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官家佑护,大军所向睥睨...各部云集杭州城下,不日破城...”
收起手中童贯发来的军务公文,陈然若有所思“东南开打了,时候到了。”
军务公文从杭州城传递过来,差不多需要七到十天的样子。
也就是说,攻打杭州城的战斗,现在已经开始了。
既然童贯与方腊已经陷入了激战,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在短期内抽身回来。
没了外援的汴梁城,在陈然的眼中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不动声色的将童贯的公文给收走,陈然再度询问淮西的财货,与荆襄的粮食都到哪儿了。
这些都是地方官府的存货。
全都弄来了汴梁城之后,童贯若是想要在当地征集粮饷,那就只能是靠抢的。
淮西与荆襄都是民风彪悍之地,纵兵劫掠必然会引起强烈反抗。
淮西的财货运送最快,已经到了汴梁城送入库房之中。
粮食的话,则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朝中不少大佬都已经盯上了这批财货与粮食,比陈然还要积极的推动运输工作。
“两天后,第一波运送荆襄粮食的船队就会抵达,后续全部船队将在十天内抵达。”
“很好。”陈然做出了最终决断“十天后动手!”
之所以执着于这批财货粮食,那是因为陈然知道,一旦拿下了汴梁城,短期内各地必然停止向汴梁城供应物资。
这座城市里有着二百多万脱产的市民,供养他们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虽说汴梁城内外有着大量的存货,可那毕竟是二百多万张嘴啊~~~
时间过的飞快,汴梁城内逐渐暗潮涌动,就连皇城司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此时皇城司名义上的主管是郓王赵楷,他翻看着皇城司送来的调查报告,也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陈然,是怎么回事?”
赵楷不解询问“如此大动干戈的抢夺各行生意,到处都在得罪人,就不怕被人收拾了?他的靠山是谁?”
自有人回应“大王,此人背景复杂。在京东两路之时,靠山乃青州知府慕容彦达。”
“慕容贵妃的兄长?”
“正是!”
“后来有攀上了济州知州赵明诚。”皇城司的人出言回应“现在是枢密院都承旨。”
“此人我知。”赵楷发笑“听闻是他剿灭了梁山巨寇,有运筹帷幄之才。”
皇城司的人笑笑没说话。
朝中大佬们或许不知道实情,可他们这些整天跑消息的,却是早已经从那些跟着呼延灼出征梁山的军士们口中得知,这赵明诚就是个废物,纯粹就是靠关系混到的功劳。
甚至于,就连呼延灼都是战败被俘,全靠这個陈然击败的梁山,人家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可惜的是,没本事的人一路升迁,有本事的陈然现在还是个临时工。
“...此人与呼延都统一起讨贼,关系莫逆...与马植马学士,关系莫逆...最近听闻,西府郑相公有意保举此人...”
听到这里,赵楷微动“就是说,他的靠山是郑相公了?”
皇城司的探子略显犹豫,事涉相公他可不敢随便言语。
赵楷摆摆手“既有郑相公的面子在,此事就暂且压下就是。”
探子忍不住的言语“大王,南熏门守将卢睿被抓了,一直不停喊冤。他家里人也在四处寻关系。”
“哦。”赵楷想了想询问“卢睿家中关系如何?”
“神宗时,曾有女入宫为妃。都中将门世家之中,也是有些情面在。”
“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赵楷笑言“那陈然有慕容贵妃做靠山,宫中不足为虑。至于将门世家,这本就是武人内斗,让他们自行商议就是。”
“领命~~~”皇城司探子行礼离开。
出了门,探子心头言语‘不就是看人家有本事,想要拉拢吗。大王为了夺嫡,真是什么人都敢用。’
官家赵佶不但是在朝堂上,玩弄新党旧党的平衡,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
虽然在士大夫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立了太子。
可他自认为修道有成,必能福寿绵长,得享万载人间富贵。
正因如此,赵佶对太子赵桓,那是百般不满看不惯。
明里暗里的鼓动赵楷,去搞夺嫡之事。
曾经对赵楷有过言语,类似于‘太子体弱,汝当勉励之’这种。
现在的赵楷,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拼命扩充自己的实力,想方设法的夺嫡。
陈然出众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了收拢麾下的意思,这才帮忙维护想要将事情压下去。
皇城司的人,面上自然是唯三大王唯命是从。
可暗地里,相关的消息还是会送到官家的案头。
赵佶最近心情不太好。
东南乱起,国家财赋重地即将成为战场,这对于缺钱享乐的他来说,绝对是头疼之事。
再有就是,自己宠信中官的事儿,还是隐隐约约的传了出去,走到哪儿都有中官往面前蹭。
他是一个爱惜羽毛的皇帝,对于自己的名声非常看重。
为了这些事情,最近真是烦躁的很。
见了皇城司的奏报,压根就没心思去多想。
毕竟汴梁城内这等争权夺势的事儿,那是层出不穷。
“转给郑相公,让他自去处置。”
相关消息辗转送到了郑居中的手上,他也是大吃一惊。
“这陈子厚,怎得如此大胆!”
