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畅春园的风水养人,不仅是康熙,就连皇太后都说畅春园住着更舒坦许多。

    紫禁城的宫殿里摆再多的花卉也不过是盆栽大小,御花园也只是不大一个,平日走一走就没什么意思了,反倒是畅春园处处绿树成荫。

    且畅春园虽是不少能人一起绘出的绝佳风水的布置,但是远不如紫禁城那般严苛,行走其中也颇有趣味。

    畅春园附近大大小小的园子多半是康熙儿子们的,少数两三处都是康熙兄弟的,其余大臣则在更外一些的地方。

    畅春园离着京城也不远,只是在老城墙外,并不是偏僻之地。

    来上朝的大臣们在此处自己置办或租赁宅子来居住,至于没有银钱置办外宅的,他们本来在京城中住的也不算靠中心。

    这般算下来,到畅春园上朝的时间还比进紫禁城宽裕一些呢。

    如今康熙将大半的政事都交给太子处理,自己虽然也是上朝看折子,但是不再那么紧盯着了,太子能处理的都交给他独自处理。

    胤礽也投桃报李,他地位稳固,兄弟们也压得住,他自然不需要太多警惕和忌惮,反倒是为了哄康熙高兴,少不得多次前去请教。

    只是他身为太子爷都是如此,另外的兄弟们少不得也看眼色行事,有事没事就去给老父亲请安,说说自己最近做的事,有什么不懂的还能请教一些。

    不过康熙也不是谁都指教的,能得他青眼的也就是老三胤祉、老四胤禛和老八胤禩,另外加上一个老十三胤祥。

    不过叫胤礽十分出乎意料的是康熙竟然是最喜欢老十三。

    又过一日,胤祈和胤祯从西藏回返京,也不回家了直接来了畅春园。

    胤祈在畅春园附近本来就有一处园子,佳凝叫奴才进来收拾着东西,自己却没住,而是回了娘家在此地的宅子居住。

    皇子福晋们中有几个都是如此,能回娘家的都会趁着这机会回娘家住几日。

    在京城时候规矩严苛一些,她们王府的女主子,虽然能叫自己的额娘等娘家人来府里面做客,但是自己却不好回娘家住着的。

    畅春园这边就好多了,到底算作避暑的别院,她们府中没什么事回娘家住几日也不碍事,

    至于皇子们也不会特别在乎福晋是不是回娘家住,反正他们离老爷子这么近,加上战事的后续,他们可有的忙呢!

    甚至老十三已经在畅春园里面跟着大侄子弘皙住了半个月了。

    叔侄两个都是忙的昏天黑地,胤祈回来给康熙请安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打个照面,至于接风洗尘的酒水那是没有他们的份了。

    胤祈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子,他本来自己打仗就够忙的了。

    结果回来之后才知道,十三哥他们的忙碌刚刚开始,如何管理领土才是最艰难的问题。

    园中有不同分支的流水汇集,各色的花卉在侍弄花草的奴才精心摆放下相得益彰,雕刻成假山的石头都是从景山运来的,虽有天然奇石,但也有不少是工部出品。

    畅春园周围的几个园子,胤祈的景和园,太子的泰安园,老四的颐和园,老三的三水园都各有特色,康熙欣赏每一个园子,除了胤祈那个。

    扶着康熙出来散步的胤礽还低头瞧瞧路上的石头是否圆润,免得凸出来一块把老爷子绊倒了。

    “皇阿玛可是小心着些。”

    “朕的腿脚还利索着呢!”不服气开口的康熙已经拄着龙头拐杖,小半边的身子叫太子搀扶着。

    这两人属于半斤八两,太子虽年富力强但是也不算年轻,在胤祈的强烈反对下,他还是留了胡子,并且十分欣赏自己的美髯。

    康熙须发皆斑白,黑色的常服上绣的不再是龙凤,而是换成了福字纹,若是单看穿着只以为是个富家老翁。

    他既已决定放权,人便平和许多,加上他发现他放权之后太子反倒更加紧张他,心里那点不情愿也随着太子的态度消散了。

    如今俨然是以儿子的老师自居,是不是指点一点政务。

    “户部交上来的今年山东那份账本,朕瞧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总觉得不对劲。”

    胤礽心灵神会,“那还是叫十三弟去查查吧。”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老十三真是个有能耐的,他是样样都拿得出手啊!”

    胤礽哭笑不得,这些日子老爷子明明见老四最多啊,他如今也不再那么小心,什么话也能随意开口,便道:“这些日子老四来的最勤,为还以为皇阿玛肯定最喜欢老四呢。”

    康熙瞧他一眼,随即摇摇头,“老四那个性子啊,歪的很,办事倒是周全,唯独不会和人处,朕要不是平和许多了,保准已经将他赶回去了,哼!”

    胤礽“嘶!”不敢想老四倒是说什么了叫皇阿玛如此看他不顺眼。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俩走到一处小桥边上,借着说起流水,康熙才算是给儿子解惑。

    “老四这个人,对自己苛责,对他人也苛责,人总不会是十全十美的,你瞧他和老八不也是好久不来往了。”

    胤礽略一思索已然明白,从前老四心里还是有点别的念头,在老爷子面前也能装的下去,就像是外人以为雍亲王严肃不近人情。

    但是老四给皇阿玛写的诗可比老三这个爱写诗的人写的都多。

    如今既没了指望,老四也不乐意装了,专心做的自己事去,可不就随便的就戳了老爷子的肺管子了。

    胤礽弱弱开口,“老四还是有几个交好的人,十三和十五都跟他关系还不错的。”

    康熙扭头简直要翻白眼,“胤祥和胤祈,有和他俩关系不好的吗?”

    问句震耳欲聋,胤礽沉默了,答案是,没有。

    胤祥是典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还很能替别人扛事,很少有跟他关系不好的。

    胤祈是心比较大,跟谁都能聊几句,他是生气了就动手,绝不会拖到明日,他性子直白从不遮掩什么,反倒是没几个人和他有仇,关系都还不错。

    胤礽心里啧了一声,也不给老四找补了。

    说话间父子俩走到一处小门边上,这处和胤祈的园子连着,穿过垂花门走过水榭便能到胤祈的园子。

    周围的园子基本都是如此,穿过水上就能到达另一处园子,要是有朝一日要断开,那也容易的很,把亭子和小门一拆,要想过去只能游水了。

    既已到了这处,反正胤祈已经回来了,少不得进去说几句话。

    康熙便道:“那就过去瞧瞧吧,这混蛋小子可别躺在家里睡大觉呢!”

    胤礽一乐,“那可不保准。”

    垂花门处也有奴才收守着,跟上来伺候着,口道:“皇上安,太子爷安,奴才速速。”

    “怎起这么个名儿?”胤礽好奇问道,这倒像个宫女的名。

    速速解释道:“奴才是负责守门的,走起来速度快能早点报信去吗,就叫速速了。”

    胤礽一噎,比起老三哪里一个个生僻字的奴才,胤祈这里虽然直白了些,但是也能接受。

    他扶着康熙一路往里面走,奴才们在旁边说说着话。

    “我家福晋回娘家住去了,如今正收拾东西要回呢,王爷在荟萃楼那边。”

    父子二人往前走了一段,便瞧见了荟萃楼,门前的一片空地上有个巨大的雕像,那是胤祈儿时之作,其威力之大甚至叫胤礽冷汗直流。

    因是本人极为极为相似的雕像即使康熙每日一打开窗户都会眼前一黑,他都没有叫胤祈捣毁雕像。

    但是看就了,他心里实在堵得慌,干脆把自己的宫殿换了,借口要上朝,把太子夫妇挪过去,康熙自己给自己换了一个看不见雕像的宫殿去,反正畅春园也很大。

    只是苦了胤礽,他要是每天看见弟弟雕像虽然无语但是也不至于如何,但是问题在于,他媳妇也在啊!

    太子妃每天早上起床后吃过午饭就能看到胤祈的雕像,小胖孩一手握拳向天,她紧接着就要先笑个一炷香的。

    胤礽被自己媳妇笑的人都要自卑了,深感自己曾经管教的不够严。

    “皇阿玛,如今您瞧这雕像,胤祈那小子只怕是后悔了吧。”

    “必然,儿时不懂事,如今可是叫人好生笑话,他自己也是直到羞了。”

    “不过可不能叫他胡来,就算看着这雕像不顺眼,但是毕竟是照着人做的,万一损毁了有什么妨碍可就不好了。”

    父子俩说说笑笑到了近前,刚好看到胤祈的背影,带着三四个奴才在正在雕像周围查看。

    胤祈摸着下巴,他有些困惑的道:“一站到这,我怎么就想起来了小时候好多挨打的事呢?”

    康熙挑眉,他摆手叫奴才们停下,和太子一起站在身后理直气壮的偷听。

    卢保跟着胤祈一起站着,也没瞧见身后来人,他笑着道:“主子小时候爱闹,皇上管教的严些。”

    胤祈坚的摇摇头,他的记忆里可不觉得自己顽皮“不是。”

    “唉,皇阿玛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总是打我,我记得有一次,在上书房背书的时候,皇阿玛因为我没背下来书就给了我一脚。”

    胤礽扶着亲爹的胳膊,他后背冷汗直流。

    那次是因为胤祈背书不仅不认真,还歪曲意思,他硬气的说凭什么别人写的书就是对的,他要自己写书自己背,人家是四书五经,他要写个十五书十五经。

    康熙耐心劝导了半个时辰还是扭转不了他的想法,忍无可忍自己上手打孩子。

    “还有一次,到蒙古围猎的时候,我好像和四姐姐说话呢,皇阿玛就不高兴了,打了我屁股,四姐夫还对我阴阳怪气的。”

    魏珠看了一眼僵硬的太子爷,他都不敢喘气了。

    那次在蒙古,是十五阿哥给三公主安排了一队贼俊的侍卫,然而三公主不好这个,回京后只是经常帮助老弱妇孺,没事的时候也会去周边的园子玩耍。

    于是十五阿哥将俊俏的侍卫们送给了他最喜欢的姐姐。

    魏珠还记得哪一年他还是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四公主的额驸回帐篷看到那群会跳战舞的侍卫人都傻了,一个蒙古大汉跑皇上帐篷里抱着皇上大腿哭啊!

    皇上才动手收拾了十五阿哥。

    胤祈惆怅的望向雕像,“还有一次,皇阿玛明明叫我去商议事情的,但是我一进门就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

    康熙狠狠闭眼,那次是因为这混蛋小子把这个雕像建成了,他一开窗就看到儿子大脑袋能不怒吗!

    胤祈摇摇头,“皇阿玛虽管教的严,但是也是有皇阿玛管教,我才能有如今的模样啊。”

    康熙身后的奴才都松了一口气,感恩十五爷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胤祈摸着下巴打量着雕像,“真是没想到我小时候眼光就那么好。”

    “不过可惜了,这雕像是小时候的,如今一看就有些不够威风了。”

    他琢磨一会,看了一眼左面,兴奋道:“要不在西北角重新修一个吧,这回就换成我穿着盔甲的模样,一定非常威风!”

    胤礽脑子一片空白,惊的说不出话来,西北角?

    那岂不是新修建的雕像又把皇阿玛的新住处给挡住了,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儿子的盔甲

    是呢!

    胤礽惊恐的眼瞧着亲爹脸色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紫。

    老爷子原本小半个身子被太子扶着,现在,身体慢慢直起来了

    微微弯着的腰挺起了

    疲惫之态一扫而空

    手里的紫檀木拐杖缓缓举起,康熙面目狰狞,“孽障!受死吧!”

    胤礽伸手向左边,又向右边,他脸色尴尬的摸摸脖子,一秒钟能做八百个动作。

    看着健步如飞追着胤祈的亲爹,他心想,皇阿玛有胤祈在真是活力满满啊。

    想必不用担心没事可做的皇阿玛心里不高兴了。

    胤祈飞身而起,直接从墙边上窜了上去,小狗崩溃大喊:“干嘛又打我啊!”

    胤礽想,日子果然是越来越热闹的。

    康熙六十年,因皇帝想要一个登基整数,传位于太子。

    第142章

    康熙尚未退位之时,很多政事已然交给了太子处理,只不过许多事情都会过目一遍他才下达命令,父子俩对于权力的交接问题心中都有数。

    时广东港口处频发海盗,当地官员连上十几封折子陈述海盗猖獗。

    这事也有个来由,矿物院负责掌管全国各地的矿场资源,为了自己衙门的重要性,加大了对各种矿物的研究,出产了不少东西。

    好些个有用的就送到工部去,一来二去工艺进步不少,且这般工艺下内务府的瓷器玩物等产出惊人,仅凭京城的官员家眷是消化不了这些东西的。

    时任内务府总管的胤禩看不过眼,这些个东西留在库房里不过是等着落灰罢了,年节上赏赐文武百官太多了也就不显得珍贵。

    加上如今任户部尚书的是老四胤禛,他是个抠门的,内务府要想从户部拿钱可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两人还有旧怨,胤禩也不乐意为此和四哥低头。

    他干脆找了老九老十过来商议,便从海贸生意上打主意,将内务府积压的物件都卖出去。

    胤禟路子广,他自己的养殖业干的如火如荼,跟牛羊有关的产品花样繁多,不仅能卖给大清的百姓,还能远销海上。

    他一听就笑了,拍拍胸脯道:“八哥,这事你就交给我吧。”

    “不过嘛,”他搓搓手指,一脸灿烂的笑意。

    啪!

    胤禩抬手,他手掌用力一拍,疼的胤禟倒吸一口冷气,“给你一成,不能再多了。”

    还想讨价还价的胤禟一看八哥的脸色就知道,这事没的商量。

    也行,一成就一成,“但是要刨除我这成本,八哥,你可不能叫弟弟贴钱干活啊。”

    胤禩觉得也不算过分,他便应了。

    这下子可好,两年之间,内务府就从海贸生意上吃到了甜头,不仅不需要户部贴补,能够自负盈亏,甚至内务府库房都宽裕不少,

    内务府包衣众多,财帛动人心,有些人就被金银迷了眼睛,试图在胤禩手底下做些文章。

    换做从前胤禩还有野心的时候,他是不在乎这些的,毕竟宽容一点就能换来大臣的支持。

    但是现在嘛,他一来已经消了野心,二来太子二哥见利润实在大,做主分了一成半给他。

    从内务府货品上做文章就是在掏他的银子,他能忍才怪。

    胤禩进宫密保此事,太子按兵不动,先去问了老爷子的意见。

    康熙心情复杂,毕竟不少人都是伺候几十年的老臣了,有些个都是和他一起长大,他心里不落忍。

    但他也清楚能叫老八这样平日里总是挂着笑意的人都露出几分狠劲,可见内务府那群人做的还是过分了些。

    年纪大之后人也心软不少,他不忍见如此,但是太子和老八都如此表态,他只能是叹息一声,“今年暑热,朕还是去畅春园避暑吧。”

    一句话,两人便明白,皇阿玛这是闭眼叫他们放手去做。

    他老人家见不得这些,干脆就不见。

    康熙尚且有几分感情,而太子和胤禩嘛,内务府海贸一年的纯利润是七十万两白银,纯利润啊,这只是第二年的。

    别说太子了,就连胤祥听到这个数都瞠目结舌。

    皇子们一个个眼睛都冒绿光了,内务府可是供给皇室的啊,这就是从他们兜里拿钱,谁都不能忍。

    于是只需要五日,老鼠们就全部落网。

    太子还是顾及着形象的,但是康熙儿子这么多总有不在乎这种事的,带人直接搜府,结果内务府吴佳氏和达拉氏两家就搜出两七十万两白银。

    胤礽都被气笑了,当即下令直接查抄。

    康熙看到最后的账本都动了气,内务府的奴才过的已经足够舒坦了,居然还如此贪婪,真把内务府当自家库房了。

    没了这些蛀虫之后,经过深思熟虑,内务府的格局已然改变,将负责供给造办和经营的部分拆开,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如此便利。

    尝到了甜头的胤礽开始写折子请康熙允许多开港口,增加海上贸易,多从外面赚白银。

    同时安排老五驻扎沿海地区,保障耕地不会荒废。

    康熙允了。

    但是港口多了,海船也多,海船多了海盗就多了。

    若是仅仅是海盗也不碍事,什么年代都一样,做运输的,不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亦或者河运,能干这些行当的都不是什么善茬,漕帮不就是这么打出名声的嘛。

    真跟海盗打起来,商船可一点不怵,虽然港口收缴各种武器,但是出了港,那么大一艘船,伙计们现做都来得及。

    不过近来风头不太对,福建总督发现有几伙海盗好像是海上的其他国家有关,武器质量和之前截然不同,已经抢了六七艘商船。

    震怒之下,京城直接派出了熙亲王胤祈,这位可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王,太上皇十五子,当今皇帝最喜欢的弟弟。

