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
陈然拱手“此次拜访知州,特来告知,京东两路剿匪招讨使花招讨,已决心攻打独龙岗,铲除盘踞当地的黑恶势力。”
“独龙岗。”
张叔夜眯眼捋须“此地不服朝廷管教,以武犯禁拒纳税赋,的确是黑恶势力。”
现代世界的官府,属于服务型的,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可古代世界的官府,是压榨型的,他们存在的目的不是为百姓排忧解难做个青天大老爷,而是为朝廷征收足够的税赋。
不纳税赋,在朝廷的眼中自然就是黑恶势力了。
现在有人愿意主动去铲除这等不纳税赋的地方,张叔夜自然是满意的。
既然满意,态度上就好了许多。
“坐,上茶。”
虽然张叔夜是力战殉国的英雄人物,可也是士大夫出身,本心上就是瞧不起武人。
像是这等不入流的所谓招讨副使,以往来拜会的话,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落座,饮了口茶水,闲谈一会。
陈然的表现,让张叔夜大为惊奇。
很懂衙门的规矩啊,感觉就像是在朝中厮混过似的。
他有些不解的询问“你可曾在衙门之中供职?”
“未曾。”陈然笑着摇头。
之前几次世界都是为官做宰当大都督,该懂的自然全都懂。
不过这次的话,他志不在此。
又聊了几句,张叔夜将话题转向正题“此次前来,除了告知之外,还有何事?”
“兵马讨伐,缺乏粮饷军资,还望知州赞助则个。”
换做别的宋官,一听说是来要钱粮的,要么是打哈哈,要么是端茶送客。
一方面是地方上真没有,另外一方面则是宋官们自己都不够吃,怎么可能分给别人。
至于说不去剿匪导致地面混乱,百姓受苦什么的,贼寇又不来攻城,与我何干?
真要是闹大了,大不了给东京城送折子,请朝廷出兵就是。
而张叔夜这里不同,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你们有多少人马?”
“三千。”
“战兵几何?”
陈然停顿了下,报出了一個缩水的数字“一千。”
听闻此言,张叔夜反倒是笑出了声。
他做过军务,知晓哪怕是西军,也不可能有三分之一的战兵,这肯定是故意吹嘘,将凑数的乌合之众都当做战兵来报账。
这等事情在大宋是习以为常,他倒也没多想。
他哪里会知道,经历过明末战乱的陈然,深知足粮足饷对于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有着何等可怕的影响力。
报是三千,其实是四千,而且四千人都是年俸五十贯的战兵!
五十贯只是年俸,还没算上给的粮食,食盐,酱菜,炭火,布料等等养家物资。
再加上给军士们配备更换各类武器马匹乃至于甲胄等等,一个战兵一年差不多需要花费上百贯!
这也是陈然为何急着要打仗,急着扩充地盘的缘由。
单单一个青州,可养不起足粮足饷的四千战兵。
张叔夜估摸着陈然那儿能有五百敢战之士就算是不错了“给你五百人份的粮饷,外加弓箭兵器若干,牛马骡百匹,甲胄百套!”
果然是史书留名的豪杰之士,是真的舍得给。
粮饷什么的到不算多,弓箭兵器什么的民间也是多的是。
可牛马骡等大牲畜,在缺乏大型牲口的大宋这儿,可是一笔巨资。
更别说上百套的甲胄,这可是民间绝对寻不到的东西!
“多谢知州!”
陈然当即拱手“我部定当讨灭独龙岗诸匪!安靖地方,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嗯。”张叔夜颔首点头“这些东西到时候直接报损耗就行,尔等留下就是。”
“可要援军?本州这里,可出一千援兵相助。”
“用不着。”陈然可不想有人来监视自己,当即摇头“我部足以。”
“本州并非争功之人。”张叔夜以为陈然是担心自己会去抢夺功劳,毕竟这种事情在大宋这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罢了,既如此就随便你们吧。”
“事成之后。”他再度嘱咐“遣人来这儿报信,本州自会派人去独龙岗厘清田亩,整顿市集。”
这就是要收取税赋的意思了。
他跟着又补充道“战场缴获,除了匪首首级之外,尔等自取就是。”
陈然面露感动之色,再度拱手行礼道谢。
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凭什么交给你去征税收粮?’
此事他已有计较。
张叔夜不是慕容知府,贿赂什么的对他没用,各种障眼法什么的,也瞒不过这位精明的文官。
所以陈然早就有了准备,一方面走慕容贵妃的后门,去给官家吹枕头风。
另外一方面则是派人去东京城,寻马植帮忙走相公们的门路,一起发力将张叔夜给调走。
恭送他去高升!
