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你小子不讲武德
走出素万那普机场的出入境大厅出口，陈一鸣一眼就见到了在栏杆后面朝他挥手的李准。
老实孩子今天穿得一点儿也不老实，上面碎花衬衫，下面肥大短裤，头上还顶着一副大大的蛤蟆镜，一派热带沙滩上的浪荡子打扮。
“陈导辛苦啦，这边走，路上都顺利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陈一鸣跟在李准身后往外走，一脸不在意地说道，“挺好的，直接出发就好，我在外头跑惯了的，不用为我担心。你们这边怎么样，第一次来这里能适应吗，有没有水土不服的？”
李准有些答非所问的紧张，“组里生活上都还好，就是拍摄上有些磨合问题，这周已经改善不少了。”
陈一鸣摆摆手示意他放松，“我没有催促你们的意思，也没有接到过制片组的异常反馈，按照你们的计划继续推进就好。
看你黑了不少啊，这边太阳是比较毒，你得注意每天抹防晒哦，别等拍完回国，李老师见了认不出自家儿子。”
陈一鸣的玩笑话让李准绷紧的心态轻松了一些，他笑着说道，“我这还算好的，老王本来就长得白，自己还不注意，现在跟非洲人一样，都成碳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停车场，乘上一辆颇为小巧的黑红色日产皮卡。
李准边走边介绍情况，“这条街往南再两条街，就是曼谷唐人街的主干道石龙军路，那边比这里热闹十倍不止。
下了车，陈一鸣就看见周边还有很多辆样式相仿车标各异的皮卡车，多半这里就是剧组的临时驻扎地了。
前座的本地人是个老司机，皮卡车在他的操纵下，于曼谷狭窄拥挤的街道上自如穿行，最后停在一个露天停车场上。
车子外表看着破旧，空调倒是挺给力的，坐在里面颇为舒适，陈一鸣问道，“12辆就够用了？这车坐不下几个人吧？”
李准答道，“挤一挤问题不大，主要是本地人不跟我们一起，他们更愿意拿了交通补贴之后自己踩摩托。”
跟在李准身后，两人走停车场侧面的小门出来，沿着一条小巷走出几百米，进入一条招牌林立、颇为热闹的街道。
进城过程中的谈话，陈一鸣特意避开了片场，只挑些风土人情之类的休闲话题，这让李准很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本来打算去那边取景，但是监管不太好搞，就退而求其次挪到了这边。这条街两侧也有不少家金店，勉强算是符合要求。”
剧组里能用本地短工顶替的岗位，基本都用本地人解决了，祥瑞老爸的海外分公司，以及星煌杨老板的曼谷朋友，都多少出了一些力。
陈一鸣主动岔开话题，指着前面的十字路口问道，“今天是拍黑吃黑的那场戏吧？”
李准当即应道，“没错”，停顿一下之后又有些气弱地补充道，“其实在这边已经拍了三天，超出了时间表，大家都挺急的。”
陈一鸣摆摆手没有说话，李准也没了闲聊的兴致，两人闷头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拐进街角一家旅馆，剧组的监棚就在一楼的前厅空地上。
倒不是项目投资支撑不了大批人员海外出差的开销，主要是铂爵想利用这次机会摸索一条海外拍片的新路子，唐人街系列的海外取景会成为常态化的行为，早做打算自然能尽早受益。
不过既然小美回去之后没有特别说什么，想来片场也没出什么重大问题，因此陈一鸣的心情很放松，就当是过来转一圈点个卯，顺便给几个年轻人减减压。
李准对陈一鸣介绍道，“泰兰这边特别流行这种皮卡车，李总制一口气长租了12辆，还别说挺好用的，前头拉人后头装货，两不耽搁。”
陈一鸣会意地点了点头，如果只是华国人的话，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李准陪着陈一鸣坐在后排座位上，探头跟前座司机说了一句“gohome”，身材壮硕的本地司机娴熟地发动汽车，驶出机场拐上公路。
其实想想就知道，三个初出茅庐的萌新导演，加上一個刚刚转正的制片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海外拍电影，怎么可能一帆风顺万事如意呢？
当初陈一鸣拍《魔都假日》时，他自己是两世为人的老手，又是在家门口的魔都，各种麻烦和意外都层出不穷，几乎每天都要临时调整拍摄计划。
《非常嫌疑人》来到曼谷的剧组人员并不算多，演员幕后加一块儿都没超过30个，这还是算上明显“超标”的制片部门之后的数量。