    胤祈接到圣旨便知自己少不得在海边待上几年。

    胤礽告诉他,带着福晋一起去也无妨,反正可以留在城内。

    胤祈也不想几年见不到面,便在问了佳凝的想法后整府准备搬迁。

    他带着人到了广东之后才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

    太上皇十五子,皇上幼弟,大将军王胤祈,最大功绩是收复西藏准噶尔,这样的威武将军,他他晕船

    探子打听了半个月找到了海盗的突破点,能从中击破,人称郑夫人的海盗头子熟悉附近海域,对那几伙海盗也熟知其来历。

    如何能和郑夫人达合作才是最大的问题。

    胤祈虽然看见海水就晕,但是闭眼睛的时候居然不晕了,他干脆叫人传信给郑夫人,约人在临近的岛屿见一面。

    郑夫人是被掳掠的良家女,不过她运气好,丈夫死了顺理成章接收他的遗产,成了海盗头子。

    她对于官兵是十分忌惮的,但是约她的落款上了熙亲王夫妇,她便来了兴趣。

    两方谨慎的试探了半日,才在附近海域会面。

    一上船,郑夫人就惊讶了,没想到竟然真是熙亲王的夫人来与她和谈。

    “郑夫人,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海上的豪杰。”佳凝笑道。

    一个是出身富贵的旗人格,嫁给了皇子做嫡福晋,一个是海边的良家女被海盗劫走现在成了海盗头子。

    两个女子的身份境遇截然不同,都以惊奇的眼光看待对方。郑夫人解下披风,“没想到我这个身份还能见到您这种大家闺秀。”

    佳凝推了茶杯过去,“我也没想到传闻中郑夫人还是这样平和风趣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

    郑夫人本就有投诚之意,近来海上势力错综复杂,她这一伙海盗当然比不过旁人有一个国家做后盾,她不想见自家伙计都死在争斗上头,如今看来选择大清也不错。

    佳凝这种旗人格格本就是能够管家理事,八旗中的关系可是复杂的很,她本就心细加上喜欢看书研究,胤祈也从来不瞒着她什么。

    郑夫人听着一字一句十分惊叹,笑道:“福晋真是说的我不答应也不成了。”

    两人相谈甚欢,在达成了初步合作之后也逐渐说些细节方便,甚至还说了些小八卦。

    郑夫人十分好奇,“我只是有些好奇,福晋若是不介意不知道能不够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

    “不瞒您,咱们女人要是想出头做事要么就是看亲爹的,要么就是等着丈夫死了才能接受,您这样”郑夫人好奇道,这位熙亲王难道是个情根深种的男子,才会允许自家夫人出头做事。

    “噗!”佳凝忍不住笑出声,她笑的眼睛弯起,快活的不得了,她雀跃的告诉郑夫人,“我知道你是在想什么,但是我家那个和你想的可不一样,咱们已经达成合作了,他一会儿就来,你见了就知道。”

    郑夫人一阵纳罕,她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开明的男子,唯一能猜测的就是因为她是女子,这才叫了自己夫人来谈。

    这样一猜,那或许这位亲王还是个老古板呢,不和女子谈话什么的。

    半刻钟后,胤祈总算是和这位海盗夫人见面了。

    “郑夫人,久仰大名,看来你和我夫人聊的还算愉快。”

    郑夫人看着俊朗的青年含笑开口,世上竟然还真有这般开明的男子。

    他看人目光是平和含着笑意的,肤色略深,但是可比海上那些伙计白多了,进门时先看向自己夫人,目光柔和,两人一看感情就很好。

    郑夫人心中感叹,对胤祈的评价十分高。

    待到郑夫人要离船回到自己船上时候,到甲板上送客的胤祈暴露了。

    半眯着眼睛的胤祈领着佳凝的手臂走路,到了甲板上,郑夫人开口道别他总要回应一二。

    小心睁开眼睛的胤祈,“郑夫人,后悔有!”

    晕头转向的扶着栏杆的胤祈只觉得一看见海水就晕,他眼前都是光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夫人的笑声一连传出去好几海里。

    佳凝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虽然晕船,但是胤祈实力还在,只是不怎么敢看海水,但是闭上眼睛,一条好汉又回来了。

    海上传言,大清水师不仅战力强大,还有不少能人坐镇,其中以为将军能够拉开五人才能合力拉开的强弓,一箭就能射到海盗旗子上,且军船十分富裕,装满了炮弹。

    寻常海盗无法抵挡,即使是背地里导捣鬼的几个国家也做不到如此武装,几年下来,大清在沿海就是老大中老大,海盗中的海盗。

    胤禟常年在京城和广东之间往返,他最喜赚钱的事,其中的成就感不言而喻。

    胤礽就是看中他这一点,安排他和日渐不受控的关东十三行打擂台。

    这帮人逐渐忘了十三行是官商合营,只把海上的利润当作自己的私人所有,甚至于历代粤海官监督一到任就会收到一份大礼。

    这次翻车被胤礽抓到小辫子还是因为去了粤海关临时管理的礼部侍郎李蟠,那帮子商人还觉得李蟠一直干的是学政的活,不通经济,给的贿赂都比同期少。

    李蟠呵呵一笑,一应贿赂照收不误,他细细打探消息后往京城递了折子。

    胤禟可是精的厉害,加上他一点不顾及自己名声,拉着自己的皇子身份做大旗,愣是逼的十三行节节败退。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这帮子人红了眼要弄死胤禟,叫他尸沉大海。

    但是胤禟怎会如他们所愿,他还有个在沿海掌管水师的弟弟呢,会怕他们的肮脏手段?

    于是接到求救的胤祈给自己换一身匹,装海盗已经装的十分熟练了。

    不仅是收拾了要弄死九哥的人,还顺手接了两船货物。

    他憨憨一笑,“谢谢九哥送的礼物。”

    胤禟欲言又止,想要把货要回来但是看看比他高一个头的弟弟,算了,他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

    绝不是因为打不过!

    胤祈在广东的四年,东南海域一直有传言。

    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海盗,见了同行也抢,还是个夫妻档,

    男的脸上带着黑色布条蒙眼,箭术极好,喜怒无形,杀人无忌,人称无目将军,传闻他能看到海上的天气变化。

    女的常年黑纱蒙脸,算无遗策,最喜欢随意杀人,人称无容夫人。

    这对恶毒夫妻在海上海盗界可谓是臭名昭著,谁提起来都要骂几句。

    不过再凶恶的海盗也敌不过大清的水师,听说最后因为抢了九爷胤禟的船被熙亲王带兵剿灭。

    至于做生意不亦乐乎,还十分擅长交友的胤禟,逐渐成了海外商人合作的最佳对象。

    九这个数字成了海边百姓认为的幸运数字,这个数字代表了金钱。

    至于胤祈嘛,沿海百姓普遍认为,这位王爷除了剿了无目将军和无容夫人之外,好似没什么海上的功绩,看来还是不擅长海战,擅长陆地作战,不然外号怎么叫西北王呢。

    康熙帝十五子,熙亲王胤祈,战功彪炳,唯不擅海战,号称西北王。

    第143章

    小趣事一,倒反天罡的耶耶。

    话说人有钱之后总想着置办一些产业,当皇帝的也是如此,康熙手里一有银子国库充裕就想干很多事也格外忍受不了其他小国的种种挑衅。

    不说别的,他过六十大寿,送了那点寒碜的东西过来是想要挑衅吗?

    不把大清放在眼里?

    传位给胤礽之后,他自己当了太上皇,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每年大清给的赏赐都超过他们给的贡品了,这岂不是亏了!

    孝顺儿子胤礽立马表示,敢对皇父不敬,打!

    手里有银子,将才也十分充足的大清是有着说打就打的底气的。

    趁着年羹尧和十四哥互撕,捡漏抢到了机会的胤祈十分大方的分了一半给他的好朋友岳钟琪,二人一南一北两路夹击。

    一打才发现,这边还有不少号称自己是个国家的小部落,干活仔细的胤祈决定统统收编。

    唯一问题就是如何管理呢?

    胤祈和京城的父兄一通信,历来收复也是有个流程的,虽然具体管事的是大清的官员,但是当地的王族也是要保留的,总不能全部杀掉,最后弄的百姓敌视。

    但是也都有个名头在,比如皇上亲封的王爷什么的,胤祈一摆手,男的就封亲王,他咔咔一盖印,催促京城那边快点把官派来。

    有的小国家竟然是女子为政,胤祈就要些挠头了,他想了半天,总不能给封公主吧。

    况且这边好像集权也不那么眼中,他一说要给封女王爷,这帮俘虏就开始叭叭,要立别的小王子。

    被弄的有些烦躁的胤祈一冷脸,底下的大臣们全部噤声,“给你们脸了是不是?都成俘虏了,这里是我大清领土了,你们居然还敢提要求。”

    历史上也是有这样的例子的,小国的女王对着宗主国以妾相称。

    胤祈干脆道:“那本王就作主,写份婚书,以后女王就是我大清皇呃”

    就在这恼怒的一瞬间,他想到了额娘,他要是给皇阿玛弄个远在外面的小国女王当妃子,皇阿玛万一揍他怎么办,况且额娘要是生气了可不好哄。

    在温柔的额娘和暴怒的亲爹之间,胤祈选择了哥哥。

    他一指那帮大臣,“以后就是我大清太子的侧妃,谁再敢开口我就给你们一个进宫服侍的机会。”

    小国大臣们浑身一抖,作为临近的超级大国,他们当然清楚大清的一些事,进宫服侍的男子可都是阉了的啊!

    终于闭嘴的大臣们看着成了大清太子侧妃的女王,他们心里苦笑,总知道就不据理力争了!

    女王爷也是王爷啊,将来生了继承人总不能说是大清太子的儿子吧。

    简单粗暴处理了问题的胤祈发现了一个快捷方法。

    周边的小国处理的又快又好,听话的不论男女一律批发王爷,然后大清的官员过来管事。

    有些麻烦的,塞给二哥做太子侧妃,又不听话的男国王,塞给胤祈良心发现了一下。

    他问道:“本王也不是什么坏人,给你们一个机会,要不贬为庶民,要不臣服。”

    好说话的大将军一扭头就要把人贬为庶民,不想失去富贵生活的小部落头领们自愿成为了太子的男侧妃。

    胤祈心里抱歉了一下,对不起了二哥,这是他们自己选的,

    早早知道了消息的康熙感恩的去找了佟贵妃,“表妹,有你真好!”

    看着一脸动容的康熙,佟贵妃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待胤祈进京后才得知事情真相的胤礽腾的跳起来,他气的满脸通红,“胤祈!”

    “嘶!”老大胤禔倒吸一口冷气,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爷子没有选他当太子,不然如今被迫害的就是他了。

    皇子们看着暴怒的抡起鸡毛掸子的太子,心中满是庆幸,还好他们不是太子。

    康熙才是比他们更庆幸,要不是太子在,这小王八蛋要是给他弄了几个男妃出来,即使是为了大清领土,他也不能这么牺牲啊!

    领土扩张,打了胜仗,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太子。

    胤祉偷偷道:“感谢为国捐躯的二哥。”

    小趣事二。

    胤礽登基后改年号为永和。

    他自己本人就是太子登基,且太上皇还在,下兄弟们也没什么不服的,唯一点小麻烦就是大臣们是试探这位皇帝的底线。

    康熙虽然清楚大臣们的套路但是不会提醒胤礽,这是皇帝和百官的博弈,若是胤礽不能压服,那就说明他这个皇帝也不适合大权独揽。

    意料之中,胤礽也是个强势的皇帝,他会被大臣们说服,但是不会被包含私心的人迷惑。

    地位稳固的皇帝都希望能展示自己的能力,希望在他的手里国家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

    可大清领土广阔,周边小国无不臣服,国库也是一年比一年富裕,胤礽因此就盯上了教化之事。

    他有心在京城建一座大学堂,包容万象,为了鼓励官家子弟和百姓前去就读,他干脆把自己一应儿子侄子塞过去。

    康熙的儿子就生了两位数,孙子更不得了,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了。

    还在读书年纪的都被塞去了京师大学堂。

    其中就有老四家的弘时、弘历和弘昼,这二人是天地之差。

    弘历好学,甚至还有余力回府接受先生的小灶,弘时虽然听话,但是成绩一般,弘昼则顽皮偷懒,被胤禛打了几次哭唧唧的认错最后还是改不了。

    更何况胤禛眼见着兄弟们的儿子都在京师大学堂念书,每个月还有排名公布。

    弘历一直保持在前十,弘时比他们高一级,成绩在五十名左右,而弘昼每个月都在一百名名开外。

    同届一共就一百二十个学生啊!

    起了攀比心理的胤禛把两个孩逼的厉害,连好学的弘历都跑去大哥弘晖院子里哭了一次。

    要知道同届一百二十个学生年纪可不一样,弘历在里面算年纪小的,但是一直保持前十还需要有家里先生的辅导,十分不容易。

    胤禛苛求多了,最后惹得弘晖来找胤祈求助,能不能几个弟弟接去熙王府待几日,也能缓缓脑子。

    胤祈一听每日这几个孩子要写的东西就是头皮发麻,心有戚戚的他找到了四哥说是给几个孩子补补骑射。

    胤祈的能力有目共睹,胤禛立即就同意,他还道:“弘昼最会偷懒,你只管下狠手,该打打该骂骂。”

    心虚的胤祈胡乱应了,他连忙把几个孩子接走。

    弘昼抱着十五叔的大腿就开始哭诉这段日子过的多么不容易连弘历都一个劲点头,他拿着烤羊排猛吃,一看就是在家被管的狠了,至于弘时,他倒头就睡。

    胤祈一看这几个可怜的娃,他大手一挥,领着几个孩子就去了庄子上骑马打猎。

    疯玩了两天后,叔叔带着侄子们在大炕上睡的香甜。

    胤祈迷糊间感觉有光,他一揉眼睛,就看到弘历小小的身影在桌子前借着油灯看书。

    他起身扒开抱着他手臂的弘昼,将弘昼塞到他哥弘时怀里,弘时睡的迷糊搂着弟弟继续睡。

    他俯身穿鞋,走过去,小声道:“弘历,还在看书?”

    弘历一惊,回头看是胤祈才拍拍胸口,“十五叔,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回去阿玛会查我背书。”

    胤祈摸摸他圆圆的脑袋,四哥也是,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他看了一眼弘历看的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十五叔,十五叔的师傅可是状元。”

    弘历高兴一笑,“十五叔你真好,其实我听说十五叔以前是文神童,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只是后来打仗才没有继续钻研这些。”

    小孩小心翼翼从书里面翻出一张纸来,“十五叔,您能帮我看看这首诗吗?”

    弘历眼里含着期待的光芒,胤祈虽然有点心虚,但是在侄子面前还是十分要面子的。

    他接过纸张,只见上面写道:

    冬夜偶做二首,其二

    冬夜昔漫长

    睡眠何其少

    每日做功课

    稍稍休片刻

    诗兴始于发

    足娱此一夜

    愿功课消减

    盼阿玛不斥。

    简单来说就是晚上睡不着突然来了灵感写一首小诗,一晚上都很高兴,希望没有功课,阿玛别骂我。

    胤祈看之前有点心虚,看之后他充满自信。

    “弘历啊,你年幼能写出此诗已经不容易,照十五叔来看,你很有作诗的潜力啊!”

    弘历大喜过望,他眼圈一红,没想到十五叔这么认可他。

    每次阿玛看他写诗都会斥责,他想不明白阿玛为何不懂得诗句之美,只让他专心读书。

    小孩泪眼汪汪,“谢谢十五叔,还是你懂我。”

    胤祈摸摸鼻子,这么鼓励弘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至此之后,弘历充满自信,他每日勤奋写诗,偷偷藏好,每个月送给胤祈品鉴。

    胤祈对着侄子当然是大夸特夸!

