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波澜一生结束了,麻烦又转移到其他人手上,礼部定庙号定得头都有点秃情况实
就看先帝生前干的那些事儿,谁不头大谁不烦,说坏话吧,不符合封建臣子处事观;说好话吧,心里不爽,这位把大家来来回回折腾那么久。
但要定恶评,肯定是不行的。
毕竟老朱家这一代还涉及到了皇位变动和小宗入大宗,朱祁钰有功于国大家心里是很清楚的,但对朱祁镇来说,这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弟弟,什么力挽天倾,不知道啊,我好端端坐
兄弟俩已经彻底走向对立面,一方的名声、统治和另一方注定相斥。之前的“戾”字,一是为出气,二是为证明,你大逆不道,我才是正统。
朱祁镇要确认的一点是,虽然他是通过夺门之变这样的方式才取回的帝位,但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朱祁钰是贪天之功的小人,景泰朝什么的,不做数。
帝王需要否认正统朝和天顺朝中间的这几年,否认“夺门”这回事,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否认弟弟位置的合法性。
那么作为正统继承人的朱见深,就有必要
不维护能怎么办谁让朱见深倒霉催的当了这位的儿子,如果老爹被指指点点太多,对自己的统治也不利。

礼部斟酌了很长时间,最后商议出一个“英”的庙号,和“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的谥号,大家都知道谥号已经通货膨胀了哈,提取一下有效字,是“明睿帝”。
“睿”字面上还是很好理解的,聪明嘛,但作为一个皇帝得到聪明的评价,可以说是基本做到头了。
现代还经常听到老师说“你们家孩子是很聪明的,就是不愿意学习”呢,难道还要和朱瞻基说“你家太子聪明是很聪明的,只是不小心败了大半家业而已”吗
从谥法来说,克念作圣曰睿、深思远虑曰睿,嗯,深思远虑,可能指的是两天出征把文武大臣当饺子下。
英国公张辅实
至于其他到时再论。
宪宗实录里关于这一段的记载是这么说的:“大行皇帝德性聪明、天资英武”、“武功服乎外夷”、“用人必询于众,祀神务致其严”、“继体守成之君未有盛于大行皇帝者也”。
不知道大家看了什么感受,反正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笑出声了。夸他聪明英武,也算点题,但文治武功需要实例验证,朱祁镇拿得出手的功绩几近于无,这么夸就有些尴尬了。
如果说被瓦剌抓去留学也能算武功服乎外夷,那朱祁镇确实算后无来者,除了大宋雪乡二人,谁能相提并论
用人方面,从王振到夺门功臣再到门达、逯杲,可以说好人不一定用了,但坏人肯定都被捞了,识人能力超过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帝王;祭祀方面,给王振祭葬招魂、建旌忠祠的事儿过去也没几年呢。
而“守成之君”四个字也就是没有任何进益的委婉表达了。不但没做出什么好成绩,反而把家业嚯嚯一大半,万幸中间有弟弟累死累活好几年,又有于谦把军制塑好,方能稳妥过渡。
评价很敷衍,赞美很虚无,就像大家写年末总结,这一年我经历了很多,获得了很多,学会了很多,明年我会学到更多,争做聪明勇敢的新时代青年不得不说大明文臣摇笔杆子确实有一手,朱祁镇的荒芜一生都能水出这么多字。
如此评价,再加上明人熟知的元英宗被刺杀英年早逝故事,可以说集表面看得过去、内里含义不好、知情人会心一笑几个元素于一体。要么说礼部不是吃干饭的呢,很有政治智慧啊这个庙号。
尚是太子的朱祁镇攥紧拳头,礼部实
若是,若是,他悄悄抬头看向父亲,若父亲能宽恕他这次,他必会好好待祁钰,不理会太监锦衣卫,不贸然兴兵,只
到那时再清算不迟。
说实话,这个庙号挺阴阳的,但
朱见深对父亲的情感并不深厚。他未记事时,朱祁镇就已成为瓦剌俘虏,干出许多天憎人厌的丑事,被送回后又幽居南宫,和后妃共度,对其并没有太多看顾,可以说完全缺失了他的童年。
复辟后这对父子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英宗一度打算再废太子,最终被李贤劝下,朱见深方能顺利登基。
深宫一路波折,艰难度日,困苦根源都是刚愎自用的父亲,还朝后因皇后之争屡加苛责,晚年又扔下一堆烂摊子给儿子,种种因素杂糅之下,朱见深对这位君父是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为父子亲缘保持基础的体面,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多了。
永乐大帝一声长叹,只觉荒谬。
听起来这孩子也是给朱祁镇擦屁股的命,朱棣就想不明白了,他,他乖孙瞻基,祁钰,见深,没一个孬的,太子再如何也是朱家汉子,怎么就
英宗既死,再等几年,许多事就可以拿上台面来说了。成化年间,为景泰帝平反之声不绝,朱见深从之,为朱祁钰恢复帝号。
有些人不解,毕竟他的太子之位就是
一来朱见深是个正常人。作为一个正常人,是会对父亲的叫门行径感到羞耻不忿的。他
朱祁镇被遣送回国后,朱祁钰也只是关着他,并没有杀了这位兄长。
原因很复杂,但论迹不论心,没杀就是没杀。景泰对这对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父子保留了一分慈悲,又给自己埋下了祸端。
父亲冤杀于谦、给叔叔恶谥时,朱见深早已长大,有了更坚实的世界观,对是非有判定很明显父亲是错的,错得很离谱。
既然天下皆冤,就必有平反之日。
二来很现实,还是时局。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祁钰即位时面对的是英宗旧臣,备受掣肘,但他
朱祁镇复辟后态度很明确,把弟弟相关都扔出了朝堂,他和景泰又有直接矛盾,向他叫屈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但朱见深不一样,他是个正常人。
而景泰旧臣,许多人都参与了那场关乎大明存亡的北京保卫战。
如此功臣,恳求为本就无过之人平反。
朱见深没法不答应。
于是他恢复朱祁钰帝王尊号,赞其“拔擢贤才,延揽群策。既溃之士卒,却深入之军锋。保固京城,奠安宗社始终八载,全护两宫。仁恩覃被于寰区,威武奋扬于海宇。”
至此,这场多年不休的棠棣之争,初初落下帷幕。余下的,留给百代评说。
天幕放映结束,朱瞻基也对太子彻底失去了耐心,把先前写了许久的那份诏书扔到他面前:“自己念罢。”
朱祁镇还未开口,孙氏便扑过来,朱瞻基已不
“皇太子祁镇,身居长嫡,不法祖德,不遵朕训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褫夺皇太子位,废为庶陛下”孙氏几乎厉声尖叫了,“皇儿罪不至此啊”
帝王只看废太子。
朱祁镇不作声,宫内无一处不,哪怕跪着,膝下也是锦缎绫罗,目之所及俱是豪奢美器,他
“草民接旨。”他再拜。
前皇后抱着儿子大哭,废太子匍匐着不知所思为何,王瑾摇摇头,想这才到哪儿,如今尚且安稳,等到了宫外,那些被英宗害过的才子,葬送的兵士,被挟上战场的臣子,家人死于瓦剌的百姓哪一位能轻饶了他们呢。
只废为庶人,是陛下宽仁。
但民意如何,谁又能左右
几日后,内宫的朱祁钰和千里之外正赶往京城的于谦到帝王赐宝,一面碧蓝的掐丝珐琅画,端丽明澈,万古不朽。
是时桃花如血,天地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