得知陈然构陷南熏门守将卢睿,原本对陈然的能力很是看重的郑居中,立时感觉愤怒“这些武人,怎得都是如此不堪!”
他是西府相公,虽然对军务没有丝毫的兴趣,可却是不能容许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出麻烦事儿。
这次的事情是官家转来的,很明显这是对自己的能力不满呐。
连手下都看管不住的西府相公...
想到这里,郑居中愈发生气,当即命人将卢睿放出来,带来问话。
卢睿见着郑居中,自是痛哭叫屈,各种脏水拼命往陈然身上倒。
其实这些事情,郑居中并不关心,他生气的是这件事情捅到了官家那儿,还导致了官家对自己的能力表示质疑。
对于正在忙着党争的郑相公来说,此事不但影响了自己的地位,还会给对手以攻击自己的口实。
“你且去将那陈然带来!”郑居中也懒得废话“老夫要好生说说他!”
郑相公只是要求将人带来对质,可对于卢睿来说,这踏马就是报仇的大好时机!
他一出了枢密院,当即开始摇人。
宋末的禁军,与明末的明军很是相似,都沦为了自己将主的奴仆。
将主们驱使士卒为自己修房种田,打工干活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士大夫们想过要管,一如王安石。
官家想过要管,一如神宗。
毕竟有识之士们都知道,国家武备不修,会有多么严重的隐患。
只不过,他们的下场都写在史书上了。
卢睿短时间内就召集起来数十人的禁军,都是南熏门的守城禁军。
他知道陈然身边有群人很能打,感觉人手不够不保险,干脆又出钱请了几个著名打社的人一起。
大宋有许多的民间团体,像是什么团结行,什么弓箭社这类的有许多。
而所谓打社,本质上就是一群泼皮无赖,聚集在一起收人钱财为人办事,专门打人打架的犯罪组织。
卢睿下了血本,请来了汴梁城内著名的‘棍子社’‘霸王社’‘亡命社’等这一行的佼佼者。
待到天色渐晚,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二三百人,拎刀持棍浩浩荡荡的直奔陈然的家宅而去。
卢睿压根就没想过押解陈然去见郑相公,他只想当场打死此人。
至于死后,区区一个不入流,死了就死了呗。
陈然的家宅是呼延灼送他的,在这寸土寸金的汴梁城内,也是一处难得的大号宅院。
卢睿也不傻,来了之后先是安排人手,去堵住后门,之后方才命人撞开了大门,带着大批人手浩荡杀入其中。
“陈然狗贼!我卢睿来取你狗...狗...命~~~”
入门之前,卢睿声如洪钟,意气风发。
入门之后,他的声音逐渐降调,直到声如蚊呐。
原本一路跑着冲进来,可入门跑了几步就局促不前。
跟着他冲进来的一众禁军与打社的泼皮无赖们,也是相同的节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困惑不解,以及惊恐!
至于说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那是因为这处不算太大的院落内,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身披铁甲的甲士!
甲士们明显也有些困惑。
他们之前在休息,等待命令出动。
未曾想居然被人直接闯了进来,外面的哨探作甚去了?
两帮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好在逐渐回过神来的甲士们,纷纷伸手拎起了各自的兵器。
与卢睿这边以哨棍为主不同,甲士们手中都是斧头锤子骨朵,乃至于斩马刀!
‘吱呀~~~’生涩的门轴转动声响起,房间门被打开,全身披挂的陈然,大步走了出来。
武松等人同样披挂,跟着出来。
‘咯咯咯~~~’卢睿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
他虽然常年享乐,不去军营也难得去南熏门值守。
可毕竟是将门世家,见识与眼光都有。
这陈然聚集如此之多的甲士在家里,他想做什么?!
再猛然联想到此人费尽心思的要夺走南熏门守将的职务,还有陈然出身京东两路,南熏门外的军营里,就有一支京东两路调遣而来的兵马...
卢睿的腿,已经是软了。
“取我狗命?”望着瑟瑟发抖的卢睿,陈然举起手中的刀指向他“你来的挺巧,我这儿正好缺个祭旗的!”