    直到被去府上做客的胤祉看到这些诗,年纪上来的二伯父心软了,“其实写的也还挺好。”

    胤禛:“”

    对着老四控诉的眼神,胤祉心虚的扭过头。

    第144章

    最开始没有人意识到皇帝的心思,即使是争的最欢的胤禔都没想到过他心心念念想要拉下来太子,最大的帮手不是他手底下的八旗军功贵族,不是心细如发的八弟,而是看似坐在高台上的皇阿玛。

    当天裂开一道缝隙的时候,每个人是惊慌的,是兴奋糅杂着恐惧,整个人说不出的激动。

    脑子在飞速运转,该怎么不被牵连,又该怎样在皇阿玛面前年脱颖而出。

    当一段时间过去,脑子好用的几个皇子才终于慢慢回过味儿来。

    胤禛对着自己幕僚回忆道:“原来从那时起老爷子就起了废东宫的心思。”

    那时候,是康熙四十八年巡幸塞外。

    康熙一反常态的将太子、直郡王、三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带着一同出巡。

    意外的不是后面几个名字,而是康熙竟然将太子一同带去了蒙古。

    这是违背常理的,从前都是太子留在京城监国,即使遇到意外情况,例如太子生病等,那也是留下几个皇子给太子打下手,若是太子病的严重,康熙还会担心取消原定行程,亲自守着太子。

    唯独这次,康熙吩咐需要给他拿主意的连夜送去蒙古,小事由六部尚书以及四阿哥八阿哥共同处理。

    乍然获得小半个监国权力的胤禛和胤禩还有些蒙,半夜都跟幕僚研究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待到往衙门里一坐,折子一递上来,两人这才明白,这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送到他们俩手里的都是鸡毛蒜剥皮的小事而已,真正要紧的事一早就送到蒙古去给巡幸塞外的皇帝了。

    皇子中少了个胤祈,他既不在京城也不在康熙身边,而是带兵在青海打仗呢。

    去年,准噶尔部屡次骚扰边境,大汗策妄阿布拉坦沉默的态度代表了一切,手里宽裕的康熙当即催动整个朝廷的力量。

    大清和准噶尔部的战争延续几十年,从上一代的噶尔丹到这一代的策妄都不是什么声优的灯,他们觊觎的是不仅是回疆、西藏、漠西蒙古等,觊觎的更是大清的富饶土地。

    任何一处被准噶尔部控制都会导致大清多加一层顾及。因此康熙决意铲准噶尔部。

    备战时,佟国维宝刀不老,从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一下子变成了精神矍铄的老不死的,为了给胤祈争这份兵权那可是豁出去老脸不要了。

    如今朝上一些年轻人可是天赋惊人,岳钟琪、佟佳庆复、瓜尔佳阿隆、王用宾等人均是年轻一代数得上名号的将领,可惜的就是以他们的资历还不足以挂帅。

    年羹尧虽打仗不错,如今也在四川总督的位子上干的好,但是他本身是文官出身,叫他负责粮草最好不过,挂帅就多出一分怀疑。

    人人皆知这是个机会,各家都动了心思为自家儿子争取一一,甚至早早开始了站队,推测起主帅人选。

    毫无疑问,有两个人是最有希望的,一位是十四阿哥胤祯,另一位是十五阿哥胤祈。

    岳钟琪是这些年轻将领中能力最强的,他是岳飞的一十一世孙,倒霉的是如今他出身有个说头但是朝堂上没个靠山。

    他曾经和年羹尧共事过,心里清楚年羹尧是有些傲气在的,但是为人还算不错,在军中很受将士们喜欢。

    毕竟是年羹尧可是正儿八经考上进士的人,三甲第一百一十八名,但是他虽为同进士,但是并不是因为他成绩如此,而是他中进士的那年康熙下令大臣子弟皆置三甲。

    其实就是为了寒门子弟多一些机会,毕竟这些大臣子弟已经进入殿试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名次问题,无论他们名次如何有家中长辈帮忙总是比寒门走的官路顺畅。

    而年羹尧就是因为是大臣子弟所以位列三甲,但是因为他成绩很好被点名入翰林院学习。

    这人是个文武全才,文路武路都精彩,康熙十分欣赏年羹尧,年纪轻轻就安排了重要位置,而年羹尧也没有辜负康熙的期待,做事十分细致谨慎。

    岳钟琪想,他要是年羹尧的话,他可得比年羹尧还傲。

    征准噶尔部最好的两条路,青藏、河西走廊,绕不开年羹尧这位总督,年羹尧人虽不在京城但是名字已经送到了御前。

    而他,人在京城,但是此时还找不到路子呢。

    岳钟琪带兵打仗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但是混朝堂看人眼色的能力就有些弱了。

    且他老爹如今也退了,他总不好叫自家年纪一大把的老爹出来给走动,况且他爹也是在外地当的武官,回京也没几个人脉。

    他在兵部衙门门口猫了好几天也不敢上前去找那些大人说话,每次鼓起勇气迈步过去,还没到人眼前就有些尴尬。

    这开口可怎么说呢,大人,下官是岳钟琪,南巡的时候我在门口给皇上请安的时候您跟我说过话的。

    还是大人您安,您还记得下官吗?

    他琢磨了好几天也是拉不上关系,整个人都蔫了。

    那些老头子们自然是瞧见了这位年轻将军的心思,换做平常还会温声招手叫人过来说几句话。

    但是这时候嘛,他们自己都争的厉害,那还有心思去提拔什么年轻将军呢,大清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将军。

    岳钟琪未来会很牛,但是此刻,他还没有证明自己。

    人际交往上欠缺一些的岳钟琪琢磨来琢磨去打算去找自己以前的上官打听打听。

    “不用了,我给你办妥了。”岳夫人慢条斯理的道。

    岳钟琪愣住,“办妥什么了?”

    岳夫人翻个白眼,“就知道叫你走关系是难上加难,兜里揣着两千两银子你都送不出去,还是得我出马。”

    “我托了代将军的福晋找了她家六姑奶奶做说和,搭上了佟国公家的老姑奶奶,她家三小子如今给十五阿哥当亲兵,我送了一座镀金佛像过去,求人家帮忙给十五阿哥说说。”

    “回头有信儿了,你就去王府给王爷请个安说说话。”

    岳钟琪听的一愣一愣,一拍大腿,他忽然一声,“哎呦!”

    “夫人,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岳夫人忍不住得意的笑笑,“还不快准备准备,见到的时候才好说话。”

    岳钟琪虽然看人眼色不行,但是军事素养实在是强,他基本能判断除此次打仗的几条路线,且如果皇上是为了消灭准噶尔部的话,那主帅必然是十五阿哥。

    虽然十五阿哥更年轻,但是他能力不输十四阿哥,最重要的一点。

    岳钟琪看着这座修建的大气的王府,最重要的是,此战耗时不短,京中形式一时一变,只要十五阿哥能够不受京中影响。

    他低头看看自己特意带来的自己两个铜锤,这两个锤子加起来一百四十斤,能不能得到十五阿哥的好感就看这两个锤子了。

    都是行内人,胤祈同岳钟琪聊一聊就知道这人肚子里有东西,两人换到书房,站在沙盘前推演片刻就明白两人打仗的思路还是蛮合的,虽有争执,但是也能再次思考对方的话。

    “岳将军,不入咱们练武场走一遭?”胤祈笑着问道。

    岳钟琪连忙点头,立刻换到了练武场。

    胤祈瞧了一眼武器架子,岳钟琪带的是一对铜锤,他也不占便宜,就挑了短兵上阵。

    练武场上尘土飞扬,铜锤和铁刃相接,不到片刻已经走了十几招。

    “好!”胤祈眼睛一亮,竟是越打越高兴,力气放了些,震的岳钟琪手心一麻。

    一刻钟后两人同时停手,勾肩搭背的一起去洗澡喝酒吃烤羊。

    两人互相交了个底,都认为和对方配合很不错,沟通的来,思路也比较合。

    对兵书和练武都不敢兴趣的胤礼已经等的昏昏欲睡,吃饭的时候才谨慎。

    他听着十五阿和这位岳将军的话才明白过来,他皱眉道:“也就是说,大概率十四哥会来分十五哥的兵权?”

    胤祈点点头,他倒是接受良好,“要是三路出军的话肯定是少不了十四哥的。”

    胤礼琢磨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道:“那能不能把十四哥踢出去呢?”

    “应该不能吧,”胤祈随口一答,拿起一块羊肋,“十四哥怎么也能捞一个将军的位置。”

    “除非”他一顿,和胤礼对视一眼,“除非他有隐患。”

    岳钟琪一缩脖子,哎呀,皇室的人啊,心真黑。

    胤祈就还真没有出多少力,不说佟国维抢的有多凶狠,早就被定下负责粮草的年羹尧就不愿意这差事便宜了十四阿哥。

    他自己是在旗的旗人,刚好是跟四阿哥胤禛一个旗,这个四阿哥来来回回给他多少次拉拢啊。

    年羹尧可不乐意掺合进皇子们的争斗中,且要是四阿哥礼贤下士那种他还能有些意动。

    但是偏偏四阿哥话里话外拿捏着他是在旗奴才,他自然就不乐意了,十四阿哥还是四阿哥的同母弟,这要是叫他领兵,岂不是骑在他脖子上拉屎。

    年羹尧一琢磨就来了心思,加上有人联络着,他就小心试探了一下!

    这下子可好!

    果然!十四阿哥这个眼高于顶的还以为年羹尧是在示好。

    呵呵,年羹尧冷笑一声,他可是掌管一地的封疆大吏,又是四川这种重地,他手握重兵!

    进京叙职的时候连太子爷都笑着叫他起来,这帮子光头阿哥可是来了劲儿,他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可不是不要脸的贱皮子非要给人家当奴才的!

    当即年羹尧就开始搞事情了。

    当然了,他是在筹备了一半的粮草确保自己运粮官的位置稳了之后才开始搞事。

    半月后,朝堂上的大臣们就知道了,年羹尧和十四阿哥互骂一事,碍于身份,年羹尧骂的很克制,但是阴阳怪气的意思扑面而来。

    据说是负责粮草的年羹尧忠心耿耿尽忠职守,为了差事考量给京中热门的几位将军都送了四川特产还说了几句好话。

    人家十五阿哥都收了特产叫府里奴才买了京城的几样东西寄回去,偏生十四阿哥觉得年羹尧不够恭敬直接去信骂人。

    康熙一听就嫌弃的很,临战之前还闹出这种事,老十四也太轻浮了些。

    随即他不再犹豫。

    康熙四十七年,封十五阿哥胤祈为抚远大将军平准噶尔部,年轻一辈的将领多数在列,还有老将压阵,大清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康熙四十八年,胤祈还在青海和准噶尔部打仗呢,为了安抚蒙古部落康熙再次巡幸草原,带走了以太子为首的诸多皇子。

    多年之后胤礼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的马奶酒很香醇,我喝了一杯扭头要和三哥说句话,刚好看到了皇阿玛的眼神。”

    蒙古亲王贝勒围着太子劝酒,一个个话语亲热,大公主的额驸班第格外高兴,太子和太子妃的女儿许给了他的儿子做媳妇,这不是皇上赐婚,这是大公主和太子妃谈的婚事。

    太子实在喝不下,求饶的找姐夫兼未来亲家帮忙,班第挤过去大声道:“我来!”

    胤礼一杯酒下肚,脸上一热,眼角处泛着红,他侧头看过去,瞧见了皇阿玛的眼神。

    皇阿玛单手握着酒杯,瞧着太子被众人劝酒,那眼神中不是好笑,不是期待,不是慈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似乎在思考似乎是冷漠。

    胤礼打个哆嗦,随即被三哥揽过去喝酒,喝的脑子晕晕的不能再想。

    第一日,他迷糊着被侍卫半压着到热河行宫的,跪在满地的大臣中间。

    康熙哭的要昏倒,被大臣搀扶着都要跌下去,伤心悲痛之极。

    胤礼想,是谁干了什么事吗?

    “朕决意废太子!”

    惊骇的抬起头,胤礼浑身冷的像掉进冰窟窿里。

    痛哭的皇父,兴奋的大哥,冷笑着站起来的太子,跪下磕头解释的十三哥。

    他咽下看口水,老天爷啊,求求你了,念在我每年都烧香拜佛的份上,保佑十五哥快点打胜仗回京吧。

    一转眼之间,胤礼心里默念祈祷词还没结束,哥哥们已经废了三个。

    大哥、一哥、十三哥都被侍卫严密看管。

    胤礼的马车周围也有禁军围着,不过比其他哥哥就少了不少,他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十八。

    年幼的十八阿哥只是小了,他不是傻,他从早上起来知道了废太子的事后就再也不敢吭声。

    这会儿被哥哥抱在怀里他才偷摸瞧着外面禁军,用小手挡着嘴巴小声道:“十七哥,我有点害怕。”

    胤礼心里也害怕还有很多的担忧,他小声回复弟弟,“不怕,十五哥很快就回来了。”

    第145章

    五月是多雨的天气,细雨连绵叫人浑身粘腻,偏又没有瓢泼大雨显得老天爷是个吝啬的。

    这般的天儿紫禁城里都是要烧火炕的,驱散湿气潮气。

    被关押在毓庆宫的太子受到了难得的冷遇,整个毓庆宫的人都不能出去走动。

    内务府每日送来的蔬菜肉食肉眼可见的寒酸,换做从前,是毓庆宫里伺候的奴才都瞧不上眼的,但是如今却是这二百多人的口粮。

    太子被废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曾经担任内务府总管的是太子的奶公,可惜这人早就被处死,他也没个魂儿能帮毓庆宫做些什么。

    毓庆宫成了变相的刑部大牢,直郡王府成了宗人府大牢,这两人都成了不可言说的罪人。

    同样被波及的十三阿哥则没有那么好运,他挺身而出为太子辩驳,兄弟之情叫人动容。

    但是康熙可不认为胤祥是忠肝义胆,只觉得他是奸诈小人。

    胤祥的待遇甚至还远不及废太子和直亲王,他被押回京后甚至不能回自己家,被关押在养蜂夹道。

    那就是个京城一个小胡同中的小院子,被九门提督托合齐亲自看管。

    老五试图开口请求皇阿玛将看管十三弟的任务交给自己,但是康熙一个冷冷的眼神瞟过来,胤祺就缩了脖子不敢吭声。

    废太子当日被骂的最狠的是废太子胤礽和直郡王胤禔,一个是不忠不孝不敬君父的混蛋,一个是毫无手足之情的冷血畜生,至于胤祥,只是被踢了两脚,还被老四和老五抱着腿拦住了。

    但是回京之后可是大不一样,废太子和直亲王默默无闻,胤祥倒成了最大的罪人,康熙隔三岔五就要下旨去训斥。

    其中有大臣上奏时汇报了前几个月十三阿哥牵头的一桩差事,这位大臣也是硬着头皮写的,实在是他时间到了不得不上奏。

    谁不知道如今太子、直郡王和十三阿哥那就是三个大漩涡,沾边的人都落不得好。

    他但凡有个和皇室沾边的血缘关系,那他当即就病倒,不提这事。

    无奈,是祸躲不过,他只能是将十三阿哥在其中作用缩小再缩小,不愧是科举考上来的人才,他的折子可算是避开了康熙的雷点。

    只不过其中的十三皇子几个字还是扎了康熙的眼睛。

    康熙冷嗤一声,对着旁边的托合齐道:“胤祥此人,奸诈成性,你看管之时,务必小心,以免其作乱。”

    托合齐心脏一颤,小心应了。

    废太子的消息在朝堂上人尽皆知,但是消息在康熙的控制之下并未传出京城,即使几个地方的总督、巡抚知道了也不碍事,防备的是消息传到青海。

    如今十五爷正在青海和准噶尔部作战,不能分心,以免影响战事。

    不过这是明面上的说头,实则事担心生乱。

    胤礼在宫外的府邸早就建好,他是光头阿哥出宫,按照贝勒府的规制建就成,加上他自己没多少银子,也不打算大张旗鼓,跟内务府商议之后选了一处旧寨修缮一一二就是。

    如此一来,这府邸自然建的十分快,他在胤祈出京打仗之后就跟佟贵妃撒娇卖痴想要搬出来住。

    胤礼年纪小,身体也弱,佟贵妃本不欲叫他这么早就搬出去的,就连康熙也是觉得他成婚之后再出宫比好。

    可是胤礼自己说,“儿子自小体弱,受皇阿玛和贵额娘诸多照看,如今这些年身体长成了也该出去给皇阿玛办事,若是一直待在宫里,儿子岂不成了依靠皇阿玛和贵额娘的愚儿了。”

    康熙一听他如此说,本来对这个儿子就没有多少关心,既然想要出宫做事,那贵妃同意了他也就允了。

    胤礼心思敏感,想的也多,他还真不是想要给康熙做事才出宫的。

    皇阿玛那么多儿子能办事,那里轮得到他,他是想到了十五哥才如此做派。

    十五哥在青海打仗,人不在京城消息自然慢了不少,万一有个什么变化也来不及反应,他早点出宫也能方便做事。

    胤礼心思多,有时候显得太过敏感,但是如今废太子的事一出,他倒是感谢自己的心思重了。

    他自己还没有差事,手底下就是几个宫里的太监和侍卫,能办事的两个侍卫还是胤祈从自己手底下给他拨的。

    九门提督托合齐得了皇上的命令严密监视各位阿哥,但是对着胤礼就松懈不少,毕竟这位既不是太子也不是直郡王的人,还没什么威胁。

    胤礼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成功和佟丰庆会面。

    羊尾胡同的西侧就是胤礼的府邸,东边是工部左侍郎的府,两家占一条胡同。

    佟丰庆接到消息后,趁着下午换了一个衣裳,从自家弟弟和弟妹住的西翻墙出去避开大街上的步兵衙门的人。

    弟弟弟妹等着大哥跳出去,夫妻俩从墙角搬了两个咸菜坛子过去放在西边,遮掩痕迹。

    顺着胡同小步跑过去,两人也不敢在府里大张旗鼓的见面,万一被堵个正着可麻烦了。

    胤礼从后院小门出来,两人就蹲在一个小角落里聊,旁边还有堆着的杂物和粪篓子,味道不好闻,但是很安全。

    胤礼从稻草里弹探出个脑袋,他见了佟丰庆的身影,小声道:“小庆哥,这边这边。”

    佟丰庆四下看看,他迅速钻了进去,“十七爷。”

    胤礼找佟丰庆过来而是想了很久的,他自己的人手太少,出不了京城。

    佟国维大人那里不一定会如何做且步兵衙门监视佟家肯定比监视他严密多了。

    十五哥一共就四个伴读,两个都跟着打仗去了,陈随风虽然脑子好使,但是他如今前途正好。

    胤礼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想别人,以陈随风的前途没不必跟着十五哥冒险。

    最好的人选就是佟丰庆了,他是佟家人,天然就支持十五哥,且他并不是佟家嫡系,很需要十五哥的扶持,加上佟丰庆的关系多,总有办法。

    胤礼小声开口:“小庆哥,你能不能想办法给十五哥传信叫他知道京里的情况。”

    佟丰庆浑身一哆嗦,妈呀,这十七阿哥可真是用人时候态度好的很,以前都叫大名,现在有事了就叫小庆哥了。

    他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道,这是十五爷的弟弟,最支持十五爷的弟弟,忍一忍。

    “步兵衙门的人看的严,出去十分困难,且要把消息传到青海更是不容易,我倒是有人,只是怕被抓住。”佟丰庆咬牙道。

    废太子的消息如今十五爷还不知道,等打仗回来进京后是个什么光景可就说不准了。

    胤礼猜测,皇阿玛不叫消息传出去,说什么影响十五哥打仗是假的,怕的是十五哥带兵回来不交兵权。

    为了和准噶尔打仗,朝廷调集了八旗一半的兵力,十五哥是大将军,对手下兵丁的掌控力是有的,皇阿玛才会在废了太子和大哥之后心生忌惮。

    可胤礼想,如今京城形势这么复杂,十五哥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进京,手里的兵全交上去,可就失去了主动权。

    与其赌皇阿玛的舐犊情,不如叫十五哥自己早做准备。

    佟丰庆也是如此想的,不过他自己手里银子不够,“还差一些银子。”

    一路往青海去必有损耗的,且找到的人还得忠心,这不得需要银子去买人家一条命嘛。

    胤礼撩起衣裳,从裤腰带里翻出一个小包,扣子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卷银票,“这有五千七百两银票,我手里就这么多,问别人要怕引起怀疑,你先用着,不够的咱们再想办法。”

    佟丰庆一惊,十七爷能拿出这么多已经十分不易,恐怕是手里的现银都给掏出来了。

    “够的够的,先回去等我消息。”

    胤礼点点头,先从稻草堆里钻出去一溜小跑回家去。

    佟丰庆将银票收好,随即窜出去找兄弟。

    找人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佟国维那边的帮助,他什么也没说装作不知道。

    隔天进宫请安的胤礼还是一副恐慌的样子,毕竟从废太子开始几乎小半个朝堂都是这个状态,他要是每日没心没肺的才叫人奇怪。

    同贵额娘和额娘说了几句话,他就从宫里出来了。

    “十七爷!”

