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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可姜静玥非要拿过去的那桩未成的婚约来说事,就不能怪她去戳她们的痛处。
太后的母家并非大族,年轻时最
那位“贺国质子”显然不
毕竟“质子”不同于一般的皇子,若两国交恶,头一个被舍弃的便是他。
太后脸色铁青,手心握着的佛珠被她攥得咯吱响。她毫不留情痛斥“你怎能将你妹妹往龙潭虎穴里推何其歹毒”
姜雪笑了声,淡然道“母后竟认为同别国的王子成婚是歹毒吗那您当初为何还要儿臣远嫁西戎”
太后微阖了眼,“那都是你父皇的决定,与哀家无关。”
无关
若非她亲耳听到过,怕是就要信了。
“你不能因为对自己的婚事不满,就连累你妹妹和你一起受苦,不论你承认与否,她现
姜静玥哭红了鼻子,快步走到太后身前,跪伏
“皇姐这是嫉妒,是
姜雪无法从她这一番话里寻到哪怕一点点道理,不要紧,这对母女不讲理也非一日两日。
她勾起唇,笑得妖娆动人。
“这深宫锁住了你的眼界,可不代表本宫也一样,总喜欢抢别人挑剩下的。”
姜静玥气得跳脚,不知道姜雪
“贺国位于我大景之南,气候虽不如我大景宜居,但那地方的人也并非传言中那般粗鄙不堪,那边也有满腹诗书、彬彬有礼的男子。贺国质子是尊贵的王子,想来自小接受的教导与生长环境不比你差太多,皇兄若有意与贺国结为秦晋之好,自然不能选本宫这个有过婚约的人。静玥是母后嫡出,身份高贵,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静玥惊道“母后,我不要”
“好啊好啊,陈太傅的嫡孙你瞧不上,贺国质子你倒满口称赞,不若哀家去同皇帝说,送你去贺国如何”
“母后隆恩,儿臣无福消受,还是把这好事留给您的亲女儿吧。”
太后气得眼前
转日清晨,姜雪将醒未醒便觉头疼。
她昨夜又犯了失眠症,睁着眼躺过了子时都难以入眠。后来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也是难过的事。
姜雪穿着一身素白寝衣,呆坐
半晌,她抬起手臂,慢慢张开手心
掌中躺着一枚翠绿色的带有几道划痕的玉佩。
玉佩的成色极好,放
姜雪阖上双目,将玉佩贴于胸口。
耳边响起推门的声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
隔着帘子,是竹沥的声音“殿下,谢五郎入宫,见过陛下,现下正往这里来了。”
几息沉默后,幔帐内才传来少女略带沙哑的声音
“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姜雪身着华丽的宫装,现身于御花园中。
周围不见宫人伺候,只一身穿浅紫色锦袍的年轻公子相伴左右。
容颜夺人的女子仰望着一棵高不可攀的桂树,怔怔出神。而身旁的俊朗青年微微踮脚,抬手去勾花枝,似是要折下来取悦佳人。
郎才女貌,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般配。
可惜实情却是大相径庭。
二人间的氛围与暧昧风月毫不沾边。
“接到陛下口谕后,我足足震惊了半个时辰,驸马啊”谢千阳啧啧称奇,鼻间轻嗅花枝,好奇地看着身旁女子,“长公主殿下不是早就知我心意不帮我便罢了,为何还要做我那漫漫长路上的绊脚石”
姜雪神情恹恹,直勾勾地望着半空。
谢千阳摸不清她的意图,但好歹相识得早,还算熟悉对方脾性。
他去除掉枝条上尖锐的木刺,又小心翼翼地护着花朵不落,嘟囔道“看来殿下此次所遇的难题着实不小,不然也不会拉我做挡箭牌。”
“对了,昨日殿下是不是同静玥公主吵架了连我都听说,说你亲口说的,咳咳”
“哪怕背靠陈家,陈酒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没有武艺傍身的文人罢了。我朝尚武,他那般无趣沉闷,张口闭口孔孟之道,本宫如何能瞧得上只是看
谢千阳掐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生动形象。
“这话是你说的”谢千阳蹙眉,“陈酒同你的婚事早就是数年前的旧事,后来也因为和亲一事做废。如今陛下有意再为你挑一位驸马,若
“从前你虽强势了些,但那帮爱美人的文人墨客对你大多笔下留情,可昨日你那些话是将他们的脸面按
