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微怔地看向霍砚舟。
协调一家酒店,这对霍砚舟来说是件太容易的事,但冯莺和霍明朗都没开这个口,她更不会。
“谢谢六叔,我听长辈的安排。”
话落,阮梨冲霍砚舟微微颔首,她应该要下车了。
车门被推门,冷空气涌了进来,女孩子娇小的背影转进单元门。
霍砚舟戴上眼镜,所有的情绪都被敛
他点开手机,给助理
阮梨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
清早回家顾不上补觉,匆匆准备好资料去了会场,研讨会结束已经是傍晚,她又马不停蹄地往机场赶。
首都机场人山人海,阮梨远远就看见了穿着过膝长靴的孙媛。一头及腰大波浪,灰色棉衣敞着,包臀的短裙刚刚过大腿根,
阮梨冲孙媛招手,孙媛踩着长靴拖着行李箱一身飒爽地走过来。
“让我看看我的梨梨宝贝是不是变得更美了”孙媛像从前一样捏阮梨的脸,阮梨看着瘦,脸颊上却还有微微的肉感。
“美了美了。”阮梨去摸孙媛的腰,真细
两人三年没见,一点不陌生,还是和当初一样,先互占一波便宜,然后嘻嘻哈哈去吃东西。
孙媛
还是那家老店,
“还是全红锅底”老板娘热情地问道。
孙媛点头“对,重辣”
孙媛是地道的京北姑娘,却长了个川渝胃。阮梨吃辣不太行,但有种“越菜越爱玩”的孤勇,只要孙媛招呼,她回回都愿意舍命陪君子。
铜锅盛了一锅红汤,面上飘满了辣椒和花椒,汤底烧沸,浓郁的汤汁翻滚,红腾腾的一片,香味就出来了。
一片麻辣牛肉下肚,孙媛满足地喟叹一声,“太特么爽了。”
阮梨看着她笑,凝白的脸颊被热气蒸熏出红晕,她辣得舌尖
“出息。”孙媛笑她。
老板娘端来两碗冰粉,笑眯眯道“记得你们爱吃,送给你们。”
“您还认得我”孙媛问。
“认得认得,顶漂亮的两个姑娘,怎么会忘。”
阮梨和孙媛上高中的时候就经常
阮梨家里管得严,不怎么让她
不过是背着家里人吃了顿火锅,却像是干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孙媛说“阮小梨,你就是看着乖,骨子里住着个小疯子”
两个人聊起上学的事,聊到霍明朗。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霍明朗吗”孙媛又问。
一个人默默喜欢了另一个人好多年,另一个人却不知道。这样的关系本就是不对等的,而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孙媛怕阮梨会吃亏。
她希望阮梨幸福,希望阮梨对霍明朗的这份心意能得到同样的回馈。
孙媛喝多了,阮梨带着她一起回了自己的公寓。半醉的孙媛窝
阮梨
或许,她应该让霍明朗知道
为期一周的“文物修复技艺传承与创新”研讨会结束,阮梨又恢复到了朝八晚五的工作。
陶瓷修复室,阮梨扎着马尾,套一件宽松干净的白大褂,正捏着柄小刷子细细清洗着青色小瓶上的泥土。
“还不下班”同部门的男同事徐浩问。
“马上,还有最后一点。”阮梨没抬头,她工作的时候特别专注和认真,整个人仿若入定。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帮菜,等会儿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阮梨这才抬起头,徐浩欲言又止,顶着张娃娃脸,明明平时挺开朗的一个人竟然有些脸红。
这样的场景阮梨不陌生,她顿了顿,委婉开口“明天中午叫上师姐一起吧。”
“你今晚约了人”
徐浩显然不死心,小心翼翼打探。阮梨不喜欢给别人本就不存
她说得很直接,说完便低下头,认真看手里的小瓷瓶。徐浩显然也没有料到是这个回答,讪讪一笑,“那有空一起。”
待人走了,阮梨才又抬起头,空落落的修复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看了眼墙上挂钟,距离和霍明朗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她没有骗徐浩,今晚她的确有约,约了霍明朗。
阮梨思考了一周,打算听取孙媛的建议,告诉霍明朗她喜欢了他八年这件事。
从前她担心两人做不成朋友,只敢偷偷喜欢他,后来两人确定了关系,她又怕这份喜欢变成负担。
可是她要和霍明朗结婚了,他们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要生活
她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她想要霍明朗回馈同意的喜欢。
晚饭的地方约
包包里装着她十六岁时写给霍明朗的情书,唯一的一封情书。
那是阮梨二十四年循规蹈矩生活里第一次出格,她写了情书,寄给了同班的霍明朗。
可霍明朗没到。
那天七校篮球联赛决赛,霍明朗最后一个三分球杀死比赛。男生们一起出去庆祝,霍明朗的座位上礼物和情书堆积如山。
他一直都很受欢迎。