    身着藏蓝色衣裳的青年小跑着过来手往膝盖弯一磕,“请十七爷安。”

    胤礼眯起眼,詹阳舒,正白旗的。

    “奴才詹阳舒给十七爷请安。”

    “进来说话吧。”

    詹阳舒进门奉承几句后才开口谄媚道:“奴才家里近来开了一个铺子,想请十七爷您给指点指点,您要是喜欢,奴才孝敬您三分利。”

    意思便是送给胤礼银子,叫他给这铺子撑腰,旁人便不敢觊觎。

    胤礼抿唇笑笑,这人来的可太巧了,他缺银子,人就出现了,“近来事情多,爷也不耐烦弄那些个事情,你求旁人去吧。”

    詹阳舒一脸苦相,“十七爷,您要是都拒绝奴才,奴才真是不知道求谁去了,奴才家哥哥是跟着十五爷打仗的,奴才这才厚颜求到您脚下了。”

    胤礼一顿,嘴角笑起来,眼中笑意溢出,“原来是有这么个缘分在,你家哥哥叫什么名儿?”

    “奴才哥哥詹令才,十七爷您听听耳熟不?”

    胤礼面上做出惊讶的表情,心里暗道,耳熟,怎么可能不耳熟,你哥哥跟着十五哥打仗,但是可不见得是十五哥的人。

    这詹令才和八阿哥走的可近,但是没猜错的话,这詹阳舒绝不是八哥的人。

    胤礼无奈道:“有这个由头,但是近来可不太平,你要是不急,咱们明年再谈。”

    待人走后,胤礼立刻叫人跟着,看看他去哪。

    傍晚来人,“主子,詹阳舒换了好几个地方,奴才一直小心跟着,最后瞧见他进了胡同里,差人查了后发现四爷有个幕僚住在哪。”

    胤礼起身踱步,犹豫片刻后道:“你去熙贝勒府一趟”

    两日后,詹阳舒溺死在自家水井里。

    康熙四十八年九月,策妄阿布拉坦被地雷炸死,胤祈回京。

    一扫几月之前的阴霾,大臣们将全部力气用在庆祝胜利上。

    除开庆功宴上少了的几个人,一如之前一般。

    胤祈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一整个宴会上都犹豫的看着康熙,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被人拉去灌酒给打断。

    待到宴会结束,胤祈才被康熙单独召见。

    他神色复杂,“皇阿玛,二哥究竟做什么您要废他的太子之位。”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不清皇阿玛的面孔,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太子目无君父,还意图行刺朕,朕如何能饶!”

    胤祈低下头,心中说不出的困惑,太子还意图行刺,他又不是昏了头,还能行刺。

    至于康熙所说太子半夜窥视御帐,拿着匕首划开帐篷等,胤祈一个字都不信。

    周边的侍卫又不是死了还能任由太子拿着匕首划开帐篷。

    且皇阿玛难道不觉得自己所说十分离谱吗?

    真以为御帐是家里的火炕了,还靠着窗户能看见外面,御帐里面的床是用屏风围住的,帐篷都是动物皮毛和厚布混合的。

    康熙敢说,胤祈都不敢听。

    至于康熙继续说大哥冷血,十三哥奸诈等,胤祈心里不断叹息。

    康熙一边说一边流泪,老父亲难过的开口道:“胤礽等令朕心痛,何时竟变成了如此的混账。”

    胤祈抬眼,看见皇阿玛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滴落到身前,他起身上前轻轻抚着皇阿玛的背,安慰道:“皇阿玛保重身体,万万不可难过伤身。”

    就如皇阿玛若所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出了乾清宫,胤祈走到宫道上,熟悉的红墙金瓦,此刻看着万分陌生,冷的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冰碴。

    他没提交出兵权的事,皇阿玛也没提。

    脚步声环绕在耳边,胤祈开口问道:“卢保,你知道什么时候会一直重复一套话吗?”

    卢保:“这?奴才想,是需要人相信的时候吧。”

    胤祈点点头,他蓦然停下脚步,看着悬挂在紫禁城上方的月亮,“越希望别人相信的东西,越掺着假呢。”

    皇阿玛,骗我也就算了,您可别把自己骗了。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锐利,他扭头看了一眼毓庆宫的方向,“乱子啊,才刚开始。”

    卢保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才低下头掩饰心中惊骇。

    熙贝勒回京后,皇上开始给诸皇子封爵。

    直郡王虽然关在家里不能出门,但是仍然晋了亲王。

    三阿哥胤祉封和硕诚亲王,四阿哥胤禛封和硕雍亲王。

    五阿哥胤祺封和硕恒亲王,七阿哥胤祐封多罗淳郡王,八阿哥胤禩为多罗廉郡王。

    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为贝勒,十阿哥为多罗敦郡王,十五阿哥胤祈封和硕熙亲王。

    康熙本以为如此能稳定朝堂,却不想空置的太子之位只会叫人越发疯狂。

    直亲王关在叫家里出不来干脆吩咐手下人全部听老八的话。

    老三一改之前跟着太子走的样子,拉拢的大臣没比老八少多少。

    一时间京城竟比废太子那段时间还要乱上几分。

    胤祈安慰的拍拍十七弟的脑袋,“干得不错,回头我给你拨几个好手,你看准了。”

    他既然回京也是时候腾出手来处理事情了。

    还要多谢四哥、八哥和十四哥的关照,他作为弟弟怎能不回报一二呢。

    康熙铁青着脸看着朝堂上的大臣,隐隐失控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第146章

    胤祈回京后先试探着向皇阿玛询能否去探望太子,他话说的委婉,难得的斟酌词句,说之前甚至是向回京述职的师傅李蟠讨教过。

    在孔孟之乡干了好多年学政的李蟠虽觉此举冒险,但是自家亲亲徒弟提了,他少不得费尽心思帮他研究。

    短短八句话,一百二十四个字,只要皇帝不是有意挑刺都挑不出毛病来。

    李蟠的水平毋庸置疑,但是康熙的精神状态值得深究。

    他虽没对着胤祈发火,但是同样的也没允许胤祈的会面请求。

    “你既已回京总不能闲着,明日就去兵部做事,也盯着些军功清算之事。”康熙淡淡道。

    胤祈:好吧。

    康熙加上自己的儿子们,在朝上的姓为爱新觉罗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脑子里绷紧了弦。

    整个京城最放松的就是胤祈,别看他琢磨事情有些慢,但是抗压能力极强。

    除了他之外的皇子都被康熙逼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佟国维的六儿子庆复年纪不大,因生在佟家胆子也不小,和姑父坐一起喝酒的时候,两人暗戳戳的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话中的指代直接奔着紫禁城去了。

    胤祈回来的晚,还未曾领教过他发疯的老父亲是个什么样子。

    可巧,隔日召集大臣在乾清宫开小会他就见识到了。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说法,康熙哭的痛彻心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他的二阿哥身体不好。

    胤祈蹙眉,皇阿玛这是什么做派,昨个儿还在骂二哥无德无能,今日又开始为二哥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死了皇阿玛在这哭灵呢。

    他正无语着,旁边的九哥给他一肘子,“十五,一会你可别和老爷子顶着,不然挨骂的就是你了。”

    他还纳闷着,九哥这是什么意思,不一会就见识到了。

    康熙满脸泪痕,“二阿哥疯迷成迹,白日昏沉,夜晚不寐,朕叮嘱太医院精心照料,几日不见成效,朕心里实在是难受。”

    啊?啊?啊?胤祈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好,皇阿玛这是以为现在站在这里的大臣没念过书吗?

    太子之位都被废了,二哥还能睡得着觉吗?

    晚上睡不着可不就白日昏沉了?

    这还需要太医诊治?

    胤祈实在忍不了皇阿玛这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的行为,刚要开口就被十哥拽住了。

    胤俄摇摇头,摆出口型,不要说话。

    老爷子在这演戏,难道旁人就看不出来吗?

    谁都看出来了啊!可是还要陪着演,你要是戳穿了,那你就是在反驳皇帝的爱子之心,你就是在暗指皇帝是忌惮太子才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康熙叫太医院诊治,就是为了展示,你瞧!废太子脑子有问题,不是朕要故意废他。

    一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和大臣们流眼泪,他是喜欢儿子的啊,他是个好父亲!

    或许康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但从行为来看就是这样的动机。

    老三胤祉在头一次的时候说的话不合康熙的心意,康熙立刻变脸骂的胤祉趴在乾清宫的地砖上边哭边磕头。

    可要说他全部是演戏,也不全是如此。

    他每天最少问七八次二阿哥在干什么,时不时还把乾清宫的专供物件送到毓庆宫去。

    胤礽失去了自由,待遇倒不像是废太子,反倒像是太上皇了。

    胤祈这边心思已经飞了好一会,康熙还在上边抹了一把眼泪,“太医开的安神汤,朕多次看了药方,仍觉不足。”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臣子,点了一个名儿,“你速速寻访民间名医,看可能治二阿哥的病症。”

    胤祈忍不住一撇脑袋,这要不是在乾清宫他就一口口水吐出来。

    什么安神汤啊!好人都能给喝傻了,天天给二哥一碗灌下去,可别真疯了!

    胤祈回京后,康熙以为会迎来一段安稳的朝堂,没想到反而加剧了朝堂斗争。

    太子在时只是两方角力,加上康熙在中间做裁判,多少还有些表面功夫在。

    太子既然已废,那大家就是各凭本事。

    大臣们很能领会康熙的意思,都给诸皇子封王,这肯定是要皇子们展现自己啊!

    站队!必须站队!争,必须争!

    胤禛从前还猫着,现在也不敢韬光养晦了。

    胤祈虽然朝堂上人手不足,但是他手里可是有兵权的,那还没被康熙收回。

    就算收回了,你猜他领兵这么久,有多少人是死心塌地也要跟着他的。

    如今八阿哥胤禩威望最盛,胤祈其次,但是他威胁性最大,是能掀桌子的人,胤禛排在第三逊于两边的人。

    支持胤禛的人也不少,他拉拢人的时候极会说话,叫人觉得一旦他登基拿自己必然是肱骨之臣。

    康熙对朝堂的掌控力迅速减弱,半年过去,他露了口风,让大臣们推举太子人选。

    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群臣举荐八阿哥为太子,皇帝斥责其柔奸成性,包藏祸心。

    废太子曾经悖逆是因大阿哥和八阿哥召集萨满巫师诅咒所致。

    群臣一脸懵逼的看着皇帝自说话,最后重新立二阿哥胤礽为太子。

    马齐都挠着脑袋想不明白,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反应。

    胤祈低头冷笑一声,随即换了笑脸上前,“儿臣恭贺皇阿玛,大清储君归位。”

    清朗的青年声音惊醒了大臣们,纷纷上前恭贺皇上。

    词是靠着文学素养的积累说出口的,实际上自己说的是个什么东西大臣们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时任察哈尔总管的李荣保心里一顿脏话喷涌而出,这狗日的朝堂生活!

    回家后的李荣保和哥哥马齐一起坐在书房骂了一大堆以下三路为开头,涵盖满汉的脏话。

    “你他娘的翻翻史书,这狗日的史书上有他娘的几个太子,废太子又有几个,废了奶奶个腿的又立起来的有几个,就他娘的开天辟地头一遭!”

    大臣们只在复太子当日麻痹了一下,随后很快就调整好状态。

    这都已经重新复立太子了,绝不可能再废了,皇上说不定这次就要传位给太子了。

    朝堂上的大臣固然有仰仗家世才为官的,但是上早朝的时候能站在殿内的一个个都是人精一样的,谁都不是蠢货。

    但是即使精明如他们也不会料到这世上还能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康熙眼瞧着朝堂上大臣都奔着太子去了,从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到九门提督托合齐都隐隐朝着太子,甚至连梁九功都和毓庆宫关系密切。

    换句话说,康熙的身边竟然已经遍布太子的人,若是托合齐联合兵部尚书耿额一起谋反,康熙只能依靠胤祈从京郊大营调兵回京援助。

    感受到威胁的康熙再次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

    康熙四十九年六月,因为安郡王玛尔浑去世,康熙下达了‘禁酒令’,六月十五,玛尔浑的弟弟景皙告发托合齐明知禁酒令仍然同齐世武、耿额、梁九功等人会饮。

    ‘托合齐会饮案’就此爆发。

    朝堂上乱成一团。

    胤祈瞧的明白,这是八哥联合安亲王府对二哥的又一次攻击。

    重点不在于该如何罚,而在于皇阿如何想,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感,恐怕太子之位又即将空悬了。

    得到传召的胤礽,看着小太监脸上隐隐的恐慌和怜悯,他勾唇讽刺的笑笑。

    他竟是沦落到要被一个奴才可怜了。

    “太子爷?”奴才叫了一声。

    胤礽伸开双臂,“服侍孤更衣。”

    一件明黄色的太子朝服被找出来,他平日里很少会穿成这样,喜爱蓝色和青色更多。

    这件太子朝服同皇帝的朝服十分相似,大清立国不久,当初的服制都是都是自己研究的。

    太子是个新鲜东西,如何安排服制难为了不少人,礼部吵了几个月才给胤礽做出一件两岁孩子穿的缩小版皇帝朝服。

    红珊瑚朝珠从胸前落下,胤礽的脸上泛着一层雾气,瞧不真切。

    太子妃亲手将他的披领整理好,“爷,您”

    她眼前一片模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胤礽未曾作声,安抚的握着她的手,他轻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太子妃瞬间泣不成声,泪珠滚落在太子明黄色的朝服上,沾湿了胸前团龙的眼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一步步离开毓庆宫

    乾清宫。

    气氛出乎意料的平和,如同康熙料想的那般,太子十分冷静从容,能够平和的接受再次废除太子之位。

    在废太子这件事上,康熙说了很多,“朕也尝试过,可是保成你看,还是不行。”

    “江山社稷不是儿戏,你功利心太重,只考虑自己的得失。”

    “朕从未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朕给了你很多机会,你应该明白,君臣父子,朕已经对你诸多宽容。”

    胤礽只是跪在下面,神色平静。

    他面容白皙,只是眼下泛着青色,来乾清宫之前刮了胡子,看着好似二十几岁的模样。

    康熙一时间恍惚,以为是年轻的保成跪在那里,只是看到那满头花白的头发,才恍然反应过来,保成也年纪不小了。

    胤礽静静的听着,听着参与了托合齐会饮案人员处置,唯一被圈禁的是曾经的乾清宫总管梁九功,康熙对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奴才还是有感情的。

    但是……托合齐处死,齐世武、耿额绞刑。今日会下达废太子的旨意,明日则是他们几人的死期。

    康熙继续絮絮叨叨,半晌,他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太子,“保成,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胤礽抬起脸,终于笑起来,“儿臣来之前想了很多话,可是到了您跟前却不敢说了。”

    康熙道:“有什么尽管说来,朕不会怪罪于你。”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胤礽讽刺一笑,他想说,皇阿玛你看起来真虚伪,我倒宁愿你真把我当作臣子,而不是儿子。

    可是在我把你当父亲的时候,你把我当作威胁,等我把你当作皇上的时候,你又想要回到父亲的位置上。

    他想说,你知不知道朝堂上的大臣如今畏惧你更远胜于我。

    他还想说,皇阿玛,你难道以为别的兄弟就比我孝顺多少吗?