遇到麻烦难缠的对手的时候,硬碰硬不行,各种策略没用。
那就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送他去别的地方。
独龙岗那边人丁兴旺,经济发达田亩众多,是个征兵征粮征税的好地方。
陈然是肯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带着张叔夜给的物资回到清风镇,陈然开始做战前动员。
所剩不多的炸鸡都拿出来,再一人来上一只烤鸭,一伍来上一坛二锅头,让军士们好生的敞开肚皮吃喝。
陈然这儿是编练的新军,而且还是足粮足饷的,自然也就没有了宋军里的种种恶习。
像是开拔费,像是临战的时候开几弓就要给钱什么的,在他这儿统统不存在。
吃饱喝足休息两天,兵马开始出发直奔独龙岗而去。
两边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不多日的功夫,数千人马就已经开到了独龙岗附近。
因为是从外州来的,而且张叔夜很懂得保守秘密,所以独龙岗的三个庄子,并未提前得知消息。
等到人马都开过来了,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哥哥。”
派人打探过当地情报的花荣,上前询问“此地有三处庄子,李家庄,祝家庄,扈家庄。互成犄角,守望相助。咱们先打哪个?”
一旁的杨志询问道“哪家最强?”
“自是祝家庄,他们家的实力最强,人丁也是最为兴旺。”
“李家庄最有钱,不过实力最弱。”
“扈家庄实力中游。”
“这有甚好言语的。”鲁大师顿了下手中的禅杖“要打就打最强的,洒家这就去会会那祝家庄。”
“不。”陈然干脆摇头“咱们先打李家庄。”
众人不解,目光都望着他等待解释。
“地形上看,李家庄位于外围,四周地势平坦适合攻击。而且他们有钱。”陈然笑言“有钱就缺了拼命的心思,自然也就有了说服的可能。”
武松等人不太理解,不过还是表示了支持“既然哥哥说了,那咱们就去李家庄。”
李家庄庄主是李应,江湖人称扑天雕。
这绰号是有来头的。
相传当年妲己魅主,有皂雕飞起抓破面皮扑掉金冠,火眼金睛能够识破妖魔伪装。
李应这个人就是个能看明白事儿的。
原著之中,打完了方腊他就看穿了朝廷卸磨杀驴的打算,当即告病回乡,重做了富家翁,是少数能够得善终的头领之一。
至于他本人,则是远近闻名的大富豪。
家财万贯极擅理财,在陈然看来是非常合适的后勤管理人才。
毕竟陈然身边的这些人,比拼打斗那都是专业的,甚至还有将门出身的杨志擅长行军布阵,操练士卒。
可后勤人才太少了,或者说只有陈然自己。
他急需一个懂理财的高手,来管理后勤军需。
这天李应如往常一般,吃饭之后练了会武,之后又去了书房打理各处生意送来的文书。
以往他工作的时候无人敢来打扰,可今天却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老爷不好了,有大批人马奔着咱们庄子来了!”
李应大惊,可他并没有急忙去召集人手打仗,而是先问“是何处兵马,可是官军?!”
这很关键。
若是官军,可以动用衙门里的关系,送钱粮贿赂。
若是打家劫舍的山贼土匪,那就去喊祝家庄与扈家庄来相助。
先搞清楚来的谁,方才能做出有效应对。
管家连忙应声“打的旗帜,是京东两路剿匪招讨使~~~”
‘嘶~~~’
李应知道这个,毕竟他家的商队也经常去隔壁的青州,自然知晓青州各地的好汉们,几乎都被这剿匪招讨使给平了。
之前没在意,一方面是因为他不认为召集是土匪,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那是隔壁青州的事儿,不会跑来济州搞事,毕竟跨州的话,本地知州必不能容忍。
现在得知人家真的来了,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乱了方寸。
好在他的反应很快,先是急忙安排官家带着钱财去府城,寻衙门里的关系请知州出面,呵退越境人马。
另外一方面,则是立刻安排人去召唤祝家庄与扈家庄来援。
最后才是披挂整齐拿上兵器上马,带着紧急召集起来的庄客门丁,出来迎战。
说是迎战,可更多的还是想要跟来人商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大老远从隔壁州跑过来,无非是为了求财而已。
商量出个数字来,给出钱财退兵就是。
可出了庄子,与陈然的兵马迎面相遇,他立马就熄了收买的心思。
对面是数千名行列整齐的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