另一方面，剧组超量雇佣本地人也算是一个示好之举，有利于与当地监管部门的关系维护。
统一规格的十几个黑色带轮设备箱，加上横七竖八堆在地上的各种设备，占据了前厅靠里的一半面积。
相对空旷的北侧摆了一排长条桌，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监视器，制片人李阳阳带着耳机站在桌前，正对着对讲机声嘶力竭地说着什么。
在他身后的靠背椅上，手脚大开地摊着一个人，脸上扣着一顶鸭舌帽，想来应该就是正导演王威了。
陈一鸣估摸着副导演田黎应该正在片场指挥，人手有限的情况下，导演助理只能由李阳阳兼了。
看到李准进来，李阳阳像见了大救星一样绕开桌子冲过来，摘下耳机往李准头上一扣，然后把对讲机塞过去，急三火四地说道，“准哥赶紧的，伟哥又改主意了，开场要搞什么大广角拉景深，群众演员瞬间翻倍，田鸡正在协调。
现在老段也有想法了，说是会车地点应该跟着改，咱们只包了这一段街道，不是说改就改的，我跟他说不清楚，你来你来！”
一段话让他不喘大气地像说RAP一样一气呵成，陈一鸣听着都替他噎得慌。
李准顶着头上扣歪了的大耳机，一脸为难地扭头看向身后的陈一鸣，后者摆摆手让他随意，李准二话不说就转身推门出去了。
李阳阳这才注意到陈一鸣，用分外洪亮的声音“惊喜”地喊道，“陈导，你来啦！”
可惜他想要提醒的对象毫无反应，依旧一动不动地在椅子上躺尸。
李阳阳刚要退回去上手，陈一鸣轻声道，“让王导休息一下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李阳阳赶紧把陈一鸣让到前厅角落的休息区，两道屏风在这里围出一个封闭区，里面紧凑地摆放着两桌三椅，地上摞着几箱矿泉水，桌子上凌乱地堆着各种化妆用具，看来是一个简易化妆间。
李阳阳解释道，“正式化妆室在二楼，这边是给演员的休息区，顺便补妆。
陈导，收工还早，要不我先带伱去酒店安顿一下？”
陈一鸣笑道，“我都没带什么行李，有什么好安顿的？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李阳阳听了略有踌躇，但对讲机的急促呼叫让他无暇多想，留下一句“那陈导你休息一下”就跑出了旅馆。
这兵荒马乱的架势，倒是让离开片场有段时间的陈一鸣颇感亲切。
想到外头一坨忙乱，陈一鸣不打算出去“添麻烦”，索性坐下来耐心等待。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监视器那头儿传来对讲机的呼叫，椅子上的躺尸人挺身而起，抄起对讲机答道，“老田说话。
嗯，知道了，你那边随时可以开始，我盯着呢。”
陈一鸣绕出休息区，来到王威身后，越过后者的肩膀看向监视器。
机位一共有5个。
最左边的监视器居高临下，将十字路口与西侧的大半条街纳入视野，想来应该是摄影车的移动高机位。
隔壁的视角则低至膝盖以下，能够清楚地看到街边的窨井盖，看来是专拍车轮的低机位。
居中的监视器变成了车内场景，取景比较完整的副驾位上坐着的，正是前黑警的扮演者许亚君，他身边的司机位与斜对面的后座只露出半张脸，分别是张宇和包剑锋。
靠右的两台监视器刚刚传来画面，都是中机位的街景，其中一个的画面里能见到正在对一圈群演说些什么的田黎，显然这两个是游动的斯坦尼康。
放下对讲机的王威这时才认出自己身后“不懂规矩”的家伙是谁，忙不迭地想要起身问好，被陈一鸣一伸右手摁回去了。
“你是导演你最大，不用招呼我。”
王威哪能淡定得下来，还是起身把陈一鸣让到身边坐下，然后就向陈一鸣讲解起自己的拍摄思路。
其实陈一鸣几个机位看下来已经把后续运镜摸得七七八八了，但他还是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高机位的画面里，此时已经清场完毕，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
知道王威现在是压力最大的时候，于是陈一鸣笑呵呵地开口给他缓解紧张情绪。
“王导，老段不好对付吧？传授你一条经验，拿出导演的架势来，别把他当回事，该训就训，大不了等晚上聚餐的时候再当众赔罪，他那人好面子，到时候他会自我说服的。”
王威笑得比哭还难看，“老大，你的法子哪是我们能随便COPY的，段老师眼睛一竖，我说话都哆嗦，一般都得我们三个互相帮场子才能顶过去。”
陈一鸣指了指王威笑而不语，你小子不讲武德啊，那可是老同志啊，你们居然群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