“我朝重武轻文不假,可文人团结起来力量实不可小觑,况且咱们陛下实行新政,大有重用文人的苗头。”
他摇摇头,叹道“你那位异母妹妹当真妒你至极,你早上同她争吵,午后她便办了个赏花宴,将你那番话传扬了出去,我还是听家中姊妹说起的,都传到了我的耳中,可见谣传之广。”
姜雪终于动了。
她侧过身,正看到谢千阳偷偷摸摸地把整理好的花枝往自己袖子里塞。
姜雪目光幽幽。
谢千阳讪笑,“这花好看,我带回去给”
“不算谣传,那话确是本宫所言。”
“咔嚓”一声,花枝折了,花朵颤巍巍地掉落,从袖缘中滚了下来。
谢千阳倒吸一口气,“你还真”
“本宫如今确实瞧不上这京城中的文臣子弟。”
“你可知那番话已然惹了众怒了原本你这驸马之位有多少人垂涎,现
“那不是很好”姜雪无所谓地笑了笑,兴致缺缺,“正好省得来本宫面前碍眼。”
宫变之后,姜雪失踪的消息只有姜连宁与身边最亲密的心腹知晓,谢千阳同旁人一样,只以为姜雪离宫避难一切顺利,更不知道短短几月,她身上
“我记得殿下以前很欣赏满腹诗书的人,更说不出那些话。几月不见,殿下倒是变了许多。”
姜雪有些口渴,吩咐宫人去备茶点,她抬手折下面前挡路的花枝,拿着往回走。
“你入宫就是为了来知会本宫名声堪忧的”
谢千阳一哽,他自然听出话里逐客的意味,有些委屈,“算是吧,毕竟也事关我的前程,怎能不警惕着些不过也不全为你,我父亲应召入宫,我就一起来了。”
“老丞相一直
姜雪手拿着花枝,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慢慢走,谢千阳紧随其后。
“同贺国的和谈事宜已妥当,贺国那边来了一位质子,今日正是那位贺公子入宫,我父亲是务必要
“贺公子”三字轻飘飘地从谢千阳的口中飘出,却重重敲
她的脚步因这个称呼短暂地停滞,心中酸涩感才一冒头,又被她强行压下。
“质子”姜雪手指摩挲着花枝,喃喃,“竟然也是姓贺吗”
谢千阳奇怪地看她一眼,“贺国一直都是贺姓执政,百年来不曾改朝换代。听说是百年前一位善占卜的蛊师预言,用本姓为国号可保百代不衰,这些你不是早知道吗”
姜雪神思不属,坐
谢千阳见她又没了交谈的兴致,自觉地退到一边,继续偷偷
安静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小花园拱门旁,忽听一声惊呼
有东西碎落
又隐约听到小宫娥带着哭腔无措道“这是殿下最喜欢的茶具”
片刻沉默。
“抱歉。”
一声低而润的男声被风裹挟着,那一刻时空扭曲,凌空劈下一道光刃,剖开了人怅然若失的心房。
清冷的嗓音若有似无地,送进人耳中。
姜雪猛地抬眸。
日光间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光晕模糊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如梦般的光影中走出一人。
来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颀长,清瘦脆弱,身形萧萧。
离得近了,瞧见他银冠束
姜雪仿佛被定
谢千阳被来人的样貌晃了下神,很快反应过来。既然能进宫来,必是奉了旨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挡住姜雪的身形,“这位公子眼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来者自始至终垂着眼,不曾与他们任何一人视线交汇,他微微抿唇,犹豫少顷,将手中碎成两半的茶盅搁到石桌上。
指尖上的一抹鲜红
男子后退开两步,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弯身致歉。
“抱歉,冲撞了”顿了顿,嗓音低涩,语气徐缓,“长公主殿下。”
那五个字的称呼说得并不顺畅,隐隐
姜雪慢慢吸了口气,静默两息,蓦然起身。
她抬手把谢千阳拨到一边,走到那男人跟前。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来人,看着他温顺低垂的头颅,一言不
身后小宫娥这才端着木盘,眼含着泪,惶恐地跑来,扑通一声跪伏
偌大的花园中一时间无声,气氛诡异而凝滞,寂静将流动的空气不断被挤压,几近窒息。
半晌。
姜雪抬手,用力一掷。
她手中的花枝被重重扔到了男人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