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下井村。
一个抓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自谷晒场一路小跑,跑进了宋家院门。
“爹爹,爹爹”
小女孩边跑边喊,进院门时不小心给绊了一下,摔跌
宋修濂正
外面白茫茫一片,地上覆了厚厚一层雪。他走到院门口,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拍掉她身上的雪,问道“景溪,你叫爹爹何事啊”
宋景溪小手攀上他的脖子,说道“爹爹,姐姐跟人打架了。”
宋修濂皱了皱眉,又问“宋景沅跟谁打架了”
宋景溪回道“王胖胖。”
宋修濂眉毛皱的更深了,宋景沅长这么大从未与人有过口舌之争,今番怎么与人动起手来了。他边想着,边抱着女儿出了院门。
自三年前母亲过世后,他为母守孝,家里面闲着无事,便
年关将近,学堂里放了假,孩子们
谷晒场上有个草垛搭建的房子,几个男孩子挤了进去,却不让女孩子们进,王胖胖说女孩子天生低人一等,不配与他们同处一屋。
这话瞬息惹怒了宋景沅。宋景沅与他理论,两个人越说越激烈,最后宋景沅给了他一巴掌。
只因他说了一句,女孩子书有什么用,又不能参加科举,了也是白,即便她宋景沅是老师的女儿也不例外,不如趁早退了学,回家学怎么伺候人去吧。
王胖胖说完还嘿嘿笑了几下,宋景沅给了他一巴掌后,他先是一懵,而后“哇”的一声坐地上大哭起来。王胖胖个头虽大,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也就耍几句嘴上功夫,真被人打了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会一味地哭。
宋修
濂到时,正好撞见这一幕。王胖胖扯着嗓子坐地上哭,宋景沅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其他孩子围
“怎么回事,宋景沅”宋修濂将二女儿放下,走过来问。
孩子们见是他来了,连忙恭声道“老师好”
王胖胖忙止了哭声,也跟着叫了一声“老师”,宋景沅则喊了声“爹”,而后将事情的经过给他述说了一遍。
宋修濂听罢,与她说道“你动手打人便是你的不对,快给人道歉”
宋景沅却道“爹,您常与我们说男女平等,可王胖胖却说我低人一等,我听不过才动手打的”
“他”
她见宋修濂黑着张脸,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对着王胖胖说了声“对不起”。
王胖胖比宋景沅大了三岁,再过几日就满十岁了,孩子间虽是玩闹,说出的话却并非无心之语。王胖胖既然那么说,心里便是那么想的,全然忘了老师课堂上讲的“男女平等”的话。
“是我言错
王胖胖一边道歉,一边还吸溜着鼻子。
宋修濂将这群孩子打量几眼,一个个规规矩矩,仿若
遂缓和了颜色,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快回家去吧。”
孩子们得了他的话,一哄而散,四面八方跑开了。宋修濂又将宋景溪抱起来,牵过宋景沅的手,也回家去了。
路上,宋景沅问“爹爹,女子为何不能考科举您不是说男女平等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可以做,可为什么男子能科举,女子就不能啊”
宋修濂握着女儿凉乎乎的小手,一时无答。来他这儿上学的有男孩也有女孩,他时常给学生们讲,男女平等,不可性别相轻,可哪个记骨子里去了回家后,
几千年来的封建礼教,岂是他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得了的。
他无奈道“世道如此,爹也没有办法。”
宋景沅道“爹爹不是说命运握
宋修濂又是无奈一笑“好,爹等你破道的那一天。”
很快父女三人就回了家。
两个孩子
宋景沅取笑宋景溪“宋景溪,你真是个小懒猫。”
宋景溪又往宋修濂怀里滚了滚,说“啊我才不是小懒猫,我是爹爹的小棉袄。”
宋修濂立马给她的话逗乐了,一时笑出了声。他
宋景沅
宋修濂笑道“你是欺负你妹妹小吗”
宋景沅又亲了亲他,笑道“爹爹这意思是我暖和喽。”说着,她将宋修濂搂的更紧了。
就
待人走近了,他问“书书,大姐还是不肯吗”
李书书摇头,挨着他身边坐下来。
宋修濂的心这下彻底死灰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年后他们一家便要动身前往京城,可宋若萍说什么都不肯跟他们一起走,李书书去劝说过好几次,她都无动于衷。