    换做第一次被废的时候,胤礽想问的是,儿子这个太子当的不够格吗?儿子不配继承大统吗?

    可是如今是第二次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机会。

    于是胤礽只是笑笑,没必要惹怒皇阿玛,弘皙还需要娶妻生子,或许未来要在那个叔叔手底下讨生活,如今惹怒了皇阿玛得不偿失。

    他抬起头,在看到皇阿玛苍老面孔的一瞬间,他猛然就明白了。

    他不会问出口不是为了弘皙考虑,只是他心中早有答案,皇阿玛会如何回答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低下头笑声溢出。

    康熙愣住,“你笑什么?”

    胤礽抬起头,眸中闪烁着一种单纯的恶意和期待,他开口道:“儿子年幼时,您教导我写字,说万事切勿操之过急,要有耐心,将来我做事也要有耐心。”

    “六岁时儿子种痘,您亲自陪着,我胳膊上的痘痒的不得了,皇阿玛你贴在我手臂上哈气,说这样就好许多。”

    “过了几日,脸上也出痘了,您日日看着儿子不让抓挠,还说咱们家有您一个脸上有印的就得了。”

    “老大回宫的那天,乌库玛嬷不叫大哥跪我,说是一家子兄弟别闹的生分,晚上您就抱着我睡在了乾清宫。”

    他脸上带着回忆的笑意,从小腹处升起一阵绞痛,像是有闪电在腹中劈着五脏六腑。

    他一字一句道,“皇阿玛,你说,将来整个大清都是我的,大哥绝越不过我去。”

    头发花白的男人竟带着一点委屈开口,“明明是您教我咱们才是一家人,兄弟们是臣子,怎么后来便嫌弃儿子没有手足亲情了呢。”

    康熙起身,他神色复杂。

    “保成,朕”

    胤礽讽刺一笑,抬头看着康熙,皇阿玛,你以为废了我就能安稳掌握朝堂,绝不可能!

    老四,老八,老十四都不是安分的,小十五也绝不会服气别人踩在他头上。

    皇阿玛,你最大的错不是猜疑我,是放纵他们!

    他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笑着露出满嘴沾血的牙齿,他眸中带着一点快意,额间冷汗直流。

    康熙惊慌跑下去,大声喊道:“来人,来人!传太医,快叫太医来!”

    砰!

    门被打开,奴才们惊慌跑进来又惊慌跑出去找太医,康熙跪在地上想要扶着胤礽的身体。

    胤礽却不在乎,手臂颤抖着撑着地面,鲜血夹杂着血块从口中喷出,落在明黄色的太子朝服上,红色的珊瑚珠被浸了一层,红的更加莹润。

    他嘴角弯起,“皇阿玛,你告诉儿子挺直腰板。”

    “我绝不像笑话一样活着”

    康熙眼睁睁看着胤礽闭上眼睛,他的身体不曾软下来,只是用两只手臂撑在地上。

    从儿子体内流出的鲜血喷溅在了太子朝服上,星辰一样低落在皇帝的常服上,五彩的团龙被染上了血色的花朵。

    康熙不敢去碰,不敢去扶着。

    他的耳边升起巨大的轰鸣声,震的耳膜痛,他恍惚中看到了保成冲着他跑来。

    小小一个,他拎着褂子跑起来,衣服上的挂饰铃铃作响,脸蛋上红润,嘴里叫着阿玛,一不小心被脖颈上的芙蓉玉朝珠打了脸,小家伙立刻停在原地张嘴要哭。

    “保成,慢点跑。”

    康熙只觉天地空茫一片,心脏直直的坠下来,喃喃道:“保成”

    胤祈奔来时在乾清宫外看到跪了满地的大臣,一步步走进去,跪在地上撑着自己身体的二哥和瘫坐在一旁喃喃自语的皇阿玛。

    他走到近前,几欲昏死过去。

    噗通一声跪下,他抱住眼前的身体,“二哥!”

    胤祈来之前收到一封信,二哥请他帮忙照顾太子妃等女眷,至于弘皙等阿哥自有他们的缘法。

    信上说,“若叫我像个隐形人一样活在毓庆宫里,那我宁愿死个痛快。”

    骄傲了一辈子的太子,最终也不曾倒下。

    第147章

    胤祈时常认为自己才是这个家里唯二正常的成年男性,另一位是五哥,因为他们两个足够坚强能够面对困难和痛苦,能够自我消化很多情绪。

    而他的哥哥们包括皇阿玛在内都拥有截然不同的两种特质,一面是冷酷残忍的对待他人,一面又拥有敏感细腻的内心。

    前一刻能够冷酷的剥夺一个阻碍自己计划之人的性命,下一秒就能因为一句安慰的话而泣不成声。

    既享受着男性皇室成员拥有的权力和支配地位又在不断索取温柔细腻的感情,胤禛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他总是似乎表现出自己不被德妃偏爱的样子,好像很委屈。

    可是另一面看似缺爱的他却从未对四福晋表现出半分温柔。

    康熙也似乎拥有这样‘贪婪’的特质,他既要一个符合自己期待的太子形象,要英明聪慧,要体贴臣子百姓,还要友爱兄弟。

    与其同时他还要求太子要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臣子们必须敬服太子但是不能真的听太子的话做事。

    他要求其他的儿子们做太子的贤臣,但是又捧起他们制衡太子。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其骄且吝,其余不足以观也。

    傲慢招致而来的后果便是康熙彻底的玩脱了。

    太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康熙费尽心思将儿子养的这般骄傲,此刻又最恨他的骄傲!

    康熙独自一人瘫坐在地上,他只是怔愣的看着太子,眼中没有以往带着表演性质的眼泪。

    群臣及众皇子惊骇不已,纷纷跪倒在地,无一人赶去搀扶皇帝,胤祉抓着胸口痛哭出声。

    二哥如此决绝,他岂能接受如此结局!

    “二哥!啊!”胤祉哭嚎爬着向前,被老五抱头拦住。

    声音终于警醒了康熙,他慌张要从胤祈身前抢回胤礽的身体。

    伸出的手指触碰到的是十分柔软沉重的手臂,重的他扶不起,“保成”

    “皇上!皇上!”

    康熙悲痛之下昏死过去,大臣们要么惊慌于皇帝的昏倒,要么是为了太子而伏地痛哭,少数几人眼中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胤祈低下头,看着十分安静伏在他怀里的二哥,脸上一热,他腮边浸满了眼泪。

    他不自觉的两臂收紧,耳边是嘈杂慌乱的声音,“二哥”

    太子之死于京城而言犹如山川崩裂,圣旨未下,他仍然是太子之尊,被下旨绞死的齐世额等人因此得以喘息,他们暂时还不会死。

    康熙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眼神浑浊许多,人也没什么精神,但是年迈的帝王仍然有着巨大的压迫力,甚至更胜从前。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满心痛苦,所以容不下任何一个不痛苦的人。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询问太子丧葬之事,毕竟之前已经是准备废太子了,如今太子崩逝,可该如何处置。

    另外便是太子的死因可不是病死老死,是自尽而亡,丧葬又该如何处理,要不要叫高人做法事。

    当他跪在乾清宫小心说完此事时等到的只是一片沉默,他压着心跳抬起头,迎面来的就是一方砚台。

    康熙暴怒,“混账!太子是储君,你怎敢如此欺他!”“不敬主子的东西,滚!给朕滚出京城!”

    礼部尚书连滚带爬的被赶回了老家,大臣们一个个都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野鸡,不敢作声,也不能作声。

    最后还是老十二胤祹扛起了事情,他自小在苏麻喇姑身边长大,熟悉宫廷仪制,之后又一直在礼部做事。

    皇伯福全的葬礼,他也去打了下手,如今操办太子爷的葬礼也十分细心谨慎。

    毓庆宫里太子妃倒是安静,可侧福晋李氏成日里哭嚎怒骂。

    她骂的是老天爷,骂的不做事的神仙,偶尔也是骂几个太子手下效忠的大臣。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为了葬礼往来毓庆宫的胤祹听的耳朵都痛。

    谁都知道她骂的哪里是什么老天爷啊!她的是乾清宫的皇帝呢!

    胤祹有意叫这个小嫂子安静一段时间,可是他自己却不敢去找,便想托胤祈去一趟。

    胤祈听后,抬眼一瞧,他道:“十二哥,你可听见二嫂管教她?”

    胤祹摇摇头,还真没有,太子妃丧夫,自然是万分悲痛,想必也没时间管教侧福晋。

    “这不就对了。”胤祈慢条斯理的轻点桌案,“二嫂都不觉得有什么,十二哥你管什么呢。”

    他神态极冷,眼神中的锋芒叫人不敢直视,二嫂纵容李侧福晋如此谩骂,想必心中也是恨呢。

    声音浅淡,人也冷的很,冻的胤祹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咽一口口水,有些害怕的看着这个堪比大变活人的弟弟。

    他头皮一阵发麻,“我还是小心安排好丧事,只求不出错就是了。”

    别的事情,他可不想掺合进去,就皇阿玛如今看人的眼神,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出了差错,皇阿玛会拿他给二哥陪葬。

    毓庆宫的李侧福晋即使意有所指的骂老天也没得到乾清宫的不满,反倒是有人因为表现都被够悲伤直接被康熙一脚揣在胸前,斥其是没心肝的东西。

    太子妃听后只是冷笑,弘皙满脸疲惫坐在一旁,他开口问:“额娘,是不是该叫李额娘小声些,免得惹来”

    太子妃摇摇头,一身丧服扎人眼,她道:“不必了,叫她骂去吧,咱们全家若是没人骂,反倒是会叫乾清宫那边看不过眼。”

    她讽刺的笑笑,皇上看着悲痛,可是心气还足着呢。

    要是毓庆宫都安安分分接受了太子爷的死,那皇上反而会认为他们都是没心肝的东西,居然不为太子爷悲伤愤怒。

    李侧福晋骂就骂了,皇上能有几分愧疚可不好说。

    她思及此处,瞧着弘皙出声,“弘皙,你给额娘露个实话,你是怎么想的。”

    是打算安分在毓庆宫里待着,还是想要凭着老爷子的愧疚出去和那些叔叔们拼一拼。

    弘皙明白额娘的意思,他苦笑着摇摇头,“如此我是不敢想了,叔叔们比我积累多了几十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站到一条线上,且我不是阿玛,阿玛能做到的事我未必能做到。”

    要是压服同辈的兄弟们,弘皙很有信心,但是压着叔叔们去争,他还没那么傲慢的念头,

    要是能够皇祖父真对他们毓庆宫怀着愧疚,且这愧疚能够转移到他身上,那么他能得到的就是一道册封为皇太孙的圣旨或者是册封为王爷的圣旨。

    可是到现在为止,他还什么都没得到……

    如果皇位能够凭感情分得到,那阿玛就不会自尽了。

    “额娘放心,我心里有数,家中弟弟妹妹年纪还小,我不会冒险行事。”

    太子妃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弘皙,额娘少不得催你一次,你需得尽快决定好,虽然你阿玛去了,但是你毕竟是太子的长子,你的那些叔叔们未必能容得下。”

    弘皙沉默着点点头。

    太子爷的葬礼恢弘盛大的堪比太子登基,许多仪式竟然还是礼部和胤祹商量后自创出来的,充分展示太子的身份和地位,康熙勉强满意。

    在哀乐声中,胤祈跪在前方,腰间的白麻布拉出宽宽的一条垂在地上。

    “跪!”

    “叩首!”

    随着礼部官员的声音动作着的大臣们一个个哭的比自己亲爹死了还悲痛。

    封棺前有一个步骤,须得亲人去看一眼后才能封棺。

    按理来说这个人选得是弘皙,但是弘皙临到跟前升起了惧怕不敢去看。

    胤祹皱眉,过去一问,礼部官员小声道:“有的是这样的,孝子到了棺前突然害怕不敢瞧了,那就得换人。”

    他们定下的没用,到了棺椁前,人要是心里害怕,那就是主人家不乐意叫这个人看最后一眼。

    胤祹心里一紧,弘皙不敢,总不能叫皇阿玛吧。

    另一边站着的康熙看到了这边还在磨蹭,脸色一沉。

    胤祹扭头给了一个眼色,立刻有小官下去找人。

    跪在下首的人里面,小官最先找的是三爷,毕竟这位离的最近,同太子爷的关系也好。

    “王爷,那边需要个人去瞧一眼,弘皙阿哥怕是不成,您?”

    胤祉点点头,随即就要起身上前,一条腿站起来,另一条跪在地上,他人却被拉住。

    “三哥,我去吧。”

    胤祈拦住三哥他自己上前,一步步走到棺椁旁。

    平心而论,如今的二哥着实丑的很,死的人是不会好看的,且还是服毒这样的死法。

    他伏在棺椁上往里面看,叹息一声,“二哥,你别怕,你的墓葬离京城不远,没事你就回来看看。”

    胤祹惊恐的瞪大眼睛,你他娘说什么呢?他汗毛一寸寸立起,差点怕的抱住自己。

    胤祈瞧不见身边十二哥和礼部官员恐惧的眼神,他自顾自的伸手从身边的托盘中将陪葬的金器放进去。

    最后,他侧头时想到了什么。

    垂下头,将辫子从伸手从后背上拿过来,这根辫子是礼仪规矩,是束缚是禁锢。

    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嘴唇上带着干皮在,他嘴角干裂开一道口子,鲜红色若隐现。

    他在一声惊呼声中从腰间抽出小刀,只需轻轻一划,这么多年未曾剪断的辫子便其跟而断。

    他将辫子放了进棺椁中,轻声道:“二哥,是我来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顶着一头杂毛寸头的胤祈自如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跪下。

    胤祉神色复杂的回头,心中却不得不佩服。

    康熙对胤祈断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他不提就无人敢置喙什么。

    康熙五十年,朝堂持续混乱,遭受打击的胤禩重新振作,胤祉在一部分太子旧部的扶持下继续拉拢文人。

    胤禛不敢再韬光养晦,他再养下去可就查无此人了。

    胤祈攥紧手里的兵权不放,这是他手里最值钱的东西,只要有这个在,他就能翻盘。

    他可是不服其他哥哥上位!

    老九和老十夹在老八和胤祈之间左右为难,老十是毫无疑问的偏向胤祈,但是胤禟就很犹豫,毕竟他和八哥关系也很好,而且八哥重整旗鼓实在叫他佩服。

    就在胤禟犹豫之际,户部尚书贪污案爆发,几乎将整个朝堂卷进去。

    第一次直面皇阿玛压力的胤禟看清了在皇阿玛高压下逐渐有些神经质的兄弟们。

    一瞬间,胤禟毛骨悚然,随即立刻认怂,脱身而出,干脆和老五老十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

    混乱的朝堂就是个巨大的绞肉机,除非康熙能够下狠心整治,不然就无法理清。

    但是问题是康熙既想狠心,又担忧太子的事再次发生。

    对于康熙的心理,李蟠如此分析道:“前头儿老千岁之死叫皇上心生忌惮,担忧这事再次重演,才下不了狠心整治,可是如此一来阿哥们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如此看来你强硬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胤祈细细一想,似乎还真可以。

    弘皙刚过了一年孝期就出来做事,头一个就找上胤祈,道是一切听十五叔吩咐。

    经此一遭,弘皙迅速成熟了许多,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敏感,即使将来其他叔叔尚未,叔叔不忌惮他,叔叔们的儿子也会忌惮他,这是避免不了的。

    要是非要在其中选一个,他宁愿投十五叔,起码十五叔对他阿玛是最有兄弟之情的。

    况且他也清楚,每个月往毓庆宫准时送银子的是十五叔的人。

    胤祈自觉二哥一去,他作为叔叔必然要照顾侄子,并不要弘皙为他做什么。

    但是弘皙主动来,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每次遇到胤祈和胤禛或者胤禩、胤祯的冲突,若是暂时僵持,弘皙就找机会怀念他阿玛,勾的康熙伤心怀念。

    有趣的是,康熙能对着弘皙怀念太子,但是却难以对着胤祈怀念,因为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总觉得十分难堪。

    康熙五十一年,八阿哥胤禩因为寿礼一事被褫夺爵位,圈禁府中而老三胤祉莫名其妙就出局了。

    康熙五十二年,西南土司作乱,康熙有意派胤祯去平乱,其中出兵名单中包含部分胤祈的手下人。

    胤祈略一思索,给年羹尧和远在江西的岳父善保去信,于是几日后就有人来报,土司首领愿意同大清和谈。

    胤祯满心以为自己能拿着兵权掌握主动,谁料半路被年羹尧给截胡了,气的他跑去八阿哥府上大醉一场。

    康熙五十二年,年羹尧进京述职,胤禛有意纳年羹尧的妹妹年氏为侧福晋以此拉拢年羹尧。

    可话里话外,胤禛都想要年羹尧把儿子留在雍亲王府由他抚养。

    年羹尧从王府出来脸色黑成一片,他虽有心在京城重新找个靠山,以前宠信的他的皇帝现在对他也比较冷淡,或者说顾不上他。

    皇上年纪大了,他总得给自己找出路。

    他既在正白旗下,投奔四阿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四阿哥疑心太重,结亲还不够,还要他把儿子都送来京城,这不就是人质嘛!