霍明朗第二天没到学校,告诉阮梨帮他把桌上的东西起来处理掉。
处理掉的意思就是交到失物招领处,霍明朗一直都这样处理那些表白和礼物。
阮梨看到了自己的那封情书,被妥帖地
她把信封抽出来,悄悄回了自己的书包。
也是从那天起,十六岁的阮梨将她的少女心事一并
昨晚阮梨
手机屏幕亮起
霍明朗梨子,有个朋友临时来京北,我过去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好吗
阮梨好
阮梨从包包里拿出那封情书,信封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娟秀工整,中间一栏落着“霍明朗”的字样。
乌软的眼底漾起笑,阮梨忽然有点期待等下霍明朗到这封信的样子。
从七点半等到八点半,霍明朗依然没有出现。侍者已经问过两次,是否需要上餐。
八点五十,霍明朗打来电话,听筒里吵吵闹闹。
“梨子,我脱不开身,你吃饭没有,要不要过来都是熟人。”
阮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法式餐厅格外安静,将听筒那头衬得越
笑闹声一片。
阮梨忽然觉得很累。
“不了,我明早还要上班。”
“你生气了”
“没有。”阮梨努力拎起唇角,“最近组里忙。”
“真不是因为我爽约”
“不是。”
“那我明晚来接你下班。”
“好。”
挂断电话,阮梨有些失神地看着桌上的信封,一贯直挺挺的肩背塌下来。
“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贴心的侍者第三次上前询问,阮梨摇摇头,“我想坐一会儿。”
“好。”
隔着大半个餐厅,霍砚舟驻足,身边略微年轻的男人探头看过来,“那不是阮梨”
男人叫许荡,京北许家的小公子。今晚是私人局,许荡过生日,邀请了霍砚舟。
许荡还想说什么,霍砚舟已经大步朝着阮梨的方向走过来。她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有点难过。走近,霍砚舟看到了放
淡紫色的信封,上面绘着水墨桃花,女孩子的字迹稚嫩却不陌生。阮梨写的一手漂亮字,娟秀却有筋骨。
“霍明朗”几个字落入霍砚舟的眼底。
阮梨被一片暗影罩住,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她没想到会
刻
话落,又看一眼霍砚舟,声音低了点“六叔。”
许荡被这称呼逗乐,噗嗤笑出声,霍砚舟偏头看他一眼,许荡立马乖乖闭嘴。
阮梨规规矩矩站着,乌软眼底有一晃而过的慌乱。霍砚舟的视线不动声色从信封上擦过,“一个人吃饭”
“”阮梨不想提霍明朗的事,点点头。
对面许荡回了条信息,问霍砚舟“哥,你等下真不过去孙缓和周敬之也
“公司还有事,你们玩。”
“那行,那我先过去了啊。”许荡又看了眼阮梨,一张脸挂着笑,“回见,美女。”
阮梨“”
这多少让阮梨有点意外,霍砚舟身边也有这么活泼的朋友。
“吃完了”霍砚舟看着依然干净整洁的餐桌,明知故问。
阮梨没有察觉,顺势点头,“吃完了,正准备走。”
“开车了吗”
“嗯。”
“方便送我一段”
“”
阮梨的理智终于归位。
霍砚舟清清嗓子,“私人聚会,司机没跟来,喝了酒。”
霍砚舟说话的时候言简意赅,别说废话,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阮梨想说,那你可以找代驾,或者打车。
但她说不出口,前不久霍砚舟送她回家的情形历历
阮梨起身,看到桌上放着的信封,尴尬一瞬,默不作声地回了包包。
“那我去取车。”
“一起吧。”
阮梨自认驾驶技术不错,上学的时候还和同学一起自驾过川西。可眼下身边坐着尊大佛,她莫名紧张,甚至隐隐有点手忙脚乱。
“什么时候考的驾照”霍砚舟问,他靠着副驾驶的椅背,西装被丢
“大一的时候。”
“六年”
“”
阮梨怀疑霍砚舟
“我送您去公司”
阮梨记得方才霍砚舟说过,公司有事。
“滨江路。”
阮梨狐疑,却也没有多问,总归是霍砚舟的私事,她安安静静当个司机就好。
这会儿不堵车,阮梨也没了起初的慌乱,她认真开车,偶尔看一眼后视镜,变道。
霍砚舟微微侧眸,看阮梨一板一眼地开车。
她像是个新手,严格按照教练教的那套流程操作,古板得有点可爱。
车子驶入滨江路,阮梨看到了沿河的花灯。
这地方是老京北从前的护城河,取了个名字叫永安江,才有了后来的滨江路。
阮梨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来看过花灯了,好像是大一的时候。
也才恍惚想起眼下还
满目璀璨,姹紫嫣红,阮梨终于觉得今晚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唇角弯起不自知的笑。
“等下有其他安排吗”
“嗯”阮梨微怔。
许是喝了酒,男人清沉的嗓音变得醇厚,“刚才没吃饱,想下车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