宋修濂心里明白,当初他连续折她一女又一子,大姐心里定然是恨透了他。他这一世,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大姐。他也一直
一想到此,他心里面一阵难过,忍不住哀叹几声。
“没事,我再去劝。”李书书握着他的手说。
宋修濂略显苦涩,心一沉,说道“算了吧算了”
李书书道“可把大姐一
人留
宋修濂摇摇头,只道“你劝不动她的。”
“什么劝不动”宋景沅趴
他笑笑“没什么。”低头一看,怀里的宋景溪一动不动,竟是睡着了。
他便起身抱女儿回床上睡觉去了。
晚饭过后,他敲开了他大姐宋若萍的屋门。宋若萍跪
宋若萍手里滚动着的佛珠不停,闭着眼睛道“你若是来劝说我跟你们一起去京城,便请回吧。母亲和立承
宋修濂说道“可姐姐留
宋若萍睁开眼来,看着头顶上方的佛像,“我若跟去了,你便能心安了吗”
一句话,堵的宋修濂哑口无言。
宋若萍继续道“我再问你,立莹她去哪了佛祖面前,你如实回答。”
宋修濂
手中滚动着的佛珠猛然一滞,宋若萍难受的闭上了眼。
“以前我经常
“真是好的很哪”
宋若萍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宋修濂立马挪膝面对她,跪她道“宋修濂犯下的错,不求姐姐能原谅。只是母亲已逝,长姐如母,我愿像待母亲那般奉养姐姐,还望姐姐成全。”
宋若萍含泪道“你有何错当初若非你从李继双手底救下立莹,她早被卖到不知哪里去了,说不定早就死了也未可知。是你让她多活了十几年,我应当感激你才对,又怎么会怪罪于你”
“姐”
宋修濂的心猛然一揪,大姐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杀的他片甲不留。
宋若萍撑着地面站起身,走到墙壁跟前,背对于他。
“修濂,姐不是那等忘恩负
义之人,你养活了我们一家人,我
“姐”
宋修濂跪叩
五日后,家里人过了个无滋无味的年。
次日,大年初二,宋若桐一家前来拜年。
三年前宋母病重,吴元聪带着宋若桐和两个孩子从瞿州城赶回来,此后再没回去过。这几年他
他想着,反正他妻弟迟早要回京城,不如他先一步过去站稳脚跟,待到日后家人们过去,也好有个落脚处。正好与他交好的一个商人也有去京城开
俗话说多钱善贾,本钱多生意就好做。他靠着手头充裕的资金,
当初随他一起去的是他的大儿子,宋若桐和小儿子被留
他端起宋修濂给他斟的酒,一口仰,将眼前之人看了看,想起人少年时候的模样,意气风
宋修濂又给他添了一杯,而后说道“想当初我向你夸下海口,说我日后做了官,保你生意上顺风顺水。如今看来,全是扯淡。你生意确实是顺风顺水,可那不是我保的,是靠你自己得来的。而我,依旧原地踏步,仍是一个一无所就的穷光蛋。”
他摇头笑了笑,“此番情况再次
印证了,话真的不可以乱说,不然到时被打脸的可是自己。”
吴元聪也跟着笑起来“修濂你能力强,即便从头再来,我相信凭你的手段和才智,将来定会飞黄腾达,一飞冲天。到时,姐夫还得仰仗你呢。”
宋修濂笑了笑,这人果然长了张好嘴,惯会说话。
桌上就他二人,孩子们
过了不久,宋若桐和李书书回了来。宋若桐全力了,凭她怎么声泪俱下地劝说,大姐就是咬口不放,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句,母亲和她的孩子
母亲和立承没了,立莹也不知所踪,她问大家李立莹去哪儿了,大姐说死了,宋修濂什么也不说,李书书又说人去了别处,搞的她不知该相信谁。
李立莹身上到底
宋若桐不禁想,这立莹为何要掐死宋景沅啊,她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真是急死个人。
宋修濂见她一副愁眉不展样,说道“姐,不要再劝了,大姐她铁了心不走,你就是说烂嘴也没用。”
宋若桐道“那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
宋修濂道“那怎么办她不走我有啥法子,总不能给人绑走吧。”
宋若桐道“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带大姐走,绑也无所谓。待生米做成熟饭,到了京城她还能再跑回来不成”
吴元聪忙斥责一声“小桐,长姐如母,我们应该敬而待之,怎能用绑,这不有违常理吗实乃不妥,此事须得从长计
议。”
宋若桐也只是急了口随便说说,她哪真敢绑她大姐啊。
宋修濂想的却是,从长计议怎么个议,无计可议。
正月初六,启程之日。
宋修濂一家跪
而后上了马车,看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