    “呸!娘希匹的,这是打量我如今没人不成!”

    虽然他和八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都有联系,但是这也不是四阿哥不信任他的理由啊。

    确有价值的年羹尧理直气壮的脚踏好几条船,八阿哥那条翻了,他就是再试试别的。

    到了胤祈这儿,两人寒暄几句。

    年羹尧道:“如今王爷可是备受大臣们拥护,臣远在四川都听到了不少王爷的贤名。”

    胤祈笑笑,“亮工这是捧我呢,你的名字我也是经常能在耳边听到啊。”

    年羹尧心一抖,难道十五阿哥也是个小心眼的?

    这可不妙啊,要是实在不行,他就得去找十四阿哥了,他俩还有点龌龊,要是讲和还得八阿哥从中说两句。

    他心里正琢磨呢,猛然听见一句,“亮工是有才能的人,本王知道你不仅限于此。”

    年羹尧一愣,抬眼看着胤祈,惊讶的发现这位是十五阿哥年纪虽然比四阿哥和八阿哥小,但是政治智慧一点不输,甚至还更加宽容。

    胤祈亲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手背将茶杯推过去,“尝尝这个。”

    他眼中笑意渐浓,二哥说过,宽容是最大的政治智慧,如果不能接受一个有瑕疵的臣子,那么下一个自觉自己不够完美的臣子就会放弃投效。

    一如太子欣然接纳曾经弹劾过他的托合齐,托合齐听闻太子服毒自尽,痛哭一场后自己在大牢里撞墙而亡。

    年羹尧是有弹性的人,当他察觉胤祈关注他的能力,关注他能做到的事,考虑未来该做什么,一句不提旧账。

    他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十七阿哥胤礼,轻咳一声,“臣有个妹妹。”

    太子死后,这几年都是直接停了选秀,各家自行嫁女。

    年羹尧的暗示十足明显。

    胤祈一顿,看了一眼那边的胤礼,招手叫人过来。

    他将人推到年羹尧眼前,“本王有个弟弟。”

    年羹尧心领神会,这不仅是代表十五阿哥接受了他,还代表十七阿哥是他信任的人,有事可以联络。

    他立即点头,笑容满面道:“哎呀,十七爷真是风神俊朗啊!”

    胤礼一个磕巴都没打,他立刻笑着伸手过去,“哎呀,早就听说年大人的英姿,如今得见还是托着了十五哥的福呢。”

    “十七爷您真是客气,我家有个妹妹最喜欢诗词乐理,听闻您那里有古本,不知能否借阅一二。”

    胤礼恍然,回头看了一眼胤祈,又奴扭头回来笑容满面道:“年大哥太生分了,借什么呢,要是年姑娘喜欢,都拿了去我才高兴呢。”

    “真是麻烦十七爷您了。”

    年羹尧这个人虽然能力够,但是脾气着实不算好,人又傲慢,但是上位者对着他温和的时候,他又是十分高兴的。

    胤礼既有胤祈在背后,只看言语上拿捏年羹尧轻轻轻松,还时不时说些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坏话。

    年羹尧一听,那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啊,拉着胤礼就开始吐槽四阿哥是离谱之处。

    胤祈听的都想笑。

    康熙五十三年,太子死后皇帝衰老的极快,几年内就精神不济的很。

    康熙心里明白,他恐怕是无力操持朝政了,开始频繁召见儿子们。

    他总要为大清留下一位英明的继任者。

    胤祈看着皇阿玛全白的头发,他心中一酸,低头道:“皇阿玛放心,无论您做出什么什么决定,儿子一定遵从,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眼眶泛红的抬起头,“只要皇阿玛说,我就照做。”

    康熙忍不住眼前模糊,他就知道小十五是最听他话的。

    剩下的儿子中,只有两人能够选择,一个是老四胤禛,一个是十五胤祈。

    从内政角度看,康熙想要选择胤禛,且胤禛已经有子嗣,弘晖聪慧明理,他上位也能善待弟弟们。

    毕竟胤禛在他看来是认个死理的人,不会主动找事。

    而胤祈,他担心胤祈心里还压着保成的事,要是他上位后想要报复,那对整个朝堂来说才是灾难。

    康熙五十四年,乾清宫。

    康熙已经病的起不来身,他跟胤祈说过几次,将来他在外打仗,胤禛处理朝政,胤祈乖巧听着。

    身体沉重的黏在床上,康熙心有所感,他恐怕是要不行了,“叫老四来。”

    胤禛筹备祭祀的事,还在斋戒中,赶回宫里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康熙已经等不及了,只能是依依不舍的拉着胤祈的手。

    胤祈红着眼睛坐在床边上,听着康熙一句句的叮嘱。

    “弘皙是个好孩子,朕对不住他。”

    胤祈点点头,他两手握着康熙的右手。

    “胤禛脾气急躁时,你还得多说几句。”

    胤祈点点头,难过的将脸贴在了康熙枯瘦的手上。

    康熙看着胤祈依赖充满孺慕的眼神,他努力喘了一口气,“胤祈若是老四对你不好,你不必忍耐,知道吗?”

    胤祈再度点头。

    皇子们陆续就位,大臣们跪了满地,马齐等大臣跪的比皇子还靠前,因为要听清皇上说了什么,做个见证。

    刚才几句他们听的清楚。

    康熙努力扭头,心里疑惑一闪而过,老四怎么还没来。

    他努力喘口气,想要开口只是实在累的厉害,反正他相信胤祈,就抬着右手比划出四根手指。

    胤祈依然是点点头,用屋里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皇阿玛,儿子都听您的。”

    “第一,会善待二哥家眷。”

    他和皇阿玛的眼睛对视,将皇阿玛的食指掰回去。

    “第二,会加恩兄弟们。”

    中指!

    “第三,会精心奉养妃母们。”

    无名指!

    “第四,儿子会当一个好皇帝!”

    小拇指!

    胤祈用力将皇阿玛的右手团在一起,他正大光明的和阿玛对视。

    在康熙的惊骇中,他做出承诺,“请皇阿玛放心。”

    最后一片黑暗前,他看到的是胤祈毫不屈服的眼神。

    太医确认了一次,皇上驾崩了!皇子大臣们均愣住,耳边传来刺耳的甲胄碰撞声,九门提督阿隆进门,“京城已经戒严。”

    胤祈缓缓直起身子,眼眶泛红,胤礼最先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京城的步兵统领衙门有三万五千人,城外的京郊大营有五千重装骑兵,还有正黄旗大营的步兵。

    马齐离的最近,旁边的大臣给他一肘子,“马齐大人,你听见了吗?”

    马齐作为近臣,依稀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但是皇上从来没说出口。

    他算数不算好,但是简单的几万加上几千还是能算明白的。

    他肃穆着一张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五十四年九月初三,皇帝驾崩,皇十五子胤祈登基,隔年改年号为元和。

    至于新帝得位正不正,富察氏、董鄂氏,佟佳氏等表示,当然正!

    新帝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要是怀念先帝,质疑新帝,那他就会让你去先帝探讨一下,然后将结果告诉他。

    至于跟先帝探讨之后能不能回来,胤祈耸耸肩,无奈的表示,看来皇阿玛舍不得他。

    其余皇子们则沉默着接受了,起码比起一直有龌龊的其他兄弟,仅仅是有竞争关系的十五弟还是比较容易被他们接受的。

    京都稳固后,胤祈也逐渐给哥哥们一些差事做,很多时候才会安排差事给侄子们乃至侄女们姐姐们。

    元和三年,年羹尧和襄亲王胤祯改革西藏,王用宾驻守沙俄边界。

    元和四年,怡亲王改革田税商税。

    元和八年,重新划定边界,诚亲王胤祉为北海作诗,苏武牧羊的旧地,一时间掀起一阵文学复兴之风。

    元和十年,帝为水师出海做赋,大臣们称其太过珍贵,于是珍藏于宗人府。

    元和十四年,胤祥因病倒下,在西洋进贡的药品帮助下逐渐好准,看着身边有些胖胖的两个妹妹,他心有所感,最后一丝别扭也消失不见了。

    元和十七年,乾清宫殿前军演,长两米的炮筒在巨大的响声中震动,胤祈看着远处冒烟的景山,他不敢和底下的大臣对上视线。

    不就是景山嘛,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第148章

    顺治十八年。

    乾清宫跪了满地的人,福临忍耐着身体的痛苦睁开眼睛,他没有看向握着自己手掌的额娘,也没有看向他信任的安亲王,而是看着那个跪在那里眼睛含泪的孩子。

    他知道,玄烨哭不是因为难过,那孩子只是有些害怕,他年纪还太小了。

    何况,他也不曾和玄烨相处多少。

    身体轻飘飘的,在一瞬间一切的痛苦都消失了,他恢复了一个帝王的理智。

    “玄烨,玄烨,你听阿玛说”

    福临急切的开口想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为帝经验传授给玄烨,他们同样是幼年登基,他的经验对于玄烨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

    可是急切的说出一大串话的福临猛然间变了脸色,因为他察觉到根本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他低下头,看到的是床上无声无息的自己的身体,他终于明白,他已然是死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爱新觉罗福临,跟我们走吧。”

    福临扭头,看到的就是被黑雾包裹的两位阴间使者。

    他颔首,“你们就是黑白无常?”

    右边的黑雾悄然散开,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男人露出面容,温和的笑笑,“自然不是,两位大人可不会来做这种小差事,跟我们去地府吧。”

    福临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他亲政之后全都是为了自己权力而努力,对于满汉的融合也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他也是属于自学的皇帝,很快就从这句话中意识到,第一,人死了之后都要去地府,第二,他这个皇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虽然皇帝都说自己是真龙天子,但是骗骗别人就得了,可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尤其是人死之后竟还真有灵魂存在,福临很快转变了心态,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玄烨,还是催促下,跟着两位阴间使者去往地府。

    一路上他也没闲着,挂着笑容和人家聊天,想要知道地府更多的事情。

    人死之后必然是要投胎的,但是也存在很多特殊情况,有些人是不愿意投胎,有些人是不能投胎,反正是各有各的去处。

    不论生前是皇亲国戚还是贩夫走卒,如今都是一样的待遇,地府平等的对待每一个死去的人,唯一有例外的就是生前的善恶,善人一世功德能够换成来世的天赋,只是加持于自身而已。

    来世的荣华富贵也能兑换,但是真正善良一辈子的人也不会真的把金钱当作来世最重要的东西,他们更看重其他东西。

    而恶人,生前受惩者死后便不再受惩,未曾受到惩罚者,自然有地府专门的部门去给他们上刑。

    福临内心满是好奇,便问道:“留在地府的人多吗?”

    使者瞧他一眼,笑容里充满深意,“多,多的是放不下的鬼。”

    顺着一片迷雾走到一座立在荒野中巨大城池,福临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位使者笑的充满深意。

    他兜头就看到一个短头发面带胡茬的青年,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神情。

    福临哆哆嗦嗦试探着开口,“阿玛?”

    皇太极黑着脸应了一声,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几块银色的东西递给了两位使者。

    福临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跟着亲爹走。

    路上听皇太极解释才明白,凡是当了皇帝的,功过很难算的清楚,毕竟皇帝这个名称出来的时间相较于地府存在的事件来说也不算长,光是直接因果和简介因果的算法地府就吵了七八百年。

    最后得出一个结果,这帮子功过很难算的皇帝或者大臣或者是一些名人们,他们可以自己申请,算好了就可以走了,没算就先留在地府生活。

    比如那个朱熹,据大家判断,他估计是还要蹉跎几百年了。

    地府面积极大,如果没有提前跟鬼差打好招呼,很难见到自家人,找人也得托鬼差。

    皇太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下来,鬼虽然不用吃东西,但是生活也不是完全不用花钱,看到人家有房子住还有东西吃,他也是满不自在的。

    于是在东南桥那里找了一份修路的活先干着,每天下班了还到能够皇帝们聚集区看光屏。

    这还是隔壁邻居朱高炽告诉他的,能够调整到自己想看到的地方,当然了能看到的只是大概,比较隐秘的一些他们是不能看的,地府还是要保护活人的隐私的。

    福临缩着脑袋跟着亲爹回了地府的家,还跟隔壁朱高炽打了招呼。

    “朱伯伯好。”

    朱高炽笑眯眯的挥挥手,“是小福临啊,你干的不错,你爹在底下看着可高兴了。”

    福临脑子迷迷糊糊,不敢说什么,进了屋里才疑惑问道:“阿玛,他是大明的皇帝,跟咱们?”

    皇太极道:“人死之后,那还记得那些恩怨。”

    其实是因为皇太极下来的时候,大清和大明还打着,但是也没入关呢,他的房子就在朱高炽旁边,两人脾气还都不错,能够聊几句。

    皇太极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也是孤单,就和朱高炽成了朋友,但是很快光屏上就看到他儿子咔嚓一下成了入关之后的第一位皇帝。

    两人的关系尴尬了几个月,在皇太极的主动下又和好了,就是每次去那边的时候会被朱棣瞪一眼而已。

    不过看着老朱家那边有几个很敌视他,但是光屏上的事情他们可一次没错过。

    福临可是被不少人夸了,能够年幼登基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天生当皇帝的好苗子。

    在看到福临一点不被孝道牵扯借着自己喜欢董鄂妃的由头直接废了蒙古皇后,当即就有好几个人叫好。

    皇太极心里也是骄傲的很,可是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死的这么早,才二十四啊!

    甚至于又留下一个小孩当皇帝,皇太极心里都要绝望了,国祚不保了。

    他忍不住怒斥一句,“你怎么能定下那四个当辅臣呢。”

    康熙的四个辅臣,鳌拜,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从定下这几个名字就注定了不太平。

    “两黄旗的有三个人,正白旗的就苏克萨哈一个人,苏克萨哈不死都不行了!”

    两黄旗和两白旗的矛盾由来已久,如今又是这样不平衡的情况,肯定会借机打压两白旗啊。

    而当皇帝的必然不能允许,迟早会造就一个权臣出来。

    过果不其然,没过几年福临就在光屏上看到鳌杀了苏克萨哈。

    福临这下也不出去找人说话了,他天天就是蹲在这儿看最新进度。

    直到康熙一句擒下鳌拜,直接亲政,福临感动的热烈盈眶,“好宝儿,好宝儿,阿玛就知道你能行的。”

    路过的汉景帝刘启嫌弃的看了一眼,“小儿科的手段,还值得夸什么,要是鳌拜直接造反了,你看他还挡不挡的住。”

    福临气死了,跳起来就和刘启扭打到一起。

    “你懂什么!我儿子才那么大,他多不容易啊!”

    倒是一旁观看的朱高炽讲了一句实话,“手段虽然简单,但是你看人压到大牢里面后,没有人要救出来,说明玄烨小子还是背后做了不少努力。”

    就像池塘里的小鸭子一样,表面看着没什么,实则水下面的脚丫子已经转的出残影了。

    就这样众人看着康熙一步步开始自己的亲政生涯,在立太子的时候就有人心有戚戚了。

    “太子可不吉祥,立太子这么早可不好。”

    福临可听不得这种话,他愤怒反驳,“胡说什么!怎么就不好了,我家人死的都早,我大孙肯定能顺利继位。”

    朱高炽一言难尽的看着福临,对着皇太极建议道:“要不给他找个活儿干吧。”

    又过了几年,看着太子胤礽一点点长大,逐步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有几位更是成了胤礽的坚定支持者。

    比如什么李承乾、刘据等,他们这些被废的太子,下场没一个好的,他们坚定的成为了胤礽的支持者!

    不过看着康熙对胤礽的维护,背地里还有人偷偷抹眼泪了。

    但是好景不长,康熙的儿子越生越多,最后生出了一个备受宠爱的十五皇子胤祈出来。

    李承乾拿着酒壶灌了一口,讽刺道:“瞧着吧,这个太子得不了好处,下面一溜能干的弟弟还有个备受宠爱,当皇帝的就是这么无情!”

    刘据看了也沉默,当太子的压力他们几个还是感同身受。

    同样当过太子还有好多弟弟的朱高炽摸摸鼻子,这时候还是别说话,免得别人太嫉妒他。

    福临也是十分揪心的看着,看了这么久,大孙子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眼瞧着康熙眼神一步步变了,他比谁都着急。

    隔了好几年,福临终于忍不住,“玄烨怎么还活着啊!保成可怎么办!”

    朱高炽扭头,“你没给他找个活儿吗?”

    皇太极默默道:“他休假了。”

    朱高炽,“再找一份夜班的。”

    皇太极无语的抬头,朱高炽也抬头看一眼,好吧,地府没有夜晚。

    到了康熙四十五年,形势变化的太快了,李承乾拉着扶苏,刘据拉了好说话的刘恒,一起坐在这儿看着变化。

    不得不说,这世间的朝堂可是太热闹了,好几个人都来过来和福临说,你家孙子一个个都很出息啊!

