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一个周五,霍初宵带的第一个油画班结课。
班上一共不到十位学生,除了罗然全部出身中产家庭,大概是图个仪式感,有几个学生的家长亲自来工作室接儿女下课。
和成年人打交道,有时候耗费的力比孩子多得多,霍初宵有意想回避,却被性格豪迈的某位母亲直接堵
“霍老师,我知道您是a大油画系毕业的,我们家媛媛的目标院校也是a大美院,这不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您愿不愿意给媛媛做一段时间家教价格方面绝对不会亏待您上课的时间地点由您决定,一切费用我和孩子她爸都能”
妆容明艳的女人边说着,边把自己女儿往前推,一直推到她和霍初宵中间。
小姑娘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埋怨地喊了好几声妈。
平时上课,她坐得离霍老师最近,也最紧张,冷不防和老师靠这么近,甚至还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薰衣草衣物护理剂混合松节油的气味,一下子烧红了耳朵。
霍初宵淡定地叫她名字“杜媛”
这女孩算是他
他喜欢跟自己性格有些类似的人。
只不过霍老师的“看好”跟“喜欢”,基本上除了他本人以外,没人看得出来。
杜媛绞着手指,老实地嗯了一声。
她私下里和闺蜜没少八卦过霍老师,
如果妈妈真的能说服霍老师当自己的一对一家教那她估计能兴奋地度过整个高三。
可看着霍老师的表情,这事八成没戏。
“抱歉,我目前没有做家教的”霍初宵一开口,果然是要拒绝。
手机这时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来电显示杜少宁。
霍初宵眼皮一跳,他忽然想起来,杜媛跟杜少宁是堂兄妹啊。那这小子现
果不其然,霍初宵一按下接听键,那边就开门见山道
“霍初宵,好小子,哥们我的忙都不帮了是吧”
霍初宵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杜少宁跟他是高中同学,平时吊儿郎当又离经叛道,不过却是霍初宵整个学生时代唯一一个说得过去的朋友。他能来静界,也有杜少宁
欠下人情了,有点糟糕。
霍老师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
“我没干过家教。”他难得地辩解道。
“你
杜少宁掐着脖子学小妹说话,怪里怪气。
霍初宵却听得心累“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能天天打电话缠着我”
“是”杜少宁答得斩钉截铁,“宵儿,我这是帮你忙啊,你知道我伯父他们家为了杜媛这个掌上明珠有多肯花钱么一周一两次的家教能耽误你多长时间这份外快赚得绝对又轻松又丰厚,我什么时候坑过你静界这工作不也是”
他开始软磨硬泡,连高中时借作业给霍初宵抄的陈芝麻烂谷子事都能翻出来,痛陈霍初宵之薄情,之过河拆桥,之兔死狗烹。
“再说了,你现
就你们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都把你扔出去自生自灭了,新遗嘱里能有你一杯羹股份改革能让你得着利你又不会挣钱,还死心眼,兄弟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钱途着想”
霍初宵心里一暖,终于松了口,“那好吧”
就这样,霍老师第一次接私活儿。
杜媛妈妈果然如杜少宁所说,相当慷慨。霍初宵简单心算了一下,按照这个工资入,再加上那五百万,等到婚约解除时他已经能
或者他再努努力,也许今年内就能搬出婚房,摆脱他那个脾气差劲的“舍友”,彻底过上单身的小日子。
而对此全然不知的舍友季宗明先生,正坐
正
这其实都是小事,但那位名叫马克西姆的工程师把自己的画家妻子接来本市,想起之前
对,这个金
季宗明险些掰断了手里的派克钢笔,而喻桢和郑傅呈那俩货,居然
喻桢甚至小声对他说“你的小霍先生还真是招蜂引蝶,不让人放心。”
季宗明甩了他一记眼刀,这位cfo才见好就。
于是现
季宗明头疼。说实话他最近不太想见霍初宵,因为之前闹了个大乌龙,他心里有过不去的坎,更多的还是不服气。
他再怎么说也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事业有事业,霍初宵对他居然压根没动过一点念头俩人都领了证啊,合法夫妻,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妥妥的近水楼台,他居然对自己完全没感觉
季少为自己爆棚的魅力叫屈。
他把这当做是乌龙症候群,落差产生的不平衡感,只要跟霍初宵拉开距离,过段时间就好了,他就能心平气和地把霍初宵当做普通朋友相处。
然而现实往往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
季宗明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他心一横,还是拨通了霍初宵的电话。
霍初宵看到来电人姓名,第一反应是这人打错了吧。
“喂,季先生”他疑惑道。
“是我。”季宗明停顿了两秒,才道,“你这周末有空么”
霍初宵更加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有。”
“好。你还记得马克西姆么”
霍初宵勉强想起来,是那个画展上遇到的俄国人。
季宗明简单交代了一遍他的身份,然后道“他夫人最近来中国了,就
霍初宵反应平平“哦吃顿饭的意思”
“不是,”终于到了季宗明最头痛的环节,他扶着额道,“这周末公司会带他们做一次短期旅行,就
电话那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季宗明想,他就知道。以霍初宵的性格,绝对会拒绝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和那几个得寸进尺,狂蜂浪蝶的俄国人说,霍初宵周末有别的安排,十分抱歉无法同行。
完美。
“好啊。”
什么季宗明困惑得甚至眨了下眼睛。他没听错吧霍初宵答应了
“你你听没听清我是说多人旅行”
“听清了。全程费用都由你们报销对吧”
季宗明愣愣地说是。
“那就好,什么时间出
徒留季老板一人风中凌乱。
他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但其实霍初宵的想法很简单,他和马克西姆聊得很投机,也的确想见他妻子一面。自己最近又一直计划着出去踏青写生,如果能蹭上季宗明公司的免费旅行,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杜少宁那通电话也提醒了他,该给自己攒养老金了,能省则省。
霍老师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和季宗明的尴尬身份,完全把季老板当舍友看待了。
另一边,与季宗明的愁云满面截然相反,喻桢一脸即将看热闹的轻松,回办公室时甚至哼了几句歌。
作为他的助理,同办公室的霍初鸿笑着问“老板,咋了这么喜上眉梢”
喻桢一摆手,随意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周末咱们的公费旅游,宗明家内口子也回来。哦对了,你跟霍初宵还是兄弟呢。”
霍初鸿一怔,抬高声音道“我哥他为什么也来”
喻桢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末了评价道“你哥这么招人喜欢,宗明那小子估计能吃一路的飞醋。咱们绝对有热闹看了。说真的,他以前一直单身,搞得我还挺好奇他这么个人谈恋爱什么样。”
霍初鸿却心事重重,他把办公室门关上,压低了声音道“喻桢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喻桢不明所以,只当是什么八卦。
然而五分钟后,他就明白了。
“所以,他俩”他隐晦地伸出两个手指比划。
霍初鸿点点头。
喻桢却并不像他那样沉重,思考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金丝镜片后的眼睛闪烁出一点狡黠的光。
“那就更有热闹可看了啊。”他摸着下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