白了的魏莫钤,对夏秉言热情起来,亲自鞍前马后,没有露出一丝不配合的苗头。
因为这个,魏夫人和丈夫想要赴京就职,可不得等夏秉言清点完库房。
陆氏听了也只能安慰魏夫人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夏织造行事符合朝廷的规章制度,应该说,这样履职将近严苛的官员不多了。只要大面上没出什么错,不给后来的官员挖坑,这些下任官员也不会追得这样细致。
魏夫人也只得轻叹一声,等这个夏织造干上一年就会明白,就算他自己不主动贪,织造衙门的油水也会往他家里流的。届时他那一家子穿细布衣裳的家眷,立时便能穿上绫罗绸缎了,虽然是达不到上供要求的次等货,可也比粗麻细布好多了。
不多时,沈夫人又带着儿女来偶遇。
李巡抚一案,盐道上被夺职的官员太多。沈知府便升了半级到盐道上去,也算升迁。三年后若是能做出成绩来,还能接着往上升。
因此沈夫人更加想和白家结亲,弹劾案都没能对白阁老造成影响,这一回大计,布政使还升到京里做侍郎去了。这不是宠信,什么叫宠信
再看亦安,沈夫人心里更加满意。她这次出来特地
就连不知情的陆临湘都看出几分端倪来,用眼神问姐姐,家里哪位姑娘要和沈家结亲沈夫人把幼子打扮得十分清贵出挑,说是来相看的都有人信。
沈夫人长子今年春闱也得中,第十六名,也
沈家目前露出往上走的势头,有想结亲的人家也很正常。再说沈家大公子有了功名,可以出仕做官。二公子纵然书差些,可也能恩荫出仕,到时一样做官。
陆临湘打量了一圈儿外甥女,要说最有可能的,还得是年纪合适的安姐儿。年龄相配,两人站
不过陆临湘看着姐姐似乎没有那么肯定的面色,就把心里转赠父亲那一套字帖的想法压下不提。沈夫人方才提了一句幼子正
陆临湘想做这个顺水人情,顺便把这个累赘甩脱出去。可转念一想,两家若无结亲之念,自己岂不多此一举,到底不
美。
再者陆太傅的字帖可是千金难求,当着张夫人的面儿送给沈家公子,让张夫人怎么想她的儿子也才十三,也要考童生试,还是正经的亲家。厚此薄彼,本末倒置的事,陆临湘且还做不出来。
亦安也
可
上巳节一过,便是亦宁的生辰。
这一日陆氏请了张家夫人和张姑娘作陪,
只是
不过亦宁本人是不
亦安失笑,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只吩咐紫嫣看好三姑娘,等酒醒了再喂一盅醒酒汤。
陆氏自然也不会拿这个去问亦安,能不能成还
这件事便如同微风拂柳一般过去,没有
三月初十,陆氏带着一众儿女,拜别妹妹,启程回京。
陆氏带着儿女走水马驿,家财托了镖局走马驿到京城,又有褚师意
陆氏带着儿女先是坐船到仪征,由瓜埠入运河,过高邮到淮安,转淮河往西,走洪泽,过怀远县,再过淮南经寿洲,从正阳关入黄河折向西北,一路到开封。
一行人到开封弃船上岸,走陆路往西,过荥阳至三门峡,再过函谷关,由潼关入京。至新丰驿,便能望见京城了。
历时一月有余,到京城时,已是四月中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