    是很出息,生了二十多个儿子,能拎出去独当一面的就有十多个了,谁能服气谁啊!

    福临一点不想听到这些夸赞,他都快烦死了。

    康熙四十八年,康熙废太子。

    李承乾摔了酒壶,“我说什么来着,当太子的没有好下场,康熙就是老不死的混蛋。”

    隔壁刘据一个劲儿跟着点头。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立刻有人奔走相告,“快来看啊!康熙他又重新立太子了。”

    李承乾阴沉着脸,还以为康熙重新立了别的儿子当太子,想到自己的遭遇他满心的愤懑。

    谁料到了前面一看,嘴巴都要合不上了,康熙他!他又把胤礽立为太子了。

    众皇帝:“”

    大臣将军们:“”

    刘邦:“牛啊!”

    福临阴恻恻的扭头。

    这小子有点疯疯的,大家都不是很爱招惹他,毕竟他作为一个皇帝,居然还是能打的!

    上次朱高炽被赵光义喷了,还没等摇自家人呢,和朱伯伯关系很好的福临闷不吭声回家拿了一把自制弓弦出来,勒着赵光义的脖子就把人拖到桥上挂着了。

    福临眼泪汪汪的,玄烨啊!你既然重新复立太子,就别折腾了!

    人越想什么,越来什么,一年不到,康熙他居然就要重新废太子!

    康熙在地府皇帝这边的名声已经臭了,像他这样对自己儿子的可没有。

    刘据都要怜爱胤礽,两立两废啊,胤礽居然还没疯,精神真是好啊。

    看光屏的众人已经心死了,就准备看康熙这看混蛋父亲最后能选出个什么天仙来当新帝。

    刘据抱臂冷哼一声,“他选个蛋,是以为自己能长生不老呢!”

    被阴阳了一句的刘彻看了一眼刘据,“当了皇帝的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

    没人回应刘彻,要是还在现世,儿子威胁到自己的统治那肯定就

    现在嘛,大家都死了,祖父、父亲和儿子都在呢,还是不好说这种影响团结的话。

    朱棣环视一周,他非常自信,“我当皇帝就不那样!”

    朱高炽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正好对上李承乾

    “快看!”

    被声音惊住,下意识抬头看光屏的众人看到太子胤礽收拾好自己,从容服下毒药,一步步往乾清宫走去。

    福临已经哭的扑到在地,好心的朱伯伯扶着他,心里也是万分震撼。

    谁都没想到这位太子竟然是如此决绝。

    李承乾眼神复杂,用自己的死报复父亲,这样的刚烈决绝,“咱们去接他一下吧。”

    康熙五十年,争斗越发激烈。

    李世民因为儿子经常来看,他也好奇就过来瞧。

    一来就看到承乾、刘据还有那个叫胤礽的倒霉太子,三个人又坐一起。

    这三人因为常在一起出行,人送外号倒霉太子三人组。

    光屏上的康熙还十分信任胤祈,甚至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成为贤臣。

    胤礽咬着自己手指,生怕胤祈被皇阿玛发现企图。

    李承乾道:“瞧吧,你这个弟弟也不老实。”

    胤礽立刻反驳,“那是因为我死了,我要是活着我弟弟跟我可亲了。”

    李承乾还是坚定认为,弟弟就没有好东西,但是作为朋友,他还是尊重胤礽的。

    某些人,什么赵光义、赵恒,赵祯加上朱家和刘家的几个,看了好几年了,还以为胤祈是真要做贤臣呢。

    “他当贤臣真是可惜了,就算他自己愿意恐怕也会被忌惮啊,那个老四可不是心胸开阔的人。”

    “就是就是,一看自己就想的多。”

    倒是没怎么来看过,只是瞄了这一会儿的李世民笑着道:“这小子挺能装的。”

    李承乾一扭头看是他爹,当即就要走,还是胤礽和刘据一起把人拉住。

    “这孩子是叫胤祈吧,是个聪明的,手里握着兵权不撒手,还演的和真的一样,这几个早栽到他手里。”

    胤礽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对啊,对啊,小十五很聪明的!他肯定能赢。”

    皇太极则是评价道:“脑子还算好使,重要的是他手里有兵,只要不蠢加上有野心,皇位肯定是他的。”

    胤礽猛点头,“没错没错!”

    跟着看了这么久的光屏,众人心里也早就有了倾向,反正康熙绝对是不讨好的那个。

    太子胤礽是最被人恋爱的,胤祈也有不少人喜欢,毕竟他小时候着实是可爱的很,打仗能力又强,获得不少人称赞。

    光屏上,康熙临终前还在叮嘱胤祈要做什么事。

    胤礽已经握紧了拳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光屏,一定要成!一定要成!

    眉眼带着笑意的青年坐在父亲的床前,耐心的等待着父亲说不出话那一刻,谨慎的叫父亲不能说出那个数字。

    如果康熙没说最好,如果要说,他就坐在这里,也能及时反应。

    “我会当好一个皇帝。”

    当胤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光屏下由胤礽带头响起一大片欢呼声。

    “呜呼!”

    “这我弟弟!”

    “好!”

    “干死康熙!”

    还被临死前儿子的话震惊的康熙来到地府后看到的就是见到他就翻白眼的儿子胤礽,说话阴阳怪气的阿玛福临,以及要给他找个修路活计的祖父皇太极。

    康熙:“”人死后为何要有灵魂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康熙自己蹲在光屏前看着胤祈登基之后稳定朝局,拉拢原本敌对的大臣,胤祹、胤祥、胤礼,三人分别负责一部分,陈随风、佟丰庆等伴读也是纷纷发挥作用。

    待到朝局稳定之后,胤祈才逐步重新启用自己的哥哥们,最先开始的是会看形式的八哥,还有关系不错的九哥,最后才是老四和老十四等。

    康熙眼神复杂,好像小十五干的也还不错……

    一步步看着大清发展,百姓吃饱穿暖,国土不断阔大,各种新鲜东西层出不穷。

    他去修路的时候加班了几日,一回来就感觉大清的变化非常大。

    十年之后,康熙惯例去看一眼儿子最近在做什么,谁知道被李世民给拉住了。

    这位虽然在李承乾面前不讨喜,但是李世民可是万千皇帝的偶像啊!

    康熙也有点激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世民也不含糊,很快就道:“你去问问能不能给你儿子托个梦,需要的钱我出。”

    康熙一愣,托梦是要干嘛。

    李世民也有点憋屈,他咬牙切齿道:“旁边有个小国,总在造谣,本来我都忍了,结果他们说他们进贡的女人才是我的真爱!”

    旁边的小国胆子真的很大,居然敢写史书,他们国家的将军一箭射瞎了李世民的眼睛,李世民还跪地求饶。

    这种自己骗自己的手下败将李世民才不会在乎呢,只是哈哈一笑。

    谁料,那边居然变本加厉,说自家的公主是李世民的真爱,还多次来求取,最后看他实在真心,王才同意。

    李世民气的好几天没睡着,最后实在想不通,就想着康熙,反正如今上面当皇帝的是他儿子,托个梦把那个无耻的小国灭了!

    康熙:“”

    惊呆的康熙脑子都要木了,那可是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天可汗李世民,怎么会有人敢有这么离谱的谣言。

    是觉得大唐没了,没人能站出来说话的吗?

    可是问题在于,康熙同意了,但是鬼差不可能同意啊,阴间的人怎么能干涉阳间的事。

    李世民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周围,小声道:“刘彻那边好像有路子。”

    虽然兜里没钱,但是要是能借着机会也想看看儿子的看分析很快就同意了。

    这路子确实好,就是有点贵,还不稳定,且需要人本身做梦才可以入梦成功。

    拿着法器过来的刘彻催着李世民给钱,很快康熙就启动了法器。

    圆盘形状的法器闪烁着白色的柔光,一道光芒从中间流出,飞向地府的天空,然后转个圈又回来了

    李世民目露凶光,“刘彻,你不会是骗钱吧?”

    刘彻呸了一口,“我要是骗你,把我家祖宗押给你!”

    他家祖宗等于刘邦

    李世民破口大骂,“好你个刘野猪!”

    就在这时,康熙研究半天,总算明白了。

    怎么说呢,要是论起文治武功,康熙还真是排不上号,但是论起涉猎的东西,研究的东西之多,康熙可是遥遥领先。

    他尴尬拿着法器,“好像是我家小十五的问题。”

    迎着偶像的目光,康熙艰难的开口,“胤祈他心胸开阔,他一般不做梦。”

    李世民:“”

    刘彻:“钱得照给。”

    康熙吭哧半天,对着偶像的脸,“我没钱。”

    谋算失败,康熙只好天天看着光屏。

    好在几年后,这个小国家就因为再次造谣他们家进贡的人参是最好的,还和老九胤禟抢生意,最后被岳钟琪顺手收复了。

    胤祈看着新增加的地图,“皇阿玛,我干的还不错吧。”

    看着光屏上喃喃自语的儿子,康熙想高兴一下,但是

    身边的老大、老三已经就位,老四眼瞧着就要来了。

    康熙有点愁,怎么儿子的寿命都没有比他长的,“胤祈,你你还是晚点来吧。”

    第149章

    康熙四十年。

    畅春园还在不断扩建中,康熙在年初将一部分差事交给老八去办,如今几个月过去了,看到这份折子,康熙却不太满意。

    四指宽的一份蓝封折子摆在御案上,康熙蹙眉,“蠢货!”

    他本来便清楚老八近来跟着老大动作频频,河道的事情着实是一件重事,即使他直到老八有能力也不愿意叫他沾染。

    毕竟从前的明珠一党在河道上捞了不少银子,若是还叫老大他们把着这份差事,恐怕太子眼睛都要红了。

    康熙这才思索过后将修畅春园的事交给老八。

    结果没想到就这么一点事上,居然还出了不大不小的事,院子里用的花卉原本是内务府联络的花商,结果亏欠了银子被人找上内务府。

    老八做事仔细,不会犯这种错误,且出错的环节出在了内务府,那家商人还真敢道内务府找麻烦啊,想也知道是老八被人算计了。

    康熙这才开口说蠢,当然了,老八蠢,背后算计的人就是坏,且估计还和老八关系不错,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准的下手。

    他略一盘算便能点出几个名字来,不过他不打算告知老八。

    折子扔下去,“告诉老八,下月十五之前清理干净,别叫这折子再出现在朕的桌子上。”

    奴才躬身爬过去捡起折子,“是,皇上。”

    康熙批了一会折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小十五现在做什么呢?”

    梁九功忙上前,“回皇上的话,十五阿哥现下在上书房同李大人一道念书呢。”

    “今个儿?是初六吧,小十五今日不是休息嘛,怎么还去上课了。”

    这小子一贯是个不爱念书的,背一首诗能哭唧唧好半天,干打雷不下雨。

    康熙这个自认慈父的都受不了小儿子居然不学无数,他还尝试过亲自教导,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那一段时间康熙本来因为朝堂上的事情有些睡不着觉,整日担心太子和老大之间的矛盾,这下好了,每次给胤祈辅导结束,他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回到乾清宫倒头就睡。

    最后还是状元李蟠解救了康熙。

    康熙心道,状元之才果然是不一般,连胤祈这种难搞的小孩都能教导的服服帖帖。

    虽然每次看着李蟠的黑眼圈,康熙总有一种心虚之感。

    但是无奈,除了李蟠,旁人搞不定胤祈。

    这才九月,康熙已经把今年年节要赐给李蟠的东西准备好了,可见李师傅的妙手回春。

    傍晚时,胤祈来了乾清宫吃晚饭。

    圆溜溜的一个团子坐在椅子上,小脚一晃一晃的,吃的喷香,康熙见了也高兴。

    不说别的,小十五虽然念书一般,但是身体长的还是很好的。

    “来,再吃一个鸡腿。”

    “好!”小孩吃的满嘴流油,快活的摇摇小脚。

    “今天李师傅给我讲了汉武帝。”

    “哦?讲了什么?”

    胤祈回忆一下,“师傅讲了汉武帝刘彻,卫青和霍去病。”

    康熙听了两句就知道,李蟠这是讲故事哄孩子呢,把知识编进去哄孩子,如此才能叫胤祈开开心心的记住。

    晚间康熙本想叫人把胤祈抱回去,但是看他坐在地毯上玩的开心,最后还是摆手叫奴才下去,今日便跟着他睡吧。

    胤祈欢呼一声开始在屋子里绕圈跑起来,“喔哦哦哦哦哦!今天我和阿玛睡!”

    康熙闭眼,后悔……

    梁九功守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小孩乱叫的声音,他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知道十五阿哥什么时候才睡觉。

    就在侍卫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屋子里传来皇上的一声怒吼以及小孩的尖叫声。

    “啊!阿玛不要打我屁股!”

    “兔崽子!你给我过来!”

    半晌,梁九功默默道:“总算是睡了。”

    睡前又挨揍的胤祈想不通啊,迷迷糊糊抱着阿玛的胳膊就睡觉了……

    翌日。

    康熙睁开眼睛,明黄色帐子就在眼前,胳膊上有种毛茸茸的触感,虽然他有很多动物皮毛的毯子,但是绝对不是这种触感。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怀里搂着的巨大白色神兽,浑身雪白,耳朵肉乎乎毛茸茸,看着很像是一只巨大的犬,但是他知道这不是犬!

    因为这只神兽脖子上是胤祈的金镶玉项圈!

    康熙一个激灵翻身而起,两臂圈着大白犬使劲摇晃几下,小声喊道:“胤祈!胤祈!”

    大白犬终于睁开眼睛,哼唧唧一声又栽倒在康熙的怀里。

    “阿玛,怎么了?”胤祈迷糊着说道。

    可是话一出口,却是两声奶呼呼的哼唧。

    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瞪圆了,大白犬惊慌失措的哼唧着,四肢一点也不老实的各走各的路。

    康熙连忙一手攥住他的嘴,“低声些!莫叫人发现了!”

    胖乎乎的萨摩耶哼唧着点点脑袋,他害怕钻进阿玛怀里。

    康熙呆呆的抱着自己的神兽胖儿子,愣了好一会。

    胤祈出生前,他就做过一个梦,梦里就是这种白色巨兽,但是因为视线限制,他其实没看清全貌。

    这是认定了胤祈十个有来历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儿子居然有一天还能变回呀本体!

    看着很像狗,其实也是狗的模样

    康熙虽然惊慌,但是没觉得什么不对,在满族人看来,狗本来就是神圣的东西,也是一种信仰。

    不过康熙低头看看他很艰难抱在怀里的胖儿子,脑袋一时间还是反应不来。

    门外梁九功轻敲门,“皇上?”

    康熙清清嗓子,“嗯,朕待会再起。”

    随即康熙很快的开始思索,他早朝不能耽误,但是胤祈如今这副样子在宫里,他也不放心,奴才们虽然忠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康熙对他们还是不太能信任。

    他朗声道:“叫太子过来。”

    于是蒙蔽的胤礽在两刻钟后抱着新鲜出炉的白白软软都是小狗味的弟弟开始发呆。

    我是谁,我在哪,我抱着谁,为何会这样?

    这是我弟?

    胤礽沉默的撸了一把狗头,换来小狗一个不满的哼唧。

    一头撞胤礽的胸口,胤祈凶凶道:“干什么干什么,二哥你怎么摸我脑袋!”

    胤礽听不懂小狗说的是什么,只能看到笑的非常的治愈的弟弟哼唧两声一头埋在他怀里。

    呜呜呜呜呜……胤礽感动的把脸埋在弟长长的毛发里,好软,好白,好可爱!

    被亲哥翻来覆去吸肚皮的胤祈无力挣扎,大声怒吼“变态!变态!”

    变态听不懂,他继续吸弟弟。

    虽然软乎乎的弟弟很治愈,但是胤礽还是有理智的,在康熙下朝后父子二人立刻就开始琢磨为何会变成着用。

    从胤祈昨天吃了什么东西开始到他做了什么事情。

    “不对啊,胤祈吃的都是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就一道小河虾是新加的,但是他从前也吃过的。”

    胤礽皱眉,手里还是捏着弟弟毛茸茸的小狗爪,“那昨晚上他都干什么了?”

    康熙沉默的看了一眼小狗胤祈,“昨晚他调皮,朕打了他屁股两巴掌。”

    胤礽不赞同的看着康熙,“皇阿玛怎么能打小十五呢,他还是小孩,不懂事的地方慢慢教就是了。”

    康熙:呵呵,等这小子恢复了,送到毓庆宫去,你看着他睡一晚上。

    怎么都想不出办法的两位,选择找萨满来。

    萨满巫师到了乾清宫闭上眼,细细感受,“这只白狗可是难得的灵,日后能够为皇上带来福气。”

    康熙和身边的太子对视一眼,确定了,是个骗子。

    连胤祈是个人都看不出来的都是骗子。

    既萨满巫师、道士、和尚之后,康熙又把据说能看事的婆子送出了宫,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就在这时,胤祈实在是呆不住,悄悄就溜出去了。

    小狗哒哒的在宫道上跑着,没有奴才敢拦着他,侍卫们瞧一眼也没抓他,无他,看脖子上的项圈吧,还是龙纹呢!

    这可是紫禁城,奴才们看眼色的本领那可是熟能生巧。

    浑然不知乾清宫因为他的失踪已经人仰马翻的胤祈快乐的在御花园奔跑。

    胤禛从御花园路过,低头时眼角划过一抹白色,“嗯?”

    他疑惑的扭头,怎么会有白色?

    “谁?”

    胤祈把四只脚脚叠在一起,避开四哥的眼神,躲在假山后面,可千万别叫四哥看到了。

    胤禛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还有事情要忙,便不再多想转身离去。

    鬼鬼祟祟的小狗穿梭在宫里,到处溜达,也不是他好奇心重,是他精力旺盛没处发泄,不到处走就只能在屋子里跳了。

    他跑到了西三所附近,小狗一个拐弯竟然和人撞上了。

    “这是哪来的狗啊?”胤祥一手就抓住小狗的项圈,低下头瞧瞧,小家伙胖乎乎还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养的精细。

    俊秀的青年笑着摸摸小狗的脖子,又是捏捏爪子,惊讶的发现爪子竟然这么软。

    “你是那个宫里的啊?”

    胤祈知道十三哥听不懂自己说话,但还是回答一句:“哥哥哥哥哥,是我啊!”

    胤祥看小狗哼唧一下一头埋到他怀里,他^_^惊讶的笑出声,“还是个乖宝宝啊。”

    看小狗实在可爱,胤祥也是心里痒痒,抱着小狗就起身,虽然这小狗的体型已经将他人都给埋了。

    胤祥打算抱去猫狗房问问,看是谁养的,要是还没有主人他就抱回家。

    小狗这下子倒是乖,他可喜欢十三哥了!

    胤祥脾气好,平时跟胤祈闹也从来不生气,很有哥哥的样子。

    胤祈乖乖的搂着十三哥的脖子,路上看到什么都要哼唧一下,“十三哥你看你看,皇阿玛派人找我呢!”

    胤祥笑着答应道:“嗯嗯知道了,你要吃什么呀。”

    “皇阿玛会不会打我啊?”哼唧哼唧。

    “哎呦,好宝宝,你还能听懂人话呢。”

    “十三哥,你把我送到乾清宫就行了。”

    “乖乖,回去给你吃骨头肉。”

    “要是皇阿玛罚你可不能怪我啊。”

    “你是成年的小狗吗?怎么感觉还是个小孩,不会还要长吧?”

    抱着小狗连上半身都看不清的胤祥被老九和老十在猫狗房门口堵住了,气喘吁吁的老九连忙道:“皇阿玛叫你呢,这是乾清宫的狗。”

    胤祥一愣,从白色毛毛后面探出个脑袋,“啊?”

    虽说是皇阿玛的狗,但是看着实在可爱,胤祥都有些依依不舍。

    康熙黑着脸,这混蛋小孩,变回来之后,他一定狠狠收拾一顿!

    看着暴怒的老父亲,胤祈一个激灵,从十哥身上跳下来,扑到皇阿玛身边,抱着腿就开始哼唧。

    康熙冷脸不理,胤礽可受不了,这可是小十五啊。

    心疼弟弟的胤礽连忙俯身把弟弟抱起来,“你这是去那里了,找了你好半天。”

    胤祈心虚的埋在哥哥怀里。

    胤祥摸摸脑袋,答道:“我去西三所看妹妹碰见的,还以为是猫狗房跑出来的。”

    康熙冷笑一声,“这种不听话的小狗就该扔出去要饭!”

    胤礽忙捂住小狗的耳朵,他不赞同的看向康熙。

    胤禟和胤俄看着白色胖乎乎笑起来还十分可爱的狗狗,他们俩心里都有点痒痒。

    在离开前大着胆子摸了两把小耳朵,胤祈笑呵呵的,差点又要跟着哥哥跑了。

    一整天精疲力尽的康熙还坐在书桌前翻阅书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让胤祈恢复过来。

    而困倦的胤礽已经抱着弟弟睡在龙床上,一手揽狗头,一手摸狗爪,胤祈也脑袋一歪睡的昏沉。

    看的康熙咬牙切齿。

    天色蒙蒙亮之际康熙还在翻阅书籍,冷不丁听见一声笑声,他皱眉走过去。

    原本睡着大白犬的位置已然是换了人,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孩躺在那里,伸开的小脚搭在太子的肚子上。

    睡梦中的太子无意识拍拍弟弟的后背,胤祈便迷迷糊糊继续睡了。

    蓦然,康熙勾起嘴角,“两个都是臭小子。”

    第150章

    康熙五十六年,康熙虽心里别扭,但还是逐渐将朝堂交给了太子。

    他作为一个皇帝,尤其还是一个逐步集权的皇帝,康熙的理想抱负自然是创造一个富强的国家。

    皇帝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在现实面前康熙也不得不考虑继承人,他的太子一直是唯一的人选。

    但是随着年纪渐长,他和太子之间也有诸多的分歧,有些问题能够勉强调和,有些问题则无法视而不见。

    从康熙四十年开始到五十二年,中间发生了诸多伤害父子感情的事,康熙有些时候是有意为之,有些时候也是下意识的反击。

    好在有胤祈在。

    抛开理想抱负和对继任者的考量不谈,仅从私心来说,胤祈最得康熙的偏爱。

    胤祈诚恳的表示了自己也想当皇帝,如果太子二哥不行的话,拿他就当仁不让!

    康熙一瞬间都恍惚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老天爷啊,他当皇帝几十年从来没听过别人在他面前说这么嚣张的话。

    面对那张干什么都理直气壮的脸,康熙一时间语塞。

    之后的半个月,这两句话一直回荡在康熙脑海里。

    想的太多的人反倒应付不了胤祈这种就简单直白的套路。

    乱拳打死老师傅,民间谚语诚不欺我!

    胤祈用一己之力,把康熙心里的选项从十几个变成了两个,要么是太子,要么是他。

    康熙在上书房坐着沉思龙涎香的味道淡雅悠长。

    魏珠小心翼翼的上前,“皇上?”

    康熙在太液池旁边看锦鲤,他蹙眉沉思,旁边等着喂鱼的小太监,犹犹豫豫开口:“皇上?”

    康熙在御花园看着松树沉思,小松鼠从树叶间跳出来,大逆不道的砸了一个松子。

    康熙捡起来,忧愁的叹一口,“唉!”

    他在承乾宫看着佟贵妃发呆。

    佟贵妃也不可能每日都在看书看账本做针线,装不下去的时候也会听一听小太监说书。

    小太监正讲道:“崔家姑娘当即厉呵一声,我是崔家的姑奶奶,我怎么做不得主!”

    康熙一个晃神,下意识道:“朕怎么做不得主!”

    小太监一蒙,惊恐的连忙跪下。

    “皇上?”佟贵妃诧异的推了他一把,“皇上这是想什么呢?”

    从表妹清秀的脸上隐约看到胤祈模样的康熙心里更烦了,最后看着佟贵妃深深叹口气。

    佟贵妃:“”他又抽什么风了?

    烦了半个月的康熙在太子递来折子之后心情终于愉悦起来,在胤祈的对比下,康熙总算是学会了珍惜。

    于是在康熙五十二年之后就逐步更加信任太子,他将很多事情都交给太子处理。

    太子不愧是太子,几十年的储君,他能压的兄弟们喘不过气,还能叫康熙绷不住自己下场打压。

    如今一得了权力,手头上的事情是面面俱到,且因为危机解除,他还能游刃有余的推拒康熙的一些分享,叫皇阿玛自己也有点事情做。

    于是康熙越发满意起来。

    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康熙莫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胤祈在七八岁的年纪突然变成了一只胖乎乎大白犬,还被太子抱着睡觉。

    醒来的康熙忍不住笑,回忆起小时候的胤祈和梦里的那只大白犬,实在是可爱至极。

    他手指间仿佛还留存着那种柔软的触感。

    只是有些可惜,如今的胤祈是个英俊的青年,帅是肯定的,可爱的样子,只能看他撒娇的时候才会有了。

    还在可惜的康熙在太子过来时将他的梦讲述了一遍。

    胤礽疑惑的摸摸脑袋,他十分惊奇道:“说来皇阿玛可能不信,昨夜我也是梦见了这个,梦见小十五变成了一只白犬,笑起来十分可爱,还被老十三抱着出去玩了。”

    康熙大惊失色,他没有说具体的细节,毕竟胤祈有来头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把老十三这个细节都给补充了,那就说明他们父子做的竟然是一个梦!

    “那你可知道胤祈的来历?”

    胤礽困惑的摇摇头,“皇阿玛说什么呢来历?胤祈怎么了?”

    “你有所不知,胤祈出生之前,朕就曾经做过一个梦,其中便隐约暗示胤祈是大有来头,直到昨日那个梦境,朕才知道,你竟然也梦到了,只是不知这次的梦究竟是在提示什么呢?”

    胤礽看康熙想的实在入神,便无奈的笑笑,“皇上,既然小十五是大有来头,且您瞧他如今的模样,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保不齐就是司战事的神仙,皇阿玛也不必多烦忧,也许只是提示一下。”

    康熙吞吞吐吐犹豫道:“保成,你说这个梦是不是暗示朕应该选胤祈”

    呜呼!胤礽挑眉,听懂了,皇阿玛这是以为应该选小十五当太子呢。

    胤礽坐在一旁,他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康熙,眼中满是笑意,“要真是上天有所暗示,儿臣保证没有半句怨言愿意把这太子之位让给十五弟,只是儿臣也怕是皇阿玛理解错了,毕竟小十五”

    要说是战神还有可能,当皇帝?小十五真的行?

    康熙一想也是,只是心中还是有所疑虑,时隔多年再次梦见如此情景,也不怪他多想。

    胤礽倒是并不在乎,如果真是上天不叫他登基,他自然认命,只是他不信在他存在的情况下,上天还会选别人作为未来的皇帝!

    事实证明,太子的信心是有道理的。

    因为就在这一日的午后,康熙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做梦了。

    此时住畅春园九经三事殿的康熙留下了过来送文书的老大胤禔一同小酌几杯。

    他心知老大心里也有憋屈的地方,如今既然是准备传位给太子,也少不得安抚老大一下。

    老大胤禔为人虽莽,但并不是愚笨之人,只是太子那等坚刚之志的在康熙的压力下都精神紧绷,何况是他了。

    康熙亲自倒一杯温酒给胤禔,“保清,这些年你多次和保成争斗,朕都看在眼里,从前是朕心软,不忍你低人一等,是皇阿玛错了。”

    胤禔慌乱从皇阿玛手里接过这杯酒,两手拱起捏在手里,他眼圈一红,听不得皇阿玛这般语气。

    康熙看着胤禔眼睛红了,他心中也是发涩,准备好的话似乎说不出来了,只是道:“过去的便过去了吧,往后的日子,还要靠你为大清征战,小十五还年轻,没有你压阵,朕可不放心。”

    康熙的儿子不论品行如何和康熙亲近与否,都有种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康熙的崇拜和孺慕之情,简称为我和我的皇帝父亲。

    胤禔压抑了这么多年的疑问,在康熙的一声示弱之下仿佛已经不重要了。

    他仰头将酒水送进喉咙,眼睛中热意一闪而过。

    父子两人边说边喝,回忆从前,人老了总是爱回忆从前的。

    及至深夜,喝的猛还不曾吃几口菜的胤禔最先醉倒,趴在桌子上缓缓合上眼睛。

    康熙瞧了一眼,放下了酒杯,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吹着夜风消散酒意。

    又是一个繁星拱卫明月的夜晚,柔和的光线倾泻茹畅春园中,康熙甚至能清晰看见连廊上的花盆。

    他扭头想到吩咐奴才将老大扶起去睡觉,“来”

    一瞬间,惊慌占据了大脑,康熙几步奔到桌边,老大竟然不见了!

    瞳孔瞬间缩小,康熙后背起了一身冷汗,直到他看到同样姿势趴在桌下的一只熟悉又陌生的犬

    很好,他知道现在他为什么做梦了!

    黄花梨梅花方桌下是一只不大的小狗,浑身有棕黄和白色和黑色,两只棕黄色的耳朵大而垂下,从眉心到嘴巴是界限分明的白色,黑色的鼻尖喷洒着酒气。

    这是一只比格犬!!!

    康熙猛的趴在地上,把小狗从地上捞起来,这是我大儿子啊!!!

    酒意已经被惊吓给吓的消散,康熙抱着这只花色奇怪的小狗懵逼中。

    康熙哭笑不得的晃悠着怀里的胤禔,神仙啊神仙,你怎么一点提示都不给呢?

    难道他们全家都是不同品种的犬?

    叫康熙颇为头疼的是,胤禔还是喝醉知乎突然变成这样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朗声吩咐道:“叫太子和胤祈过来。”

    快入睡的时间被叫来的胤祈还有点蒙,但是一看到皇阿玛怀里抱着的狗瞬间清醒了,x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大哥!

    胤礽也呆呆的看着比格犬,大哥?

    碍于胤禔如今的模样,父子三人迅速凑头分享信息。

    康熙犹豫道:“按朕做的那个梦来看,应该一天就能变回去了。”

    胤礽皱眉,“万一变不回去怎么办?总不能叫大哥这副样子,还是叫萨满来看看看吧。”

    “还是别了,”胤祈阻止道,他一脸无辜的看着皇阿玛和二哥,“胤礼能把宫里的萨满巫师说哭,我觉得他们的水平可能也就那样了。”

    康熙:“”

    父子三人只好守在这里等待胤禔清醒。

    康熙本以为收到的会是梦里胤祈那种乖巧可爱虽然顽皮但是很软的狗狗。

    没想到,他收到的是一只大耳朵!尖!叫!驴!

    “汪!汪!汪!”救命救命这是什么回事!

    胤祈好奇的摸摸大哥的耳朵,好大好软好好摸!

    风景优美的畅春园,它美丽的早晨被一声声驴叫给打破了!

    康熙果断的选择自己去上朝,把在屋里一直叫唤的老大和在后面追着跑的胤祈留给太子。

    这是康熙最享受的一个早朝,平静温馨安静,比寝殿后面的大耳朵尖叫驴好几百倍!

    下朝时,他甚至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马齐。

    马齐浑身一抖,皇上今天怎么了,不会是要拿我开刀吧,眼神怎么这么温柔?

    回到寝殿的康熙看着乱成一团遭的屋子,心里已然有了准备。

    只不过看到胤祈的瞬间,康熙还是没绷住。

    胤祈也是没想到,大哥居然还会有一天变成了犬的模样!

    于是他就稍微好奇了那么一点点,两手拉着大哥的两只爪子,他悄咪咪往比格犬身下看……

    这真的是大哥吗?万一是个女孩可怎么办。

    胤禔疯狂甩头尖叫,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大哥!

    胤礽心累的阻止跃跃欲死的弟弟和羞愤欲死的大哥,“胤祈,住手!”

    他俯身把老对头抱起,对大哥的同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变成犬也就算了,还被胤祈这个小混蛋拉着玩。

    不知道是不是大哥就长这样,胤礽总感觉能从大哥现在这张小狗脸上看出一种悲伤。

    康熙脚步顿了顿,“胤祈!你安分些,这可是你大哥!”

    还在训斥的康熙,他的手莫名其妙就放到了胤禔的大耳朵上,还捏了两下。

    胤禔:“”

    胤礽心里隐隐有所感觉,保不齐他也有一天会变成大哥这样,今日不帮大哥,来日谁来帮他呢,他冷脸转身,不叫皇阿玛继续摸大哥的耳朵。

    “当务之急是帮大哥恢复身体才是。”

    胤禔感激的泪流满面,老二,还得是你啊!以后再也不背后骂你了!

    康熙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只能是先这样叫胤禔呆着,一面自己重新上朝处理朝政,他可受不了胤禔的叫声,明明他梦中胤祈变成犬以后叫声很可爱的啊!

    父子三人带着一只胤禔在寝殿里研究到深夜,也拿不出一个办法,好像只能等了。

    胤祈实在无聊,他趴在大哥旁边,看着那只棕黄色的毛绒大耳朵,眼睛一圈一圈的迷糊起来,张开一口小白牙偷摸要去咬一口看看是什么感觉!

    “汪!汪!汪!”一声声驴叫把胤礽唤醒,他惊恐的把大哥的耳朵从胤祈的嘴巴里扯出来!

    看着棕黄色毛绒耳朵上的口水,胤礽闭眼……

    就在这时,一日时间已到,柔和的白光闪过,胤禔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康熙来不及惊喜,就看到胤禔已经愤怒的扑过去和胤祈扭打在一起。

    “王八蛋!小兔崽子!我打不死你!”

    “啊!救命啊!大哥我错了!”

    康熙想要劝,胤礽却冷静道:“皇阿玛,您这时候要是偏袒小十五,大哥真的能哭出来。”

    康熙诧异,“真的会吗?”

    胤礽坚定的点头,“他会!”

    看着滚在地上愤怒的老大和笑的没力气的胤祈,胤礽扭头对着康熙道:“我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